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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這場酒宴排場挺大,菜肴卻不是特別豐盛,國帑不富裕,戶部以各種理由推脫,不肯出銀子,錢都來自內(nèi)帑。

    朱見深辦到這個份兒上,已經(jīng)很夠意思了,何況,他還要獎賞有功之臣。

    這次過后,剛從日本國賺來的那些錢,也要見底兒了。

    不夠花,根本不夠花!

    朱見深越來越覺得‘柴米’貴,這個家不好當(dāng)。

    他承認(rèn),之前是他年輕了。

    很快,酒菜上齊。

    朱見深舉杯,爽朗笑道:“來,為此次大捷賀!”

    “為大捷賀,敬皇上!”

    文臣武將異口同聲,一飲而盡。

    朱見深笑容和煦:“都坐吧,不要客氣拘謹(jǐn)。”

    “謝皇上!”待皇帝落座,眾人這才坐下。

    別看平時鬧得兇,禮節(jié)方面誰也不敢逾矩。

    群臣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等皇帝動筷子,待皇帝吃了第一口后,這才拿起筷子夾菜。

    …

    李青舉杯:“同僚這么久,李某還未與諸位同桌共飲過呢,今兒借皇上的光,敬諸位!”

    三人不知他是何居心,不過能被風(fēng)頭無兩的永青侯如此禮遇,他們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一時間,出錢卻沒辦成事的郁悶,也消弭了許多。

    “李大學(xué)士客氣!”

    三人舉杯回敬,他們不稱爵位稱官職,目的就是為了向六部示威。

    李青自然不會糾正,武將勢微,閣部適當(dāng)?shù)亩窢幒苡斜匾?br />
    沖鋒陷陣的炮灰他肯定不做,但給根雞毛,讓幾人拿著當(dāng)令箭也挺不錯的,反正他又沒什么損失。

    六部一見這情況,當(dāng)即把矛頭指向內(nèi)閣,不料,‘小老弟’也不甘寂寞,明里暗里往圈子里融。

    閣部之爭由來已久,但如今都察院這個小老弟也要參與,兩方人頓時不樂意了,甚至開始一致‘排外’。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廟堂三個部門攪在一起,其精彩程度,可比看大戲有意思多了。

    另一邊,朱見深也沒閑著,酒宴吃著吃著,就吃到了武將堆里去。

    文官集團(tuán)一看,這哪行��?當(dāng)即罷戰(zhàn),并開始涌向朱見深,一副要把皇帝拽過來的架勢。

    一場酒宴,吃出了十萬八千個心眼子。

    李青吃席又吃瓜,吃得不亦樂乎……

    酒宴直到午時末才結(jié)束,幾乎所有人都喝多了,包括朱見深。

    倒沒人敢灌他酒,但架不住文官會說啊,尤其是那副‘皇上你變心了’的委屈模樣,簡直……比耍性子的貞兒姐還難伺候。

    大明終歸是在向文治靠攏,朱見深盡管不喜,卻也不能為了討好武將,刻意冷落文臣。

    一場酒宴下來,朱見深喝的五迷三道,還沒到永寧宮,就吐了三次……

    他娘的,當(dāng)皇帝真難啊……朱見深擦了嘴角,“嘔…!”

    第70章

    釋然

    這場酒宴花費(fèi)不算大,卻有不小收獲,至少提振了武將的信心。

    文官集團(tuán)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不過也沒做出應(yīng)激反應(yīng),在他們看來,政治土壤的流失,單靠皇帝的態(tài)度根本無法改變。

    說一千,道一萬,武將的作用就是打仗,沒有仗可打,即便皇帝說的天花亂墜,也無濟(jì)于事。

    亂世武將,盛世文官,自古皆然!

    何況,掌握兵權(quán)的武將,一多半都在地方衛(wèi)所、邊疆重鎮(zhèn),且還有鎮(zhèn)守太監(jiān)掣肘,京營也有御馬監(jiān)制衡。

    可以說,在這廟堂之上,無論是人數(shù)還是勢頭,都是文官占絕對主導(dǎo)。

    ‘就讓他們一次,又有何妨?’

    群臣大多抱著此等心理,很是輕蔑……

    朱見深有意將這一戰(zhàn)影響力擴(kuò)大,他咬牙硬挺,發(fā)放獎賞數(shù)額高達(dá)五十萬兩,此外,借著這個由頭,提拔、替換掉了一大批中下層武將,讓下層武將更加年輕化。

    同時,他也沒得罪老人,給予了很好的經(jīng)濟(jì)補(bǔ)償,很得人心。

    另外,主帥都督同知趙輔,封武靖侯!

    副帥和勇,以軍功晉升左都督,封靖安伯!

    做完這些,朱見深還不罷休,隨之開啟了對河套的部署:撤回三千營,讓各部落選出勇士填補(bǔ)三千營的缺,然后,調(diào)數(shù)千神機(jī)營將士去河套!

