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章
“兩個月吧。”朱厚照說,“我跟我媳婦說的是去蘇..州學(xué)習(xí)一下酒樓經(jīng)營,只請了三個月假,除去路上時間,也就剩兩個月了。”
李青頷首,打趣道:“你咋還染上懼內(nèi)的毛病了,臨了臨了還隨了你爹�!�
“……”朱厚照白眼道,“小劉為我生了仨兒子,鬼門關(guān)走了兩遭,我哪能不心疼啊?再說……我跟我父親不一樣,他是真怕,我是疼愛�!�
頓了頓,“那個……她現(xiàn)在還好嗎?”
“生活是挺好的,她的身份地位,又怎會過得差了?”
“倒也是�!敝旌裾拯c點頭,沒再多問。
~
午時末。
三人在學(xué)塾附近的一家小飯館,點了幾樣小菜,要了壺酒。
王守仁只吃了一點點,酒水更是不能沾染,見他如此,兩人也沒了繼續(xù)游逛的心思,吃過飯,便推著他打道回府了……
又兩日調(diào)養(yǎng)之后,李青跟王守仁打聽了下楊慎的住處,出了門。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這首詞,對李青的震撼很大。
不單單是詞好,更多是它喚起了一些李青的迷糊記憶。
作為三國迷,對這首詞可謂是如雷貫耳,尤其那句‘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李青最是喜歡。
只可惜,李青來的比較晚,且一來就被老朱硬控了,沒機(jī)會去接觸羅貫中。
當(dāng)然了,《滾滾長江東逝水》只是提高了李青個人對楊慎的印象分,本不足以讓他如此。
如此,是因為楊慎的才具不容辜負(fù)。
浪費人才可比浪費糧食還要可恥。
…
縣衙。
結(jié)束了一日忙碌的楊慎,走到書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咕咚咚灌了幾大口茶水,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可今日,他足足斷了五樁,現(xiàn)在耳朵還在聒噪,頭都要炸了。
知縣官職不大,可管的事兒卻是不少,一縣之地的大事小情,都?xì)w知縣管,還要兼顧稅收,推行朝廷政策,林林總總……可謂是沒個清閑時候。
就工作量而言,比之內(nèi)閣大學(xué)士,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唉,知縣也難當(dāng)啊……”楊慎嘆了口氣,滿臉疲倦。
瞅了眼窗外,天色已暗,桌案上卻還有一些公務(wù)沒來得及處理,“算了,今日就不回去陪小娥了�!�
吃了些點心,補(bǔ)足糖分的楊慎,再次精神抖擻,提筆蘸墨,開始加班兒……
“可算是清空了�!睏钌鲹沃鴷钙鹕�,一手捶著后腰,準(zhǔn)備去隔壁休息……
出了書房沒走兩步,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楊慎轉(zhuǎn)過頭。
李青啟齒一笑,“好久不見啊,楊慎�!�
楊慎大驚失色,“來……唔�!�
“別喊,是我�!崩钋鄿惤澳阕屑�(xì)看看我是誰?”
楊慎瞪眼瞧李青,少頃,眼瞪更大,“你,你你你……”
“小點聲�!�
楊慎點點頭。
李青松開手,笑道:“在這里談,還是……?”
楊慎驚愕良久,才道:“就這里吧。”
說著,請李青進(jìn)書房,順手拴上門。
回過身,再也無法掩飾震驚,“你你,怎么一點點變化都沒有?”
李青微微一笑:“因為我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
楊慎只覺荒誕,可眼前這副模樣的李青,又如何不荒誕?
一時竟是無言。
李青四處瞅了一眼,見只有一把椅子,便也沒去坐,省得將禮法看得比天還大的楊慎再次炸鍋。
“你不會以為皇帝能原諒你,是因為他肚量大吧?”
“這……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要不是你……”楊慎突然止住話語,陷入沉思。
是啊,皇帝為何會這般聽信他的話?
這才是重點……
“正式介紹一下,我,李青,洪武十五年入朝,初為孝慈皇后醫(yī)病,后進(jìn)錦衣衛(wèi),之后立下軍功,太祖親封永青侯……正統(tǒng)五年再次入朝,景泰初年再獲封永青侯……”
李青一口氣說罷,靜待楊慎消化。
楊慎一時無法接受這么荒誕的說法,可又無話可駁。
“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你可有證據(jù)?”
李青無奈道:“說了也無法取信于你,還是做吧。”
“做?”
