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3章
“呼~”
朱厚熜淡淡說道:“此事到此為止,勿要再議�!�
“皇上……李……永青侯他可來找您了?”禮部右侍郎徐階,開口問道。
徐階也參加了逼殺李青的行動,只是他不在第一序列,加之年紀不算大,故才不像嚴嵩等人,站起來都費勁兒。時下,已恢復了小半。
朱厚熜微微頷首,“李青來了,與朕說了一些事情。”
聞言,群臣頓時上心。
不料,皇帝卻是引而不發(fā),轉(zhuǎn)而道:
“朕知道,你們?nèi)绱酸槍钋啵鞘浅鲇趥人利益,而是為了大明萬年計著想,怕他學那司馬懿。不過,以朕看來,他李青不是這樣的人,近一百六十年的時間,難道還不足以看清一個人嗎?”
“李青若真在意權力,亦或狼子野心,又豈會屢屢離開權力中樞?”朱厚熜說道,“不管你們怎么看他,都無法否認他對大明的貢獻……實不該這般求全苛責�!�
夏言大口喘息,磕磕巴巴的說,“一次,一次惡,李青只要犯一次惡,哪怕生出一次惡的念頭,大明便,便可能是……萬劫不復�!�
“是啊皇上,祖宗的江山社稷容不得丁點大意啊�!�
“皇上,寧殺錯,不放過�!�
……
梁子已經(jīng)結(jié)下,怎能就此收手?
自己這一群文弱書生不行,錦衣衛(wèi)呢?
東廠呢?
大明軍隊呢?
一個人再厲害也有個限度,一百不夠就一千,一千不夠就一萬……
還殺不了了?
朱厚熜冷冷看著他們……
“太祖沒殺,成祖沒殺,仁宗、宣宗、英宗、中宗、憲宗、孝宗、武宗都沒殺,朕豈可殺?”
“皇上,那是歷代先帝不知情!”
“你們又怎知歷代先帝不知情?”朱厚熜反問,繼而又是一嘆,“朕說了,此事到此為止,誰再揪著不放……”
朱厚熜掃視一周,淡淡道:“誰主張,誰去做!”
群臣:(⊙o⊙)…
“散朝,最后再說一次,此事休要再提!”朱厚熜重重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
“好了,這些加之前的,怎么也能吃個兩年半�!崩钋鄬⒋笥衿窟f給黃錦,“放置陰涼干燥處,可保藥效不失�!�
黃錦悶悶接過,問道:“有件事,我想問一下你�!�
“什么?”
“皇上說這樣可以幫助他鞏固皇權,可……”黃錦悶聲道,“除了你受了一肚子氣之外,皇上的目的似乎并未達到,撐死也就是個轉(zhuǎn)移矛盾�!�
李青笑了笑,道:“我走之后,皇帝便可以鞏固皇權了�!�
“啥意思?”
“修仙!”李青說。
“???”
李青抿了口酒,道:“我秘密曝光,皇帝修仙便不是無的放矢了�!�
“可這是假的啊?”
“真假并不重要,有了我這個先例,誰敢說皇帝就一定修不成?這是一大威懾!”李青說,“皇帝+長生,群臣便會老實許多,因為一個皇帝便可貫穿他們,乃至他們子孫的政治生命�!�
黃錦愕然,“原來,原來如此……可你……?”
“我為啥同意他光明正大修仙?”
“嗯啊。”
“之前不是告訴你了嘛,意在讓他們閉嘴�!崩钋嗾f道。
黃錦:“你就不怕皇上顧此失彼,因小失大?”
李青幽幽一笑:“你猜,他敢嗎?”
“我……”黃錦悻悻道,“李青啊,我說句公道話你別生氣哈。”
“想說我太霸道,不講道理,不顧你家主子的感受,對吧?”李青笑問。
黃錦點點頭:“是啊,我知道你是好心,也是為了大明好,可你……”
“好好說話沒人聽的,知道嗎!?”李青苦澀道,“群臣如此,你家主子也是一樣,就拿今日來說,如若我沒有恐怖的武力,你猜,他們會不會一擁而上來打殺我?”
黃錦撓撓頭,耷拉下腦袋,郁悶道:
“明明你做的都是好事,當?shù)玫绞廊丝隙�,可……卻一整個全給得罪了,甚至人人都痛恨你,真的是……就沒有兩全其美之法嗎?”
李青緩緩搖頭:“沒有,這是一場此消彼長的游戲,根本不存在和和氣氣�!�
黃錦默了下,轉(zhuǎn)而安慰道:“皇上英明睿智,肯定能達到你的期望,你就放心吧�!�
李青望了眼皇宮方向,回頭微微一笑,頷首道:
“今日如此對群臣,明日也可如此對他,這點他清楚,明白�!�
第323章
禁忌
奉天殿上,靜默無言。
誰也不敢相信,皇帝竟能容忍李青的存在。
這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李青的存在,對權力結(jié)構(gòu)的破壞無需多言,要知道,權益受損的可不只是官員,皇帝受損更大。
何況,當今皇帝這般戀權。
這樣的李青,皇帝居然可以不追究?
‘誰主張,誰去做……’
多么令人惱火的甩鍋啊……
群臣默默退出大殿,世界觀遭受嚴重沖擊的他們,久久無法平靜……
~
連家屯兒,嚴府。
嚴嵩一到家,兒子嚴世蕃就涌了上來,好奇道:“爹,今日生了何事啊?”
嚴嵩本不想告訴兒子,可轉(zhuǎn)念一想,今日之事親歷者如此多,定然會流傳開來,倒也沒有保密的必要。
“知道李國師吧�!�
“瞧您說的……”嚴世蕃悶悶道,“兒子有今日,可是全拜他所賜……他來京師了?”
