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旁的內侍是個會來事的,景元帝話音方落,便扯著長音道:“十二殿下與十三殿下比武啦,快來看呀——”
而露臺旁側的一眾樂師見了此場景非但不退,反是跟著刀劍出鞘之聲,吹出一陣高亢的笛音。
歡暢之音令人的心境也為之一松,少傾,瑤水兩旁便當真有人起身湊近去看,方才還有些拘謹的人群此刻終于漸漸放開懷來。
水岸點著花燈,或懸于樹上,或浮于河面,那棵撐著花球的樹足有七八丈高,粗枝橫生交錯。
笛音伴著鼓點,“青崖”與“崔嵬”轉瞬間便交手了七八回合,朱南羨趁著朱祁岳不備,足尖在一旁的矮樹上借力,躍上一根高枝,驚落一樹落雪。雪色映著燈火,像踏著煙花。
與此同時,兵部尚書龔荃并著五部尚書與柳朝明朝向景元帝拜下:“陛下,臣倚老賣老,特率七卿祝陛下福如東海,春輝永綻!”
十殿下朱弈珩舉著杯朝四王七王遙敬道:“四哥鎮(zhèn)守北疆,七哥治理鳳陽,這些年幾次回京都與二位皇兄錯開,久未謀面,自此以后,還要多來往才是�!�
朱沢微含笑道:“老十這句話見外了,大家都是兄弟,天涯若比鄰,日后倘你想聚,只要來信一封,為兄定備上薄酒,趕赴廣西與你對飲�!�
朱昱深舉起杯,三人再各自遙遙相敬,仰頭一飲而盡。
朱南羨借著比朱祁岳先登上樹,始終比他快出半個身子,眼見伸手就要夠到枝頂花球,他忽然揚唇,抽刀道:“十二哥,小心了!”說著縱刀往朱祁岳攀住的那根樹枝上劈下。
朱祁岳一個失力,往下滑落數步,好容易才在一根粗枝上穩(wěn)住身形,仰頭氣得大笑:“你小子,居然使詐!”
朱南羨一勾手將那花球攬于懷中,也笑道:“正是兵不厭詐。”
朱祁岳高呼道:“說得好!”他忽然挑劍挽花,自樹梢頭縱身躍下:“十三,你也得當心了�!�
沾過血的劍身古樸無光,卻無堅不摧,朱祁岳躍下樹梢的同時,將劍架在了朱南羨足下丈遠的細枝上,將他下方的枝干剃了個禿嚕。
朱南羨大笑一聲,踩住最后一根枝椏,倒身而下,將“崔嵬”往樹身里一送,穩(wěn)住身姿,誰知朱祁岳正勾著腳在下方等他,身手往他懷里探去,拽住花球。
另一邊廂,禮部侍郎鄒歷仁看向正坐在一旁獨酌的沈奚,走過去殷切地道了一聲:“沈公子?”
沈奚聽這語氣不對勁,眉梢一挑,笑盈盈將手中杯遞過去:“鄒大人來我這討酒喝么?”
鄒歷仁忙道:“不討不討�!彼q疑了一下,十分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摸出一帖八字,賠著笑道:“我聽說,沈公子跟蘇御史私交甚好,您看是不是……”
后半截話沒說出來,但沈奚該懂。
鄒侍郎家的這位小姐一來樣貌平平,二無才名在外,他原也想著去找錢三兒,可一打聽,錢三兒府上的門檻都快被踩破了,他實覺搶不過,這才狠下心來找沈奚,巴望著蘇御史能看在與沈公子的交情上,肯允這門親事。
鄒歷仁也知沈公子素來不愛管閑事,若非他家閨女年紀大了,實在沒法子,他是不會出此下策。
豈知沈奚瞥到他手里的八字帖,竟毫不見外:“鄒大人想跟蘇御史說親?”
