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朱南羨一聲不吭地松開蘇晉的手腕,端起那杯‘赭水’,晃了晃,對獻(xiàn)酒的婢女道:“賞你了�!�
那婢女抬眸看了朱南羨一眼,雙頰頓時(shí)飛紅,從他手里接過就被,慢慢飲盡。
酒性發(fā)散的極快,不過須臾,這名婢女呼吸便急促起來,玉頸之間竟?jié)B出細(xì)汗。
朱稽佑看了這場景,忍不住舔了舔唇。
一旁的朱覓蕭對婢女道:“愣著做甚么?還不趕緊好好伺候十三殿下?”
婢女應(yīng)了聲“是”,也不知是酒性催發(fā)還是確有情動(dòng),不顧儀禮便往朱南羨身上貼去,卻被他一個(gè)側(cè)身避開。
朱南羨掃了托盤上的寒食散一眼,淡淡道:“三哥這里除了這些下作的東西,就沒別的了嗎?”
這話儼然將朱稽佑與朱覓蕭一齊罵了進(jìn)去。
朱稽佑在山西大同府稱王,誰見了他不是俯首貼地,幾曾受過這種謾罵?他臉皮子抖了抖,幾乎就要發(fā)作,卻念及朱南羨是嫡皇子,生生將一口悶氣忍了下去。
朱覓蕭心中亦恨極,眼中的猙獰色幾乎要掩不住,卻還笑道:“三哥,咱們險(xiǎn)些忘了,十三皇兄自小尚武,眼下又好龍陽,你府上不是養(yǎng)著些會劍舞的公子嗎?”
朱稽佑聽明白他的意思,端出一副猶疑色:“是養(yǎng)著,可九弟,十四弟,蘇御史都在,又無功夫傍身,只怕那些個(gè)不中用的一個(gè)閃失,刀劍無眼。”
朱南羨聽了這話,才瞧見對面還坐了一個(gè)九王朱裕堂。
朱覓蕭道:“這有何妨?我等又不是沒見過世面,請吧。”
須臾,只見水榭外走來十二名持劍公子,統(tǒng)穿著敞胸白裳。一時(shí)間鼓瑟起,持劍公子踩著鼓點(diǎn),或攀山攬?jiān)拢蛩厥终�,倒真有幾分像練家子�?br />
笙歌再鳴,鼓點(diǎn)加急,忽然間,十二名持劍公子分作三人一列,朝四方刺來。
朱覓蕭不知何時(shí)已退到蘇晉身旁,正要抬手將蘇晉推向那刺來的劍,卻被她一個(gè)閃身避開。
與此同時(shí),朱南羨左手抓住他的胳膊,右手持刀,刀鞘打偏劍鋒,刀柄在手里挽了個(gè)花忽然往下反壓,突如其來的力道使劍柄往上震開,三名持劍公子猝不及防,手中劍齊刷刷落在地上。
朱南羨回過頭也不客氣,左手往回一折,只聽“喀嚓”一聲,朱覓蕭發(fā)出一聲慘叫,胳膊肘歪成一個(gè)不可思議的角度,竟是脫臼了。
朱南羨收了刀,這才道:“花拳繡腿,不看也罷�!�
朱稽佑與朱裕堂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總算是看出,朱十三今日正是沖著十四來的。
好半晌,朱稽佑才道:“十、十三弟�!敝炷狭w抬頭看他一眼,朱稽佑一抖,咽了口唾沫,“胳、胳膊�!�
朱南羨淡淡道:“嗯,胳膊�!比缓髷Q著朱覓蕭的手,往回一送,又將胳膊給他接了回去。
朱覓蕭哪里受過這種罪,疼得聲嘶力竭,好不容易回緩過神來,再不掩恨意:“好,好,朱十三,你等著,本王——”
話未說完,卻見朱南羨抬腳將方才落于地面的長劍一挑,右手接住,轉(zhuǎn)身便朝他刺來。
一道寒芒自朱覓蕭眼旁閃過,擦著他的右耳,扎進(jìn)一旁的地面。
水榭中寂靜無聲。
朱南羨將長劍從地面拔出,放在手里把玩:“怎么,還要讓本王給你全身都松松筋骨?”
