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母后，兒臣來有事�！彼斐鲂∈郑把吃崦麊文�？”
孫氏笑容一僵，訕訕道：“母后隨你一起去見皇太后�！�
“兒臣要親自交給皇奶奶�！毙〖一飪汉軋猿帧�
“到了坤寧宮母后就給你好不好？”孫氏妥協(xié)道。
“嗯…好吧�！毙≈炱铈�(zhèn)點頭，“母后，我們?nèi)フ一誓棠贪��！?br />
孫氏張開雙臂，“來，母后抱著。”
“不用了，兒臣已經(jīng)長大了�！毙≈炱铈�(zhèn)眉頭皺著，似乎很不喜被當(dāng)做小孩子。
孫氏尷尬地收回雙臂，“那走吧�！�
到了坤寧宮門口，小朱祁鎮(zhèn)再次討要：“母后，殉葬名單給我�！�
孫氏無奈，取出信封交給兒子，催促道：“我們快進(jìn)去吧�！�
~
兒子天亮就要下葬了，張皇太后枯坐在書案前，雙目無神。
“孫兒（兒臣妾）參見皇奶奶（母后）。”
張皇太后回過神，無視孫氏，朝孫子道：“鎮(zhèn)兒，到奶奶這兒來�！�
小朱祁鎮(zhèn)上前，遞上信封：“皇奶奶，這是殉葬名單�！�
“嗯。”張皇太后接過，交給一旁侍候著小黃門，“去辦吧�！�
“奴婢遵旨�！毙↑S門答應(yīng)一聲，行了一禮急急去了。
孫氏見狀，心下松了口氣，緊張的神色放松下來。
……
第76章
宣宗大行
坤寧宮。
祖孫倆依偎在一起，神情落寞。
“皇奶奶，人死了，會去天上是吧？”小朱祁鎮(zhèn)仰著小臉問。
“是呀，會變成星星，一閃一閃的，鎮(zhèn)兒以后要是想父皇了，可以看星星�！睆埢侍蠛茈y過，卻不想讓孫子太難過。
人啊，還是得有個念想。
小朱祁鎮(zhèn)糾結(jié)道：“星星那么多，哪一顆才是父皇�。俊�
張皇太后溫聲道：“最亮的那顆�！�
“嗯。”小家伙兒開心了些。
張皇太后也擠出一絲笑容，但笑得苦澀。
……
天不亮，祖孫倆便起了床。
小朱祁鎮(zhèn)披麻戴孝，跟著皇奶奶趕往乾清宮。
一進(jìn)大殿，他就傻眼了，大眼睛里滿是驚駭，臉色蒼白，小身體顫抖。
十具貌美女子，面容猙獰、扭曲的尸體出現(xiàn)在他面前，殘余的月光照在她們臉上，森白森白，格外滲人。
“蓋上，快蓋上……”張皇太后見孫子被嚇著了，連忙捂著他的眼睛，吩咐太監(jiān)蓋上白布。
“鎮(zhèn)兒不怕，不怕啊，她們是去陪你父皇去的�！睆埢侍笈闹鴮O子的背，輕聲安慰著。
但小家伙兒還是止不住地顫抖，剛才那一幕，視覺沖擊力太強(qiáng)了，給他心里留下了嚴(yán)重陰影。
張皇太后既心疼，又憤怒，責(zé)罵了一頓管事太監(jiān)，拉著孫子暫時退出大殿，一個勁兒安慰著孫子。
許久，許久，小朱祁鎮(zhèn)漸漸緩過來，臉色蒼白道：“奶奶，她們都是被折磨死的嗎？”
張皇太后無言以對。
為了保存尸體的完整性，殉葬妃子大多都吊死，亦或飲毒酒而亡，死前都會經(jīng)歷難以想象的痛苦。
許久，她苦澀道：“這是規(guī)矩。”
“規(guī)矩？”小朱祁鎮(zhèn)顫聲問，“誰定的規(guī)矩？”
“……太祖�！�
小朱祁鎮(zhèn)訥訥點頭，又問：“她們不是自愿死的，對吧？”
張皇太后再次無言。
見此，小家伙兒也不再問了，情緒很低落，很難過。
他不是不知道殉葬要死人，但在他的認(rèn)知里，這些殉葬的妃子應(yīng)該是安詳?shù)碾x去，嘴角帶著笑，和父皇幸福地去天上生活。
絕不是這種模樣！
他的心在悸動，腦海中那殘忍的畫面揮之不去，讓他又恐懼，又自責(zé)。
殉葬名單是他交給皇奶奶的，要不是他……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問道：“皇奶奶，不是三個嗎？”
父皇寫了四個，后來又劃掉一個，這么簡單的數(shù)學(xué)題他還是算得出來的。
4-1=3√
4-1=10×
“什么三個？”
“就是……”小朱祁鎮(zhèn)想說出真相，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沒什么。”
張皇太后只當(dāng)是孫子嚇到了，一直安慰著。
