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臣告退�！�
宮門外，驕陽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李青呼了口氣，心中的抑郁之氣卻呼之不去。
生離死別的場面，他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了，但還是無法適應(yīng)。
用不多久，又是一個熟悉的人故去，再也見不到了。
搖了搖頭，李青走進(jìn)轎子。
他之前沒有坐轎的習(xí)慣，但隨著周圍的人一點點變老，他的習(xí)慣也隨之發(fā)生了改變。
路過曹國公府時，李青踢了踢轎子，轎夫停下。
“老爺。”
“回去告訴夫人，本侯在曹國公府上飲酒，午飯不回去吃了�！崩钋鄵]了揮手，“離家這么近，就不用你們了，回去吧！”
“是，老爺�！鞭I夫們答應(yīng)一聲，抬著空轎子離開。
李青是曹國公府的常客，一到門口，下人就熱情招待，領(lǐng)著他進(jìn)府。
李景隆正在拿著迷你小弓箭，教大孫子射箭，看到他來，拍拍大孫子腦袋，“好好練，射不中不準(zhǔn)吃午飯�！�
小家伙才六七歲，但在優(yōu)渥的家庭條件下，長得很瓷實，虎頭虎腦的模樣很討喜，有先生教導(dǎo)，腦袋瓜也靈活的很，立即對李青撒嬌。
朝氣蓬勃的小家伙兒，嬰兒肥的小胖臉紅彤彤的，一口一個青爺爺叫著，叫的李青笑聲朗朗，胸中的抑郁之氣也消散大半。
“你爺爺只說讓你射中靶心，又沒規(guī)定距離�！崩钋嘟o小家伙支招，“射不中的話，就離近點兒，直到射中為止�！�
“對哦�！毙〖一飪盒χ痤侀_，“謝謝青爺爺�！�
一旁的李景隆滿臉黑線，沒好氣道，“我孫子以后做不了大將軍，都你的責(zé)任。”
“……”李青好笑道，“才六七歲的孩子，用不著這么急，過猶不及，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長身體最重要。”
“好人都讓你做了。”李景隆撇了撇嘴，旋即又道，“喝點兒？”
“喝點兒！”
金陵的冬天不冷，太陽正好，兩人在院里曬著太陽，邊喝邊聊，小家伙兒時不時過來討口肉吃，酒喝得很有趣兒。
“你喜歡孩子，干嘛不自己生一個呢？”李景隆揶揄，“不會已經(jīng)空流淚了吧？”
“去你的�！崩钋嘈αR道，“我依舊是年輕小伙一十八�！�
“吹吧你就�！崩罹奥」麛嗖恍牛吹故且粋�勁兒地勸他趁著還干的動，趕緊生個兒子，別斷了香火。
李青只是笑而不語。
最后，李景隆索性也不勸了，“真搞不懂你咋想的，對了，藍(lán)玉回來沒？”
“沒呢，估計要到過完年了�！崩钋嗝蛄丝诰疲�，“都是做爺爺?shù)娜肆耍羧盏牟挥淇煸摲畔戮头畔掳�，相處一天少一天，珍惜時光。”
李景隆怔了怔，輕輕點頭：“等他回來吧，念在他年紀(jì)大的份兒上，我不跟他一般見識便是�！�
“如此最好�！崩钋嘈Φ溃暗綍r候我組個局，咱們好好嘮嘮�！�
李景隆笑著答應(yīng)，接著，又嘆道：“過幾年新都建好，估計京師要遷過去了，李兄你備受皇帝器重，肯定也要遷往北平，到時候咱兄弟見一面就難了��！”
“你也可以遷過去��！”
“我才不去呢，他這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去那兒干嘛？”李景隆道，“再說了，那苦寒之地，有啥好的，哪有金陵舒服？”
李青笑著點頭，心里卻涌起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未來遷都肯定困難重重。
第86章
試探百官
大明官員七成來自江南，就連大多勛貴也是如此，除了靖難功臣外，想來沒多少愿意遷都北平。
或許，就連靖難功臣也不愿回去。
北平的經(jīng)濟水平，和金陵差的不是一點兩點，二者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舉個例子：北平連個像樣的青樓都沒有！
金陵隨便一個中等偏上的酒樓，就比北平最好的酒樓還要好，無論是經(jīng)濟，還是人口，亦或交通，都和金陵相差甚遠(yuǎn)。
朱棣通運河，很大原因就是為了方便賦稅運往新都。
大明不僅南方官員占七成，賦稅也是如此，北方的賦稅太少了，官員們在南方這富裕之地，稍微伸伸手，就能撈到油水，而北平……
這時代的北平，和后世的京都，完全是兩碼事。
北平不僅貧苦，環(huán)境也十分不好，沙塵暴、寒冷氣候……處處比不上金陵。
