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8章
果然，李青正一臉陰沉的看著他們。
“那什么……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俊敝旌裾崭砂桶偷�，還想硬氣，卻硬氣不起來了。
李青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一巴掌呼死朱厚照的沖動，道：
“我回來的事，就不要告訴你小姑、小寶他們了，我很快就走，明日計劃書給我弄好，弄不好……你知道的�！�
“呃呵呵……多大的事兒嘛，可以的！”
李青冷冷道：“管住你這張嘴，再背后說我壞話，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好的呢�！�
李青又走了。
朱厚照等了好一會兒，確定李青不會再回來了，才氣郁道：“瞅瞅，瞅瞅，我有沒有說錯？他是不是暴力狂？”
朱載壡有些無語，又有些想笑。
末了，還是憂心于李青的交代，會給大明造成什么影響。
“大伯您說，永青侯這樣……到底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
朱厚照氣郁之情緩緩斂去，輕輕嘆道：“這得看怎么理解了。”
“侄兒蠢笨，還請大伯明言�！�
朱厚照嘴角扯了扯，“利大于弊！”
“既如此，大伯你為何還要激烈反對呢？”朱載壡不解，“大伯說過，李青會保全朱家，我爹也說過類似的話，且你們都也明白，大明不會萬萬年，我爹他……更看重權(quán)力，可您為何也……不支持他呢？”
“孩子，李青這樣的人，只要用不死，就要往死里用，知道嗎？”
“��？這……”
朱載壡訥訥道，“可李青也不是要撂挑子�。俊�
“當(dāng)然不是，我也沒說他撂挑子�！敝旌裾論u頭道，“如若按部就班，李青會更累，累吐血的那種，效果也會打一定折扣，且還會過早成為所有人的敵人……可卻能保住朱明皇權(quán)更久，避免過早淪為吉祥物，同時呢，也更為穩(wěn)妥。”
朱載壡不知該說什么好，吭哧半晌，才道：“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俊�
“當(dāng)然過分，這就不是人干的事兒�！敝旌裾兆猿耙恍�，道，“這人啊，都是先有立場，再論是非，你大爺我到底是朱家人，不能如他那般完全不考慮朱明王朝，再一個……早些成為公敵，早點被世人厭棄，于他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
朱厚照重重一嘆，道：“我的私心不只是為大明，也是為他，你不了解他，所以你不會真正意義上去心疼他。”
朱載壡抓了抓頭發(fā)，道：“大伯，您剛才不是說，那樣他會累吐血嗎，你說你心疼他，又為何……？”
朱厚照苦笑道：“鈍刀子拉肉才疼呢。那樣的話，估摸著也就再累個上百年，就沒他啥事兒了，可這樣的話……就不是一個百年能夠結(jié)束的了�！�
“哪種更好？”
“理性看待……他選擇的這條路徑更好�！敝旌裾蛰p嘆道，“說實話，剛才與他劇烈爭吵時，我也沒完全理透，這會兒平心靜氣想想，李青心思之細(xì)膩，目光之長遠(yuǎn)，甩我跟你爹十八條街�！�
“永青侯永遠(yuǎn)是永青侯啊……”朱厚照感慨道，“在此之前，我真沒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太不起眼，又影響太大了……嗯，不愧是叱咤十朝的永青侯�！�
朱載壡還是不知其所以然，但總算知其然了。
“既如此，就按他說的做吧？”
“不能完全按他說的做！”朱厚照搖頭道，“李青他還是太激進了，我方才并非意氣用事，完全照他的想法搞下去，真可能會出大亂子�！�
“這樣啊……”朱載壡干笑道，“侄兒聽大伯的。”
“呵呵……”朱厚照甚為滿意，“不愧是我的大侄子……”
緊跟著，朱厚照又在心里補了一句：雖然不太聰明！
不料，不太聰明的大侄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他傻眼。
“大伯，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李青故意如此，好讓你砍價？”
朱厚照呆了呆，愕然半晌，泄氣道，“大抵是吧？”
“走，去書房�！�
他舒展了下四肢，無奈道，“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你陪我點燈熬油……”
“是！”
…
次日，清晨。
朱厚照雙眼通紅，朱載壡也是，不僅眼睛紅，手腕也疼的厲害。
“大伯，你先休息吧，我去給李先生送去�！�
“不行，保不齊還要一番拉鋸，你搞不定�！敝旌裾沾蛑返�，“扶我一把，咱們一起過去�！�
“唉，您慢點兒�！�
~
小院兒門前。
