第26章
蘇晉覺得有些蹊蹺,喚來近旁的巡城御史一問,那巡城御史道:“回蘇大人,近幾日正趕著各位殿下回京,這些人應(yīng)當(dāng)是養(yǎng)在王府的府兵,知道自家殿下已到應(yīng)天城附近了,出城去接。”
蘇晉“嗯”了一聲。
覃照林湊上來道:“大人,您的官服官印俺都您備著哩�!庇帜孟掳椭噶酥刚栭T,“俺從前是這兒老大,俺去叫那群小兔崽子給您騰一間空房,您先將官服換了�!�
覃照林去后不久,果有兩個小守衛(wèi)畢恭畢敬地來迎她。
蘇晉隨他們登上門樓,心思忽然一動,朝門樓外望去。
不遠(yuǎn)處的驛站已亮起燈火,借著火色,只見那群所謂的王府親兵忽然在岔口分成了兩隊。
蘇晉心中又生起疑慮——若是去接自家殿下的,難道還不知道殿下當(dāng)從哪條路來?
蘇晉沉然問道:“眼下都有哪幾位殿下回京了?”
一旁的守衛(wèi)道:“回御史大人,藩地在北邊兒的幾位殿下早已回了,因害怕再拖一陣子,大雪封路。眼下也就南面兩三位殿下還未到,十三殿下是早已傳過信,說回晚個幾日,余下的好像還有十殿下和六殿下。”
蘇晉想了想又問:“那方才出去的是哪個王府的親兵?”
另一個守衛(wèi)道:“回御史大人,是九殿下府上的。”
蘇晉蹙眉看他一眼:“九殿下已在京師了,還派親兵出去做甚么?”
那守衛(wèi)立時半跪在地道:“回御史大人,小的不知,但王府親兵之間時常會借來借去,又或是九殿下派人去接哪位要好的殿下也說不定。之前三王回京,便是十四殿下派親兵衛(wèi)相迎的�!�
蘇晉點了一下頭,淡淡道:“你二人去吧。”等守衛(wèi)一走,蘇晉才喚了一聲,“照林。”略一思索,沖驛站外的岔道處揚了揚下頜:“你帶幾個人,跟去看看�!�
覃照林道:“好咧�!庇忠幌耄埥痰溃骸按笕�,俺該咋看?”
蘇晉沉了一口氣道:“在何處落腳,可曾逗留,可曾說過甚么,可曾有異動�!比缓笏D了頓,看了覃照林一眼:“最重要的是甚么?”
覃照林湊近道:“啥?”
蘇晉微蹙眉頭,輕斥道:“沒長進�!�
“我為何讓你跟去?”
“去瞅瞅這些人在搞甚么明堂?”
蘇晉道:“他們自稱是王府親兵衛(wèi),是去接人�?山尤说脑挘衷趺磿值蓝�?因此他們打著親兵衛(wèi)的名號,八成是要圖謀不軌�!�
她又問:“圖謀不軌會怎么樣?”
覃照林立刻答道:“俺知道,會動刀子,會見血!”
蘇晉甚無言,默了默才說:“圖謀不軌,就是要做見不得人的事。見不得人的事,要在見不得光的地方才能做,這么多人一起動手一定不可能,所以他們必然會化整為零�!�
她吩咐道:“你帶人去跟著,他們的人手一旦散開,立刻來回我�!�
覃照林一巴掌拍向自己的后腦勺:“唉,俺這熊腦子!”朝蘇晉拱了拱手,當(dāng)即動身了。
蘇晉自空屋里換好官服,看了眼天色,是該去都察院復(fù)命了。
下了正陽門,方才的巡城御史還在城門前等著,她想了想,道:“你著人去通政司取最新的邸報,看看還未進京的殿下都行至何處了,看過后,不必來回。幾位殿下想必已離應(yīng)天城十分近,你再著人根據(jù)腳程去四周看看,確定了殿下在何處,再來回本官�!�
如此也可避免是虛驚一場。
巡城御史拱手稱是。
蘇晉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頓�。骸皩α�。”
巡城御史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破曉的風(fēng)揚起她的斗篷往后翻飛,蘇晉抬目望向?qū)m樓的方向:“幫本官備一匹快馬�!�
安然坐在前院的石桌上,以手托腮聽阿留絮絮叨叨,想著他在蘇晉處大約是憋壞了,已說了一夜還不停嘴。
府門忽然“吱嘎”一聲,安然起身回過頭去,詫異道:“大人怎么這個時辰回來了?”隨柳朝明走進正堂,幫他脫下氅衣,又道:“大人聽說了嗎,蘇御史已回京了�!�
柳朝明淡淡道:“我知道�!蹦抗庖粧�,看到跟在安然身后,且驚且喜盯著自己的阿留,眉頭一蹙道:“你怎么在這?”再看向四周:“蘇時雨呢?”