而大明在金陵定都這么久，無論是勛貴，還是百官，都在這里落了戶，老婆孩子都在這兒，家資，子女教育……李青苦笑搖頭。
“李兄愁眉不展，是有什么煩心事兒嗎？”李景隆問。
李青也沒避諱，將心中的顧慮說給他聽。
“的確。”李景隆點頭，“不說別人，就拿我來說吧，我也不想去北平。”
“北平…也沒那么差勁兒。”李青道，“是，它現(xiàn)在是比不上金陵，但真遷都過去，未來那里肯定發(fā)展迅速。”
李景隆搖頭：“問題不是出在這兒，人都有鄉(xiāng)土之情，誰愿意大老遠(yuǎn)拖家?guī)Э谌ケ逼�？�?br />
頓了頓，“不過，其實也不用太擔(dān)心，當(dāng)今皇帝可不是建文，他要做的事兒，哪怕群臣沒一個答應(yīng)，一樣能執(zhí)行下去；
他和太祖一樣，是個有實權(quán)的武皇帝！
遷都肯定有阻力，但只要他鐵了心遷都，誰也阻止不了�！�
“這話不錯�！崩钋嗫嘈Γ骸安贿^…我更希望能心平氣和地遷都，而不是以強硬手段硬遷。”
李景隆道：“這個怕是很難��！”
李青也知道難，但他還是想努力一下，不想因為遷都破壞了這大好局勢。
……
一場酒，直喝到下午申時才散。
出了國公府，李青沒有回家，轉(zhuǎn)頭進(jìn)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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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也知道難，不過這個都，朕是遷定了，誰擋不住�！敝扉γ嫒輫�(yán)肅，勢在必行。
李青嘆了口氣，問：“新都還有多長時間能竣工？”
說到這個，朱棣的臉色難看起來，“本來按照朕的意思，最遲后年，不過看如今這架勢，估摸著還得個四五年。”
頓了頓，“不行，朕等不了那么久，兩年之內(nèi)必須遷都�！�
“皇上先別急，遷都的阻礙不在于京都建設(shè)，而是群臣。”李青勸道，“不若先試探一下百官的口風(fēng)。”
“你的意思是……？”
“投票！”李青道，“不記名投票。”
朱棣沒好氣道，“這不是白費勁兒嘛，那樣的話大多數(shù)官員都會反對�！�
李青道：“只有這樣才能知道百官的真實想法，投票并不決定遷都與否，而是摸摸群臣的底，看看遷都的阻礙有多大；
有了底，便能提前應(yīng)對、謀劃，到時候才能水到渠成�！�
“嗯…也有道理。”朱棣哼哼道，“朕倒要看看，反對遷都的有多少。”
“來人。”
“奴婢在�！钡铋T口的小黃門邁著小碎步急急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傳朕口諭，明日早朝在奉天殿廣場進(jìn)行。”朱棣吁了口氣，“包括公、侯、伯所有勛貴，所有在京官員，必須到場。”
“奴婢遵旨。”小黃門第一次辦皇差，激動的不行，腰桿都硬了幾分。
這會兒，他就是欽差了，行了個大禮，轉(zhuǎn)身后，臉上帶著小人得志的笑，昂首挺胸地出了大殿。
“李青，你覺得會有幾成官員反對？”
“八成吧！”
“應(yīng)該不會這么多吧！”朱棣不悅的掃了他一眼，道，“朕覺得最多七成�！�
頓了頓，“朕還是覺得應(yīng)該記名投票，方便秋后算賬！”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皇上，投票的目的是把問題暴露出來，發(fā)現(xiàn)問題才能對癥下藥，并為解決問題做準(zhǔn)備，真要記名，那投票還有什么意義？”
“嗯……那成吧！”朱棣嘆了口氣，“你可有什么應(yīng)對之策？”
“先等看完結(jié)果再說吧！”李青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為時尚早�！�
朱棣點頭，轉(zhuǎn)而又問起徐妙云病情。
對此，李青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表示盡心盡力。
……
回到家，已臨近傍晚。
“先生，你喝酒喝到現(xiàn)在呀？”婉靈略帶埋怨，更多的是心疼。
“沒有，進(jìn)宮和皇上談公事了。”李青笑嘻嘻道，“你聞聞，我身上有那么重的酒味兒嗎？”
婉靈嗅了嗅鼻子，故意道，“有呢，刺鼻子。”
“你這丫頭……”李青失笑搖頭，接著，突然問道，“丫頭，你想不想去北平��？”
“先生去的話妾就去�！蓖耢`幫他退下外衣，從一旁衣柜里取出厚些的袍子，一邊伺候著他穿衣，一邊說道，“先生在哪兒，哪兒就是家�！�
