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朱厚熜哼了哼，嘴角重新漾起笑意，嘿嘿道：“這關(guān)口，不打白不打……”
笑意很快斂去，朱厚熜揉著肚子，沒好氣道，“這個黃錦……把朕忘的死死的，真的是……算了，先捱一捱吧�！�
張?zhí)笫堑米锼懒耍约阂策�未通過此次大禮議彰顯權(quán)威，這種時刻，正是各方勢力都不穩(wěn)定的時刻，朱厚熜可不敢賭。
長生者都已現(xiàn)世了，若是倒在這關(guān)口，那可真的是死了也不閉眼。
……
半晌午。
黃錦氣喘吁吁的來到乾清宮，胖臉寫滿了成就感，“皇上，妥了，都辦妥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朱厚熜見他兩手空空，眉毛不由挑起。
“沒有！”黃錦斬釘截鐵，“那李百戶的事奴婢都查清楚了，昨夜當(dāng)值的兩個小黃門，也給安排去了浣衣局�！�
“你還挺驕傲？”
黃錦撓撓頭：“有什么不對嗎？”
“來，過來�！�
“哎�！秉S錦上前。
“附耳過來，仔細聽�！�
“？”
下一刻，他那胖大腦袋就被朱厚熜摁在了肚皮上……
“聽到了什么？”朱厚熜怒問。
“呃……奴婢想起來了�！秉S錦被薅著衣領(lǐng)，不敢妄動，只得道，“皇上松下手，奴婢這就去�！�
朱厚熜恨恨彈了他一個腦瓜崩，這才消了些郁悶，哼道：
“半日都熬過來了，不差這一會兒，先說說那李百戶之事。”
“餓著怎么行……是�！币娭髯訍阑穑S錦不敢再廢話，忙道，“這人姓李，名子，金陵人，時年二十……”
“說重點！”
“他來京師攏共才幾日光景，本來是去的太醫(yī)院，后又走了張永張公公的門路，進了錦衣衛(wèi)……”黃錦如竹筒炒豆子般，將所知信息一股腦說了出來，“皇上，他真沒說謊，昨夜是他第一次當(dāng)值�！�
朱厚熜：“……”
“等等，太醫(yī)院？”朱厚熜忽然發(fā)現(xiàn)了這一細節(jié)，“他先是去了太醫(yī)院？”
“是，據(jù)奴婢所查，他是經(jīng)太醫(yī)院針灸科的張?zhí)t(yī)推薦，這才得以進京做官。”黃錦說，“張?zhí)t(yī)也如實交代了，是受金陵永青侯李家所托……”
李青來京師沒幾天，想要查他底細并不算難，何況黃錦奉了圣意，自然更加輕松。
這下沒意外了……
朱厚熜總算徹底篤定了李青的身份。
“他確是會醫(yī)術(shù)來著，當(dāng)初就是靠著醫(yī)治孝慈皇后發(fā)家……”朱厚熜碎碎念著，“這么看來，之前曾醫(yī)治過憲宗、孝宗、武宗三位皇帝的李長青李神醫(yī)，多半也是他沒錯了……連著送走三位皇帝，他可真吝嗇……朕得下苦功夫了……”
朱厚熜吁了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黃錦正瞪著小眼睛認真聆聽，不由心下一慌，“都聽到了？”
“聽到了！”黃錦耿直點點頭，滿臉的怪異，“皇上，您……”
“你聽到了什么？”
“奴婢聽到……”
“你什么都沒聽到，知道嗎�。俊敝旌駸写驍嗨慷�。
這要換個人，他非滅口不可，奈何這人是黃錦……
朱厚熜無奈又惱火：“你這個混賬……換個皇帝你都死八百回了知道嗎？”
�。窟@么嚴重的嗎？黃錦有些傻眼，訥訥道：“皇上，那，那咋辦��？”
朱厚熜扶額：“人都說伴君如伴虎，你就一點也不怕朕？”
黃錦撓撓頭，突然有些難過，覺得主子對他生分了。
見他這般模樣，朱厚熜沒由來的涌起一抹愧疚，“行了行了，趕緊去弄些吃的來，記著，莫招搖�！�
“哎，奴婢遵旨�！秉S錦行了一禮，轉(zhuǎn)身去了。
朱厚熜低罵道：“這混賬，他還委屈上了，也是慣的他……”
搖了搖頭，他思緒重新回到李青身上。
繼兩個永青侯之后，他又以‘李神醫(yī)’這個身份，間接關(guān)照朝政這么久，看來，他對大明社稷十分重視，今來京師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他在這個節(jié)骨眼來，多半與大禮重議脫不開關(guān)系……
朱厚熜眉頭輕皺，暗道：只是……他是來幫我的，還是來反對我的呢？
第76章
朱厚熜的試探
這是個問題！
很重要的問題！
