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對于王振，李青并沒有欲除之而后快的心理，但也沒什么好感。
“有事？”
“也沒什么大事兒�！蓖跽裥Φ�，“咱家閑著無聊，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來了連家屯兒，想到李先生在這兒住，便想來拜訪一番，冒昧了�！�
王振讀過書，人品不怎么樣，但說話還算好聽，和普通太監(jiān)相比，他倒更像文官集團出身的人。
畢竟是落第秀才，文化素養(yǎng)這方面還是可以的。
李青淡淡道：“王公公既然沒事兒，可以再去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我還有事兒，失陪�！�
“先生且慢�！蓖跽襁B忙抵住門，訕笑道，“咱家來找先生，還是有些事的�！�
李青揚了揚下巴，“直說吧。”
王振有些惱火，怎么說他也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竟被李青如此冷落，但想到此行目的，不得不壓下心中不快。
“太后要見李先生。”
“太后？”李青眉頭微皺，“太后見我什么事？”
王振笑了笑，“這個咱家就不知道了，還請李先生隨咱家進宮，莫要讓太后久等才是�！�
皇太后召見，李青不好拒絕，“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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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殿。
李青再見孫氏，四十多歲的年紀(jì)由于生活優(yōu)渥，保養(yǎng)得宜，看著也就三十五六歲的樣子。
稱得上風(fēng)韻猶存。
“李卿家來啦。”孫太后和顏悅色，“這次朝廷廢除保舉，節(jié)省了大量財政支出，李卿家功不可沒�！�
“太后謬贊了，廢除保舉制是皇上的英明之舉，微臣只是提了個意見而已�！崩钋嘧焐险f著套話，心中卻在想這娘們兒打的什么主意。
孫太后笑著說：“功就是功，李卿家何須妄自菲薄，不必拘禮，坐吧，貞兒上茶�！�
李青坐下，接過宮女遞上來的茶，問：“不知太后召見，所為何事？”
“倒也沒什么大事，”孫太后溫和道，“皇上年幼，正需要李卿家這樣的臣子，這次廢除保舉，李卿家樹敵不少，本宮又豈會讓李卿家受到攻訐？”
王振接言道：“皇上正處于偏聽偏信的年紀(jì)，若非太后勸阻，李先生這個官兒怕是早就做不下去了，李先生還要多感謝太后才是�！�
我感謝她？
李青莫名其妙，心道：“這娘們兒不像好人吶，看她這架勢，似有插手國政的意味�！�
“原來如此�！崩钋嘧龌腥淮笪驙�，拱手道，“多謝太后�！�
“李卿家哪里話�！睂O氏微微擺手，“都是為了大明，這是本宮職責(zé)所內(nèi)。”
李青無語：你職責(zé)所內(nèi)？你有什么職責(zé)？好好享受你的榮華富貴也就是了，手伸得太長，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聽孫氏繼續(xù)道，“聽說李卿家家里連個下人都沒有，吃飯都要自己做，這可不行，李卿家有功于社稷，怎能如此落魄？”
“貞兒~”
“是，娘娘�！迸⒈е∧竞猩锨�，“李大人�！�
李青沒去接，他哪里還看不明白，這娘們兒就是在拉攏他，賄賂他，腐蝕他。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臣行所行之事，何敢邀賞？”李青以前雖然經(jīng)常拿錢不辦事，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況且，這娘們兒又是太后。
一個處理不好，就會被人扣上勾結(jié)后宮的帽子。
