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若只負(fù)責(zé)發(fā)放，怕是她們未必能享受到。
“父母不得代領(lǐng)，食堂只接待孩童，但食物不允許外帶……”李青說出各種限制條件。
接著，又道：“找一些醫(yī)術(shù)高明的郎中，再調(diào)查一下，孩童易患的病癥，針對性的調(diào)配藥方，再免費發(fā)放藥丸，如果可以，最好能研制出預(yù)防性的藥，盡量保證孩童成長過程中的夭折率……”
李雪兒認(rèn)真聽著……
“具體年齡限制呢？”
“從會走路到十四歲�！崩钋嗾f，“符合條件的人都扶持�！�
李雪兒咋舌：“金陵一城還好，若要大范圍普及，這得花多少錢��？”
“前期先這么干，待百姓們切身體會到了好處，再進行收費�！崩钋嗟溃笆召M也要讓百姓占到便宜，不能超過成本；對了，預(yù)防性的藥必須免費�！�
“這樣……成本是個問題啊！”李雪兒道，“李家家大業(yè)大不假，可如此散財……終不能永遠推行下去，必須得想辦法收回成本�！�
李青沉吟了下，道：“那就從肥料下手吧，待肥料攤子鋪開，在百姓有得賺的基礎(chǔ)上，適當(dāng)調(diào)整價格，以此做到收支平衡�！�
“好叭�！崩钛﹥何⑽Ⅻc頭，苦笑道，“按照你這么說，怕是要花幾十萬兩出去后，才有可能達到收支平衡，我可真是……賠錢貨了。”
李青好笑：“若怕被埋怨，推到我身上就是�！�
“你說的輕松�！崩钛﹥喊琢怂谎�，道，“爹爹，娘親，大哥他們自不會說我，可小輩兒就未必了，難不成我還能跟他們說你的事？”
李青一滯，訕訕道：“那讓你大哥做便是了。”
“算了，大哥夠忙了，還是讓他安心賺錢吧，我受點委屈就受點委屈吧……”李雪兒嘆了口氣。
李青認(rèn)真道：“你做的這些，會有人銘記的�！�
“我一女子，可沒青史留名的追求。”李雪兒好笑搖頭，頓了下，“你對我態(tài)度好點就可以了。”
“呃…，我對你態(tài)度很差嗎？”
“大嘴巴抽我算好？”
“……其實，我也抽過你哥，比抽你還狠點�！崩钋嚆�。
“可你不抽他的時候，最起碼有個好臉色吧？”
“……”
~
延綏。
王守仁走進總督府，拱手道：“楊總督找下官？”
“坐吧�！睏钜磺逦⑽[擺手，親兵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王守仁詫異了下，走到一邊坐了，靜等下文。
“京師來信了，八百里加急。”楊一清說，“皇上命我們出兵。”
“我們？”
“是的，還有張永，皇上讓你們做監(jiān)軍�！睏钜磺迦〕鲂藕澳憧纯�。”
王守仁起身接過，展開內(nèi)容，眉頭不由皺起，好一會兒，他合上信函，道：
“韃子根本沒想著打，就試探一下朝廷態(tài)度，估計早就往大本營趕了，出兵也不會有絲毫建樹。”
“是��！”楊一清苦道，“來的快，去的更急，就在咱們眼前晃悠了一下子，連是哪支勢力都沒搞明白，如何報復(fù)��！”
頓了下，擰眉道：“本官以為，對方是故意這般，以便塑造大明威脅論，以便加快統(tǒng)一草原的進度�！�
王守仁緩緩點頭，道：“這么說來，倒是可以確定出手試探的是韃子主力了。”
“這不是重點�！睏钜磺鍝u頭道，“重點是出兵之事，眼下大明不宜出兵，一旦出兵，就會加速他們統(tǒng)一，沒有建樹不說，還會幫人家忙�！�
“所以……楊總督喚下官來，是想讓下官回京，向皇上闡述利害？”
“是這樣，草原統(tǒng)一不可逆轉(zhuǎn)，可我們也不能幫忙不是？”楊一清訕訕點頭：“皇上點名讓你做監(jiān)軍，足見對你的信任、偏愛，若由你能去勸說，他大概是會聽的�！�
頓了頓，“防務(wù)建設(shè)基本結(jié)束，你回京也在情理之中�！�
這時，門外親兵喊道：“總督大人，張公公求見�！�
聞言，楊一清有些頭疼。
“……讓張公公進來�！�
少頃，張永大跨步進來，來邊鎮(zhèn)沒多久，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發(fā)生了翻天覆地變化，不知情的，真不會把他和太監(jiān)聯(lián)想到一塊去。
“咱家參見楊總督�！睆堄佬辛藗�禮，接著，又朝王守仁拱了拱手，“王大人，咱家有禮了�！�
王守仁忙也還了一禮。
楊一清笑道：“公公不是來找本官喝茶的吧？”
“自然不是�！睆堄拦肮笆�，道，“想來，楊總督接到皇上密函了吧？”
楊一清笑容一僵，點點頭：“是�！�
“那還等什么？集結(jié)兵馬吧！”張永迫不及待，比楊一清這個總督還熱衷。
“那個……公公啊，這事兒吧，得從長計議�！睏钜磺遒r笑道，“兵者，兇器也，當(dāng)慎之又慎；呵呵……急不得�。 �
按理說，楊一清堂堂總督，不會把一個太監(jiān)放在眼里，可這個太監(jiān)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且還是皇帝派來監(jiān)視自己的，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張永皺了皺眉，沉聲道：“論打仗，是輪不到咱家說話，可咱家就知道一點，對皇上要忠，皇上都下令了，莫非楊總督敢抗命不成？”
楊一清頭大。
他官職是大，權(quán)柄亦是不小，可他跟皇帝卻說不上話，還真不好跟張永翻臉。
“張公公，皇上初登大寶，對兵事了解還不充分，眼下出兵大大不妥��！”楊一清一邊說著，一邊向王守仁投以求助目光。
王守仁暗嘆一聲，開口道：“張公公，我們回京吧！”
第25章
軍情
“回京？回什么京？”張永一臉莫名其妙。
接著，他似是明悟了什么，道：“王主事，借一步說話�！�
王守仁看了楊一清一眼，道：“楊總督不是外人，公公有話不妨直說�！�
張永氣結(jié)，幽怨地盯了王守仁一眼，“沒事了�！�
見狀，楊一清苦笑一聲，起身道：“本官有些事要處理，二位請便。”
說著，徑直離去……
張永往外瞅了眼，這才道：“王大人，你可真行�！�
“公公當(dāng)面這么說，未免太不給人面子了�！蓖跏厝士嘈�，“再怎么說，人家也是陜甘總督，公公實不宜那般說話�！�
“不說這個了�！睆堄赖�，“咱們是皇上派來的，現(xiàn)在皇上讓出兵，你我當(dāng)向著皇上才是，這個楊一清明顯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可咱們不能這么咸魚啊！”
張永干勁兒滿滿，“皇上讓咱們來這兒，是信任咱們，是讓咱們監(jiān)視楊一清，亦是重用咱們，這回打一個漂亮仗……”
“張公公，沒打的條件��！”
“楊一清的話你也信？”張永嗤笑，接著，又鼓勵道，“他是陜甘總督，他當(dāng)然可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咱們可還要進步呢，可不能混日子，咱們得支棱起來……皇上讓你做監(jiān)軍，咱家做副監(jiān)軍，就是為了栽培咱們，這次咱們?nèi)羰橇⑾麓蠊�，皇上還不得重賞？”
頓了頓，“說句難聽點，即便仗沒打好，那跟咱們也沒關(guān)系，咱們是監(jiān)軍，能有什么責(zé)任？”
張永掏心窩子，道：“一句話，打好了咱們有功，打不好楊一清有過，這只有好處沒壞處的事兒，你咋就看不明白呢�！�
王守仁苦笑搖頭，拍了下張永的肩膀，道：“公公好心，守仁心領(lǐng)，然，這仗打不起來，也不能打，其中緣由說來話長……總之，我要回京跟皇上闡述一下這里的詳情，你要不要一起啊？”
“你……唉�！睆堄罋饨Y(jié)，“你咋想的啊，咱家就納了悶兒，這明明是件大好事……那姓楊的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王守仁正色道：“公公，你我對兵事知之不詳，實不宜過于干涉楊總督�！�
“楊總督楊總督……他能大過皇上嗎？他能大過咱們兩個欽差嗎？”張永惱了，“咱家今兒就狂妄了，還楊總督……高興叫他楊總督，不高興咱家叫他弼馬溫，他能咋滴？”
王守仁：“……”
你是懂狂妄的！
“公公如何，我不做干涉，可我這要回去了�！蓖跏厝实�，“我是以工部主事的身份來這監(jiān)督防務(wù)建設(shè)，今已竣工，自要向皇上稟明所見所聞，告辭�！�
“站住�！睆堄莱谅暤�，“莫忘了，旨意是讓你做監(jiān)軍，可不是讓你回京�！�
“那你告我狀吧。”王守仁也沒了耐心，撂下一句便揚長而去了。
留張永一人氣急敗壞……
王守仁自然不怕告狀，那么多年的同學(xué)，友誼還是有的，小皇帝不會輕易治他的罪。
何況，李青還在京師呢。
回到住處，他收拾了下東西，跟楊一清告了個別，讓其堅持立場，皇帝那邊他會如實上奏。
接著，王守仁撂下張永，一個人往京師趕……
~
初夏的清早帶著涼意，李青夜宿青樓回來，一身水汽，放下裝著肉包的油紙袋，打著哈欠道：
“我去睡會兒，你去街上抓藥自己熬吧，再有兩個療程估計就差不多了，回了金陵，要好好做事，別辜負(fù)了我的獎勵�！�
“……知道了�！�
待李青進了廂房，她這才氣道：“卸磨殺驢，欺人太甚！”
磨牙，跺腳……接受現(xiàn)實。
說好三個月，這還不足一個月，就要趕她走，實在過分了些。
不過，李雪兒在得到了更切實可行的富民之策后，也想趕快付之行動。
去街上購買了草藥，又買了熟食酒菜，李雪兒一邊熬藥，一邊吃喝，一邊還碎碎念著：
“我吃雞腿，你吃雞屁股……”
‘鐺鐺鐺……’
“來啦！”李雪兒更無語：老趕在飯點來也就罷了，也不帶些膳食，好歹一皇帝，卻這么小氣……
打開門，卻見是風(fēng)塵仆仆的王守仁。
李雪兒驚詫道：“怎么是你？”
“李小姐怎么在這兒？”王守仁也是一愣。
兩人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倒也無過多客套。
王守仁問：“先生在家吧？”
“嗯，他昨夜宿在青樓，還在補覺呢。”李雪兒問，“可是有十分緊要的事？”
“嗯，是挺緊要的。”王守仁點頭。
“那我去叫醒他？”
“也好�！�
~
王守仁走到石桌邊坐下，便聽屋內(nèi)傳來：
“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王守仁來了，稱是有十分緊要的事！”
“小云回來了？好好，這眼瞅著中午了，你買酒菜了沒……”
接著，李青便走了出來。
“呦，真是你�。 �
“守仁有禮了�！蓖跏厝势鹕硪灰尽�
“嗨~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崩钋嘈σ饕髯�，問：“什么急事��？”
“現(xiàn)在看也不算太大的事，我剛從宮中出來，已經(jīng)跟皇上說過了，再給先生說一下，更保險�！蓖跏厝收f，“主要是延綏出兵的事……”
王守仁將當(dāng)?shù)厍闆r，以及楊一清的顧慮詳細(xì)說給李青聽。
李青沉吟了下，問：“你在那兒也有段時間了，可有什么收獲？”
“先生是指哪方面？”
“關(guān)外韃子進犯大明�！�
“打不起來的�！蓖跏厝蕮u頭，“至少未來十年內(nèi)，打不起來，保持現(xiàn)狀，只會更久……”
