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謝皇上隆恩�！�
“李景隆聽封�！�
……
一刻鐘后，旨意宣讀完畢。
這時，玉階一側(cè)的屏風(fēng)后，一個身穿明黃色太子莽龍袍的少年，緩緩走出來，正是朱允炆。
李青暗暗苦笑，老朱早已安排妥當(dāng)！
群臣的這場爭嫡，根本沒有太大意義，因為最終拍板的是老朱。
只是，為何不能是眾望所歸，而是出乎意料，這讓他十分不解。
老朱明明可以提前表現(xiàn)出一些傾向性，好讓朱允炆，更合乎情理的坐上皇太孫之位，也能讓勛貴們少些心理落差。
可今日這情況，整個就是拿勛貴開涮。
李青實在不明白老朱為何如此，老朱絕不是一個喜愛惡趣味的人。
文臣率先反應(yīng)過來，立即下拜行禮：“臣等拜見皇太孫�！�
勛貴滿臉黯然，但事已至此，他們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也緊跟著下拜：“臣等拜見皇太孫�！�
藍(lán)玉實在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
見所有人都下拜行禮，朱元璋露出笑意，瞥了眼朱允炆。
朱允炆連忙道，“免禮！”
接著，開始說場面話，顯然是早就備好的臺詞。
李青懶得聽這些，滿腦里都在想老朱為何坑他。
兩刻鐘后，朱元璋起身道：“散朝！”
群臣行禮，山呼萬歲，待爺孫倆離去，安靜的大殿再次嘈雜起來。
有人歡喜有人愁，大多文臣開心不已，而勛貴大多陰沉著臉，滿心憤懣，僵持了半刻鐘，各懷心思地離開。
李青輕嘆一聲，也隨之離開大殿。
剛出殿門口，小桂子匆匆跟上來，悄悄拉住他，“侯爺，皇上讓你去御書房見駕�！�
“嗯�！崩钋帱c頭，“我這就過去�！�
……
御書房。
爺孫倆排排坐，朱元璋正在教朱允炆處理奏疏，見他過來，拍拍孫兒的頭，“先去休息吧，下午再過來�！�
“孫兒遵旨�！敝煸蕿晒笆址Q是，路過李青時，露出一個和善笑意。
李青抱拳一禮，待朱允炆走后，這才上前。
“坐吧。”
“謝皇上。”李青也沒執(zhí)著地行禮，不客氣的坐下，欲言又止。
朱元璋輕輕揮了揮手，宮女太監(jiān)立即退了下去。
“咱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怨憤。”朱元璋笑呵呵道，“有什么話就說吧，咱不治你的罪�！�
李青苦笑搖頭，“臣并無怨憤，只是不解�！�
朱元璋問道：“若拋開所有，單論人，你覺得允熥允炆，誰更合適？”
“……”
李青不說話，朱元璋也不生氣，自顧自道，“這些日子，咱一直在觀察他們，允熥不如允炆……遠(yuǎn)甚；
他若日后登基，必定依仗常家、藍(lán)玉，外戚勢力肯定大漲，風(fēng)險太大了。
而文臣則勢力單薄，本就不平衡的雙方，勛貴勢必會呈現(xiàn)碾壓之勢，朝堂太過失衡，必將江山不穩(wěn)；
可不讓允熥上位，勛貴那邊就當(dāng)穩(wěn)不住，為標(biāo)兒培養(yǎng)的政治財富，也將成為定時炸彈，這也是咱今日為何如此的原因，心理落差越大，他們就……哼哼�！�
李青突然涌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失聲道，“皇上是要清洗……”
“沒辦法啊，咱也不想的，可之前的布局已經(jīng)沒用了。”朱元璋語氣無奈，“允炆根本壓制不住勛貴，只能出此下策。”
說著，他拍了拍李青肩膀，“咱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咱信任你……”
“皇上。”李青沒心思吃大餅，急道，“關(guān)外局勢不容樂觀，武將不能舍棄�。 �
朱元璋翻了個白眼兒，“你都能想到，咱就想不到？
咱心里有數(shù)的很。”
李青無語，老朱實在不是好人，甚至是個惡棍，但從帝王的角度出發(fā)，老朱做此決定，沒半點毛病。
他李青只是個孤臣，根本沒有自己的勢力，即便老朱信任他，他也沒有能力壓制勛貴。
當(dāng)然，他若有勢力、有能力壓制勛貴，老朱也不會這般信任他。
“呼~”李青頹然苦笑，隨即，有些憤懣道，“那皇上為何……坑我？”
“為了藍(lán)玉！”朱元璋罕見露出極其嚴(yán)肅之色，“關(guān)外局勢如此，藍(lán)玉不能死，勛貴誰都可以死，但他不能�！�
朱元璋嘆道：“時勢造英雄，如藍(lán)玉這般，可能再也沒有第二人了，獨他一人能扛大旗；
