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李青扶額，咋就說不聽呢？
說到底，在朱祁鎮(zhèn)心里，皇權(quán)才是最重要的，在皇權(quán)面前，任何事都是可以讓路，妥協(xié)的。
但這是大明王朝命運的轉(zhuǎn)折點，李青實在不想錯過。
“皇上，可愿聽我句肺腑之言？”
朱祁鎮(zhèn)想搖頭，但終是不忍心，李青為他，為大明做的太多了。
“先生說吧�！�
李青道：“假設(shè)那個沈鑫真如皇上所說，走到了那一步，要殺他也不難；
別忘了，他起勢的前提是什么？”
“是什么？”
“侵害其他富紳、官紳的利益，這也從側(cè)面說明，即便他起勢，也無法做到討好所有人�！�
朱祁鎮(zhèn)蹙眉。
李青反問，“既然不是鐵板一塊，皇上殺他又有何難呢？”
“先生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朕還是覺得不夠穩(wěn)妥�！敝炱铈�(zhèn)依舊堅持，卻也退了一步，“朝廷不會明面上支持他的，不能開這個口子。”
頓了頓，又道：“當然，朝廷也不會找他麻煩，先生可以忽悠他自力更生�！�
李青咂吧咂吧嘴，“就……干畫餅�。俊�
“這是朕所容忍的極限了，若不是先生，朕連這個都不會同意�！敝炱铈�(zhèn)說。
李青無奈點頭：“行吧�！�
“對了，還有件事兒…想請皇上允準�！崩钋嗾f。
“先生請說�！�
“我想再去金陵�！�
朱祁鎮(zhèn)皺眉，“離過年也就半個月了，再說…你不是剛回來嗎？”
“就目前而言，培養(yǎng)資本利國利民，我想努力努力。”李青認真道，“皇上，在培養(yǎng)沈鑫的同時，也在削弱官紳的影響力，這對百姓，對大明，對皇上你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
朱祁鎮(zhèn)怔怔無言，思慮良久，才道：“那就稍微幫助他一丁點兒。”
“皇上英明。”李青稍稍松了口氣。
“過了年再去吧�！敝炱铈�(zhèn)輕聲道，“好好在家歇歇�！�
李青笑笑：“在哪兒過年都一樣，這件事越早落實，對大明好處越大，等忙完了再歇息也不遲。”
“那好吧。”朱祁鎮(zhèn)嘆道：“既然先生執(zhí)意如此，那朕就成全了你，帶上小六子一起，他能幫你減輕些負擔(dān)�！�
“好�！崩钋帱c點頭，又道：“除了小六子，還請皇上再派兩位司禮監(jiān)隨堂太監(jiān)，分別監(jiān)管蘇杭織造局�！�
朱祁鎮(zhèn)瞬間明白李青用意，贊道：
“這招妙啊，若仍由小六子下屬監(jiān)管蘇杭織造局，勢必會造成一家獨大的局面，如今再派上兩個同級別的，就杜絕了這種情況；
且朕已經(jīng)允諾小六子，好好干兩年，回來就升他做秉筆太監(jiān)，在有掣肘的情況下，他就不可能大貪，
他不大貪，自然也看不得其他兩個隨堂太監(jiān)大貪，妙，妙哉！”朱祁鎮(zhèn)笑道，“原來先生幫小六子邀功，竟還有這層意思，先生大才！”
李青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朱祁鎮(zhèn)竟能看出他的深意。
看來，朱祁鎮(zhèn)成長的挺快��！
“皇上圣明�！�
“不，是先生英明�！�
空氣中彌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李青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那個，時間不等人，臣明日一早就得出發(fā)了。”李青說。
“成，朕稍后安排�！敝炱铈�(zhèn)起身道，“先生辛苦，待這次事了，朕放你一個長假。”
李青見他絲毫不提還錢的事，只好主動開口：“皇上，臣借的錢……？”
“現(xiàn)在朝廷窮啊�！敝炱铈�(zhèn)問，“要不用寶鈔還？”
李青：（19｀19Д1907）!!
