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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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客堂。
李青見到了對方,但……他不認識。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崩钋嗪傻�,“你從哪兒來?”
“在下從交趾而來,找大明李青李都給事中�!睂Ψ讲僦豢诓惶珮藴实臐h話,語調(diào)怪異,但能聽得懂。
李青一怔,旋即猛地醒悟,“憨…你家朱老爺來大明了?”
“還在路上,在下只是提前來探路,先打聽李大人下落�!睂Ψ娇蜌獾恼f。
“嗯,大概什么時候能來?”李青問,“對了,他以什么身份過來?”
對方沉吟少頃,道:“六月中旬上下,以商人的身份�!�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他,一切都在掌握,答應他的事我定會辦到�!崩钋鄧@了口氣,又問:“他現(xiàn)在情況如何?”
“老爺身體還好�!�
“嗯,那就好�!崩钋噍p輕點頭,“我會在這里等他,讓他直接來這兒就成�!�
“是,那在下告辭�!�
送走來人,李青望著滿院生機,怔怔出神。
“李叔,李叔……”小姑娘昂著臉喊,小臉寫滿了不高興。
李青回過神,“什么事?”
“你勸架了嗎?”她氣鼓鼓的問。
“呃……我給忘了�!崩钋鄬擂涡π�,“下次,下次我再勸�!�
朱婉清氣道:“你不講信用,收了好處不辦事,沒有下次了�!�
李青不禁一樂:“你一小丫頭片子,還有脾氣了?哼哼,不怕告訴你,李叔我經(jīng)常收好處不辦事,咋滴?”
“你……”小丫頭小臉通紅,“你等著�!�
李青撇了撇嘴:還敢放狠話?得虧你是個姑娘,你要是個男孩兒,看我扇不扇你就完了,還讓我等著?真是慣的!
不過該說不說,沒這丫頭幫忙,以后少不得要多挨小老頭幾次打。
其實李青也并非故意,只是拿好處不辦事習慣了。
“這小丫頭片子……”李青失笑搖頭,轉(zhuǎn)而又開始感慨起來,時間過得是真快,當初帶朱祁鎮(zhèn)從草原回來,好似還是昨天,轉(zhuǎn)眼,朱祁鎮(zhèn)閨女都這么大了。
而在洪武時期認識的人,如今也就剩交趾的朱高煦了。
可他……也老了。
李青掐指算了算,朱高煦都八十了,這個年齡絕對稱得上高壽,如今落葉歸根,倒也沒什么可遺憾的了。
他和憨憨沒感情,但有交情,畢竟……憨憨那是真給。
且朱高煦并無禍亂朝綱之舉,盡管他造過反,但那造反就跟過家家似的,完全沒影響大明一丁點兒,卻把自己坑的夠慘。
李青想想都覺得好笑,同時,又覺得朱高煦可憐。
他這一輩子,算是毀老四手里了,別人是坑爹,他是被爹坑。
這找誰說理去?
…
李青給朱祁鈺去了一封信,寫了對未來北方戰(zhàn)略發(fā)展的想法,并讓其調(diào)遣一支錦衣衛(wèi)供自己使用。
同時,隱晦地提了下朱高煦的事。
本來一切李青都規(guī)劃好了,并取得了朱祁鎮(zhèn)的同意,但問題是現(xiàn)在朱祁鎮(zhèn)不是皇帝了。
而朱祁鈺并不清楚大哥和二爺爺?shù)慕灰�,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李青只能先提一嘴,到時候在當面說清楚。
不過,李青并不擔憂,當初麓川之戰(zhàn),憨憨幫忙牽制,為大明出了不少力。
以朱祁鈺仁厚,加上憨憨的貢獻,葬入皇陵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說到底,朱高煦終究是老四這一脈,且還是和仁宗同父同母,可謂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當初老四靖難,憨憨出力也不小,如今長房一脈坐了皇位,不該那般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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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千人錦衣衛(wèi)趕至金陵。
錦衣衛(wèi)的震懾力,尤其對地方官兒的震懾力,還是相當強的,畢竟這個機構(gòu),只服務于皇帝。
他們直接聽命于皇帝,辦的自然也是皇差,夸張的說,這些人下地方,甚至都稱得上是欽差了。
當然,和真正的欽差還是有不小差距的,可即便如此,震懾力也極強。
一些有心人就是想腐蝕,也得掂量掂量,這要是一個弄不好,讓皇帝知道,那也不用活了。
拉攏皇帝身邊近臣,幾乎跟謀反畫上等號,誰敢��?
不過,現(xiàn)在的錦衣衛(wèi)和洪武時期不能比,權(quán)重被東廠、司禮監(jiān)取代大半,只能算是皇帝打手……之一。
饒是如此,對付地方官也是足足夠用。
而現(xiàn)在,朱祁鈺把這支錦衣衛(wèi)的使用權(quán),交給了身為侯爵的李青,朝中官員不禁為之側(cè)目,同時對李青也更為忌憚。
為此,許多人背地里沒少詛咒李青,求上天早點兒帶這倒霉催的走。
在他們眼中,李青就是個攪屎棍!