李青沒說話,烏黑濃密的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少頃,懸浮起來,繼而越來越高……
楊慎只得仰視。
這一刻,楊慎的世界觀崩塌了……
太神奇,太夢幻了……
跟做夢一樣。
楊慎自己掐了一把,很疼。
李青緩緩墜落,腳尖點地,輕輕巧巧的立在他面前,長發(fā)如瀑灑下,仿佛之前什么也沒發(fā)生。
“現(xiàn)在,你信了嗎?”
“我……”楊慎張口結(jié)舌,半晌,“你,你為何要告訴我?”
李青一嘆:“因為我這個秘密,瞞不了太久了,注定要被人得知。這個理由可夠?”
第294章
是非功過,一目了然
楊慎內(nèi)心的震撼久久無法平息。
李青沒再多言,給他充分的時間消化。
許久之后,
楊慎緩緩道:“瞞不了太久,也還是能瞞的,至少當(dāng)下如此,可你為何主動對我說出來?”
“因為你能力出眾!”李青說。
“就因為這個?”
“不夠?”
楊慎默然。
李青:“其實,你父親也知道。”
“�。俊�
“不然你以為他為何退場?以他的能力,以他的政治影響力,只要他想,完全可以一直做內(nèi)閣首輔。哪怕皇帝再如何惱恨他,只要他不愿意離開朝廷,皇帝也無可奈何�!崩钋嗾f,“這點,你當(dāng)清楚。不是嗎?”
楊慎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你告訴我這些,目的是什么?”
“堅定你的信心,除去你的心理負(fù)擔(dān),同時呢……”李青笑了笑,“也可能是我多心了,怕你因?qū)实鄄粷M,不想更多的為國為民�!�
楊慎愕然。
半晌,“我好像明白了�!�
“你是想讓我相信,你有能力促使皇帝升我的官,以便我更大限度的施展抱負(fù),為國為民。又害怕我因大禮議之事,不肯接受皇帝的好意,可對?”
“嗯,大概是這樣吧�!崩钋囝h首。
“這么說,皇帝也知道了你長生的秘密……我明白了�!睏钌髂抗庾谱频溃皞魇诨实坶L生之術(shù),才是你話語權(quán)的基石,這才是你的底氣所在�!�
李青輕笑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大抵就是這樣了�!�
“呼~你讓我緩緩�!�
楊慎走到書桌旁坐下,陷入沉思。
李青不打擾他,頗有耐心。
約莫一刻鐘后,楊慎問:“你真能讓皇帝長生?”
“不能!”李青直言不諱,“我騙他的,長生不能復(fù)制,如若可以,怎么也輪不到他。不然,我何苦奔波百余年,不得清閑?”
“是嗎?為何不能是因為……”楊慎笑了笑,“公是公,私是私,我欠你一份大人情……”
“你不欠我人情,我之所以拉你一把
,完全是因為你父親�!崩钋嗟溃拔抑皇芹`行與你父親的承諾。你不必因此介懷,有言便言,但說無妨�!�
楊慎也不矯情,道:“既如此,那我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以為,你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一旦皇帝長生,第一個殺的就是你這個師父,故此,你才不敢傳授長生之術(shù)。如此,更合乎情理�!�
李青:“首先,你對大明實錄,當(dāng)也有所了解,大明皇帝可有修仙求長生的?其次,你對我的實力一概不知,皇帝殺不了我,只要我不求死,任何人都?xì)⒉涣宋�。�?br />
楊慎驚愕,繼而苦笑,“坦白說,我不太相信,可……好像我也不得不信�!�
“你信與不信,事實就是如此�!崩钋嗟坏�,“與你說這些,非是在炫耀什么,不過是想降低溝通成本。同時,也是為了告訴你,我的底氣可以是你的后盾,讓你沒有后顧之憂。”
楊慎沉吟道:“這也是你與我父親的……交易?”
“不是。”李青搖頭,“我只承諾保你無恙,你父親也只有這么點要求。今日如此,只因你個人�!�
“好吧……”楊慎微微點頭,好奇問,“你與我父親的交易是什么?”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涵蓋極廣,簡單概括就是穩(wěn)住正德一朝的政治主張,新君舊臣的權(quán)、利爭奪,不上升到影響朝政,以便讓大明能穩(wěn)中求進(jìn)。”
李青舉例,“就拿持續(xù)推行簡化文字來說,若沒有之前的鋪墊,如今普及難度會高出不少�!�
楊慎驚愕道:“簡化文字也是你的手筆?”