棣兒打仗頗有他岳丈徐達(dá)的風(fēng)范，咱也甚是滿意；
但，指揮十幾數(shù)十萬大軍，他還不夠格，未來要和元人大戰(zhàn)，唯藍(lán)玉可堪大任！”
李青聽他不殺藍(lán)玉，心里舒服了許多，藍(lán)玉的確一身臭毛病，但他對大明的重要性，無可替代。
但他還是不解，“為了藍(lán)玉，和坑我有直接關(guān)系嗎？”
“當(dāng)然有了�！敝煸靶Σ[瞇道，“捕魚兒海大勝歸來，藍(lán)玉愈發(fā)驕狂，但你一勸他就聽了，不僅遣散了絕大數(shù)義子，做事也收斂許多；
如今你和他站在一隊，同病相憐之下，你倆關(guān)系勢必更進(jìn)一步，有你這個樞紐從中調(diào)和，咱才放心嘛�！�
李青呆了呆，不禁暗罵：臟啊，臟死了，玩心眼兒的人，他娘的臟啊……！
“你這是什么表情？”朱元璋見他一臉憤懣，不悅道，“咱如此信任你，并對你和盤托出，你應(yīng)該感到榮幸才是�！�
我尼瑪……李青恨不能打他個桃花朵朵開。
朱元璋哼道：“好了，說完了藍(lán)玉，該說說你了�！�
李青：？？？
第154章
李青，你知道咱多愛你嗎？
朱元璋沉吟片刻，緩緩道：“還記得咱第一次讓你做錦衣衛(wèi)時的場景嗎？”
李青陷入回憶：
老朱：你想不想做錦衣衛(wèi)？
他：不想。
老朱：再想想。
“記得�！崩钋嘌獕河行╋j升。
朱元璋問：“那你可知，咱為何讓你做錦衣衛(wèi)？”
“這個……”李青翻了個白眼兒，“不是臣診治皇后娘娘有功，皇上的賞賜嗎？”
“能賞賜的多了去了，干嘛讓你做錦衣衛(wèi)呢？”
“……臣愚鈍。”李青無奈拱手，沒辦法，就老朱這心眼兒，他再活百年也未必及得上。
朱元璋笑了笑，道，“咱當(dāng)時沒想別的，只是想讓你這個難得的醫(yī)生留在身邊，錦衣衛(wèi)只聽命咱一人，最適合你了�！�
“那為什么不讓臣去太醫(yī)院呢？”李青問。
“去了太醫(yī)院，你可能會被那里的不良風(fēng)氣帶偏�！敝煸皼]好氣道，“那群貨，個個怕?lián)?zé)，再好的醫(yī)術(shù)又有何用？”
李青撓了撓頭，不再言語。
朱元璋繼續(xù)道，“后來呢，你在青樓作詩，讓咱看到了你的才情，于是，咱開始想著讓你兼顧著往文臣方面發(fā)展。”
“那不讓臣進(jìn)入文官體系，也是為了臣不被帶偏？”
“嗯，孺子可教�！敝煸靶χc頭，“再后來呀，你提出不易保存的賦稅，用錢來代替；以及歐陽倫案的果敢，讓咱看到了你的膽量，也看到了你的愛國之心；
是從那時起，咱才決定讓你往孤臣方向發(fā)展。”
李青不說話了，繼續(xù)聽朱元璋說。
“所以，咱才會讓你文武兩頭都得罪�！敝煸皣@了口氣，“莫怪咱，咱知道你一心為了大明好，但咱也是啊，從某種意義上來，咱倆也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李青腹誹：你這樣的人，不配有朋友。
“以上只是小事，真正讓咱將你視作托孤之臣，不遺余力的培養(yǎng)時，是你的寶鈔經(jīng)濟(jì)理論；
不然，招降乃兒不花便是你的極限，萬不會讓你以監(jiān)軍身份，去隨大軍掃蕩北元�！�
朱元璋難得表露真情，“相處這么久，你是什么人，咱再了解不過，咱知道你不稀罕高官厚祿，所求不過一日三餐，有吃有住罷了。
說實話，像你這樣愛國的人并不難找，忠心愛國的大有人在，但大多都是愚忠；
有能力，又如此通透的人，太罕見了；
李青，你知道咱有多愛你嗎？”
“……”李青暗暗翻了個白眼，“皇上這么…坦誠，就不怕臣寒心嗎？”
朱元璋笑道，“十余年了，咱要是還看不透一個人，那咱就不是洪武皇帝了；
知道嗎？
這些年來，咱從未放棄過對你的監(jiān)視……”
“這怎么可能？”李青一臉不可置信。
不是他自負(fù)，以他的本事，即便再如何懈怠，也不可能一點察覺不到。
朱元璋被打斷也不惱，笑呵呵道：“誰說監(jiān)視一個人，就只能監(jiān)視本人？
咱知道你有本事，所以監(jiān)視的都是你所接觸的人。”
李青徹底沒了脾氣，但不懂為何老朱會跟他說這些。
朱元璋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釋道：“咱把這些告訴你，是為了安你的心，讓你知道，你是咱耗盡心力培養(yǎng)的人；
不管時局如何動蕩，你，李青，絕不會受到任何波及�！�
李青心情復(fù)雜，有感動，但更多的是被玩弄鼓掌的憤懣，以及無力感，卻又對老朱恨不起來。