阿留知道柳朝明慣來一副寡言冷語的樣子,除了早年間打死過一個婢女外,這些年對府里下人并不苛刻,何況這么多年主仆情誼,他還盼著他家大人見了自己能溫和地陪自己說兩句,豈知一上來就是問責(zé)的意思。
阿留一下子委屈得要哭出來:“大人您怎么能這么說?您不知道阿留這一年來有多想您。往常在府里,您最多讓三哥堵阿留的嘴�?赡捞K公子他對我做了甚么嗎?他每日給阿留下了兩個時辰的禁言令,您知道如果阿留犯了禁令,他怎么治我嗎?當(dāng)時我們剛到武昌府外……”
他話未說完,被柳朝明一個冷寒的眼風(fēng)掃過,當(dāng)即嚇得閉了嘴。
柳朝明又看向安然。
安然垂下目光,低聲道:“聽阿留說,昨日蘇大人一回京師,便去了登聞鼓處查問究竟,后來又說有事,便命阿留與覃護衛(wèi)先走了。小的想著蘇大人大約會歇在接待寺,已命李護院去接了,誰知……”
柳朝明目光落在正堂門口的李護院身上,問:“人呢?”
李護院道:“回大人,蘇大人不在接待柳朝明的臉色一下變得十分難看。
蘇晉本就沒有自己的府邸,以前還有個京師衙門可住,眼下剛回京,只能歇在接待寺,接待寺又沒人,那她能去哪里?客棧嗎?
柳朝明寒聲道:“那她這一夜宿在哪?”
安然與阿留一聽柳朝明的語氣,臉色頃刻變了,阿留嘴唇抖了抖,竟說不出話來。
安然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跪下,垂首道:“大人,此次是安然疏忽了,阿留他想得少,不懂事,大人若要責(zé)罰就罰我好了�!�
柳朝明面無表情地看他二人一眼,徑自邁出門檻,冷冰冰拋下一句:“備馬車,回宮�!�
都察院的小吏將蘇晉引進公堂,趙衍與錢三兒正巧在里頭議事,蘇晉見了他二人,疾步上來剛要拜下,趙衍抬手一攔,笑道:“快起來,外頭也就算了,咱們自己在都察院,可不講究這些虛禮�!�
錢三兒也彎著一雙月牙眼笑道:“蘇御史,你在一年來在外頭辦案,可為我都察院長臉了。”
雖說不講究虛禮,蘇晉仍對著二人揖了一揖,才問:“二位大人今日不上朝嗎?”
趙衍道:“皇上為著登聞鼓的案子,招咱們一直從昨日傍晚議到今日四更天,實是乏了,停了今日的廷議�!闭f著又道,“早上回來,言脩還在值廬值夜,說是昨日碰見你了,已將這案子粗略與你提過了�!�
蘇晉點頭道:“是,昨日下官還去馮府打聽究竟,奈何遇上了戶部的沈大人,話頭沒對上,不慎打草驚蛇,怕馮夢平跑了,只好讓京師衙門的楊大人將人捆了,今日移交都察院審問�!�
她往四周看去,不由又問:“既然不必廷議,為何不見柳大人?”