小朱祁鎮(zhèn)卻在思考，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皇奶奶沒拆封，證明不是她做的，那小太監(jiān)…估摸也不是，他應(yīng)該不敢……小朱祁鎮(zhèn)最后得出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結(jié)論：
——母后做的！
有了懷疑對象，再一想細(xì)節(jié)就合理多了。
比如：殉葬名單為什么多了信封包裝。
比如：為什么母后為什么直到最后一刻，才將信封教給他。
再比如：母后為什么給了他名單之后，一直催促他，不給他拆封查看的機(jī)會。
一切豁然開朗，但他并沒有破題后的喜悅，相反，這樣的母后讓他很害怕。
同時，他也很不理解，母后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們平時好像也沒什么仇怨��？
他隱約記得，算上母后，父皇一共十三位妃嬪，一下子就殉葬了十個……
小朱祁鎮(zhèn)抬頭問：“皇奶奶，殉葬的都有誰�。俊�
頓了下，覺得這么問太麻煩，又改口問：“都誰沒殉葬��？”
張皇太后剛才看了個大概，回道：“你弟弟的母親賢妃吳氏，還有已經(jīng)出家的前皇后胡氏，以及你母后�！�
“生了皇子的妃嬪不用殉葬是吧？”小朱祁鎮(zhèn)問。
“是這樣�！睆埢侍笥行┢婀�，“鎮(zhèn)兒你問這干嘛？”
“沒什么。”小家伙兒搖搖頭，不再言語，心道：一個生了龍子，一個出了家，也就是說，能殉葬都殉葬了。
張皇太后被孫子這么一問，也有些犯嘀咕：兒子怎么殉葬了這么多，他爹才殉葬了五個妃子，他直接翻了一倍。
轉(zhuǎn)念一想，又釋然了：是了，兒子還年輕，還不到四十歲，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想多些女人陪著，也無可厚非。
想到這兒，她又傷心起來，兒子年紀(jì)輕輕的就這么走了。
蒼天無眼��！
這時，腰纏白綾的孫氏走來。
張皇太后瞥了她一眼，沒搭理她，小朱祁鎮(zhèn)瞥了她一眼，也沒搭理她。
孫氏有些氣苦，惡婆婆不理她還情有可緣，兒子這是怎么了？
定是張老太給鎮(zhèn)兒說什么了……孫氏深吸一口氣，上前道，“鎮(zhèn)兒，你要一路扶棺去景陵，路長且阻，母后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糕點�！�
說著，遞上迷你小食盒。
“不用了，我不餓�！毙≈炱铈�(zhèn)撇過頭去，看也不看。
孫氏的手僵在半空，尷尬到了極點。
“鎮(zhèn)兒你多少吃點兒……”
“不用，我都說我不餓了�！毙〖一飪旱穆曇粲行┐螅埠苌�。
“那你…先帶著，餓了再吃�！睂O氏遞到他手里。
小朱祁鎮(zhèn)一撒手，食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精美糕點撒了一地。
他看也不看，轉(zhuǎn)頭道：“皇奶奶，我們?nèi)サ顑?nèi)吧，孫兒想再陪陪父皇。”
“嗯，好�！�
祖孫倆一起走進(jìn)內(nèi)殿，獨留孫氏呆立當(dāng)場。
……
清早，宣德皇帝大行，群臣慟哭，一路送出京城。
小朱祁鎮(zhèn)一路扶棺，前往景陵。
說是一路扶棺，可這么遠(yuǎn)的距離，莫說一個孩子，就是精壯男子也堅持不下來，小朱祁鎮(zhèn)只是每隔一段路，下轎子扶會兒棺槨，絕大多時間都在轎子中度過。
這一路，他想了很多。
父皇英容不斷在腦海中閃過，昔日教導(dǎo)重現(xiàn)。
“當(dāng)你想不明白一件事時，先將它埋在心底，等以后你長大了、成熟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看待問題不能只看表面，大忠似奸，大奸似忠，事情的本質(zhì)往往背道而馳�！�
“有些人表面對你好，但實際上只是取悅你，為自己謀利；有些人表面跟你對著干，卻是為了社稷萬民，為了你的千秋之名。”
“不要把什么都表現(xiàn)在臉上，要藏在心里面，自己心里要有桿秤，不要光聽別人說什么。”
