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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這問一出,她又反應過來。

    賭不起?

    他賭不起什么?或者說,他要賭什么?

    “沈家人是什么意思?”沈筠問,“你是想說,我是東宮的人?”

    “你與青樾自小和十三一起長大,朱憫達與沈婧待你們?nèi)绺溉缒福蚣乙恢睋砹|宮,我既決定爭位,有時候行事,自是不便讓你知曉�!�

    “可你一直知道沈府是擁立東宮的不是嗎?!你娶我是景元十七年,那時我阿姐早就嫁了故太子,小奚也已入仕,我隨你去北平前,阿姐,姐夫,小奚,十三,還一起來送我們,那時我們——”

    一想到沈婧,沈筠心頭驀地一寒。

    當初沈婧身隕昭覺寺,沈奚有回悲痛至極,與沈筠說,害阿姐的人,除了朱沢微外,應該還有其他人。

    當時沈筠以為他口中的“其他人”不外乎朱沢微一黨,而今想來,若只是朱沢微一黨的臣子,憑著沈奚的手腕,大可以想法子料理了,何必與她言說?

    “不對,你是從何時決定爭位的?奪位不是小事,朱沢微汲汲營營十數(shù)年都敗了,你為何能坐上這個位子?”

    “我阿姐與姐夫……慘死昭覺寺,與你,有沒有干系?”

    朱昱深下了龍榻,看了眼地上的紅纓槍,負手沉默地立了一會兒,然后點頭:“有�!�

    沈筠跌退數(shù)步,一下撞在殿門上,發(fā)出“砰”一聲巨響,可饒是倚著門,整個人亦不住地發(fā)顫,腿腳沒了力氣,站不穩(wěn),幾回要往下滑。

    朱昱深看著不忍,想要伸手去扶。

    手還沒觸到沈筠,便聽她厲聲道:“你別碰我!”

    她一手背去身后,抓著殿門鏤空的木紋,強撐著立穩(wěn),一手握住胸前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氣。

    好半晌,心神像是稍緩,才又開口:“我有幾個問,我問,你答�!�

    “第一個,為何要害我阿姐?怎么害的?”

    朱昱深沉默了一下:“此事十分復雜,簡單來說,當時朱憫達已快繼位,朱沢微與他勢如水火,有起兵弒東宮的打算,我……利用他,還有另一些人,設了一個局,促成了此事�!�

    至于沈婧,他雖沒有害她的打算,亦不可能為姑息她的性命而損毀大局。

    是他害的,他認。

    “那麟兒呢,麟兒去哪里了?”

    “朱麟還活著�!敝礻派畹�,“你若好奇青樾為何在八月末忽然離京,他是因得知朱麟在武昌府,不放心將他交與任何人,是以親自前去�!�

    “你……利用麟兒,支開了他?”沈筠道,“這就是你命人在昭覺寺救下麟兒的目的?”

    “是�!敝礻派铧c頭,“我若想繼位,按理該殺了朱麟。但,一來他只是一名孩童,著實稱不上威脅;二來,青樾太聰慧,我行事要瞞過他實在太難,但若說他此生有什么弱點——沈家,沈婧。是以朱麟活著的意義比死了大,至少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候牽制青樾�!�

    “所以,當初小奚傳你回京復命,要將你沉湖,是因為看出了你奪位的意圖,你背后的所作所為,是真地想要殺了你,卻被我拿性命阻止,迫不得已,只好相信你是真的癡了?”

    “那十三呢?十三回京為何會病重?明華宮為何會忽然起火?他的死,與你有沒有干系?”

    “是我,拿蘇時雨的性命逼他。他賭不起,因此回來換蘇時雨的命。”

    “至于明華宮的火�!敝礻派畎察o了片刻,道,“當日十三問我,是不是他死得堂皇一些,理所當然一些,蘇時雨日后便多一分安穩(wěn),彼時我沒在意他這句話。后來想起來,他大約是考慮到倘若他只是病逝,朝中一定異聲不平,有異聲便要鎮(zhèn)壓,而他之一黨,為首便是蘇時雨,是以才一把火把自己與明華宮燒得干干凈凈,來換蘇時雨平安吧�!�

    沈筠聽著聽著,看向朱昱深的目光慢慢變得陌生起來。

    天已大亮,一泓青光斜照入戶。

    雪已止,外頭卻是寂靜的,想來是被她攆出去的宮婢內(nèi)侍跪了一地,不敢出聲。

    “我還有最后一問�!�

    “十四歲那年,我被封縣主,青樾陪我進宮,曾被人追殺,后來若非得十三相救,我二人早命喪黃泉。這樁事,是不是你做的?”