沈鑫有上千錦衣衛(wèi)做保鏢,人身安全得到了極大保障,加上有李青這個大靠山,全然沒了后顧之憂。
沒有任何猶豫,沈鑫立即動員十幾個兒子,七八個孫子,開始變賣家產(chǎn)。
經(jīng)此一事,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即便李青不帶他,他也得想辦法粘上李青,金陵他待不下去了,留在這兒,肯定會遭到報復。
可以說,他如今除了李青,別無選擇。
而李青,值得他信任,因為李青從沒坑害過他,當年跟著李青干,他后來是真賺了大錢。
只是……最后野心太大,給玩兒砸了,但這是他個人的問題,跟李青沒關系,人李青還提醒他來著。
在沈鑫心中,李青的人格那是相當之高,比棲霞山都高。
他這些年被江南官僚吃下不少,但即便如此,他的財富也相當驚人,比最初時多多了。
“以后還是本分點兒,盡量不招惹那些人,同時,也得著重培養(yǎng)出來一些讀書后人�!鄙蝣屋p聲自語,為沈家未來做規(guī)劃,“北方科舉錄取難度要小很多,兒孫在南方考不上,在北方可就不一樣了……”
他嘴角浮現(xiàn)一抹笑意,怎么想,去北方都是最優(yōu)選。
沈鑫甚至都開始計劃,去了那兒以后,該如何快速發(fā)家了。
…
六月二十。
這天,李青早早起了床,洗漱過后就去了東廚。
今天有客人來,作為東道主,得盡一下地主之誼。
畢竟……當初得了人家那么多金豆子。
李青系著圍裙,頭戴高帽,一手拿鍋鏟,一手端起菜盆兒,熟練地將淘洗后的新鮮蔬菜倒入鍋中。
‘滋啦啦……’水與油碰撞,李青快速炒拌,添加作料,很快就冒出食物香氣。
李宏看得嘆為觀止:“干爹,你這廚藝比酒樓的師傅都厲害!”
“那是!”李青傲然一笑,“怎么,想學?”
“婉清妹妹說干爹做的飯可好吃了,她想以后都吃這樣的飯菜。”李宏不好意思的說。
李青:“……”
這才多大,就開始cpu了,以后還了得?
“她想吃,她可以學啊!”李青斜睨了干兒子一眼,吐槽道:“人家一句話,你就顛顛兒來學,以后你倆真成了,你也受氣的主�!�
“干爹誤會了,婉清妹妹不是那樣的人。”李宏趕忙解釋,挽尊道:“現(xiàn)在我學,以后再教她�!�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揶揄道:“你忍心她那纖纖細指,沾陽春水?”
“呃…不忍心,還是我來吧�!崩詈旮尚Φ�,“再說,不是還有下人嗎,等到時候,我教給下人就是�!�
李青笑笑不說話,這種事又有什么好說的呢,完全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你覺得他可憐,殊不知人家樂在其中。
‘鐺鐺~李青端起鍋,將炒好的蔬菜用鍋鏟扒進盤中,正準備炒下一道,管家走了進來。
“先生,客人來了�!�
第59章
爺孫掰頭
“嗯,知道了�!崩钋嗬^續(xù)手上的動作,“我一會兒就過去�!�
李宏好奇道:“干爹,你還有外夷朋友��?”
“昂,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崩钋喾笱芤痪�,繼續(xù)顛勺,也就兩道菜了,耽誤不了多久。
“那我能去看看嗎?”李宏問。
李青瞥了他一眼,“你沒見過外國人?”
由于開海通商,金陵城不乏有外國人出現(xiàn),甚至還有定居在此的,外國人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種。
“這不是干爹朋友嘛,”李宏笑嘻嘻道,“外夷常見,然,身為干爹朋友的外夷,我還沒見過呢�!�
“想看就去看,不過今兒來了客,我就不留你了�!崩钋嗟�,“中午回對門兒去吃�!�
“�。俊崩詈赈筲蟮�,“這么一大桌子好菜,又不差我一雙筷子,我想留……”
“你想走。”李青沉著臉道,“你又想挨打了是吧?”
李宏:“……干爹你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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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客堂。
朱高煦坐在椅上,打量著房間陳設,唏噓不已。
這里他來過,不止一次,但那是數(shù)十年前的事了,時隔半生再次回來,卻已物是人非。
除了李青這個變數(shù),其他人都已塵歸塵,土歸土了。
“唉……時間過得真快�。 敝旄哽愀袊@,面露感傷。
時至今日,說不后悔是假的,交趾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哪里及得上大明半分,如果當初不造反,他現(xiàn)在還在封地樂安逍遙呢。
大侄子忒也狠辣,竟絲毫不顧親族關系,將他給從族譜上抹了去,還勒令他有生之年不得踏入大明半步。
想到這個,朱高煦就來氣:不讓我回來是吧,我就來了,你能怎么著?