小皇帝又多疑，他不想多事。
“李卿家莫要推辭，這是你應(yīng)得的�！睂O氏笑著說。
李青客氣道：“朝廷發(fā)著俸祿呢，臣衣食無憂，不需要這些�！�
見她還要堅持，李青干脆道：“即便朝廷恩賞，也應(yīng)由皇上賞賜才是�！�
“說得好。”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接著，太皇太后張氏在宮女的攙扶下，走進大殿。
第22章
強勢的老太太
孫氏臉色一變，很快恢復(fù)如常，連忙起身行禮。
“參見母后�！�
“參見太皇太后�！崩钋唷⑼跽�、貞兒，跟著行禮。
太皇太后張氏慢條斯理地走到孫氏的位置坐下，淡淡道：“都平身吧�！�
“謝太皇太后（母后）�！北娙似鹕�。
孫氏訕訕道：“母后，您怎么來了？”
“怎么，本宮不能來？”
“不不，兒臣妾不是那個意思�！睂O氏連忙解釋，“兒臣妾的意思是，您操勞了這么久，好不容易清閑下來了，得多享享福才是，兒臣妾是怕您累著�！�
張氏冷笑：“本宮還政還不過一年，就有人想效仿本宮，本宮哪里敢享受生活啊？”
孫氏臉色一僵，干巴巴道：“母后誤會了，兒臣妾沒那個意思�！�
“是嗎？”張氏反問：“那你私自見外臣是何道理？”
“兒臣妾……是想代皇上獎賞一下功臣�！睂O氏硬著頭皮道。
“你代替皇上？”張氏臉沉了下來，“你憑什么代替皇上。”
這時代，兒媳對上婆婆天然矮一頭，孫氏也不例外，況且，她就是被張氏帶進宮的，深知老太太有多難對付。
孫氏果斷認錯，“兒臣妾知錯了�！�
“知錯就好�！睆埵陷p哼，旋即看向李青，詫異道：“你就是李青？”
“臣就是�！崩钋帱c頭。
張氏問道：“你和永青侯是什么關(guān)系？”
她在還是世子妃的時候就見過李青，如今再見李青，心里的震驚可想而知。
“沒有關(guān)系。”李青拱了拱手，說：“只是同名而已。”
張氏蒼老的面容沉靜如水，又深深望了李青一眼，心道：“真是奇哉怪也，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她清了清嗓子，問：“廢除保舉制是你提的？”
“是�！崩钋喙笆值�，“臣就是提個意見�！�
“還挺謙虛�！睆埵闲πΓ缓罂戳送跽褚谎郏澳悴辉谒径Y監(jiān)，在這兒做甚？”
王振也怕老太太，比孫氏還怕。
當(dāng)初若不是三楊求情，他早就被老太太剁了，連忙恭敬回道：“回太皇太后話，聽說皇太后召見李都給事中，奴婢正巧順道，就帶他過來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張氏淡淡道：“既然你在，那本宮也不使喚旁人了，去，請皇上過來�！�
“是是，奴婢這就去。”王振如蒙大赦，匆匆行了一禮，小跑離開。
孫氏臉色有些不自然，想說上兩句，但一對上強勢婆婆，要出口的話就不自禁咽了下去。
李青不想摻和，起身道：“微臣還有些公務(wù)要辦，太皇太后若無吩咐，容臣告退。”
“不急這一時半刻，且坐著吧。”張氏說。
李青摸了摸鼻子，無奈坐下。
一刻鐘后，朱祁鎮(zhèn)匆匆趕來，見李青也在，目光頓時一凝。
“皇奶奶，您找我？”
張氏瞟了眼兒媳，說：“鎮(zhèn)兒，你忙得過來嗎？”
皇奶奶不會再要回去吧？朱祁鎮(zhèn)心中一凜：“忙得過來�！�
“你忙不過來�！�
“忙得過來�！�
“忙得過來？”
“忙得過來！”朱祁鎮(zhèn)正色道。
張氏不解地問：“既然你忙得過來，為何還要你母后代你獎賞臣子？
別逞強，實在忙不過來就直說，奶奶還能再干兩年�！�
“孫兒忙得過來。”朱祁鎮(zhèn)連忙說，接著，瞥了眼孫氏，又道：“孫兒并未讓母后，替我獎賞臣子�！�
“那就奇了怪了�！睆埵贤�?qū)O氏，一臉揶揄。
孫氏訕訕解釋：“我是看鎮(zhèn)兒忙，想幫他分分擔(dān)子�！�
“用得著嗎？”張氏說。
“根本用不著�！敝炱铈�(zhèn)搖頭。
張氏滿意地點點頭，看向?qū)O氏，“你都聽到了？”
“聽，聽到了。”孫氏低眉順眼。