豆大的汗液從朱覓蕭額間滲出。
耳邊不過破了一個(gè)口子,可卻有如鉆心刺骨一般疼痛。
朱覓蕭這回真的有些怕了,瑟然道:“本王與你無冤無仇,你不請自來,到底想怎樣?”
“無冤無仇?”朱南羨聽了這話,拿劍指向朱覓蕭的脖子,竟令他一時(shí)不敢起身,“本王在南昌府不過年余,你派了五回刺客,本王回京,你命府兵在茶寮伏擊,你次次想要本王的命,這叫無冤無仇?”
言罷,劍尖更往里送了些許,脖頸上出現(xiàn)一道細(xì)微的血痕。
九王朱裕堂見此場景,跌坐在一旁,忍不住勸道:“十三,算了�!�
朱覓蕭掙扎著道:“你既然將計(jì)就計(jì)讓你的兵馬先行,早做好埋伏將那群府兵全抓了,你就該知道他們不是本王派的,他們是,”他一頓,“他們是九哥府上的。”
朱南羨將劍收了,看向朱裕堂:“你還幫他說話?”
然后他自袖囊里取出一封信,往地上一扔:“那這個(gè)呢?”
朱覓蕭想要去拾信,奈何左邊胳膊動(dòng)彈不得,只得催促朱裕堂道:“快念給本王聽!”
豈知朱裕堂念到一半,朱覓蕭越聽越心驚,這竟是他當(dāng)年寫給指派謀害朱南羨刺客的親筆。再不顧上胳膊的疼痛,朱覓蕭一把奪過信件,以牙代手,撕得粉碎。
他又抬目環(huán)顧四周,朱裕堂不敢看他,朱南羨一副無所謂的神色,倒是蘇晉,眼中竟似乎有些微譏誚的笑意。
朱覓蕭已是草木皆兵,問道:“你這副樣子是甚么意思?”
蘇晉一揖:“回殿下,殿下的密信不澆火漆嗎?”
是了,密信都會加澆火漆,以防事先被人拆毀,而方才這封信,上面并無火漆痕跡,應(yīng)當(dāng)只是朱南羨命人仿寫的。
朱覓蕭真是恨透這二人,握拳捶地道:“三哥,讓你的親兵衛(wèi)將這二人抓了,就地□□!一起后果本王來擔(dān)!”
朱稽佑愣愣道:“十四,這、這可是十三弟和僉都御史�!�
朱南羨不以為然,四下看了看道:“三哥這府里才養(yǎng)了幾個(gè)親兵衛(wèi)?便是添上你十四王府的,也不過數(shù)百人。”
朱覓蕭瞪大眼道:“你甚么意思?”
朱南羨道:“沒甚么意思,只是想告訴你,本王既然敢單獨(dú)來,就不怕你的親兵衛(wèi)�!闭f著,又揚(yáng)起嘴角笑了笑,“你想知道你的親筆信在哪么?來之前,本王已交給沈青樾,并命左謙在巷口守著,只要這府里有動(dòng)靜,金吾衛(wèi)便會破府而入,沈青樾自然也會將信交到父皇與大皇兄手里,到時(shí)人贓俱獲,你們這里的人,又能活幾個(gè)?”
朱覓蕭惡狠狠喘了幾口氣,終是道:“本王知道了,你是故意的,故意不將我派人刺殺的事回稟父皇好抓我的漏洞,故意謊稱兵馬后行好捕我的府兵,就連今日,你也是趁我措手不及故意來威脅我�!彼活D,怒吼道,“朱十三,你到底想干甚么?!”
朱南羨道:“想干甚么本王已經(jīng)告訴你了,只要本王想護(hù)的人,你一根毫發(fā)也不能動(dòng),否則,后果自負(fù)�!�
言訖,他再不理朱覓蕭,向蘇晉伸出手,輕聲道:“來�!�
蘇晉知道他的用意,垂著眸,將手放入他的掌中。
水榭里一場明斗,竟未察覺外間世界已落起雪。
細(xì)雪微微,二人一起出了三王府,府外是寂寂的,巷陌盡頭只有鄭允與覃照林在等著,沒有左謙,亦沒有金吾衛(wèi)。
想來也是,朱南羨剛回京師,金吾衛(wèi)的領(lǐng)兵權(quán)還在景元帝手里,他此刻若妄動(dòng),豈不落人口實(shí)?