    同時,封朱永為河套總兵官,總理河套軍務(wù),進(jìn)爵撫寧侯!

    ……

    朱見深這一系列動作實(shí)在太快了,且?guī)缀跏窃谕粫r間進(jìn)行,任免還都是用的中旨。

    待文官集團(tuán)反應(yīng)過來,木已成舟。

    這可把他們氣壞了,小皇帝玩不起,又搞偷襲!

    自上次查商稅之后,他們又一次被小皇帝耍了,直到現(xiàn)在,他才不得不重視,這位年輕皇帝的手腕、能力。

    甚至,他們在這位年輕帝王的身上,看到了太祖、太宗的影子。

    太果決了!

    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有所得。

    且從如此高效的下達(dá)指令來看,這些顯然是早就謀劃好了,甚至不知模擬了多少遍,這才讓他們措手不及。

    他們承認(rèn),這次又大意了,同時,也熄滅了‘讓武將一次又何妨’的心理。

    不能再讓了!

    武將不能讓,皇帝也不能讓了!

    再不采取措施,以這個模式發(fā)展下去,武將能否崛起有待商榷,但文官注定沒落。

    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想當(dāng)初,文官在正統(tǒng)朝前期,那是何等輝煌。

    可隨著時間發(fā)展,皇權(quán)更迭,他們不僅沒能更進(jìn)一步,反而頹勢愈加明顯。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

    這一次,朱見深又靠著劍走偏鋒,成功再下一城。

    然,他也付出了很大代價(jià)。

    這回對將士們的獎賞、提拔,撫恤……花的全是內(nèi)帑的錢。

    當(dāng)然,朱見深若真鐵了心,確實(shí)能逼得戶部出一部分錢,但那樣會打草驚蛇,且能擠出多少銀子也不好說。

    為了萬無一失,確保政令迅速生效,朱見深只能咬著牙硬挺。

    其次,文官徹底覺醒了。

    他們已經(jīng)不再抱有幻想,對他這個皇帝,產(chǎn)生了極強(qiáng)的抵觸心理,并開始打擂臺。

    跪?qū)m門的戲碼,再次上演!

    訴求有三:

    一,皇上不應(yīng)頻頻下中旨,若事事乾綱獨(dú)斷,那要臣子做甚?

    二,皇上不應(yīng)把稅收多半納入內(nèi)帑,當(dāng)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將國之財(cái)富視為私有財(cái)產(chǎn),非明君所為。

    三,請皇上勤御經(jīng)筵,專研圣學(xué),以圣人學(xué)問統(tǒng)治天下,以正圣心,以順天下。

    朱見深震怒!他同意了重開經(jīng)筵,也表示會認(rèn)真考慮國之稅收的分配問題,至于中旨……也保證以后慎用!

    但這次文官并不是很買賬,空口無憑,得有個憑證才是。

    朱見深當(dāng)然不會下詔書,作繭自縛的愚蠢行為他怎會做?

    :朕已做出讓步,你們還想怎樣?

    群臣自然不依:你這讓步也太模糊了,敢不敢具體點(diǎn)兒?

    具體是不可能具體的,再逼逼賴賴,朕可要罰俸祿了……朱見深下旨:莫跪了,回去好好辦公,賞!

    為邀直名,貽誤公務(wù)者,罰!

    這道旨意一下,本就憋著氣的文官集團(tuán)更是火冒三丈,跪?qū)m門者多達(dá)近千人。

    朱見深一見這架勢,頓時慫了,也不說罰款的事兒了,但他也沒妥協(xié),而是選擇了不作為。

    你們想跪,跪就好了,朕不管你們總行了吧?

    我們那是想跪嗎,我們是想你做個明君好吧?

    渣男和妒婦的斗爭,持續(xù)了十余日,李青終于上朝了。

    他知道,別看朱見深牛氣,實(shí)際上就快頂不住了,必須得轉(zhuǎn)移一下矛盾。

    李青不玩虛的,一上朝就帶領(lǐng)內(nèi)閣向六部開戰(zhàn),從內(nèi)部瓦解文官集團(tuán)。

    這幾乎是明牌,文官們當(dāng)然看的明白,但架不住人都有私心��!

    彭時、商輅、劉定之立即紛紛響應(yīng),趁六部跟皇帝干仗之際,在其背后噗呲噗呲捅刀子……

    都察院一向不甘寂寞,不管六部干內(nèi)閣,還是內(nèi)閣懟六部,他都察院都會幫幫場子——拱火!

    基于此,明明都知道李青的計(jì)謀,但在人性自私的本能下,文官形成的利益聯(lián)盟,很快土崩瓦解。

    從同仇敵愾向皇帝施壓,演變成了權(quán)力爭斗,讓朱見深得以脫身。

    朱見深剛從參賽選手變成裁判,立即就開始指指點(diǎn)點(diǎn),進(jìn)一步分化文官集團(tuán)。

    不過,在李青的引導(dǎo)下,這場風(fēng)波并未持續(xù)多久,不到一個月便落下帷幕。

    內(nèi)閣小勝,六部也沒吃虧,倒是都察院這個拱火的小老弟,啥好處沒落著,還挨了一頓大逼兜兒。

    慘是慘了點(diǎn)兒,但一點(diǎn)兒也不冤,明明不是一個圈子硬往上湊,你不挨打誰挨打?