“呵呵……”李青伸開雙臂，配合著她，“拋開先生不談，單論金陵和北平，你更喜歡哪個地方？”
“更喜歡……”婉靈幫他穿好袍子，又整了整少許褶皺，這才道：“當(dāng)然是金陵啊！”
“北平不好嘛？”
“倒也不是，北平有北平的特色，上次去那兒的時候，千里冰封實在壯觀，但……”婉靈嘟著嘴道，“偶爾看看還行，真要定居久住…還是金陵好�！�
李青苦笑點頭，連婉靈這樣沒有利益得失的女子，都不愿去北平，可見關(guān)乎自身利益的官員會多排斥了。
“先生，朝廷要遷都嗎？”婉靈問。
“早著呢。”李青笑道，“我就隨口問問你的意見。”
婉靈好笑道，“妾能有什么意見呀，先生去哪兒，妾就去哪兒�！�
“嗯…嘴兒真甜�！崩钋嘈χ跗鹚哪�，想去吻她，卻被避開了，“先生，該吃飯啦�！�
這妮子又開始自卑了，看來晚上得好好懲治她們一番……李青打定主意，與她一起前往大堂。
紅袖、憐香都在等著了，見他進(jìn)來，這才讓下人上菜。
晚飯間，李青又問了一下兩女的意見。
如婉靈一樣，只論金陵和北平，她們更喜歡金陵。
無他，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宜人的氣候，這些都是北平比不了的。
三女如此，李青不禁對投票結(jié)果更為悲觀。
……
次日，天剛泛青，還沒蒙蒙亮，李青便進(jìn)了宮。
奉天殿廣場，百官匯集于此，很是熱鬧。
文武百官只是一個統(tǒng)稱，事實上，上朝的并不只有百人。
只是很多人沒資格進(jìn)殿，朝會都是在殿外站著，有緊要奏本，需通知先讓站殿將軍通稟，得到召見才能進(jìn)殿面稟。
今天平日不上朝的勛貴都來了，廣場上的官員足有上千人，比平時熱鬧多了。
朔風(fēng)呼呼掛著，夾雜著清早的水汽，還是很冷的。
冬季的金陵就是這樣，出太陽時暖洋洋的，但清早這會兒，氣溫并不高，尤其是刮風(fēng)時。
六部大佬平時都在殿內(nèi)上朝，貿(mào)然來到殿外，卻還是習(xí)慣性得穿著之前的衣服，一陣風(fēng)來，一個個直哆嗦，人都年輕了不少，凍得跟個孫子似的。
生無可戀地看著空空的龍椅，祈禱皇帝快來。
兩刻鐘后，朱棣終于姍姍來遲，身后還跟著一群小太監(jiān)，一個抱著箱子，其余幾個分別拿著筆墨紙硯，還有兩個小太監(jiān)抬著桌子。
群臣不明所以，照例行君臣之禮，山呼萬歲。
“眾卿平身�！�
朱棣輕輕揮一揮衣袖，坐在龍椅上，“朕宣布個事兒！”
第87章
你這皇帝也不行啊
群臣一見這架勢，就知道有大事要宣布，文官更是心都提了起來。
這幾年，每次有大動作，吃虧的總是他們，實在經(jīng)不起再革新了。
上千人齊齊看向龍椅。
只聽朱棣淡淡道：“新都已經(jīng)建成大半，再過兩年朕欲遷都順天，以順天為京師，御敵于國門之外，諸卿以為如何？”
不待群臣答話，朱棣又道，“朕一向從善如流，眾卿只需把想法寫在紙上，投入箱中便可�！�
他保證道，“朕虛懷若谷，絕不秋后算賬，只需寫贊同亦或反對即可，不用署名。”
最后，朱棣強調(diào)，“一定要遵從本心。”
群臣聞聽此言，心中稍稍松了口氣，不過個個面色嚴(yán)峻。
自建都的那一刻起，他們就知道會有一天遷都，但真搬到臺面上，他們心里仍是難以接受。
“從第一排開始，一個一個來，寫好投入箱中�！敝扉φf罷，還讓小太監(jiān)退后，表示自己不會‘偷看’，放心寫就是。
見狀，群臣放松許多，按照皇上的要求，一一上前投票。
……
日上三竿，上千人總算投完了票，朱棣起身道，“諸位愛卿若有奏本，留折待閱，散朝！”
群臣行禮，待皇上走后，各自散去。
李青沒有出宮，而是去了乾清宮。
給徐妙云診治了一番，又針對病情，重新開了副藥，這才出了乾清宮。
對于投票結(jié)果，李青也迫切想知道，所以直接去了御書房。
~
“李青你投了什么票？”朱棣臉色不太好看。
“贊同��！”
“是這張嗎？”朱棣拿出一張紙給他看。
李青確認(rèn)了一下筆跡，點頭道：“皇上，有多少人贊同，多少人反對？”
朱棣臉上肌肉直突突，罵道：“一群狗日的，除了你，沒一個人贊同�！�
“啊？這……”李青也不禁傻眼，他知道絕大數(shù)官員都不會贊同，但也沒想到，所有人都反對，這著實出乎他的預(yù)料。
沒想到連靖難功臣，也不愿回北平……李青意識到問題比想象的還要嚴(yán)重。
“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你有什么辦法？”
李青沉思片刻，“分化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