方才那套說辭,不過是他的智計(jì)罷了,但朱覓蕭做賊心虛,不敢不信。
掌心的溫?zé)嵊行C人,蘇晉低聲喚了一句:“殿下。”
朱南羨一怔,慌忙將手松開,垂眸道:“是我怠慢了,我方才那么說是因?yàn)�,因�(yàn)椤?br />
蘇晉點(diǎn)了一下頭道:“臣知道,殿下這么說是為了臣好,讓十四殿下再不敢對臣輕舉妄動(dòng)�!�
朱南羨抿了抿唇,想說甚么,又忍了下去。
兩人并肩而行,一起往巷陌走去。
雪粒子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落,像是將時(shí)光都變慢了一些。
須臾,朱南羨問:“當(dāng)御史,很好嗎?”
蘇晉“嗯”了一聲道:“撥亂反正,守住內(nèi)心清明,不必再渾噩度日�!�
朱南羨默了默,又想要說甚么,卻終是道:“你喜歡就好。”
落雪沾地即化,卻仍將天地染上清泠泠的素色。
巷陌里有顆老樹,是冬來,樹葉落盡,只余枝椏。
朱南羨仰頭望向老樹,忽然道:“蘇時(shí)雨,你看�!�
蘇晉卻轉(zhuǎn)過臉看他。英挺的側(cè)顏俊朗無雙,撲簌簌的雪落下,有一粒就歇在他的長睫之上。睫稍微微一動(dòng),朱南羨像是意識到甚么,也側(cè)過臉來。
睫稍上的微雪化水,溶入他眼底的湖光山色,朱南羨輕聲道:“你等等。”
說著,他忽然縱身,在樹干上借力,躍上一根粗枝。
枝頭像是有甚么東西被驚落,朱南羨一手攀住一根枝丫,一手卸了腰間長刀,足尖點(diǎn)在粗枝上,倒身而下,伸出刀柄接住那被驚落之物。
竟是一只拳頭大小,毛都沒長齊的雛鳥。
朱南羨單膝立于粗枝之上,將雛鳥置于掌心,俯下身伸出手:“歲末天寒,候鳥南飛,它雖被遺下,卻獨(dú)自挺過這些日子,是一只福鳥,送給你�!�
蘇晉又抬目看他。
一雙修眉下的眼極好看,眸子里淬了星一般明亮,又帶著溫柔的笑意。
蘇晉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聲,伸出雙手。
朱南羨小心翼翼地將雛鳥放于她掌心,又道:“你讀書多,為它起個(gè)名字�!�
她的手有些寒涼,那鳥兒離開朱南羨溫?zé)岬氖终�,竟像打了個(gè)寒噤似縮了縮脖子,片刻后,又呆頭呆腦地四下張望起來。
蘇晉的唇角噙起一枚極淡的笑意,低垂的眸子里流轉(zhuǎn)著素日少見的輕柔笑意。
她認(rèn)真想了想,抬起眼來輕聲道:“微臣想將它喚作‘阿福’。”
蘇晉兒時(shí)寂寞,少時(shí)流離凄苦,這是許多年后,她伶仃了小半生的眸子里再?zèng)]了燎原的灼灼火色,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明媚的淡泊春光。
朱南羨心如擂鼓,卻一時(shí)移不開眼去,只能怔怔地看著她。
半晌,他才垂下眸子,忽見她別在腰間的匕首,愣了愣才道:“你還帶在身邊�!�
蘇晉看了眼他目光的方向,低低應(yīng)了句“是”,然后她忽然忍不住道:“微臣聽說,這把匕首對殿下極其珍貴,因此時(shí)時(shí)帶著,不敢怠慢了�!�
朱南羨移開目光看向一旁:“你聽誰說的,不過是尋常之物罷了。”
蘇晉道:“是聽沈青樾沈大人說的。”
她抬眸,看向朱南羨:“他說,殿下每回揣著這把匕首去吃花酒,桃花運(yùn)都好�!�
朱南羨怔了半日,須臾,垂下眼瞼低聲道:“他的話你也信�!�
說著,想起蘇晉方才微涼的指尖,伸手解開氅衣的系帶,自樹上一躍而下,兜開墨色大氅罩在她身上,微抿著唇才道:“本王至今,是去過兩回那種地方,但只在門廳坐了坐便走了,帶匕首,也只為了防身。”
蘇晉不知當(dāng)回甚么才好,只得道:“天已晚了,殿下該回府了�!�
朱南羨“嗯”了一聲,仰頭看了眼愈下愈大的冬雪,對等在巷陌的鄭允道:“把馬車讓給覃照林。”
待送走蘇晉后,朱南羨一言不發(fā)地牽了匹系在巷陌的老馬,轉(zhuǎn)頭往街巷另一頭走去。
鄭允不解,追上兩步道:“殿下,走錯(cuò)了,咱們王府在東邊�!�
朱南羨沉默片刻才道:“本王不回王府,本王去沈府。”
鄭允更不解了:“這個(gè)時(shí)辰去沈府?”