此言方出,卻聽外頭的護衛(wèi)道:“參見柳大人。”
趙衍往外一指,笑道:“這不,來了�!闭f著便往公堂外走去。
錢三兒也彎眼對蘇晉一笑,點了一下頭道:“來�!�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堂,蘇晉跟在他二人身后,一抬目,就瞧見柳朝明邁過都察院正門走來。
他還是從前的樣子,人如冷玉不茍言笑,只是不知為何,眸色有些發(fā)寒,垂著眼簾也不知在想甚么。
趙衍高聲道:“柳昀,你看看是誰回來了�!�
這個冬已淫雨霏霏了好些日子,這一日難得天晴,陽光格外耀目。
柳朝明抬起眼就看到站在堂門口的蘇晉,慢慢頓住腳步。
她像是瘦了些,臉色依舊十分蒼白,卻稱得眉目愈發(fā)清雋,看到自己,她的眼里露出一絲頗難得的笑意。
柳朝明怔了怔,方才眸光里的寒色漸次褪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些許柔和。
蘇晉快步迎上去,提了官袍要跪下跟他見禮。雙膝就要落地,手肘忽然被柳朝明一扶。
蘇晉抬目看他,柳朝明的指尖忽然自她肘間一縮,移開目光,淡淡道:“不必跪�!�
蘇晉稱是,直起身,剛要開口,府門外忽然有人喜極地喚了一聲:“柳大人�!�
第45章
四五章
是奉天殿的管事牌子吳敞來了。
他的目光落到蘇晉身上,將浮塵往左手腕一搭,喜極的語氣更添三分恭敬:“喲,蘇大人也在�!�
內(nèi)侍中稍有品級的一向管監(jiān)察御史稱作御史,只有四品以上才稱作大人。
錢三兒一雙笑眼如新月:“聽吳公公的意思,是我都察院有喜事了?”
吳敞笑道:“八成是了,左右不是壞事,雜家先給蘇大人道賀,給柳大人與都察院道賀�!闭f著看向蘇晉,彎身作了個恭請之姿道:“蘇大人,皇上招您去奉天殿見駕,這便有請罷�!�
蘇晉點了一下頭,再跟柳朝明三人一揖別過,隨吳敞去了。
得到奉天殿,除了景元帝高坐于龍椅之上,右下首還立著大理寺卿張石山,吏部尚書曾友諒,以及中書舍人舒桓。
蘇晉大拜而下,跪地俯首:“微臣都察院監(jiān)察御史蘇晉,參見陛下�!�
然而景元帝卻沒有應(yīng)聲。
奉天殿一時寂寂,蘇晉只得以面貼地跪著,一動不能動。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上頭才有聲音悠悠傳來:“蘇卿去蘇州府辦”御寶文書作假“案,好像上過一封奏疏為蘇州知府知事求情?”
蘇晉心下凝然:“回陛下,是�!�
景元帝一邊提筆圈畫票擬,一邊道:“你的奏疏路上耽擱了,遞到朕的皇案,人已死了�!彼活D,“但朕記得,你的奏疏上仿佛提了一句‘罪證所指,造事者乃吳姓人極其同黨,蘇州知府知事懾于其威,不敢妄言,實屬牽連’,還請朕從輕責(zé)罰?”
他說著,擱下筆,語氣仍是慢悠悠的:“蘇卿這句‘懾于其威’,懾的是甚么威?”
錦衣衛(wèi)聽命于圣上,那吳姓人士假作錦衣衛(wèi)千戶,那他狐假虎威的背后,不正是當(dāng)今圣上?
