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聞言，曹鼐幾人不再糾結(jié)。
李青對于準(zhǔn)客戶，招待還是很周到的，去客堂搬了幾張椅子來，讓幾人坐下說。
幾人圍著石桌坐下，看著窮酸的小院，心中的詫異更勝幾分，大明官員的俸祿是不多，正七品的官職也不高，但李青總不至于這么寒酸。
要知道，李青可是御前紅人啊。
哦，是了，這廝在沽名釣譽。
幾人心下了然，對商談之事信心更足。
簡單寒暄幾句，曹鼐進(jìn)入正題：“李都給事中，對王振此人怎么看？”
李青沉吟道：“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權(quán)柄之大，說是內(nèi)相也不為過�！�
幾人眼中閃過一抹驚喜，曹鼐趁機道：“李都給事中一直在外奔波，對朝事不甚明了，王振之惡，非常人能及，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
“那就長話短說�！崩钋鄳械媚E，如果可以，他想快進(jìn)到數(shù)錢環(huán)節(jié)。
苗衷憤聲道：“自司禮監(jiān)成立后，太監(jiān)團(tuán)體愈發(fā)放肆，連奴婢的身份都忘了，尤其是那個王振，簡直無法無天�！�
“不錯，洪武祖制，太監(jiān)不得干政�！备咭憬友裕皟H此一條，他便有取死之道！”
陳循沉聲道：“國之大事，在君臣共治；王振一閹宦，卻也敢對國事指手畫腳，簡直狂妄�！�
話都說這么明顯了，李青再裝傻就說不過去了。
“王振之事，下官也有所耳聞，但事實真相……”
“事實真相遠(yuǎn)比你聽說的惡劣的多�！辈茇菊f。
李青嘆了口氣，道：“可我只是個七品都給事中，縱有心，也無力��！”
“李都給事中何須妄自菲�。俊辈茇拘Φ�，“皇上對你信任有加，你若愿助我等一臂之力，他日必將名傳天下；
將來高官俸祿，封妻蔭子，蔭及子孫，豈不妙哉？”
陳循捧哏：“嗯，甚妙！”
李青：“……”
見李青不說話，陳循問：“李都給事中可是有什么難處？”
“我就一七品官兒，自己還顧不過來呢，哪顧得來那些�！崩钋嘧猿暗溃扒莆疫@日子都過成啥樣了��？”
陳循一怔，和曹鼐幾人對視一眼，隨即露出笑意。
“李都給事中的難處我們是知道的，同朝為官，如同乘一船，我等自當(dāng)同舟共濟(jì)�！闭f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沓銀票，“李都給事中生活拮據(jù)，身為官場前輩，自當(dāng)幫襯，小小心意，李老弟不必客氣�！�
接著，曹鼐三人先后取出銀票，笑瞇瞇地推到李青面前。
李青瞥了一眼，都是一百兩面額的，這么幾沓加起來，少說也有五千兩開外。
著實不少了，遠(yuǎn)超入朝到現(xiàn)在朱祁鎮(zhèn)賞的。
“這個……”李青遲疑道，“我就是一七品，怕是…還不起�。 �
“李老弟這就見外了�！辈茇狙鹧b不喜，“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
“就是，李老弟要是再推辭，可就是看不起老哥幾個了�！泵缰孕χf。
從官職到兄弟，稱呼上的轉(zhuǎn)變，也意味著雙方達(dá)成了協(xié)議。
對于李青的又當(dāng)又立，幾人也習(xí)以為常。
文人嘛，都這樣，他們自己也是如此。
這叫行賄受賄嗎？不，文人不叫這個，叫人情世故！
要是李青不這樣，他們反而不習(xí)慣。
既然白給，那我就客氣了……李青笑瞇瞇地全攏進(jìn)自己懷里，嫉惡如仇道：
“王振如此目無法紀(jì)，我身為都給事中，言官中的一員，自然是要彈劾于他�！�
“哎呀呀~”曹鼐幾人肅然起敬，起身拱手道：“李老弟不畏強權(quán)，仗義出手，為兄佩服�！�
“哦？哈哈……”
“哈哈……”
~
送走幾位財神爺，李青回到東廚繼續(xù)忙碌，嘴里哼著小曲兒，心情美美噠。
少頃。
張邋遢打著哈欠走來，郁悶道：“剛才誰來了，吵吵個不停�！�
“幾個人傻錢多的官兒�！崩钋嘈π�，“師父你先去洗把臉，飯菜很快就好�！�
“送錢的�。 睆堝邋萼絿佉痪�，郁悶的心情緩和不少。