    但,風(fēng)波是平息了,君臣之間的關(guān)系卻并未緩和,文官對皇帝的抵觸依舊強(qiáng)烈……

    這邊,

    李宏、朱婉清也把話說開了,將婚期定在兩年后,屆時無論發(fā)生任何事,都要為此讓步。

    朱婉清往金陵去了一封信,讓爹爹派人來接她,李宏也在為去河套任職做準(zhǔn)備。

    李青解決了君臣對壘,又開始了咸魚生活,除了每天去內(nèi)閣處理一個時辰的公務(wù),整日悠閑。

    ~

    宮中,朱見深難得清閑下來,帶著貞兒在御花園散步。

    貞兒情緒依舊低落,臉上看不出一絲喜色,無論朱見深怎么做,都無法改變她郁郁寡歡的狀態(tài)。

    “貞兒,你就不能……”朱見深累了,苦笑道:“你老這樣,朕也難過啊,別再沉浸過去了,行嗎?”

    “讓皇上難過,是臣妾的不是,”貞兒幽幽道,“臣妾如今年老色衰,礙皇上的眼了�!�

    “……你知道的,朕不是那個意思�!敝煲娚钭阶∷氖�,溫情地看著她,“縱天下女子加在一起,也不及你萬一,朕喜歡你,與美色無關(guān)�!�

    兩人脈脈含情對望,良久,貞兒敗下陣來,撲進(jìn)他懷里抽泣不止……

    朱見深輕嘆一聲,只是擁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也不安慰。

    許久,貞兒抬起頭,朦朧著婆娑的淚眼,仰望著他。

    朱見深溫柔地抹去她的淚痕,輕笑道:“貞兒哭起來都那么好看�!�

    貞兒不禁破涕為笑,嗔了他一眼,“哪有啊,臣妾都老了,可比不得她們……”

    她語氣轉(zhuǎn)淡,最終化作嘆息:“唉……!”

    這一嘆,包含了太多。

    嘆息之后,她釋然了。

    接受了兒子夭折的事實(shí),也接受了自己年老色衰的現(xiàn)狀……

    “皇上。”

    “嗯,你說�!�

    “臣妾想去浣衣局走走�!必憙狠p聲說。

    朱見深頷首:“擺駕!”

    …

    浣衣局,

    皇帝的到來,讓所有人都倍加謹(jǐn)慎小心,唯恐出什么岔子,就連負(fù)責(zé)管理的太監(jiān)也是如此。

    尤其是當(dāng)初那位大太監(jiān),再次看到貞兒,他差點(diǎn)兒嚇破了膽。

    我滴個乖乖嘞,我當(dāng)初可真是潑天的膽子……他頭都快低到地上了,生怕被貴妃娘娘認(rèn)出來。

    好在,朱見深和貞兒很快就走開了,不然嚇都能嚇?biāo)浪?br />
    二人根本沒注意到這大太監(jiān),挽著手漫步,所到之處跪倒一地。

    逛了會兒,朱見深突發(fā)奇想,道:“貞兒,咱們?nèi)ツ谴蜗嘤龅牡胤阶咦甙�?�?br />
    “嗯…好�!必憙狠p輕點(diǎn)頭……

    庫房很大,足有好幾間房子加在一起那么大,洗滌好的衣服分門別類,碼放在各個區(qū)域。

    由于視線的遮擋,庫房里的人并未第一時間過來見禮,懷恩見狀,喊了句:“皇上駕到�!�

    霎時間,相對靜謐的庫房嘈雜起來,接著,一個年長的宮女領(lǐng)著兩個宮女,兩個小太監(jiān),匆匆跑過來,下跪行禮:

    “奴婢們,拜見吾皇萬歲,拜見…娘娘!”

    朱見深頗感掃興,瞪了眼懷恩,擺手道:“都起來吧,你們先出去�!�

    頓了頓,一指懷恩:“你也出去,沒一點(diǎn)眼力勁兒。”

    “……是,奴婢遵旨�!睉讯饕哺緜冦巳�。

    貞兒突然扯了扯朱見深衣袖,一指那個頭最矮的小太監(jiān),“皇上……”

    朱見深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卻只看到一個矮小背影,隨即消失不見,他連忙喊道:“懷恩!”

    “奴婢在�!睉讯饔诌M(jìn)來了。

    “去把剛才……個頭最小的奴婢帶過來�!�

    “是�!睉讯饔殖鋈チ恕�

    少頃,懷恩又進(jìn)來了,“皇上,是他嗎?”

    朱見深看向貞兒。

    “是他�!必憙赫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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