“原因呢？”
“走私！”王守仁道，“雙方私下走私頻繁，都得益甚大，沒必要打，誰也不想打�！�
“那個楊一清不管嗎？”
“這事兒他不好管啊�！蓖跏厝式忉尩�，“不僅是將領(lǐng)，普通士兵都搞走私，私下交易蔚然成風(fēng)，如此這般，都得到了實惠，還能致使邊關(guān)安穩(wěn)……”
王守仁嘆道：“邊鎮(zhèn)本就寒苦，將士們軍餉又極其低，閑時還要搞軍屯，說實話，還不如做工劃算呢，若是太過嚴(yán)苛，且不說楊一清能否彈壓的住士卒情緒，士氣一落千丈是肯定的，先生，大明的軍隊制度該改改了�！�
“這個……”李青有些遲疑，“軍隊不比其他，朝堂可以隨便折騰，那些個文官壞歸壞，可大多都還是講規(guī)矩的，軍隊可不講這些……一個不慎，可真會炸鍋的！”
“這個我也知道，可一直這么拖下去，待到積重難返，只會更糟糕�！蓖跏厝食谅暤�，“以前日子過得窮，當(dāng)兵生活有保障，如今大明富裕起來了，當(dāng)兵的優(yōu)勢就沒了，甚至……士卒還不如一些百姓呢，要知道，他們可是要上戰(zhàn)場拼命的��！”
王守仁嘆道：“隨著大明持續(xù)發(fā)展，這種心理落差會越來越大，用先生的話說：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終會到來。
可到了那一天，再想補救可就晚了�。 �
李青一凜：“都這么嚴(yán)重了嗎？”
“呃…，倒也沒有�！蓖跏厝视樣樀�，“這不是分析未來嘛。”
“你可嚇我一跳�！崩钋嗟闪怂谎�。
王守仁撓撓頭，悻悻道：“不過我可沒危言聳聽，當(dāng)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且比例越來越低，終會無法忍受。”
“這確實是個問題……”李青緩緩點頭，問：“這些你可有跟皇帝說？”
“還沒，單是讓他暫時放下出兵的念頭，就費盡了口舌，且我還擔(dān)心他會反悔，這才急著在你這兒上道保險�！蓖跏厝士嘈Φ�，“少年天子，哪有不愛軍功的��！”
頓了下，“至于軍隊改革，我還真不敢告訴他，皇上終是年輕，萬一操之過急……后果難料�。 �
王守仁訕笑道：“所以，只能讓先生發(fā)愁了。”
李青又氣又好笑，同時，又有些無奈。
“唉……其實軍隊改革，早在洪武朝時，我就有跟太祖提過，可惜，沒被采納�！崩钋喑烈鞯�，“貿(mào)然動軍戶制度，會動搖大明軍隊根本，可如你所說，軍戶制度不改，持續(xù)發(fā)展下去，在心理落差的打擊下，明軍戰(zhàn)力會越來越低下……”
王守仁道：“只要舍得，還是可以適當(dāng)改變的�！�
“提高待遇是吧？”李青笑問。
“對，減輕心理落差，士氣自會緩步上漲，若能保持高水準(zhǔn)待遇……”
“大明軍隊何其多？”李青打斷他，“當(dāng)然了，提升待遇是必須的，可一味的提高待遇，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還會滋生驕狂……，得有一套完善的制度才行�！�
頓了頓，嘆道：“其實軍戶制、屯田制，看似以低成本保障了國家武裝，卻也實實在在限制了軍隊?wèi)?zhàn)力！”
老朱太摳門了……李青心中吐槽。
可話說回來，大明建國之初搞這套，的確切實可行，且也能節(jié)省大量開支，只是隨著持續(xù)向好發(fā)展，百余年下來，百姓日子好過不少，士卒日子卻無太大改變。
有心理落差，既是情理之中，也是在所難免。
士卒的情緒不可不顧，真若積攢到極限……后果很嚴(yán)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