“嗯,就在連家屯兒�!�
“��?”嚴世蕃一驚,忙道,“什么時候來的,他該不會是……又要做大明國師吧?”
嚴嵩微微搖頭。
“呼~嚇死我了……”嚴世蕃露出劫后余生的慶幸,忽然想到了什么,趕忙問道,“今日連家屯兒這么熱鬧,也是為他?”
“不錯�!眹泪蚤L嘆一聲,看向兒子,“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他?”嚴世蕃撇嘴道,“不就是仗著皮相好,被皇上……”
“啪——!”
嚴世蕃立時眼神清澈,少頃,氣郁道:“爹你咋又打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嚴嵩怒道,“實話告訴你,今日滿朝公卿去他家,好懸全軍覆沒,你還敢在背后嚼舌根子,不想活了?”
“滿朝公卿全軍覆沒?”嚴世蕃茫然。
“李子便是李青,是永青侯,從洪武朝開始……李青,李青,李長青,李子,都是他……知道嗎,一直都是!”
嚴世蕃都驚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爹呀,你糊涂了吧?這怎么可能?一個人怎可能活這么久,且還能容顏不老?”
嚴世蕃無語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這會兒咋……”
“閉嘴!”嚴嵩叱道,“聽老子說……”
……
“這這這……都是真,真的?”嚴世蕃咽了咽唾沫,接著,驚呼道,“爹,他是不是吼了句‘是我!是我�。�!’?”
嚴嵩也是一驚,“你在家也能聽到?”
雖說同在一個屯子里,但隔了足有一里地,嚴嵩實沒想到竟能傳這么遠。
不料,兒子的回答更讓他震驚。
“爹,我,我是聽到了,可可……可我不是在家聽到的�!眹朗擂嫔钒�,結(jié)結(jié)巴巴道,“國子監(jiān),我是在國子監(jiān)聽到的,你忘啦,近年來,幾乎都是只要你一醒,我就不能睡了?”
嚴嵩豁然起身,滿心震悚,失驚喃喃:“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半晌,
“說說當時什么情況?”
“當時……”嚴世蕃艱澀道,“我剛進國子監(jiān),還沒進學舍就聽到了那句話,跟炸雷似的,不只是我,當時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就……就跟在耳邊炸開一般,著實駭人。”
‘撲通!’
嚴嵩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徹底麻了。
再思及今日種種,只覺自己的命……還是挺硬的,這都沒死。
“娘的,他娘的……無敵了,真是無敵了。”嚴嵩哆嗦著說道,“你們想如何就如何吧,老子絕不再蹚這渾水了�!�
想到在李青家中逼殺李青,在奉天殿上附和“寧殺錯,不放過”,怎一個后怕可以表述?
老子慌的一批,兒子更是不濟。
“爹啊,你說……他會不會弄死我�。俊�
嚴嵩瞥了兒子一眼,不確定的說:“安分守己,應該死不了。”
“你別應該啊……”
~
類似的一幕,在大多數(shù)官員府邸發(fā)生,當這些人得悉了那一句的含金量之后,無人可處之泰然。
太無解了。
這下,他們終于明白為何李青那般遭人恨,完全是舉世皆敵,卻能安然無恙的活到現(xiàn)在了。
非是不想,實不能也。
根本除不掉。
至于利用金陵李家逼迫李青,從一開始就沒人這樣想過。
無他,即便拋開李青報復不談,單就是金陵李家如今的體量,也無法撼動分毫。
每年貢獻那么多賦稅,以及大量的讓利朝廷,還有勛貴這層身份,以及永青侯長子李信的江南水師總兵官之權勢……
此外,李家的貢獻之大,大明無人可與之比肩。
這怎么動?
憋屈,忌憚,驚恐,震悚……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化作不甘的無奈。
長長嘆息過后,不約而同地做了同一個選擇。
——不提也罷!
……
次日早朝。
奉天殿上,集體得了健忘癥,對昨日之事絕口不提,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只是群臣憤懣的神態(tài),以及皇帝深深無力的神情,出賣了他們所有人并不平靜的心情。
朝會散后。
群臣走出奉天殿,準備回家吃早食,然后各忙各的……
宮門口,那一襲墨色長袍再次出現(xiàn)。
群臣失驚,駐足不前。
別說讓他體面,連個屁也不敢放,只敢表露強裝鎮(zhèn)定的疑惑之色。
李青并無動作,也無言語,就那么盯著這一群人,一群擁有極大權重,可以影響大明國民的一群人。
李青沒擋路。
頎長的身材不夠魁梧,甚至略顯單薄了些,可卻好似一座大山橫亙在群臣面前,無人敢跨越雷池半步。
甚至沒人敢脫離隊伍。
雙方對立,對視……
直至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別處,無人敢與他對視,李青才轉(zhuǎn)過身,緩步離開,輕輕道:
“好自為之�!�
這嗓音極低,好似呢喃,卻無比清晰,真切的落入耳中。
又是許久,
直至李青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人群才有了動靜。
這一次,沒有人痛罵,沒有人呵斥,沒有人宣泄不滿,有的只是略顯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離開時錯亂的腳步聲……
大明的權力場,從未平靜過。
可卻從未有這般無序過,這般……有序過。
自這日起,李青這個名字就成了禁忌,提都不能提的禁忌。
因為這是他們所有人的恥辱。
……
……
一日又一日過去。
隨著時間推移,被李青造成的傷口終于不再流血,結(jié)了一道厚厚的血痂,只是……這道疤再沒脫落過,如附骨之蛆,猙獰又丑陋。
可沒人有勇氣去揭開它,只是將它埋進內(nèi)心深處,埋得深深的……
慶幸的是,只要不動這道傷疤,它也不會惡化,只是它的存在讓人很不適應。
無奈,只能不去想,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