惹惱了我,老子在你墳頭亂蹦,皇陵給你崩塌,娘的,你個小狼崽子……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想什么呢?”
朱高煦一怔,抬頭看向來人,驚詫道:“你怎么老了?”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說你憨,一點也不冤枉。
“這是你孫子?”
“昂,我最小的孫子�!敝旄哽阃蝗恍盐颍D(zhuǎn)頭道:“我和老友有話要說,你出去玩去�!�
少年年齡和李宏相仿,他詫異的看了李青一眼,心說:這人年紀也不算大啊,怎么就和爺爺是老友了?
這廝說話典型不過腦子……李青是真服了憨憨,卻不好多說,只是笑笑。
少年朝李青拱了拱手,然后道:“爺爺,孫兒告退�!�
“去吧去吧。”朱高煦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李青走到他對面坐下,問:“我看你氣色還好,干嘛這么急著回來?”
“怎么,非得死了才能回來?”朱高煦哼哼道,“那狼崽子都死二十多年了,我還不能回來了?”
“放肆!”一聲斷喝響起,朱祁鎮(zhèn)黑著臉走來,“你什么身份,也敢非議宣宗?”
朱高煦愣了愣,指著朱祁鎮(zhèn)問李青,“這就是那個被俘虜?shù)拇竺骰实�?�?br />
“……是他�!�
“草!”朱高煦頓時一怒,“他娘的,大明的臉都他娘讓你丟盡了。”
說著,拄著拐杖起身,便去敲朱祁鎮(zhèn)。
嘴里還罵罵咧咧:“你什么身份,老子什么身份,狗日的也敢對我狂妄?”
朱祁鎮(zhèn)輕蔑冷笑,伸手去握拐杖,但他顯然低估了二爺爺?shù)牧α俊?br />
別看憨憨年紀大了,身體機能下滑嚴重,但破船還有三千釘呢,這含憤一擊,不容小覷。
“啪!”
朱祁鎮(zhèn)接住了,但掌心的疼痛讓他面容扭曲起來,只覺手都要斷了。
“好膽!”
“我可去你的吧�!敝旄哽悴挪怀赃@套,抬腳便去踹,奈何他確實老了,腿腳不再利索,被朱祁鎮(zhèn)輕松躲過,自己還差點摔倒。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李青上前制止,沉聲道:“都小點兒聲,給我好好說話,你,坐下!你,也坐下!”
爺孫倆相互看了眼,給對方一個‘你等著’的眼神,而后坐下。
朱高煦氣哼哼道:“孫賊,爺爺我再年輕三十,不二十歲,屎給你打出來�!�
“呵呵。”朱祁鎮(zhèn)鄙夷,“吹牛誰不會,就你這樣式兒的,我一只手打仨都富余�!�
“好了,都少說兩句�!崩钋喑炱铈�(zhèn)道,“你先出去,這沒你的事兒。”
朱祁鎮(zhèn)瞪了朱高煦一眼,淡淡道:“再有大不敬之語,休怪我不講情面!”
“他娘的,你老子活著的時候,老子都叫他狼崽子,你算什么東西?”朱高煦氣得胡子一撅一撅的,“你頂多算個孬孫兒�!�
朱祁鎮(zhèn)氣結(jié),朝李青道:“你看著的啊,首先,我沒惹他,其次……”
“一邊去,想撒野,午后我陪你練練�!崩钋鄾]好氣地將朱祁鎮(zhèn)攆了出去。
再回頭時,朱高煦卻是長吁短嘆,滿臉懊悔:“娘的,我終是太急躁了��!
狼崽子駕崩是一次機會,這孫子被俘又是一次機會,連續(xù)兩次大好機會,都被我給錯過了,他娘的,想想就難受。”
李青無語:“這孫子親征是很拉,但論心眼兒,你不是他對手,權(quán)謀手段你也差著一截兒意思……”
“我還不如他?”朱高煦又激動了,“你這是侮辱我�!�
“……行行行,你最棒了。”李青滿臉黑線,“話說,你來大明究竟什么事?”
說到這個,朱高煦緩緩平靜下來,道:“初年冬天得了一場大病,我怕大限快來了,這才著手回來�!�
李青打量了他一眼,道:“可你這看起來,也蠻好的啊?”
“今兒好,不代表明兒也好,再說,相距這么遠,等不好的時候再來就晚了。”朱高煦哼哼道,“我時間不多了,人生最后一段時光想在大明度過,不行嗎?”
“……行!”李青點頭:“憑麓川之戰(zhàn),你為大明兩次牽制后方,你就有這個資格�!�
朱高煦這才緩和下來,哼道:“這話還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