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造反，但他不能認，只要他不認，就沒人敢明說。
正當(dāng)朱棣要去孝陵祭祖之時，一眾身穿朝服的官員匆匆趕來，一個比一個跑的快，只恨爹娘生了兩條腿。
見此情況，道衍輕笑道，“殿下，不妨接受完新臣朝拜再去祭祖，不差這一時片刻�！�
朱棣點頭同意，他也需要被認可，更不愿一上來就把所有官員都得罪。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假，但也得有個過程。
他不是順位繼承，他需要這些建文的大臣，認可他的正統(tǒng)性。
至少，在目前毫無根基的情況下，他必須如此。
要是全都得罪，少不得還會出亂子。
很快，一眾官員來至近前，以兵部尚書茹瑺為首的六部尚書、侍郎，納頭便拜，高呼：“燕王萬歲！”
（補�。褐煸蕿蔀榘矒嶂扉Γ饬她R泰的尚書之職。）
武將也有不少跟來的，但他們拉不下來臉，只是行禮，并不多言。
群臣之中，茹瑺最是熱忱，幾乎是趴在地上求朱棣登基稱帝。
不過，文臣中也不乏水平高的人，比如，翰林編修楊榮，他就沒勸朱棣稱帝，而是高功頌德朱棣的靖難之舉。
完事兒，又勸朱棣應(yīng)當(dāng)祭祀孝陵，以告慰太祖在天之靈。
文臣個個舌燦蓮花，明著拍，暗著拍，馬屁都拍出了花。
……
乾清宮內(nèi)。
朱允炆一個人安靜的坐著，偌大的宮殿只有他一個人，外面高呼“燕王萬歲”的聲音隱約傳來，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正了正衣冠，朱允炆起身走到紅漆木柱旁，取下天子劍端詳片刻，猛然拔出。
“鏘啷~！”
三尺青峰颯然出鞘，朱允炆毫不遲疑，橫劍于頸前，便要自刎。
“當(dāng)啷！”
朱允炆只覺虎口一麻，握劍的手不受控制地松開，天子劍掉落在地。
赫然回頭，李青緩步走來。
“李，李先生？”
“何苦呢？”
“朕不能讓他小瞧了�！敝煸蕿杉t著眼道。
李青吁了口氣，問道：“如果再讓你選一次，你還愿意當(dāng)皇帝嗎？”
“不愿意�！敝煸蕿晒麛鄵u頭。
“那現(xiàn)在就有選擇的機會，為什么要放棄呢？”李青問。
朱允炆幽幽道，“我不死，這天下還會繼續(xù)亂下去，這或許是我唯一可以為大明做的事兒了�！�
他看向李青，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到現(xiàn)在還愿意陪著我�！�
頓了頓，又問：“是不是你故意讓京城空虛，好讓燕王進京？”
李青點頭承認，“我不想再讓大明內(nèi)耗下去了�！�
“嗯，你沒做錯�！敝煸蕿沙銎娴钠届o，“你對我很失望吧？”
李青沒有回答，而是道，“燕王祭祖去了，眼下還有機會選擇，你應(yīng)該明白，燕王沖著的只是你一個人�！�
朱允炆輕嘆道：“我明白，但我不死，他心難安；
罷了，就讓他安安心心做他的皇帝吧！”
說著，朱允炆撿起地上的劍，再次橫于頸前。
這一次，李青沒有阻攔，但長劍也未能割破朱允炆咽喉。
一個人在經(jīng)歷過一次生死之后，很難有勇氣再來一次，朱允炆臉孔漲紅，額頭青筋暴露，卻怎么也下不去手。
“你幫我一次�！�
李青：“……”
朱允炆氣夠嗆，吼道：“這個忙你都不愿幫嗎？”
李青正色道：“我答應(yīng)過太祖皇帝，要護著你，不想食言。”
“皇爺爺……”朱允炆苦澀道，“他讓你護著的應(yīng)該不是我，而是大明�！�
“或許吧！”李青嘆了口氣，“不過，在力所能及下，我還是想為你尋一條生路，當(dāng)然，你若執(zhí)意自裁，我也不攔著了，是死是生隨你�！�
朱允炆的勇氣已經(jīng)用光了，就如一個要跳樓的人被拽回來后，再也難以勇氣再跳。