然后他放下酒杯,眼里的笑意滿得要溢出來,“那敢情好,您隨我去,我?guī)湍銌枂査��!?br />
朱南羨與朱祁岳一時相爭不下,兩人各自用力,只聞一聲裂帛之音,那花球自中間散開,早埋于綢中梅花瓣忽然自樹梢灑落,像是凌空降下一場花雨。
與之同時,只聽“砰”的一聲鳴響,瑤水橋頭,幾名內侍在花雨灑下的瞬間點燃煙火。
烈焰接連不斷地竄上蒼穹,伴著笛聲鼓聲,炸出一片玉樹瓊花,又如流星般緩緩墜落。
天地間都是繽紛的色澤。
朱南羨仰頭看向這華彩,心思微動,不由朝河岸望去。
蘇晉也正自這煙火灼色中收回目光朝他看來。
可惜,這一眼連一剎那都沒有。
下一刻,朱南羨就眼睜睜地看著沈奚領著禮部鄒歷仁來到蘇晉身邊,幾人對拜過后,鄒歷仁便自懷中取出一張八字紅帖,訕笑著,遞給了蘇晉。
第77章
七七章
朱南羨與朱祁岳打了個平手。
景元帝贊揚道:“好!朕的兒子,該當個個踔厲風發(fā)。吳敞,將朕的昆玉弓拿來賜給南羨�!�
吳敞應諾,小聲吩咐一旁內侍幾句,內侍匆匆去了。
景元帝看向朱祁岳,想了想道:“你這些年在嶺南掛帥,連上前年曹將軍過世也沒能回京師祭拜,這次既回來了,就多住一陣子,朕聽安平侯說,戚寰不日也要回京,你便在宮中等她,一起住到入秋再走�!�
十二王妃戚寰乃安平侯府戚家大小姐,左都督戚無咎之妹。依大隨習俗,正妻誕下嫡長子后坐完月子,可回娘家住上半年。
朱祁岳稱是。
景元帝又道:“聽說你回京后,日日跟著南羨往北大營跑?唔,你如今既要在京師住上半年,沒個正經職務實在不好�!彼f著,忽道:“左都督,龔尚書�!�
戚無咎與龔荃齊聲應道:“臣在�!�
景元帝道:“將鷹揚衛(wèi)交給祁岳暫領�!庇忠豢粗炱钤理械捏@詫色,緩緩笑起來,“他是個急性子,凡事等不住,正好明日冬獵,你二人幫朕個忙,清早便將虎符給他�!�
鷹揚衛(wèi)是上十二衛(wèi)之一,雖不比羽林衛(wèi)與金吾衛(wèi),但朱祁岳是庶皇子,能統(tǒng)領親軍衛(wèi)實乃莫大的殊榮。
朱景元一生之愛都給了故皇后,可若要說他這輩子虧欠得最多的,便是朱弈珩與朱祁岳的母妃淑妃了。
淑妃原是臣工之女,出生不低,然而她入宮后不久,其父便因罪下獄,她也被降為選侍,隨后誕下十皇子朱弈珩,雖被晉為婕妤,但親生兒子卻被抱去了皇貴妃宮里。
直到后來誕下朱祁岳,才被封為淑妃。
朱祁岳與朱南羨一樣,自小尚武,可惜淑妃是罪臣之女,受限頗多,而隨各將軍去營中修習武藝,是嫡皇子才有的特權。
朱十二很小的時候,日夜都盼著小十三自軍中學了東西,來他宮里教他。也許他從未察覺,當他看著在自己眼前比劃得認真的小十三時,眼里都會露出極歆羨的目光。
這樣的目光落在淑妃眼里,便是一道心傷。
這個性情一直平緩如水的女子一生從未求過朱景元甚么,就連當初朱弈珩被抱走,她也只是默默流著淚看著,唯一的一回,便是央求景元帝讓十二跟著小十三一起去軍營。
卻石沉大海。
彼時朱南羨一身三腳貓功夫,教了半年連自己也整不明白了。
于是小小的他抱頭蹲坐在地上,想了半日,忽然仰起臉,展顏道:“十二哥,不如我去求父皇,讓你跟著我去軍營吧?”