蘇晉記得,當(dāng)時她查出“御寶文書作假”一案,曾上過兩封奏疏,第一封便已說明實情,涉事者只有吳姓人士極其同黨,蘇州一干大小官員被蒙蔽其中。
沒想到宮中的旨意下來,仍是要將蘇州知府知事一并梟首示眾,她內(nèi)疚不已,這才上了第二封奏疏為其請命,然而石沉大海。
半個月后,她忽然接到柳朝明的來信,語氣嚴(yán)苛至極,斥她有擾圣聽,罪當(dāng)論死。
蘇晉出巡年余,柳朝明只給她去過兩回信,第一封是她在湖廣道,為取布政使貪墨罪證,以身犯險后,發(fā)信來問傷,斥她魯莽行事,語氣尚算溫和。
然而這第二封,字里行間全是責(zé)難。末了,還提了一段——
不會退而求其次者,死;不會忍常人所不能忍者,死;不會三思而后行者,死。
道之不行也,知者過之,愚者不及。(注1)
蘇晉將這兩句話放在心中咂摸了一遍,這才拜道:“回陛下,是微臣魯莽了,微臣不解圣意,不明圣心,后來見勘合施行順利,各地官員一改往日風(fēng)氣,才知陛下處決蘇州知府知事,是為天下官員做表率,他二人——”蘇晉臉貼著地,將目色中一絲傷色強忍下去,平靜道,“死得其所。陛下目光之遠(yuǎn),下官猶不及也�!�
景元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行了,起來回話罷�!�
遂又問了一些年來案情之事,以及湖廣河道修筑工程,蘇晉一一道來,無處不妥。
待蘇晉離開奉天殿,景元帝才道:“張卿,朕聽聞蘇晉當(dāng)年中進士,跟著你在翰林修過一陣書,算你半個學(xué)生,你怎么看?”
張石山合手一拜:“回陛下,此子比起往日,持重沉穩(wěn),光華內(nèi)斂又不失慧氣,堪稱大才已成�!闭f著,又道,“竟不禁讓臣想起入仕時的柳大人。”
景元帝看他一眼,搖了搖頭:“柳昀不一樣,他是柳家長大的,柳家怎么教子的?存天理,滅人欲,自小將人打磨平滑。若是資質(zhì)平凡的,一輩子也就這么過去了。偶有那么一個天縱奇才,鋒芒太盛卻不能往外長,怎么辦?只能往心里頭長,面上好好的,像塊水中溫玉,倘一剝開,心里頭全長著倒刺�!�
中書舍人舒桓道:“那依皇上看,柳昀是平凡的,還是不平凡的?”
景元帝冷笑一聲:“你說呢?”繼而將話頭一轉(zhuǎn):“這個蘇時雨,一身傲骨,當(dāng)初朕就在想,他若肯收斂鋒芒,磨心磨情,前途必然可觀。而今大才初成,舒卿,你這就擬旨,擢他為正四品僉都御史罷�!�
舒桓應(yīng)是,當(dāng)即退到一旁的桌案上擬寫。
曾友諒道:“皇上,這蘇晉自從八品知事提為七品御史,才不到兩年,眼下又連升三級,恐怕不大合適罷?再者說,這御史的品級,本就不同于旁的大員�!�
此言不假,御史掌監(jiān)察之職,七品可彈劾府一級官員,而這四品僉都御史已可彈劾各部堂官。(注2)
誰知景元帝聽了這話,自案頭拿起一本奏疏,“哼”著笑了一聲:“你還有臉提這話,五年前發(fā)生過甚么,當(dāng)朕不知道?”
曾友諒嚇得跪在地上:“回皇上,若皇上責(zé)問的是蘇御史當(dāng)年被貶一事,臣彼時在病中,被蒙在鼓里,后來得知此事也是痛惜不已。”
景元帝又將奏折翻了一頁,忽又不以為然道:“不過,曾卿說得也有理�!�
舒桓聽了這話,拿著擬好的圣旨問:“陛下,那這旨意是宣還是不宣?”