    第211章

    二一一章

    朱昱深移開目光:“這一問,我無法回答�!�

    “無法回答是何意?”沈筠簡直覺得可笑,“也就是說,當初我與小奚被追殺,你其實是知情的?”

    朱昱深沉默一會兒,點頭:“是�!�

    沈筠茫然不解地看著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么多年,自己從未認清眼前此人。

    初遇他時尚年幼,少年皇子英俊沉穩(wěn),深邃的眼里像是有亙古不變的日月,她第一眼見到他,就喜歡他。

    那時的沈三妹還不知情為何物,慣看阿爹阿娘恩愛,直覺若十分在意一個人,便該時時與他一起,投其所好,久而久之,等他認得自己,記住自己了,離喜歡上自己也就差不離了。

    沈筠是個直性子,不如沈婧溫婉,沈奚機敏,好在有滿腔曠日持久的熱情。

    自遇到朱昱深,打聽到他乃宮中的四殿下,便去央著沈奚為自己出主意,求一個如是緣法。

    沈奚記恨她天天與自己吵,出的全是餿主意,譬如什么朱昱深每日寅時去北大營,在崇明巷打馬而過,她可以每日丑時起,去崇明巷口候著;又譬如喜歡一個人講究投其所好,你與他比武必是不行了,可以編些劍穗,聊作贈禮。

    沈奚這么說,沈筠真還這么做了。

    可惜寅時的天太暗,她在崇明巷口站了大半年,與朱昱深連個照面都沒打過;劍穗編得太丑,沒一個拿得出手,倒是給十二與十三送了不少。

    若不是有回朱昱深來東宮找十三,她剛好在,十三順道說了句:“這是沈家的三妹�!币膊恢母缫胶螘r才認得她。

    后來朱南羨與她解釋:“我四哥與別的兄弟不一樣,他的母妃是戚貴妃,他生在軍營,長在軍營,大隨立朝后,他天資好,被父皇特允當作將領來養(yǎng),一切法度從軍制,因此宮宴什么的來得很少,每回來,亦是匆匆就走了�!�

    沈筠五歲就在戚府學武,年紀小,學藝只為糊弄自己,還是自那日起,她才打定主意定要練出些真本事——一來,讓朱昱深對自己刮目相看;二來,朱昱深既被當作將領養(yǎng),日后一定會出征,自己有武藝,剛好可以陪他同去;三來,朱昱深時不時也來戚府,能常在他眼前混眼熟。

    便也只混了個眼熟。

    景元十四年,沈筠被封縣主。

    那年的春來得很早,宮前苑的桃樹剛打了花苞,一個消息便令闔宮上下炸了開鍋——朱昱深的世上英不見了。

    說是落在水里,派侍衛(wèi)在太液湖,瑤水撈了兩日,什么都沒撈著。

    陛下震怒,賞了四殿下五十個板子,險些沒把人打廢了,事后令他禁閉在秋實宮,等閑不得探視。

    沈筠擔心極了,卻只能聽十三說說四哥的近況,一直到三月,她被冊封郡主當日,聽說禁令撤了,才央著沈奚陪自己去看朱昱深。

    沈奚十分不開心,到了宮門口,順手摘了個青桃子,往嘴里一塞:“你自己進去,丟完人就立刻出來,本少爺便不跟在你后面撿臉皮子了�!�

    秋實宮不大,穿過一個桃園就是正宮院堂。

    朱昱深剛自書房里出來,他的臉色是久病方愈的蒼白,渾身上下只著一身單衣,斂去兵戈氣,難得一副清雅樣子。

    見了院中立著的人,愣了愣:“沈三妹?”

    過了一會兒,又輕問,“你怎么會來?”

    什么叫“你怎么會來”?

    她來不應該么?她自開年久未見過他,擔心了一整個春,還是好不容易借著被冊封縣主的當口溜過來的。

    沈筠一下子泄了氣,十四歲的姑娘,大而化之如她亦有難能可貴的纖細。

    前一刻在天上,下一刻就墜入九幽之地,覺得這些年自己傾心相付盡付流水,她怎么來了?她就不該來。

    沈筠欠身拜了拜:“哦,沒什么,小奚說睡不著,擔心四哥的傷勢,讓我來幫他看看。”

    端的一副從容,眉宇里卻寫盡委屈。

    京師沈府的兩姐妹,一個比一個傾城。

    她十四歲,站在一株海棠下,饒是委屈,人也比花嬌。

    暮春的花沾著露水,濕漉漉的,朱昱深看著她,忽然道:“三妹,我要走了�!�

    沈筠扭身要走的骨氣剛拿了個架勢就被掐滅:“去哪里?”