“京師已經(jīng)戒嚴(yán)，你認為我出得去嗎？”
“我有這個�！崩钋鄰膽阎腥〕鲆晃铮斑@是孝慈皇后給我的通關(guān)文書，有了它，你何處都可去的�！�
“皇奶奶……”朱允炆紅著眼接過，瞧了半晌，“可我出不了皇宮��！”
“我?guī)湍�！�?br />
“你幫個錘子。”
李青赫然回頭，張邋遢沉著臉走來。
“師父，你……”
李青驚詫，“你怎么穿著小桂子的衣服？”
“滾你的。”張邋遢瞪了李青一眼，而后沒好氣道，“小子，你愿不愿意跟老頭子走？”
“我……”朱允炆滿臉糾結(jié)。
“去吧！”李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忘掉一切，開啟一段嶄新的生活。”
朱允炆沉默少頃，微微點頭。
……
孝陵。
朱棣跪在朱元璋靈前，輕聲道：“父皇，兒子回來了�！�
他眼睛通紅，神情落寞，“兒子成了逆臣賊子，成了罪人……”
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朱棣沒想反，他想當(dāng)皇帝，但他真沒想過反，“兒子也不想…父皇，你會原諒我嗎？”
朱棣明白，自進京的這一刻起，他的罪名就無法洗刷了。
不管他做的再好，史官都不會記載他是順位繼承。
縱有千般理由，也無法辯白他篡位的事實。
朱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只好保證道：“父皇，你看著吧，我一定會讓大明邁向一個新高度，締造一個盛世出來，讓咱們大明千秋萬世……”
這時，道衍緩步走上前，他不敢進入祭祀正殿，在門口輕喚道：“殿下，皇宮那邊有事發(fā)生�！�
朱棣身形一怔，接著，恭恭敬敬朝老子磕了幾個響頭，緩緩?fù)顺鲮籼谩?br />
“什么事？”
“乾清宮失火了�！钡姥苄÷暤�。
“有人去救火嗎？”
“沒人�！�
朱棣點頭，“走吧！”
回去的路上，朱棣不疾不徐，到皇宮時，天都快黑了，乾清宮被燒的幾乎不成樣子。
朱棣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近前，急吼吼道：“救火，快…快他娘救火啊……！”
將士、官員、太監(jiān)聞言，立即動員起來，忙不迭的打水，撲火。
偌大的宮殿，徹底燃燒起來，即便是再努力，也難以撲滅。
朱棣眼見無法撲滅，不禁嚎啕痛哭：“大侄子，你這是何苦呢？
叔叔是來幫你的��！”
他一哭，所有人都跪下來跟著嚎啕，哭聲一片。
翰林編修楊榮，一邊哭，一邊取出紙筆記，嘴里還嚷嚷著：“燕望宮失火，馳救不及，哭曰：小子何故，吾來輔國耳！”
朱棣以袖掩面，回頭瞥了楊榮一眼，繼續(xù)哭喪。
……
皇城外。
朱允炆最后一次回頭，望著燃起的熊熊大火，輕聲道：“結(jié)束了，都結(jié)束了�！�
這一刻，他出奇的平靜，前所未有的放松。
……
第1章
登基
大火燒到第二日，才漸漸平息。
朱棣望著廢墟一臉傷心，久久未語，身邊的朱能、丘福等人明知他是裝的，卻也不得不假模假樣的勸他節(jié)哀。
“唉……！”朱棣輕嘆一聲，囑咐道：“務(wù)必把尸首找齊，讓侄兒九泉之下得以安寧�！�
死都死了，朱棣自不會再計較，不管如何，朱允炆做過皇帝，厚葬他是政治正確，也是政治需要。
“是，殿下。”丘福拱手應(yīng)是。
朱棣嘆了口氣，又道：“朱能，長興侯、武定侯都出發(fā)了吧？”
“嗯，昨夜就出發(fā)了。”朱能回道，“估計這會兒都到鎮(zhèn)江了，曹國公也出發(fā)了，肯定能把執(zhí)迷不悟的平安、盛庸之流叫回來。”
朱棣聞言，徹底放下心來，看著偌大的皇宮，情緒逐漸激蕩起來。
但他還沒激動多久，就聽到了一個令他大驚失色的消息。
建文沒了。
不是死了，而是消失了。
更準(zhǔn)確的說，是失蹤了。