朱南羨咬牙切齒:“去找沈青樾,本王今天非要將他碎尸萬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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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普及一下目前出現(xiàn)的皇子名,
太子:朱憫達(dá)
三王:朱稽佑
七王:朱沢微
九王:朱裕堂
十二:朱祁岳
十三:朱南羨(名:靄)
十四:朱覓蕭
真的,以后我的文,可能再也沒有姓朱的了。
第50章
五十章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沈奚這頭被蘇時(shí)雨告了黑狀,隔一日,也有人匿名上表,參了三殿下朱稽佑一本,說他在府上豢養(yǎng)孌童姬妾,大肆鋪張。
朱稽佑愚不可及,居然將這筆賬算到了蘇晉與朱南羨頭上,當(dāng)庭就要請對峙,還好朱十四將他一攔,說三王府確有數(shù)名姬妾,卻不是三殿下養(yǎng)的,是這回回京以后,不知誰塞到府上的,應(yīng)當(dāng)問責(zé)掌賓禮,主接待的禮部。
禮部自上而下都是一群三不開(注),素日里最怕事,平白無故背了這么大一口黑鍋,從尚書到侍郎,全趴在地上磕破了頭喊冤。朱稽佑見此,不甘示弱,也跪,也哭,比著嗓門扮竇娥。
好好的一個(gè)早朝被鬧得雞飛狗跳,景元帝拂袖而去,倒也沒問誰的罪。
沈奚昨晚被朱南羨提著刀追了一夜,早朝一散,回到公堂剛打了個(gè)盹兒,戶部右侍郎杜楨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來,在他案頭翻翻找找。
沈奚掀開眼皮看了一眼,漫不經(jīng)心從手邊撈了一本冊子扔過去,笑嘻嘻道:“杜大人,這兒呢�!�
這是陜西道的黃冊。
秋收后各地上報(bào)稅糧數(shù)目,沈奚身為左侍郎,查南方各道,杜楨身為右侍郎,查北方各道,但為防貪墨,每份黃冊上都需有三位堂官署名。
杜楨被沈奚逮了個(gè)正著,卻也不慌不忙,堂而皇之地翻開黃冊一看,訝異道:“喲,沈公子還沒落筆呢�!�
不落筆署名,就交不了差,交不了差,就要等著皇上問責(zé),一問責(zé),三法司就要查,若真查出甚么,那就完了。
沈奚抬手在后腦支了個(gè)枕,腳伸到公案上頭,懶洋洋地道:“杜大人這么急,是不是聽說姓馮的茶商被都察院拿了,洗錢銷贓的人沒了,上趕著來我這滅火?”