朱祁岳搖了搖頭:“沒用的�!彼哪稿呀浫デ筮^了。
朱南羨那雙眼自小就明亮如星,他堅定道:“下月初是我生辰,父皇說過,我要甚么他都會允諾,我?guī)湍闳デ笏��!?br />
于是一個月后,當朱祁岳站在馬蹄揚塵,鐵甲森然的軍營,他才明白人與人之間真的是不一樣,有的東西對他而言比摘星還難,對十三這個嫡皇子來說,不過是一句話。
但小小的朱祁岳又想了,他向習武便可習武,求仁得仁,其實也不錯。
何況十三從未有一日在自己跟前拿過架子,自小到大,一直敬他為兄為友。
朱祁岳撩袍跪地,深深磕了三個響頭:“兒臣——謝父皇隆恩。”
這廂事畢,翰林院吳掌院呈上一張金帖,上書十數個為朱十七擬的字。
景元帝拿起來一掃而過,目光忽然在“旻爾”兩字上頓住。
翰林為皇子擬字都有個講究,若非與其出生息息相關,便是要對其人生,對江山社稷寄予厚望。
朱十七是嫡,金帖上的字無一不是對景元帝的豐功偉績歌功頌德的,除了“旻爾”。
旻是秋,朱景元記得,十七是九月十九的生辰,深秋時節(jié),桂子都謝了。而那年他正是在這樣的時節(jié)凱旋歸來,初見到十七,他業(yè)已一歲,皇后等了他快兩年。
“旻爾”二字里沒有揮筆潑墨的錦繡江山,也沒有悲憫的孺人情懷,可“爾”之一字像有無限長的尾音,慢吞吞地道出他這些年對故皇后的思念。
這個字,就像擬到了他心底。
景元帝問:“旻爾二字,是你們當中誰擬的?”
吳掌院愣了愣,連忙拜下:“回陛下,這字不是臣等擬的,是都察院蘇御史昨日送過來的�!�
眾臣都在聽景元帝賜字,站得錯錯落落,乍一聽聞這字竟是蘇晉擬的,目光在人群中找了半晌,才找到與沈奚鄒歷仁立在一處的她。
朱景元的聲音一下便涼下來了:“你是都察院的人,怎么幫著翰林擬字?”
蘇晉上前來拜下,還未作答,朱十七便搶著道:“稟父皇,是兒臣聽聞蘇御史高才,請他幫忙擬的。”他實在忍不住滿心欣悅,彎下腰懇請道:“父皇,兒臣喜歡旻爾這個字,求父皇為兒臣賜字旻爾�!�
景元帝面無表情地看著蘇晉,半晌,才移目掃了朱十七一眼,冷笑著斥道:“沒出息�!比缓竺鏌o表情道,“你也就配‘旻爾’二字�!�
提了朱筆在金帖上圈定,朱景元站起身道:“憫達,今晚你多操持一些,明日冬獵的事宜由你定奪,等卯時要動身了,朕再過來�!�
朱憫達道:“父皇放心,兒臣自會將一切安排妥當�!�
景元帝靜靜地看著他,片刻又道:“冬獵過后,正月初七昭覺寺祈福,正月十五城門樓迎春,開朝后巡視三軍,都由你代勞罷�!�
此言出,連朱憫達都愣了一瞬——
歷朝歷代,開年后的國運乃重中之重,因此年關后的祈福,迎春,巡軍,無一不是由帝王親自操持。
而朱景元將這些事宜全交由儲君,大約是等開春巡軍過后就要傳位了。
朱憫達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兒臣遵命�!�
景元帝端起酒杯,對著坐下眾人遙遙一舉:“朕乏了,爾等盡興�!毖鲱^飲盡,揚長而去。
方才諸臣工俱已開懷,眼下景元帝走了,更要盡歡,或有不拘小節(jié)者,已左一杯右一杯地行起酒令來。
朱南羨神思不定地飲罷幾位皇兄遞來的酒,眼見著禮部鄒侍郎又摸出那張八字紅帖遞到蘇晉跟前,正要沖過去,奈何胳膊被人一拽,朱旻爾閃忽著雙眼看著他:“皇兄,我們去皇嫂那邊看麟兒好不好?”
朱南羨的目光黏在那張紅帖上,有些不耐煩:“你自己不能去嗎?”
朱旻爾分外難為情:“那里都是女眷�!�
朱南羨看他一眼,又道:“那你去找九哥下棋�!�
朱旻爾眨巴著眼望著他:“方才九哥與三哥一起去對岸了,皇兄沒瞧見嗎?”