朱棣一臉呆滯，旋即有些失心瘋道：“找，務(wù)必找到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這下，他是真慌了。
都造反了，他自然不介意再背上一個逼死侄子的罪名，但現(xiàn)在人沒了，就讓他很難受。
要是他這邊登基，那邊兒朱允炆來個天下勤王，那樂子可就大了。
朱棣咬牙道：“一定要找到他！”
“殿下三思！”道衍忙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向天下宣布建文已死，不然，保不齊再有人三心二意�！�
他勸道，“建文究竟死沒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宣布他死了，就算真有一天他跳出來，天下人也不會相信�！�
朱棣臉皮子直突突，最終無奈點頭，“朱能，立即找心腹，查查昨天、今天所有的出城人員，不要說是找建文�！�
“卑職明白�！�
朱能匆匆一抱拳，急急去了。
“大師，你說有沒有可能，建文被燒成了灰燼？”朱棣問。
“一定是這樣�！钡姥芙o了他一個想聽的答案。
朱棣苦澀點頭，但心中卻是七上八下。
畢竟這個皇位不是光明正大得來的，他心虛，虛的厲害。
道衍見狀，安慰道：“殿下無需憂慮這個，您還有很多事要做，盡快登基稱帝，給這次靖難一個說法，然后，封賞靖難功臣，穩(wěn)住局勢；
待大局已定，即便建文死而復(fù)生，也無濟于事！”
“大師說的是�！敝扉β潇o下來，朗聲道：“來人！”
“末將在！”鄭亨走上前，恭聲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把齊泰、黃子澄抓回來。”朱棣殺氣騰騰道。
“是！”鄭亨拱了拱手，問道：“平安、盛庸他們呢？”
道衍忙道，“殿下，還是不動他們?yōu)楹茫粊砜梢哉蔑@殿下大度，二來，他們手里都掌著兵權(quán)，萬一……”
朱棣緩緩點頭，道：“他們也是奉命辦事，按大明律屬于公罪，公罪不究�！�
頓了頓，咬牙道：“把那個鐵鉉抓回來，他竟敢私自懸掛太祖皇帝靈牌，本王饒不了他。”
道衍張了張嘴，最終沒再說什么，他明白，必須得死上一兩個重量級人物，才能壓得住那些忠心建文的臣子。
鄭亨領(lǐng)命離去后，朱棣又叫來三寶，讓他去后宮找朱允炆的娘，當(dāng)今太后。
接著，又讓人去北平，把家小接來。
安排好一切后，朱棣起身道，“大師，隨本王走一趟�！�
道衍點頭，笑問道，“可是去永青侯府？”
朱棣也笑了，輕聲道：“他幫了本王很多。”
……
永青侯府。
李青坐于銅鏡前，婉靈給他梳著頭發(fā)，紅袖、憐香給他畫著妝，寧靜祥和。
“先生，你也得學(xué)著畫了，以后用的上。”紅袖放下畫筆，輕聲說道，“妾們不能永遠陪著你�！�
李青照了照鏡子，輕笑道：“不說這個了，今兒應(yīng)該會來客，婉靈去開門吧！”
“嗯，好�！�
房門打開，陽光照射進來，李青只覺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又是嶄新的一天！
他沒有早起的習(xí)慣，此時已是半晌午，吃早飯也來不及了，李青只喝了杯清茶，坐在果樹下等著來客。
他沒有等太久，只兩刻鐘，丫鬟便匆匆來報：“老爺，燕王來了！”
李青點頭，起身來到前院，見道衍也在，內(nèi)心唏噓不已。
“去客堂吧！”
“嗯�！敝扉ξ⑿c頭，“客隨主便�！�
三人來到客堂，下人送上熱茶，便知趣兒地離開了。
朱棣率先開口：“李景隆已經(jīng)都給我說了，此次靖難，若非有你……”
“沒有我，殿下也一定會成功�！崩钋嘈Φ�。
朱棣笑了笑，“不管如何，本王要賞你，重重的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