朱厚熜再如何自信，也不敢自大到能掌控這個與大明同齡，甚至比大明還古老的存在。
這可是真正的長生之人啊。
朱厚熜很難不敬畏，哪怕他是皇帝。
不只是有所求的緣故，也有對神秘莫測存在的本能惶恐。
因為他并不知道，李青的神仙手段是什么，又有多恐怖。
獲得階段性勝利的朱厚熜，一時間沒那么開心了，也沒那么自信了。
他不知道，如若李青真是來反對他的，他該怎么辦？
妥協(xié)還是拒絕？
這是個大問題……
“皇上，好吃的來了。”黃錦提著食盒進來，“吃些東西再忙公務(wù)……啊，還沒忙啊。”
朱厚熜斜睨了他一眼，道：“沒引人注意吧？”
“沒，您看，奴婢還特意換了衣服……”黃錦指著肚皮說。
朱厚熜被逗的一樂，語氣沒了之前的惡劣，“吃了沒？”
“試吃了，味道挺好的�！�
“朕是問你餓不餓？”
“不餓。”
“不餓也再試吃一遍吧�！敝旌駸锌炕匾伪成�，道：“主要朕也吃不了這些，省得浪費�！�
頓了頓，“稍后讓張永再來一趟�！�
“哎，好。”黃錦騰出一個碟子，將菜肴一樣夾了一筷子，挨個品嘗……
“好了，皇上您快吃吧，奴婢去叫張公公來�！�
朱厚熜這才動了筷子……
“皇上您找奴婢？”
“嗯�！敝旌駸蟹畔驴曜�，拿錦帕擦了擦嘴角，“昨夜當(dāng)值的李百戶是你安排進錦衣衛(wèi)的？”
張永一凜：不是，這么快的嗎？
“奴婢有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張永很識時務(wù)，當(dāng)即伏地請罪，“奴婢這就上繳贓款，還請皇上從輕發(fā)落……”
朱厚熜見他這副模樣，反而輕松了許多。
至于嚴懲張永……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將他踢下去，現(xiàn)階段沒人能頂上來，且外臣風(fēng)波未平，內(nèi)宮皇太后也已得罪死了，實不宜再對宦官大動干戈。
朱厚熜心中苦悶。
外臣，后宮，錦衣衛(wèi)，司禮監(jiān)……想要全部掌控，任重而道遠，此外，還有一個長生者。
所幸張永只是貪污，并不知李青秘密，且貪污也不是無法容忍的事，放眼滿朝公卿，又有幾人兩袖清風(fēng)？
“罰俸三年，下不為例！”朱厚熜吐出一口抑郁之氣，不放心的再次試探道，“你對那李百戶了解多少？”
“奴婢只聽他說……跟金陵永青侯有些交情，別的不知道了。”張永一臉欲哭無淚，“皇上，奴婢財迷心竅，可奴婢萬沒想過巴結(jié)金陵永青侯啊，這這，八竿子也打不著啊……”
“行了行了�！敝旌駸幸娝_不像知道真相的樣子，哼道，“若有下次，最輕讓你滾出司禮監(jiān)�！�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睆堄酪荒槕c幸與感激，“謝皇上隆恩，奴婢這就回家將贓款上交內(nèi)帑。”
朱厚熜‘嗯’了聲，問：“跪?qū)m門的散了沒？”
“回皇上，現(xiàn)已散了�！睆堄狼娜凰闪丝跉�，解釋道，“打完廷杖，他們便也跪不下去了，奴婢就給轟走了�！�
“他們?nèi)绾畏磻?yīng)？”
“這個……”張永訕訕道，“他們?nèi)允遣环摇粷M情緒更高了。”
朱厚熜呵呵一笑，卻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哼道：“他們不滿？朕還不滿呢，明日再跪?qū)m門，直接打便是了。”
“……是�！睆堄罒o奈遵旨，“皇上可還有吩咐？”
朱厚熜冷笑說：“你不是喜歡插手錦衣衛(wèi)嗎，朕就再給你機會，今夜之后，讓那李百戶調(diào)到白天當(dāng)值�！�
“那……奴婢就奉命行事了�！睆堄琅阒⌒姆Q是，見皇帝仍有余怒，知趣地又行一禮，“奴婢告退�！�
“這個張永……”朱厚熜慍怒，“黃錦你但凡爭點氣……黃錦，黃錦，你躲那么遠做甚？”
黃錦搖著胖手，道：“皇上不是您說伴君如伴虎……奴婢這不是怕惹著你了嘛？”
“……這會兒你倒是聽話！！”朱厚熜氣得不行，“過來！”
黃錦無奈上前，怏怏道：“請皇上吩咐�！�
“朕問你，想不想做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
“不想！”黃錦幾乎沒思考。
“你……再想想�！�
“就是不想啊�！秉S錦訕笑道，“奴婢蠢笨，哪能做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啊，再說了，去了司禮監(jiān)，就沒辦法日日陪著皇上了�！�
“你……，唉，你呀。”朱厚熜有恨鐵不成鋼的惱恨，亦有感動，緩聲道，“誰說做了司禮監(jiān)掌印就不能陪朕左右了？”
“可是……奴婢怕搞砸了事，給皇上添憂�！秉S錦躊躇道，“皇上您是知道奴婢的，真沒那個能力�！�
“朕教你�！敝旌駸袦芈暤溃澳菑堄澜K是先帝培養(yǎng)出來的，朕使著不放心，這座皇宮里的人，能讓朕完全信任的，除了母后就是你了，你不愿幫朕？”
“奴婢……”黃錦胖臉都快皺成了麻花，“只要能為皇上分憂，再苦再累，奴婢都愿意去做，可這個……奴婢真不行�！�
朱厚熜笑笑道：“當(dāng)初朕接到先帝遺詔，也怕自己做不好皇帝，可如今……朕不做得挺好嗎？”
“相信自己！”朱厚熜鼓勵道，“有朕給你撐腰，你有什么好怕的？”
黃錦痛苦道：“這司禮監(jiān)掌印……奴婢非做不可嗎？”
“非做不可！”朱厚熜嘆道，“除了你，朕也沒人可用了啊�！�
“其實……有的。”黃錦道，“皇上，您忘了陸炳嗎？”
朱厚熜：“……”
陸炳與黃錦不同，人有世襲的官職，其祖父以軍籍入錦衣衛(wèi)，如今其父已然承襲錦衣衛(wèi)，之后陸炳也要走這條路……
朱厚熜對陸炳的期許，可比黃錦高多了，哪能讓其進司禮監(jiān)？
再者說了，陸炳可以說是他的發(fā)小，自己發(fā)達了，不提拔兒時玩伴也就罷了，要是閹了發(fā)小做太監(jiān)……這是人干出來的事兒？
而且，自己幼時是吃陸炳娘親的奶水長大……
吃人奶水，閹人兒子，這也太喪盡天良了。
朱厚熜并非泯滅人性之人，自問干不出這種事。
“怎么，你想親自操刀？”朱厚熜揶揄。
“呃……”黃錦訕訕道，“確實有點不合適哈。”
“你也知道？”朱厚熜瞪眼，隨即又是一樂，“陸炳要是知道了，非揍得你桃花朵朵開�！�
黃錦嘿嘿道：“他才多大？真要打……奴婢一屁股就能壓壞他！”
“……”朱厚熜好笑搖頭，“不貧了，這幾日太乏了，朕去睡會兒，申時末再叫朕。”
“好�！秉S錦欣然道，“皇上早就該養(yǎng)成午睡的習(xí)慣了，休息足了才能更好的處理公務(wù)嘛，奴婢算著時間呢，您放心睡�！�
朱厚熜點點頭，心道：我之所以午睡，是為了晚上有精神。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當(dāng)旁敲側(cè)擊一下，試探出李青的態(tài)度……
……
申時末，黃錦卡著點喚醒朱厚熜，并送上了在宮外采買的菜肴。
“皇上，奴婢連夜宵也都買了，今夜不用再吃烤薯了。”黃錦一邊為他布菜，一臉‘快夸我’。
“真聰明！”朱厚熜滿足了他，“記著，不要只在一家酒樓，頻換著來。”
“好�！�
“嗯……等那李百戶進宮當(dāng)值，你帶他過來�！�
黃錦：“皇上，您真覺著……”
“讓你做你就做，咋老是有意見？”朱厚熜不悅道，“這個毛病得改�！�
“……是。”
“這才對嘛�！敝旌駸兄赜纸o了笑臉，開始吃喝……
用完膳，朱厚熜開始批閱奏疏，很快進入工作狀態(tài)……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
~
李青卡點上班，剛來到乾清宮附近就被黃錦盯上了。
“哎呀，咱家還以為李百戶你不來了呢�！秉S錦小跑來到李青跟前，低聲道，“皇上要見你�！�
李青并不意外，之前他就推算出小皇帝知道了他的存在，昨夜又見青李，更一步證實了他的猜想。
他便也給了諸多線索。
以小皇帝的聰慧，很難看不出他的‘可疑’。
“好�！崩钋噙~步往殿門處走。
“等一等�！秉S錦扯了扯他，悄悄道，“皇上把你當(dāng)做別人了，到時你解釋一下�！�
李青：“……放心，欺君之罪，誰敢犯�。俊�
“你知道就好。”黃錦點頭，嚴肅道，“還有，今夜可不能再如昨夜那般無禮了，須知，伴君如伴虎�！�
李青忍俊不禁：“公公高見�！�
“嚴肅點兒�！秉S錦瞪了瞪小眼睛，“咱家也是為你好，真惹怒了皇上，沒你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