“皇上，好借好還，再借不難�！崩钋鄰娙滔氪蛉说臎_動，“這次重開織造局如此順利，多賴那些銀子，要是寒了人心，以后再有急用錢的時候……”
“那好吧。”朱祁鎮(zhèn)說，“國庫的錢要以備不時之需，這樣吧，朕寫一道旨意，你拿著去南直隸戶部，從哪里調(diào)銀子出來，錢用在了金陵，自然要金陵出�！�
朱祁鎮(zhèn)一副，別找朕要，朕沒錢的嘴臉，讓李青想暴揍他。
“成吧，皇上快寫�！崩钋啻叽佟�
“不用這么急吧？”
“明兒我就走了，不急不行��！”李青懷疑他不想寫，于是徑直走到御案前，開始研墨。
朱祁鎮(zhèn)確實不想寫，但又抹不開面子賴賬，只得捏著鼻子寫了一道手書。
娘的，這叫什么事啊……李青收起手書，“臣告退�！�
“先生慢走�！�
目送李青走出大殿，朱祁鎮(zhèn)欣然感嘆：“朕得此人，如虎添翼�！�
頓了頓，又道：“升官就算了，還是從別的地方彌補他吧�！�
朱祁鎮(zhèn)涌起一抹愧疚，但很快就被他驅(qū)散了。
~
李青一出宮，就見宮門口跪著一群人，不由大感驚訝：這是又鬧哪樣？
小六子迎上前，小聲道：“大人，他們都在彈劾你，讓皇上治你的罪呢�！�
“那就讓他們跪著吧�！崩钋嗨查g不好奇了，甚至還想啐上一口唾沫，“公公，皇上已經(jīng)說了，讓你再回金陵管理織造局�！�
“皇上真答應(yīng)啦？”
“這我豈敢亂說�！崩钋嘈Φ溃懊魅站妥��！�
“得嘞�！毙×优d奮地直搓手，“大人的恩情，六子心里記著呢，以后有用得著六子的，言語一聲便是。”
李青笑著點頭。
…
回到家，
沒多久，于謙就牽著毛驢來了，“先生，今日宮門之事……”
“我知道，沖著我來的�！崩钋鄵嶂H腦袋，欣然笑道，“你可比我會養(yǎng)驢啊！這毛發(fā)，嗯…長大了，也肥了。”
毛驢：他沒有你絮叨。
不過見到李青，它還是很歡喜的，拱著李青掌心，呼出熱氣噴在他手上。
李青手暖烘烘的。
“先生，這次可是尚書級別的官員，不可大意啊！”于謙提醒。
“沒事兒，他們鬧他們的，明兒我就走了�！崩钋嘈χf，“晚上咱們喝一杯，對了，這毛驢還得托付給你。”
“這都不要緊�！庇谥t擺擺手，問：“這都過年了，先生還要奔波嗎？”
李青嘆了口氣，“沒辦法啊，公務(wù)要緊�！�
他才不會說，更大的原因是想在金陵過年呢。
于謙雙眸瑩然，心疼道：“真是苦了先生了�！�
“也沒什么，于我而言，天下哪里都一樣�！崩钋嘈πΓ靶辛�，我先去城里溜一圈兒，晚上別忘了來喝酒�！�
“哎，好�！庇谥t點頭，接著笑道，“不過這樣也好，先生不在京，他們有力也無處使。”
“我可不是避禍去了�！崩钋嗪叩溃熬蛻{他們也想動我？惹毛了我給他們?nèi)窳恕！?br />
于謙：-_-||“先生，擅殺大臣可是死罪，你可不能步入歧途��！”
“……”
第79章
棘手
京師經(jīng)過這些年的發(fā)展，已是相當繁華，李青在酒樓吃了頓飯，然后騎著毛驢在大街上閑逛。
自宣德七年離開金陵后，他這還是第一次回去過年呢。
李青給師父、李景隆、朱允炆精心挑選禮物。
今年是個團圓年，他很重視。
繁華的大街，商鋪一家挨著一家，昔日破小的北平城，如今已初顯未來第一大都市的跡象。
這種見證歷史的感覺很有成就感，卻也有種悲涼。
今日大晴，和煦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驅(qū)散了他的負面情緒。
馬上就要回去過年了……李青盡量想些開心的，牽著毛驢活躍各大商鋪，瘋狂買買買。
~
逛了大半天，直到太陽變成橘紅色，李青才牽著毛驢往回走。
毛驢身上掛滿了東西，李青不忍心再給其添加負擔(dān)，一人一驢沐浴著夕陽余暉，悠閑愜意，畫面唯美。
晚上。
于謙如約而至，自帶酒肉。
兩人亦師亦友，于謙算是眼下李青在廟堂唯一一個熟人。
沒有客套，二人吃肉飲酒，好不快哉。
“先生，按照目前這個發(fā)展趨勢，用不幾年大明將恢復(fù)宣德時期的巔峰狀態(tài)。”于謙滿懷憧憬，興致勃勃的說，“十年之后，大明將超越以往，成為歷史之最�！�
李青笑著放下酒杯，輕嘆：“謙受益，滿招損；不要太盲目樂觀。”
于謙對李青相當有信心，“有先生在，相信未來定然如此那般。”
“呵呵…你太高看我了。”李青搖頭苦笑，“我不是圣人，更不是神仙，泯滅不了人性貪婪的劣根�！�
于謙詫異笑笑，“先生怎么總是這么悲觀呢？”
“因為破壞永遠比建設(shè)容易啊！”李青伸手去拿酒壺，于謙一步拿起，給李青倒了一杯，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說道：“話是這么說，但先生壽元漫長，可以一直看著�。 �
李青苦笑，笑容疲憊，“王朝興衰是歷史必然，非人力能及，縱觀歷代王朝，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我能做到的，只能延長它的繁榮，卻無法扭轉(zhuǎn)乾坤�！�
他抿了口酒，輕嘆：“都說皇上萬歲，江山萬年，可這可能嗎？
太遠的就不說了，自秦皇以后，距今還不過兩千年歷史，但出現(xiàn)了多少朝代？”
于謙默了一下，希冀道：“先生總有辦法�！�
李青好笑地搖搖頭：“即便我把惡官甚至天下官員全都殺了，又能如何？
類似的事情，太祖已經(jīng)做過了，但事實證明，沒多大用。”
“唉…”于謙嘆了口氣，安慰道：“至少現(xiàn)在是好的不是嗎？”
他又給李青添了杯酒，笑道：“以后的事我是看不到了，不過正如先生所說，可以努力改變現(xiàn)狀，讓大明的繁榮持續(xù)更久，至于將來的將來…盡人事，聽天命就是�！�
頓了頓，心疼道：“只是苦了先生。”
“呵呵…不說這個了�！崩钋嘟Y(jié)束這個沉重話題，輕松笑道，“你有多少年沒回老家過年了？”
于謙眉頭一皺，心情沉重起來。
“自從先帝駕崩后，一次都沒回去過。”于謙苦笑，“每逢過年祭祖，都是讓犬子回去，忠孝難兩全，也只能盡量兼顧，過幾年等朝局徹底穩(wěn)定，我再抽空回去看看。”
見他如此，李青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笑瞇瞇道：“來來來，喝酒�！�
…
次日。
李青帶著小六子和司禮監(jiān)兩個隨堂太監(jiān)，以及錦衣衛(wèi)乘船下江南。
那些個鐵了心和他過不去的人，不由傻眼，但人都走了，皇帝又對彈劾李青的奏疏愛搭不理，他們也只好鳴金收兵。
除了罵上一句：“懦夫。”發(fā)泄心中郁悶，無可奈何。
：李青你要是有種，就別回來！
~
在李青的要求下，行船速度極快，路過蘇杭只下了些錦衣衛(wèi)，和兩個司禮監(jiān)隨堂太監(jiān)，然后，片刻不停地趕赴金陵。
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在臘月二十八趕到了金陵。
李青沒閑著，一下船就命人去通知沈鑫，然后趕往織造局。
沈鑫格外積極，李青前腳到織造局，他后腳就到了。
這次，他帶上了九夫人。
對此，李青相當無語。
雖說在這時代小妾屬于私人財物，可以隨意送人，但他還是接受不了這種風(fēng)氣。
“大人勞苦，身邊總得有個伺候著人�！鄙蝣螛O力推銷：“九兒心靈手巧，蕙質(zhì)蘭心……”
“打住�！崩钋嗵种浦梗白屗厝�，我們談?wù)��！?br />
“大人在哪兒住�。俊鄙蝣螁�，他只當是李青抹不開面兒，“稍后草民將人給您送去�！�
“可別�！崩钋酀M臉黑線，“沈老板要是來談生意，咱們就繼續(xù)往下談，要是來送女人，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
小六子氣哼哼道：“咱家就瞧不起你這樣式的，李大人豈是好色之徒？”
沈鑫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訕訕道，“公公教訓(xùn)的是�！�
說著，回頭揮了揮手，“回去，別在這礙眼了�！�
“是，老爺�！本欧蛉舜鬄槭�，她還以為幻想著傍上個大人物呢。
女人走后，李青直入主題。
“朝廷會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你�！崩钋嘟g盡腦汁地畫大餅，“也就是說，只要你不觸犯大明律法，任何手段都可以使出來�！�
沈鑫靜靜聽著，見李青久久沒有下文，問道：“還有呢？”
這著實為難李青了，畢竟朱祁鎮(zhèn)太小氣了，根本不提供實質(zhì)性的幫助，李青沒辦法圓的餅，讓他咋畫？
事關(guān)帝王威信，李青也不好說大瞎話。
“咳咳…”李青掩飾尷尬，“那個，你有什么困難，也可以說啊�！�
“主要是錢。”沈鑫取出袖中清單，“這是草民依照大人的要求，培養(yǎng)全新供貨商，還有商業(yè)競爭等等所需的額外花費，大人請過目。”
這些日子他是一刻也沒閑著，一直在規(guī)劃未來。
李青接過清單，不由眉頭狂跳，罵道：“近千萬兩，你怎么不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