朱南羨這頭記掛著蘇晉,也沒多想朱稽佑與朱裕堂去女眷那處做甚么,就看著鄒歷仁滔滔不絕地說完,又要將紅帖往蘇晉手里塞。
朱南羨煩不勝煩,姓沈的王八蛋,就曉得看戲,也不知攔上一攔!
他再等不了,拋下一句:“你去找大皇兄,讓他陪你找樂子!”
就在蘇晉接過紅帖的一瞬間,眼前一道人影一閃,紅帖倏忽間就從她指尖被抽走。
朱南羨穩(wěn)了穩(wěn)氣息,仿佛很平靜地將手中紅帖看了一看,“咳”了一聲,端出三分嚴肅問道:“鄒侍郎這是在做甚么?”
鄒歷仁有些吃驚,怎么,十三殿下當了左宗正,連臣女婚嫁這等閑事都要管了嗎?難道是嫌自己沒跟他打招呼?
鄒歷仁于是小心翼翼地打招呼:“回殿下,臣正是在為自家長女與蘇御史說門親�!�
朱南羨腦仁兒一疼,脫口而出:“大膽!”
鄒歷仁一臉惛懵,似乎沒明白自己是怎么個大膽法。
這時,沈奚忽然“啊呀”了一聲,分外訝異地上下打量了鄒歷仁一番,拱手鞠了個大禮,“這可真是要恭喜鄒大人賀喜鄒大人了!”
鄒歷仁臉上寫著五個字——這都啥跟啥?
沈青樾十分耐心地解釋:“敢問鄒侍郎,鄒大小姐今日可來了?”
鄒歷仁道:“來了呀�!�
沈奚道:“看來,明日冬獵,十三殿下決意帶去的女子正是令千金了。那照這么說——”他故意頓住,等著鄒歷仁將心提到嗓子眼,似乎揣測著又道,“十三殿下想納的妃豈不也是……”
“沈青樾!”朱南羨忍無可忍,一臉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碎尸萬段的表情。
他再穩(wěn)了穩(wěn)心緒,對鄒歷仁道:“鄒大人莫要誤會,本王不是這個意思。”
鄒歷仁的心這才從嗓子眼降下去。
在他看來,福澤太深未必是好事,能跟蘇御史說成親那叫萬事大吉,可倘若跟朱家結親,做成皇親國戚,那便有些無福消受了。
就譬如天上掉餡餅,倘若是張金餅,只會將人砸死。
沈奚愕然道:“不是這意思?”他再細細一想:“啊,我又知道了�!�
然后他笑嘻嘻地說:“鄒大人,殿下這正是要為令千金與蘇御史作保!”
“崔嵬”方才交給一名內侍了,朱南羨一摸腰間,平靜地道了句,“本王刀呢?”然后他四下望去,看樣子是要去找刀。
朱南羨尚未走遠,蘇晉便在身后喚了句:“殿下�!�
她對著鄒歷仁一揖:“多謝鄒侍郎美意,只是下官近日有親人離世,打算待開春回鄉(xiāng)里一趟,暫無心娶親。”
鄒歷仁到底是個知禮之人,聽蘇晉這么說,便道:“原來竟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怪鄒某這親事說的不是時候,蘇御史節(jié)哀�!闭f著,對蘇晉回以深揖,折身走了。
等鄒歷仁走遠了,朱南羨才問:“你……有親人去世了?”
蘇晉道:“正是想與殿下和沈大人說這事,其實不是親人,是當初收養(yǎng)過我的一位叔父�!彼炊艘谎�,解釋道:“但也不急在這一時走,我昨日已去信一封,等杞州有人回信了,再看要何時動身,終歸……要等諸事已定之后�!�
沈奚知道蘇晉萬事自有一番定奪,于是道:“好�!庇值�,“你也不必勉強,若有需要幫忙的,自可與我提。”
他知道蘇晉的“諸事已定”是何意。
宮前殿一事如同不散陰影籠在他二人心頭,沈奚心中有同樣的不安。
朱南羨深思一陣,說道:“杞州在廣西道,我走得早,初七就要動身回藩,不如這樣,我先繞開南昌,南下去你杞州故里看看,派人送急信回來,你也好放心。”
蘇晉抬眸看向朱南羨。
她從不愿勞煩旁人甚么,她本該拒絕的,可倏忽間,她竟一反往常地不想拒絕了。
這一絲觸手可及的溫暖,像凜冬過后,開春第一縷陽光,足以破冰。
蘇晉不由笑了笑,可惜她還沒來得及說甚么,河對岸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伴隨著幾聲輕微的驚呼,一名內侍自瑤水橋上匆匆跑來,對著朱南羨拜下道:“殿下,戚四小姐出事了!”