景元帝自他案頭掃了一眼:“吳敞,拿去都察院�!�
吳敞高舉著圣旨退了出去。
景元帝放下手里的奏疏:“柳昀慧極,進退有度,且看似有情,實則無情,朝堂上不能沒有這樣的人。”
他說著又長嘆一聲:“可惜,朕老矣,再過幾年,你們也該老了,快死了,新皇登基,日后的朝堂該由誰做主?這煌煌大殿,終歸不能只有一個柳卿�!�
“心里頭長著倒刺的人,心都被蝕空了,可怖啊。”
蘇晉前腳回了都察院,不一會兒,奉天殿的旨意也來了,連帶著還賞賜了三百兩白銀。
吳敞打趣道:“這賞賜是連著年來的三樁案子與這回擢升一起撥的,蘇大人莫要嫌少�!�
蘇晉回禮道:“吳公公說笑了�!�
柳朝明掃了蘇晉一眼,淡淡道:“既已升為僉都御史,先去將官服換了�!庇址愿赖�,“趙衍,你先帶她至都察院各處看看,隨后一起來公堂見我�!�
都察院跟各部衙門差不多,除了幾間公堂,還設(shè)有供官員值宿的值廬,四位堂官(注3)的值事房在值廬旁邊,另還有卷宗閣,刑訊房,審訊房。
蘇晉走到一扇近似牢獄的屋門前,不由停住腳步。
門前站著兩名獄卒一樣的守衛(wèi),檐上沒有懸匾,門扉左側(cè)懸了一個牌子,“暗室”。
蘇晉疑道:“趙大人,此處是做甚么用的?”
趙衍面色有些難看,頓了頓才道:“也是審訊犯人的�!�
他一直以來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自己雖說是都察院的二當(dāng)家,卻從不曾接觸到院務(wù)的核心,而這座暗室,就給了他最直觀的感受,平日除了柳朝明,偶爾只有錢三兒能進去。
蘇晉有些詫異:“不是已有數(shù)間刑訊房與審訊房了么?”
趙衍別開目光,只道:“這……我也不知�?傆行┌缸�,是要柳大人親自審的。”
可他親自審的,到底是甚么呢?
趙衍還記得,曾憑的尸體被抬出來后,他去看過一眼,十根腳趾只余了一根,左手沒了,眼被剜了,胳膊與腿雖在,里頭的骨頭全敲碎了。
這是要審甚么,才用如斯重刑?他分明記得曾憑早已認(rèn)罪畫押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慘的。
他記得不久前還有一個,被抬出來時,就是一個罐子,原來是手腳全砍了,被腌成了人彘。
這些被送進去的人,出來的時候,只有一個共同點——舌頭還在。
趙衍一時竟不知倘若蘇晉再問,自己當(dāng)如何作答,恰巧府門外傳來拜謁之聲,蘇晉聽聲音有些耳熟,心中一喜,不由與趙衍揖道:“大人,來人像是下官故友,下官想去看看�!�
趙衍松了口氣,點了一下頭道:“去吧�!�
蘇晉行至前堂,原來是周萍將馮夢平送來都察院了。
她離京以后,原京師衙門府丞孫印德調(diào)任工部郎中,隨后,楊知畏便向?qū)m中請旨,令周萍接任府丞一職。
蘇晉快步走上前去,站在院中,笑著喚了一聲:“皋言。”
周萍正與御史言脩交涉,聞聲轉(zhuǎn)過臉來,一見蘇晉目色里也是喜極之色,幾步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道:“時雨,你不知道,我昨日從楊大人那里聽說你已回京,歡喜得一整夜睡不著,今日天不亮就提了馮夢平送來都察院,奈何在承天門耽擱了一會兒,險些急死了�!�
蘇晉的眼里也有雀躍之色,說道:“我也是,我本一回京師就想去見你,奈何撞上案子,皋言,你這一年來可過得遂意?”
周萍正要答,柳朝明不知何時已從公堂踱出來了,看了一眼被捆來的馮夢平,又看了眼蘇晉二人,倏然冷聲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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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注1:取自《中庸》,原句為“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意思是“中庸之道不能實行的原因,我知道了:聰明的人自以為是,認(rèn)識過了頭;愚蠢的人智力不及,不能理解它�!�
柳朝明說這句話,是告訴蘇晉,凡事不要自作聰明,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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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明初七品御史是可以彈劾高|官的,我這文為了限制都察院的權(quán)力,所以只有四品才能彈劾堂官,純屬瞎規(gu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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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四位堂官,即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目前四位堂官,右副都御史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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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明天出來~
第46章
四六章
柳朝明這話不知所指,引得大小一干御史齊齊跪了。
他看了一眼馮夢平,問道:“誰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