“皇帝不是享福的，拼一世命，留萬世名�！�
……
這段路好長好長，似乎比他從記事起到現(xiàn)在，所有的經(jīng)歷加在一起都長。
走下轎子，他依舊是個孩子，依舊稚嫩，但這小小的身體，卻散發(fā)一股著難言，且違和的氣質(zhì)。
親眼看著父皇棺槨下葬，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哀哀痛哭，甚至沒有流露出悲傷情緒。
他很冷靜，冷靜地看著……直到蓋棺定論。
他昂起臉，仰望著湛藍(lán)天空，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父皇，您看著吧，兒臣定不會讓您失望�！�
他仰望著，望了好久好久，直到隨行太監(jiān)怯怯提醒，他才緩緩收回目光，再次踏上轎子。
稚嫩卻堅定的聲音，自轎中傳出：“回宮！”
“起駕！”
隨行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中帶著諂媚，傳得好遠(yuǎn)好遠(yuǎn)……
…
（本卷完）
其實這一卷還有好多劇情要寫，但怕寶子們說水，所以砍掉了一部分劇情，不然怎么也有上百章，其實青紅一直在避免水文，從沒有刻意水過，真的！
看了評論，這一卷最大的槽點就是朱瞻基死的突兀，但其實吧……確實突兀。
歷史上的他，是個精力超級旺盛的人，直到去世前幾個月，都沒有任何駕崩的跡象，雖然青紅可以讓他生個病什么的，但又覺得那樣很違和，不符合朱瞻基本來的人設(shè)。
還有就是三楊，不是青紅黑他們，而是…他們真的不是影視劇中的那種偉光正形象，甚至算不上好人，實錄、國榷白紙黑字都寫著呢。
三楊之所以名聲大，是因為他們是內(nèi)閣的祖師爺，后面內(nèi)閣為了政治正確，不遺余力的吹捧，僅此而已。
第1章
否極泰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不知不覺間，這已經(jīng)是李青下野的第八個年頭了。
朱瞻基英年早逝，年幼朱祁鎮(zhèn)登基，這消息李青早已知曉。
為此，在得知朱瞻基駕崩后的第一時間，李青就給金陵的朱允炆寫了封信，讓他從李景隆那兒打探一下朝局。
朱允炆的回信是：《朝局安穩(wěn)，張?zhí)侍蟊�，張輔輔政；
朝中共分三派，一派是工部、刑部、戶部、都察院；
一派是于謙、禮部，外加張輔；
一派是三楊為首的內(nèi)閣，以及大多數(shù)朝官�！�
收到回信的李青略感放心，于是帶著師父離開小道觀，一邊讀書，一邊和師父游覽大好河山。
他之所以這么做，并不是真心覺得朝局無憂，而是……師父的病情嚴(yán)重了。
小老頭從三天一瘋，改為一天三瘋。
李青預(yù)感到師父大限不遠(yuǎn)了，這才帶著他四處游山玩水。
沒人比李青了解小老頭，老頭子就是個閑不住的人，他雖然失了智，但他依舊向往大好河山。
只是他的瘋病太重了，一旦發(fā)作，六親不認(rèn)。
所以這些年來，師徒倆幾乎沒接觸過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在一座座青山中度過。
幸賴，老頭子參功造化，看著大限降臨，卻格外能熬，這都七八年了，還是活蹦亂跳的，只是瘋病更嚴(yán)重了些，身體機(jī)能倒沒怎么退化。
依舊能吃能喝，揍他時可有勁兒了。
夏日炎炎，蟬鳴不止。
李青鉆木取火，一邊烤著捕獵來的野雞，一邊讀著《春秋》。
這些年來，他日夜不輟，苦讀至今，對于科舉中第不說板上釘釘，卻也信心十足。
就我這長相，只要能沖進(jìn)殿試，狀元鐵釘沒跑……李青臭屁的想著。
這時代，長相可是一大加分項，想在朝為官，最次也得是五官端正，長得丑的即便學(xué)問再高，也很難有大作為。
沒辦法，就是以貌取人。
偏偏這就是李青最大的優(yōu)勢，誰敢有他帥��？
“嘿嘿嘿……”李青咧嘴傻笑，忽然鼻子抽了抽，聞到一股燒焦味兒，抬頭一看，臉色大變：“哎呦臥槽……！”
野雞一面都燒著了。
他連忙使勁兒吹了幾口氣，吹滅上面的火，然后去烤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