    朱昱深沉默了一下:“北平�!�

    自開朝后,北疆一直戰(zhàn)事不斷,昨日還聽阿爹與小奚說,朱荀戰(zhàn)敗的消息傳來,陛下怒不可遏,若非看在他乃皇后表弟的份上,非賜死他不可。

    沈筠問:“四哥又要出征,這回也隨羅將軍去么?”

    朱昱深搖了搖頭:“我傷已養(yǎng)好,三日后,我會與父皇請命,掛帥出征�!�

    頓了頓,他又道,“父皇早有意讓我就藩北平,恐怕這回出征后,我便會留在那里,自此守在北方,守住大隨邊疆。”

    什么意思?就是說,她以后,在這宮里,在戚府,都看不到他了嗎?

    又想起今早被冊封縣主時,陪著各宮娘娘吃茶,聽她們說宮里閑話,好像提起要將曾府的大小姐許配給就藩北平的皇子。所以,是要許配給四哥?

    沈筠皺著眉,垂下眸。

    她有些生氣,又滿腹委屈,生氣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他要走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委屈是這么多年了,他連她的心意都不知道,小奚總與她說女子要像二姐一般溫婉矜持才討喜,害得她都不知道該不該與他說,別娶什么曾家大小姐,娶她就好。

    風拂過,將海棠花葉吹落數(shù)瓣。

    朱昱深看著她,步去一旁的兵器架子,抽出一把短一些的紅纓槍,遞給她:“送給你。”

    一瓣海棠花自她睫稍拂落,柔軟溫柔,飄飄蕩蕩委地。

    沈筠抬起頭,訝然地看著他。

    他是坦然,只說:“你從小亦學武,我知道,在戚府看過你練武,覺得十八般兵器,還是紅纓槍最適合你。”

    朱昱深出征那日,是三日后,雨水連天的谷雨節(jié)。

    沈筠枕著紅纓槍而眠,輾轉發(fā)側了一夜,覺得睜眼是他,閉眼是他,夢里還是他。

    原來這些年的喜歡早已釀成了非君不可,既然這樣,還管什么矜持不矜持?

    天未亮,她策馬直往咸池門,只身擋在三軍,橫握紅纓槍,看向朱昱深,揚起一抹笑,高聲又開心地道:“四哥,你此去出征,三妹來為你送行。三妹等你回來娶我,等多久都沒關系,你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娶就好!”

    握著紅纓槍的女子一襲紅衣比春朝還明艷,傾城之光簡直直照人心。

    三軍靜了一瞬,下一刻,發(fā)出驚天的喧囂與吵嚷。

    她似是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究竟干了什么,目光不再看他,只敢盯著紅纓槍,仿佛這槍上的朱穗,才是唯一能讓她心安的承諾。

    可以用來許下自己的一生。

    朱穗的緋色經(jīng)年灼艷,曾如她予他之情,歷經(jīng)分離,戰(zhàn)亂,病痛,已不曾有過絲毫動搖。

    直到昨日。

    直到——他當著她的面,說出昔日種種因果。

    原來她所珍視的,全是虛妄。

    阿姐是他所害,十三是他所害,他們沈家,被他視為奪位路上的絆腳石,亦被精心算計。

    沈筠倚著殿門,揪住胸前衣襟,仿佛覺得氣悶,沉了幾口氣,才問:“你要我……日后怎么見小奚,怎么跟他交代?”

    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發(fā)抖,像不愿再見到他,扶著門轉身欲走,卻一下跌跪在門畔,膝頭撞在門檻,傳來一陣劇痛,可這樣的痛,哪里趕得上心頭半分?

    淚水一下滾落,肺腑與喉間都一陣刺痛腥甜,令她忍不住扶著脖子干嘔起來。

    她后悔極了。

    該讓小奚把他溺死的,該讓他溺死在湖里的。

    如今十三死了,她生,無顏見小奚,死,無顏見阿姐。

    朱昱深看沈筠如此,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松開,想扶她,剛伸出手,卻見她眉心微擰,目色忽然一厲,拾起地上的紅纓槍,往前一送,朝他的胸膛刺去。

    朱昱深愣住,一時竟忘了側身去避。

    然而紅纓槍在刺入他心房的一瞬間,槍頭竟往上偏離三寸,不自覺地收力,扎入了他的左肩。

    鮮血一下浸染開來。

    沈筠愣怔地看了眼自己不受控,仿佛還記掛著昔日情的的手,像是看到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她該要殺了他,讓他死的。

    她安靜片刻,忽然用力將紅纓槍從他肩頭拔出,在身前一豎,踩住尾,用力將槍身往一旁的橫木上狠狠一折。

    稠木槍身裂成兩半,朱穗墜在地上,依舊紅得耀目,卻沒了生氣。

    “這些年,是我看錯了你。”

    “你與我,今生今世,恩斷義絕!”