杜楨知道他危言聳聽,笑道:“沈公子玩笑開過了�!比缓髮ⅫS冊放在案上端正擺好,折身要走。
沈奚又調(diào)笑道:“杜大人莫慌,我這就上都察院幫你問問馮夢平招了沒�!�
杜楨頭也不回地抬腳走了。
沈奚最后這話沒開玩笑,馮夢平已讓都察院拿去兩日了,蘇時(shí)雨至今沒給他扯回銷,他是該去過問了。
轉(zhuǎn)首到了都察院,蘇晉居然不在,隨意喚了個(gè)御史過來,說蘇大人去承天門查問登聞鼓案落水中毒的女子了。
沈奚挑眉:“她不審曲知縣的案子了?”
那御史道:“回沈大人,柳大人已將此案轉(zhuǎn)給了錢大人,蘇大人眼下查的是后兩樁。”
沈奚覺得不妙,錢三兒從來唯柳朝明馬首是瞻,所以這是柳朝明親自過問了?
他不再說話,折去刑訊室找人,里頭卻空空如也。
沈奚臉色變了,若此人真叫柳昀劫了,那他這一番辛苦豈不泡了湯?
他想到這里,徑自就往暗室而去,一路上眾御史小吏見戶部侍郎面色不虞,都不敢攔阻,只在道旁見禮。
沈奚還沒闖進(jìn)暗室,暗室的門就開了,錢三兒從里頭出來,他眼下已是副都御史,與沈奚同屬正三品,兩人一見,相互一揖。
錢三兒彎著月牙眼,十分和氣道:“沈大人來都察院怎么也不請人通傳一聲,三兒好去正堂迎一迎�!�
沈奚看他一眼,忽而也笑了一聲,指了指他身后的暗室道:“只怕錢大人迎我的一會兒功夫,里頭就鬧出人命了�!�
錢三兒又一拱手道:“沈侍郎說笑了,都察院行的是監(jiān)察審訊權(quán),怎會隨隨便便出人命?”
沈奚負(fù)手,輕描淡寫道:“那好,你們都察院拿人也將就個(gè)真憑實(shí)據(jù),拿馮夢平的證據(jù)呢?”
錢三兒仍彎著一雙笑眼,不說話。
沈奚又道:“當(dāng)日拿馮夢平,是因本官接到了一封密信,說他謊報(bào)稅糧數(shù)目,可如今發(fā)現(xiàn)——”他一頓,從袖囊里取出一張銀票夾在指間,嘻嘻一笑,“本官當(dāng)日瞧走眼了,竟把銀票看成了密信,錯(cuò)怪了馮老爺,還望錢大人將人請出來,本官好當(dāng)面跟他賠個(gè)不是�!�
錢三兒聽了這話,眼中的笑意才漸漸褪了。
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渾水摸魚,作假拿人,當(dāng)眾翻供,他沈青樾真是甚么缺德干甚么。
沈奚見錢三兒仍不說話,往前兩步,湊近了些道:“三兒,你跟著柳昀這么久,怎沒將他萬無一失的道行學(xué)到手呢?”然后他又笑了笑,伸手點(diǎn)點(diǎn)自己的右頰,“這兒的血還沒擦干凈呢。”
錢三兒臉色一僵,神色往同樣的位置摸了摸,果然有一絲血漬,想來是方才審馮夢平時(shí)濺到的。
沈奚這才將笑容收了,淡淡道:“怎么,小錢大人審得如此賣力,可是想將錢尚書的把柄握在手里?不過依本官對柳昀的了解,他怕是只讓你審,不讓你上表吧,如此你心里可是滋味?不如將人交給本官,叫本官幫你參你爹一本?”
沈奚說話做事從來留三分余地,可不留余地時(shí),也是鋒銳難當(dāng)。
錢三兒與錢尚書雖是父子但勢如水火,平生最恨旁人拿此事做文章,而沈奚非撿著這個(gè)說,看來是認(rèn)為柳昀與錢三兒劫了他的證人不還,當(dāng)真動(dòng)怒了。
正這時(shí),暗室的門又開了,柳朝明一臉清冷地站著,淡淡道:“把馮夢平交給沈侍郎,侍郎便會懲奸除惡嗎?還不是先將此人攥在手上,權(quán)衡利弊留好退路,等待良機(jī)再作打算?”
他說完這話,看錢三兒一眼:“讓人都散罷�!�
錢三兒朝二人再一揖,帶著中院一干御史全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