…
吃過晚飯，師徒倆坐在屋檐下談心。
“青子，你這算不算貪污？”
“算，但我拿錢向來不辦事�！崩钋囹湴恋�，“所以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我還是清官。”
張邋遢：“……”
“那他們意識到被騙，會罷休嗎？”
“不怕�！崩钋嘈χf，“行賄也是重罪，他們犯不上為這點兒錢，跟我同歸于盡，頂多也就是背后罵人、詛咒什么的，又不會少塊肉。”
他一臉無所謂，要是罵人詛咒有用的話，他在洪武朝就死了。
張邋遢問道：“不會沾親帶故的罵吧？”
“那肯定沾親帶故�。 崩钋嗪眯Φ溃安蝗荒墙辛R人嗎？”
“……青子�！�
“啊？”
“錢分我一半�！�
“……”
~
夜。
師徒倆背上行囊再次出發(fā)，又是收獲滿滿的一夜……
回來后，李青做早飯，去買菜，回來吃早飯，準(zhǔn)備午飯……重復(fù)昨日的日常。
至于鏟除奸宦的豪言壯語，早已被他拋到九霄云外。
午飯后，李青想了想，還是決定進(jìn)宮一趟。
皇宮中殿。
朱祁鎮(zhèn)道：“他們找你了，還給了你錢？”
“是這樣，不過皇上大可放心。”李青義正言辭，“我雖收了他們的錢，但我還是向著皇上你的�！�
“你怎么能這樣？”朱祁鎮(zhèn)有些難以接受，這感覺…怎么說呢。
就好比心愛之人跟別人約會，回來后告訴你，我還是愛你的。
就……很渣！
“先生，你就那么愛錢嗎？”朱祁鎮(zhèn)質(zhì)問。
“白給，你不要�。俊崩钋嘈ξ恼f。
“那你也不能……你的操守呢？”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都是虛的，沒必要計較這個�！�
“可……”朱祁鎮(zhèn)氣得不行，“朕給你的錢不夠使嗎？”
“確實不夠啊�！崩钋鄶偭藬偸郑盎噬�，我現(xiàn)在連個丫鬟都請不起�！�
“你你你……！”朱祁鎮(zhèn)氣得直哆嗦，“贓款呢？”
“我準(zhǔn)備留著慢慢花�！崩钋嗾f。
朱祁鎮(zhèn)氣笑了，“這種話你怎么好意思說得出口？”
“不、不然呢？”
“上繳，必須上繳！”
我憑本事掙的錢，憑什么要上繳……李青真是服了，要不是考慮到小皇帝疑心重，他才不會說呢。
卻不想，說實話還有錯了。
“皇上，做人要厚道，你這樣以后哪個臣子能跟你說知心話？”李青正色道，“你這樣會失去我的�！�
“……上繳一半�！敝炱铈�(zhèn)退了一步。
李青卻是狂搖頭，開玩笑，小老頭剛分走一半，你再分走一半，我不白忙活了？
第113章
可以自由發(fā)揮了
朱祁鎮(zhèn)不悅道：“你說你窮，朕體諒你，但你也要體諒朝廷的難處，現(xiàn)在國庫不富裕��！”
“……”李青不想在這上面掰扯，正如他之前所說，在別人的規(guī)則下，最多保持不輸，但絕不會贏。
于是他另辟蹊徑——轉(zhuǎn)移話題！
“皇上，寶源局現(xiàn)在鑄出多少銅錢了？”李青問。
“大概快一千萬了吧�！闭f起這個，朱祁鎮(zhèn)就來氣，“按照一貫鈔一百文的匯率，也就能換十萬貫鈔，這數(shù)朝印之積累，怕是朕有生之年也未必能還上�！�
“絕對還的上�！崩钋嗾Z氣篤定，“只要把海上商路打通，二十年內(nèi)，絕對能全部還清�！�
李青說道：“皇上，你不能那么算，其實這還債并不意味著，要賺夠相同寶鈔價值的錢；
朝廷只需提供銅，人力即可，沒你想象的那么難�！�
頓了頓，“而且，這也不是賠本的買賣，穩(wěn)住了貨幣，經(jīng)濟(jì)流通會越來越順暢，百姓富裕了，稅收也就高了，這是一個良性循環(huán)；
可以說，做好了這件事，皇上的功績將會成為大明獨一檔的存在�！�
“呵呵。”朱祁鎮(zhèn)敷衍笑笑，“少拍馬屁，收受賄賂的事怎么算？”
“我又沒辦事。”
“那也是受賄。”朱祁鎮(zhèn)說。
李青索性擺爛：“你看著辦吧，實在不行你革我的職，我回老家種地去。”
“你看你，咋動不動就提這個呢，你還有理了�！敝炱铈�(zhèn)聽李青要撂挑子，瞬間軟了下來，悻悻道：“這終究不是賢臣所為，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李青認(rèn)真道：“皇上，我可不是賢臣�！�
“什么意思？”
“我是能臣。”李青道，“我可以幫皇上，幫大明解決難題，但我并不是那種高風(fēng)亮節(jié)，品德高尚之人�！�
略微沉吟片刻，李青補充道，“若皇上以帝王心術(shù)，駕馭臣子的那種做派對我，那我們只能一拍兩散�！�
這小皇帝刻薄寡恩不說，事兒還挺多，李青有些忍不了了。
要不是朱祁鎮(zhèn)知好歹，又聽勸，他都想撂挑子了。
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
朱祁鎮(zhèn)臉色有些難看，心中不忿，卻又不敢把話說死，李青的能力他是非常清楚的，且現(xiàn)在的朝局并不安穩(wěn)，未來也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離不開李青。
認(rèn)錯是不可能認(rèn)錯的，充其量也就服軟、說說好聽話的樣子……朱祁鎮(zhèn)清了清嗓子，道：“先生說這話良心不會痛嗎？”
他輕哼道：“大明的臣子中，有誰能想上朝上朝，不想上不上？
有誰能隔三差五請假，一年近三分之一都在休假？
有誰能頻頻得到恩賞？”
聽到恩賞，李青不禁撇嘴：你那點兒東西，也叫恩賞？
“哎？你這是什么表情？”朱祁鎮(zhèn)臉上有些掛不住，“朕給你的那些錢，其實足夠你花銷了�！�
“啊對對對，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朱祁鎮(zhèn)：“……”
沉默一陣兒，最終朱祁鎮(zhèn)妥協(xié)了。
“行吧，這事朕就不計較了，往后別遇事就往后躲�！�
李青反問：“皇上，我啥時候躲過？”
“朕的意思是…勤快一點兒�！敝炱铈�(zhèn)糾正。
“行，不過……”李青正色道：“皇上你信得過我嗎？”
“這是自然�！敝炱铈�(zhèn)點頭。
李青補充：“假如我跟太后、文官、司禮監(jiān)，走得很近，你還會信任我嗎？“
“這個……”朱祁鎮(zhèn)不解道，“你干嘛和他們走那么近？”
“自然是為了更好的解決問題。”李青干脆把話挑明，“我就一七品都給事中，職權(quán)就那么點兒，你不給我權(quán)力，再不讓我借勢，我能干嘛？”
李青揶揄道：“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皇上你覺得這可能嗎？”
頓了頓，“當(dāng)然，我不是跟你要官做，說實在的，我還真不稀罕；不過，為了能更高效，更便捷的處理問題，我肯定不能按部就班的做事�！�
朱祁鎮(zhèn)陷入沉默。
李青繼續(xù)道：“趁著這次機會，咱們把話說開，皇上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就按照自己的方式方法行事；
皇上若是覺得這樣不好，那我就做回都給事中的本職，保證天天上朝；
你選一個吧！”
小皇帝不放權(quán)，還想讓他做事，同時又以高道德標(biāo)準(zhǔn)要求他，這都不是正常人干的事。
朱元璋都沒這么沒品！
一個正七品的京官兒，要是本本分分，能做出屁的事啊！
李青不想那么心累，直接攤牌。
壓力給到朱祁鎮(zhèn)一方。
朱祁鎮(zhèn)欣賞李青，感激李青，卻也有些害怕李青，但又離不開李青。
“朕有你說的那么無情嗎？”朱祁鎮(zhèn)緩和了下語氣，找補道：“你之前去金陵，朕沒有放權(quán)嗎？
廠衛(wèi)都聽你一人的，還不足以說明朕對你的信任嗎？”
“你這是在偷換概念�！崩钋嗪敛涣羟榇链�，“欽差本就有那樣的權(quán)力，再者，放權(quán)是讓所有人都承認(rèn)，而不是只給一個臨時身份�！�
朱祁鎮(zhèn)再度沉默，其實，他有三個選擇。
一是讓李青做回一個正常兵部都給事中，但這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直接打消了。
二是給李青升官，放權(quán)給李青，這個最直接，最有效，但也有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