    沈筠說完這話,一拂衣擺,頭也不回地就朝外殿走去。

    出得謹身殿,朱弈珩不知何時帶著人已到了,侍婢與幾名臣子都在外候著,一見到她,忙不迭跪地參拜:“臣等——拜見皇后娘娘——”

    沈筠步子一頓:“我不是你們的皇后�!�

    她抬目,看向傾頹不堪的明華宮樓,一身紅衣如昨日烈火。

    “你們記住了,我沈筠,今生,只認朱晉安這一個皇帝!”

    第212章

    二一二章

    沈筠走后不久,朱弈珩領著一行侍婢進入謹身殿,瞧見朱昱深肩頭的傷,往一旁掃了眼,內(nèi)侍應諾,匆忙退下,不過須臾,便請來太醫(yī)院的院判。

    朱弈珩對朱昱深拜下:“臣弟請陛下安�!�

    朱昱深沒應聲。

    他整個人很靜,深而默,與素日的譫妄不同,直到收拾內(nèi)殿的宮婢拾起折斷的紅纓槍,才出聲:“別動。”

    一殿的侍婢俱是一愣,下一刻,全都哆哆嗦嗦地埋首拜下。

    身患癡癥,不識人不記事的新帝忽然說了話。

    常在深宮伺候的人,知道參破秘密的后果是什么。

    所幸朱昱深沒有要將他們“封口”的意思,只補了一句:“拿來給朕�!�

    裂成兩半的紅纓槍,槍|頭只余尺長,握在手里,朱穗便拂過手背。

    不多時,內(nèi)侍吳敞稟報道:“陛下,禮部羅大人與吏部的曾大人聽說陛下受傷,來謹身殿探望陛下了。”又補充,“聽說還有事請奏�!�

    朱弈珩代朱昱深答:“宣�!�

    羅松堂與曾友諒一同朝朱昱深行了禮,羅松堂率先朝龍榻上覷了一眼,見陛下正閉目躺著任院判包扎傷口,先開口:“十殿下,方才老夫聽說,皇后娘娘今早因先帝賓天,悲痛至極,說……不想做這個皇后了?”

    朱弈珩看他一眼,沒答話。

    羅松堂又道:“可先帝曾留詔說,倘他病逝,年號即月就改,登基大典亦當即月就行,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年號未立,后位又沒了著落,我禮部與太常寺接下來的儀制連個著手處都找不著,您看是否要去請示兩位太妃,另立中宮之主?”

    也無怪他要當著朱昱深的面問這些話,事關國祚大統(tǒng),要議必得有皇帝在場,哪怕癡了。

    誰知話音落,整個謹身殿落針可聞,羅松堂覺出一絲異樣,剛要轉頭去問曾友諒,半臥在龍榻上的新帝緩緩張開眼,答了一句:“不立中宮之位,朕便不能登基了?”

    羅松堂一下愣住,還在想這話怎么如此耳熟,等到反應過來,才與曾友諒一齊噗通往地上一跪,:“回陛下,臣、臣唐突,臣不是這個意思�!�

    天大的秘密攤開來擺在眼前,一個字都不敢多言。

    傷口已包扎好了,朱昱深掀開被衾,一旁的內(nèi)侍為他將龍袍批上:“年號今日擬定,后位仍立沈氏�!�

    羅松堂有些琢磨不透朱昱深的意思,想問,又不敢問太細得罪他,只得道:“是,那老臣將皇后娘娘請回宮?”

    朱昱深仍語焉不詳:“不必,隨她吧�!�

    然后看向曾友諒:“曾尚書何事要奏?”

    “回陛下,是這樣,新帝登基,要大赦天下,以及升任一批有政績的官員,以彰仁德。赦天下一事已由刑部與禮部辦了,只待開年宣旨。及要升任的官員,吏部也已擬好名錄,交與都察院趙大人核查,然而,畢竟是新朝,這批升任的官員內(nèi),該有一到兩人位至高品,這一二人的人選,臣有些拿不定�!�

    所謂的高品,還非三品二品這么簡單,縱觀先頭兩朝,景元年間的謝煦與孟良,晉安年間的蘇晉與沈奚,無不位極人臣。

    這些人都是陪著皇帝一路走來的功臣,因此,按說到了朱昱深為帝,第一該升任的是柳昀,可他已乃攝政兼首輔,再往上升除非封王。

    雖然宮里還真有人揣測柳氏要出一名異姓王。

    “朕聽聞,青樾已在回宮的路上了?”片刻,朱昱深道。

    曾友諒狐疑,不明陛下為何提沈奚。

    沈青樾一直是東宮黨,朱憫達倒臺又扶朱南羨上位,陛下不將他梟首已算寬宏仁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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