第78章
七八章
朱南羨蹙眉道:“你去找十皇兄,他領宗人令�!�
內侍看十三殿下不悅,跪在地上磕頭道:“十殿下已過去了,他說因這事與三殿下與戚四小姐都有關,所以請您一并過去�!�
怎么朱稽佑又攪到里頭去了?
朱南羨覺得頭疼:“怎么回事?”
內侍有些難以啟齒:“聽說、聽說是三殿下輕薄了戚四小姐。”
蘇晉聽到這里,忽然想起審登聞鼓案時,孫印德曾說過朱稽佑進京后便看上了戚綾,在年關宴上有動作,還讓她給朱南羨提個醒。
可是,登聞鼓一案后,朱稽佑已被圈禁,今日廢了這么大功夫,好不容易討了陛下開心,如今他保命都來不及,怎么能在這個當口出這樣大的岔子?
就算是色迷心竅,也不該是這種迷法。
蘇晉覺得此事并不簡單。
她看朱南羨似乎有顧慮,便對他道:“殿下,這不是小事,殿下還是趕緊過去一眼得好�!�
朱南羨聽她這么說,便點了一下頭道:“那好,我將事端弄明白了立刻回來。”
他大步流星往對岸走去,來通稟的內侍剛要起身跟著,不成想朱南羨卻冷冰冰扔下一句:“跪著!”
四下里熱鬧非凡,到處都在行酒令,可外間的雪夜世界卻是清冷的,也許是要顧及女兒家的名聲,方才的事并沒有宣揚,對岸的騷動或許只是女眷之間的嬉戲,人們很快就不當回事。
沈奚臉上的笑意全沒了,他對內侍道:“你起來,看著本官回話。”
那名內侍揚起臉,眼中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
沈奚問道:“三殿下輕薄戚四小姐,是怎么被發(fā)現的?”
“回沈大人,是侍衛(wèi)搜柏樹林時發(fā)現的。三殿下似乎是醉糊涂了,要去解戚四小姐的斗篷�!�
蘇晉曾去過朱稽佑府上,深知他是個成日飲酒之人,方才至多喝了幾杯,如何會醉糊涂?
她將這個疑問放在心底,舉目望向對岸郁郁柏樹林,問道:“為何好端端地要搜林子?”
內侍聽她這么問,雙目滯了一下,那絲難以言喻的恐慌色更甚了:“回蘇大人,宮里、宮里有鬼……”
“不知二位大人可否知道,前幾日,宮里有只老貓死了?”
蘇晉與沈奚皆不語。
內侍咽了口唾沫:“正是當年淑妃養(yǎng)的那只,活了二十來年,頗靈性,還有好幾只貓跟班的老貓。
“因宮里有個流言說,有貓枉死,定有不干凈的東西作祟。宗人府的胡主事覺得這老貓趕在年關節(jié)這個當口死了,實在不吉利,前天就帶著我們一干內侍將老貓埋在了宗人府后的林子里,還給砌了一座石頭墳,日日里上香,誰知方才……”
他說到這里,似乎想到甚么可怖的東西,竟說不下去了。
等緩了一下心神,他調了個頭緒道:“這又要說到戚四小姐身上了。方才戚四小姐本來是和趙府的二小姐一起的。”他朝蘇晉揖了揖,“正是都察院趙衍大人的二千金趙妧�!�
“后來戚四小姐說有點私事,就去柏樹林子里了。趙二小姐等了半刻,沒見她回來,有些擔心,就和舒家小姐一起去找,誰知……就發(fā)現了那只老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