“聽到就好�！睆埵系溃斑@次姑且算了，莫要再有下次。”
朱祁鎮(zhèn)跟著說：“母后好好享受生活便是，私見外臣這種事，還是別再發(fā)生的好。”
“好，不會發(fā)生了�！睂O氏依舊低眉順眼。
張氏回頭看向朱祁鎮(zhèn)，“你是皇帝，要杜絕此類事件發(fā)生，懂嗎？”
“懂，孫兒明白�！敝炱铈�(zhèn)陪著小心。
強勢的奶奶，腹黑的娘，鬼精的孫子，吃瓜的李青，儼然又是一出好戲。
只可惜這場戲，并未唱多久。
張氏起身道：“李卿家隨本宮來。”
李青看向朱祁鎮(zhèn)。
快去呀……朱祁鎮(zhèn)連使眼色，活脫脫一個怕奶奶的孫子。
孫氏惱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吧？
但一對上兒子那包含深意的眼神，她氣勢陡然矮了一截兒，悻悻道：“鎮(zhèn)兒，母后這也是好心。”
“心領(lǐng)了，但不用�！�
孫氏氣苦：“你這樣…不覺得太傷母后嗎？”
“母后多心了，朕這是心疼你�！敝炱铈�(zhèn)語氣平淡，“孫家受國恩重，母后三個哥哥在錦衣衛(wèi)身居高位，外廷閑言常有，母后更應(yīng)守分才是，莫讓朕難做�！�
孫氏臉色一變，“鎮(zhèn)兒，他們可是……”
“朕是君！”朱祁鎮(zhèn)強勢打斷，“他們是臣，僅此而已�！�
說罷，深深望了她一眼，拂袖離去。
…
坤寧宮。
自皇宮建好后，李青還是第一次來。
畢竟是皇帝的后宮，想進來得少一嘟嚕才行，李青多少有些尷尬。
拱手道：“不知太皇太后有何吩咐？”
“不必拘禮，坐吧�！睆埵蠜]了方才的盛氣凌人，恢復(fù)了老太太的慈祥。
李青坐下。
張氏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侍候著的小宮女盈盈一禮，退了出去。
“李青�！�
“臣在�！�
張氏問：“你是他嗎？”
“誰？”
“你知道�！睆埵系溃拔揖蛦枂�，不做什么，出的你口入得我耳�！�
李青默然片刻，“不是�！�
“那真是太遺憾了�！睆埵蠂@了口氣，“你退下吧。”
“臣告退�！�
李青拱了拱手，正欲轉(zhuǎn)身離去，卻聽張氏說：“最近仁宗常給我托夢�！�
李青腳步一頓。
張氏道：“他對大明很不放心，我想我就要去陪他了�！�
李青回頭。
張氏接著說：“你有什么話讓我?guī)Ыo他嗎？”
李青沉默良久：“會變好的，我…很想他�！�
“好，好。”張氏笑了，釋然且放松，卻也有愧疚，不安。
“我是不是做的很差勁？”
李青搖頭：“這不能怪你，你能維持朝局不崩，已經(jīng)做的極好了，至少還沒蔓延到民間，還有補救機會�！�
“是嗎？”張氏放下心來，“我還怕到了那邊，他會怪我呢�！�
李青吁了口氣，問：“我?guī)湍憧纯窗桑俊?br />
“不用了�！睆埵蠐u頭，“鎮(zhèn)兒長大了，又有你，我沒什么不放心的，我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了，活著對我來說并沒什么意義，順其自然就挺好�！�
她很疲倦，“我也想他了，也想兒子了；
活太久也沒什么好的…”
……
出了坤寧宮，李青輕嘆：“是啊，真沒什么好的�！�
話剛落音，王振就邁著小碎步匆匆趕來，“李先生，皇上讓你去乾清宮見駕�！�
“知道了�！�
李青苦笑：這一家人可真行。
走進乾清宮，朱祁鎮(zhèn)立即迎了上來，“李先生，皇奶奶跟你說了什么？”
“太皇太后讓我戒驕戒躁，好好做事。”李青說，“還讓我好好輔佐皇上�！�
“這樣嗎？”朱祁鎮(zhèn)有些不信，轉(zhuǎn)念一想，這也符合皇奶奶性格，又問：“那太后見你所為何事？”
“太后說我勞苦功高，要代皇上你重重賞我。”李青笑道，“賞賜都遞到手里了，誰料太皇太后來了。”
朱祁鎮(zhèn)眉頭一皺：“先生真那么在意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