李青頷首:“這種影響深遠(yuǎn)的國策,如若不提前鋪墊,臨時起意怎可能成功?正如今時大明收回草原,事實上,從洪武朝就開始鋪墊了,太祖太宗如此,仁宗宣宗亦如此,當(dāng)初宣德皇帝北巡是為種因,今時嘉靖皇帝北巡是為摘果……”
李青吁了口氣,道:“其實,早在景泰皇帝時,就可以嘗試摘果子了,歷經(jīng)京師保衛(wèi)戰(zhàn),草原的野心被擊得粉碎,已具備了條件,只是還不足夠成熟,故才暫時性放棄,改為激化草原內(nèi)部矛盾,故意向其輸入農(nóng)耕……,唉,景泰皇帝也是費了好大毅力,才忍痛舍棄這一誘惑�!�
李青嘆道:“你對皇帝不滿,我對他也不喜歡。說實話,如此大的功績,從個人情感上來說,我并不愿意安在他頭上,然,時也,命也,運也,只能說他運氣好�!�
楊慎聽得瞠目結(jié)舌。
大明超出常理的持續(xù)興旺,全然超出歷史局限的發(fā)展,好似一下說得通了,也能合理串連在一起了。
前提是,加上一個李青!
實錄上,史官對李青的貢獻(xiàn)雖沒有歪曲事實,卻也進(jìn)行了大幅度弱化,非必要,不記載。
如今聽了這一席話,楊慎才知道李青的付出。
盡管李青只說了這兩件事,盡管沒有明說這是他的功勞,可楊慎明白,如若沒有深度參與,不可能說出如此清晰的內(nèi)在邏輯。
而且從實錄來看,李青說的這些,并不被主流官員認(rèn)可,再聯(lián)想到兩任永青侯在同僚中的名聲……
再聯(lián)想到金陵李家……
是非功過,一目了然!
楊慎深深望著他,輕聲問:“你……為何?”
李青哂然一笑,“你如此費心盡力的推行普及教育,又是為何?”
楊慎呆了下,輕輕笑了,笑意逐漸濃郁,笑聲爽朗……
好一會兒,
楊慎起身深深一揖,“楊慎見過永青侯�!�
“永青侯是李浩,可不是我�!崩钋嗍Φ溃拔抑皇抢钋�,一直都是,叫我李青便可�!�
楊慎欽佩之余,又不禁為之哀傷,嘆道:“大明……辜負(fù)了你�!�
“何以這么說?”李青奇怪。
“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你現(xiàn)在……不是大明國師了,對吧?”
“我也不是永青侯了啊,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李青伸了個懶腰,“一點不耽誤我做我想做的事,何需在意?”
楊慎慘然一笑,“慎,自慚形穢�!�
李青哈哈一笑:“無需如此,你很優(yōu)秀,不過,你可以更優(yōu)秀�!�
“我知道,你不屑于依靠旁人得以晉升,昔日對首輔之子這個身份也很懊惱,可我要告訴你的是,站的足夠高,才能看得足夠遠(yuǎn),一個知縣再如何有能力,也只能為一縣百姓�!崩钋嗾f道,“我相信,你父親也對你說過類似的話�!�
楊慎默了下,輕輕點頭。
“常言說,英雄不問出處。張桂二人你不喜,可你能否認(rèn)他們對大明的貢獻(xiàn)嗎?”
楊慎苦笑:“昔日……確是不喜,如今,早沒了偏見�!�
頓了頓,“李……我還是叫先生吧�!�
楊慎正色道:“先生既愿意提攜,慎自會受之,不負(fù)先生,不負(fù)先考,不負(fù)大明�!�
李青松了口氣,含笑道:“你如此作想,我也放心了�!�
“還請先生給我一些時間,我暫時還不能離開余姚�!�
“你需要多久?”
楊慎估算了下,“還需一年!”
“沒問題!”李青道,“一年之后,我會奏請皇帝,先升任你做知府,你有個心理準(zhǔn)備。事先說好,知州不是終點,你可不能懈怠�!�
楊慎點點頭。
思忖少頃,道:“我不想進(jìn)京做官,內(nèi)閣也好,六部也罷,非我之所求。這與皇帝無關(guān)�!�
李青詫然,隨即恍然,“你可是擔(dān)憂……由于你父親的關(guān)系,一旦進(jìn)京做官,就只能延續(xù)你父親的生態(tài)位,不得不與皇帝打擂臺,為主流官員爭利?”
楊慎苦澀道,“時至今日,再憶往昔……感慨良多啊。”
“嗯…,你的擔(dān)憂很有道理�!崩钋嘁彩且粐@,“也好,不過,你還是要肩起重?fù)?dān)的,當(dāng)然了,你可以拒絕�!�
楊慎搖頭:“先生如此用心良苦,慎怎好辜負(fù)?且慎也不甘庸碌一生!”
“呵呵……虎父無犬子�!崩钋嘈σ饕鞯溃拔乙嘞嘈�,你能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
言罷,“時候不早了,告辭!”
“我送……”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