如老朱這樣的帝王，只怕放眼華夏整部古史，也找不出幾個。
“好了，別不開心了�！敝煸靶Φ�，“這次爭嫡事件，事先咱就跟允炆說過了，他不會因此對你心生芥蒂，以后你們多接觸接觸�！�
“臣遵旨�！崩钋鄧@了口氣，輕輕點頭。
朱元璋也嘆了口氣，苦澀道：“咱知道你的心思，允熥沒能力，允炆也不比他強(qiáng)哪兒去；
但好在他心智成熟些，且有些小心機(jī)，沒辦法，咱只能矮個里面挑高個�！�
……
兩人聊了許久，朱元璋太孤獨了，尤其是像他這個年紀(jì)，想找個能說知心話，且還能說知心話的人，實在太難了。
其實李青也沒插上幾句話，大多都老朱在說，他只是個聆聽者。
朱元璋抿了口茶，笑道：“像你這樣醫(yī)術(shù)高超，又武藝高強(qiáng)的人，身子骨都很好，應(yīng)該能活許久許久，答應(yīng)咱一件事，好嗎？”
看著滿頭白發(fā)，一臉褶子的老朱，李青也唏噓不已，老朱真沒幾年好活了。
前半生在生死邊緣徘徊，后半生耗盡精力的玩弄權(quán)術(shù)，還能活這么大歲數(shù)，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李青輕輕點頭：“皇上請說�！�
“余生，幫咱好好看著它，它還年輕，甚至還稚嫩，離繁榮昌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但凡能幫一把，就盡量幫一把�！�
“臣遵旨�！崩钋喙傲斯笆帧�
朱元璋見他如此爽快，狐疑道：“你莫不是給咱畫餅吧？”
“……臣赤膽忠心�！�
“那就好。”朱元璋哼道，“咱跟你畫的餅都做到了，你小子要敢負(fù)咱，好不了你�！�
李青含笑點頭，又聊了一小會兒，起身告退。
“回去找藍(lán)玉喝場酒�！敝煸岸诘�，“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他�！�
“臣明白�！�
……
梁國公府。
門匾已經(jīng)從‘涼’換成了‘梁’，闔府上下一片喜氣，藍(lán)玉的妻妾、子女，都在前院慶祝，門口還有鞭炮燃放后的紙屑，跟過年似的。
“見過永青侯�！彼{(lán)玉長子迎上前，拱手一禮。
李青抱拳還禮，問道：“令尊不在府上嗎？”
“在的，永青侯稍候，晚輩這就去請父親。”
時間不長，藍(lán)玉一臉陰沉地走出來，見到李青，神色略顯尷尬。
“走，進(jìn)屋說話�！彼{(lán)玉上前拉著李青的手，朝兒子道，“兔崽子，快去準(zhǔn)備好酒好菜�！�
“是，父親，孩兒這就讓人準(zhǔn)備�！�
……
兩人來到客堂坐下，藍(lán)玉一臉慚愧：“李兄弟，這回是老哥連累了你。”
李青苦笑，裝作一副受害者嘴臉，“誰知結(jié)果會如此。”
“唉……！”藍(lán)玉嘆了口氣，心里暖暖的，“兄弟仗義之舉，藍(lán)玉銘記在心，你不用擔(dān)心，就算朱允炆日后登基，有為兄在，他動不了你一根手指頭�！�
藍(lán)玉確實感動，昨夜李景隆也去了，李青不幫李景隆，卻與他站在一起，為了他，拋棄了中立立場。
這份人情，不可謂不大！
是人就有缺點，但也有優(yōu)點，藍(lán)玉一身臭毛病，但卻極重情義。
他心里不是滋味，歉然道：“本來老哥是想拉兄弟你一把，誰料到……唉！
真不知皇上是咋想的�！�
李青知道老朱咋想的，但他不能說，只好反過來安慰藍(lán)玉。
不料這么一搞，藍(lán)玉更是難受，覺得虧欠李青太多。
藍(lán)玉正色道：“老弟，以前咱們雖然鬧過別扭，但老哥心里還是認(rèn)可你的，老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捕魚兒海那一戰(zhàn)，你的功勞有多大，我心里敞亮著呢；
我藍(lán)玉，只服有本事的人，不過某些只會瞎逼逼的，我可不慣著他。”
李青知道藍(lán)玉說是誰，勸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皇上和老將軍的面子上，還是不要鬧得太難看；
他年紀(jì)小，跟他置氣只會拉低你的身份�！�
“昂�！彼{(lán)玉悶聲道，“其實我和李景隆也沒啥仇，只是單純的瞧不起他，嘛本事沒有，只會依仗父蔭，還他娘喜歡瞎逼逼；
搞的自己跟多牛似的，其實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