不等朱厚照喊出六字真言，李青的聲音先一步傳了來。
“門沒鎖，進來吧�！�
朱載壡推開門，扶著大伯走進小院兒，關(guān)上門，陪大伯上前……
見檐下的李青也是一臉疲態(tài)，不禁道：“先生也一夜沒睡？”
“年紀(jì)大了，沒那么多覺�！�
李青淡淡道，“弄出來了？”
“我不弄出來，你不得捶死我啊？”朱厚照沒好氣兒的懟了句。
李青見他雙眼通紅，走路都需要人扶，沒與他一般見識，朝朱載壡道：“扶他去休息吧，我不差這點時間�！�
“哎，好。”
朱厚照狐疑道：“你可別是故意支開我，好忽悠我大侄子�！�
李青嗤笑道：“我若真想用強，計劃書就不用你定了�！�
“……行吧，有看不懂的地方，標(biāo)記出來，回頭我解釋與你聽。”朱厚照小小裝了一波，便甩開大侄子，一步三搖地去了廂房。
朱載壡打開厚厚的信封，取出一大沓信紙，道：“都在這上面了，請先生過目�！�
李青接過，低頭仔細(xì)審閱，一邊道：“實在太困，也去休息吧�！�
“我還行，能堅持�！敝燧d壡干笑笑，從客堂搬來椅子，坐在他邊上，問，“先生，我有一事不解，還請先生教誨。”
李青頭也不抬，“說！”
“長生秘密的擴散，和思想浪潮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李青動作頓了下，抬頭問道：“你真想知道？哪怕知道后會很不舒服？”
朱載壡重重點頭：“我想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我有這個權(quán)利，不是嗎？還請先生如實相告！”
“好，那我就告訴你！”
李青說道，“因為大明的制度要變，以犧牲皇權(quán)哺民權(quán)的形式變�！�
朱載壡震驚，卻又不那么震驚，畢竟，遙遠(yuǎn)的未來，大明注定要亡，雖然難以接受。
朱載壡深吸一口氣，羞愧道：“抱歉，我這人太笨，勞請先生掰開揉碎了說一下，我還是不能理解�！�
“知之為知之……挺好。”李青笑了笑，道：“以皇權(quán)反哺民權(quán)，必起大動蕩，不僅是官，還有民，整個國家任何層級的人，都會被新舊制度的交替裹挾，這會嚴(yán)重沖擊到整個國家的根本。”
“這種時候，就需要一個人鎮(zhèn)著，一個可以取代‘奉天承運皇帝’的人，鎮(zhèn)著�！崩钋嗾f道，“我長生的秘密全民皆知，要與新制度誕生的時間完全一致�！�
“完全一致？”
“是，唯有在世人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才能以最最完美的方式平穩(wěn)度過動蕩。”
李青說道，“長生秘密曝光早了，不好；長生秘密曝光晚了，更壞！”
第490章
金陵日報
朱載壡沉吟道：“曝光早了，既可以讓世人提前有個心理準(zhǔn)備，還能更好的限制反對勢力，不是更好嗎？”
“我以前在潛意識里，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我一直沒遏制長生秘密擴散的進度。”
李青幽幽道，“直到前些時日回武當(dāng)?shù)�，看到師弟們在得知我長生秘密之后，一個個驚喜又新奇的模樣……我才意識到之前的想法，是不對的……”
朱載壡拿出在東宮時，認(rèn)真聽講的三好學(xué)生精神，屏氣凝神，唯恐落了一個字眼兒。
生怕一個跟不上，就不知李青在說什么了。
“不可否認(rèn)的是，一直以來我都太霸道了，以致于潛意識中已經(jīng)形成了路徑依賴�！�
“就像你說的，秘密曝光可以提前讓世人有個心理準(zhǔn)備，也能更好的限制反對勢力……”
“你能說出這番話，證明在你潛意識中，我就是個霸道的權(quán)臣！”
李青吁了口氣，說道，“可當(dāng)我看到我?guī)煹艿纳袂闀r，我才醒悟，霸道遠(yuǎn)不如被需要！”
“我是武當(dāng)大師兄，所以我長生對師弟們來說是好事，讓別人覺得你的存在對他好，甚至……沒有你不行，這才是被需要�！�
“也只有被需要，我才能更好的去過渡新舊制度！”
李青說道，“我早于新制度前曝光長生秘密，世人不需要我，甚至?xí)谟行娜说男M惑下，仇視我、對抗我……當(dāng)然，即便那般，我也依舊能做到以一人之心，奪世人之心，我行霸道，無人奈我何？”
接著，又是一嘆：“可終究沒有雙向奔赴來的更好，更和諧……”
半晌，
朱載壡緩緩問道：“也就是說……皇權(quán)不死，李青不出�。俊�
“嗯�！�
“可……”朱載壡遲疑著說，“先生有沒有想過，你長生這個秘密，本身就具備無與倫比的致命吸引力？”
“哈，哈哈哈……”
朱載壡怔然：“先生何故發(fā)笑？”
“笑你幼稚，笑你愚蠢，笑幸好你沒繼續(xù)當(dāng)太子……”
“……”
好一會兒，李青止住笑，道：“古往今來，只聽說皇帝修仙求長生，你幾時聽過平頭百姓求長生？百姓求也是求來世，不然，佛教為何最吃香？”
“再有，我若將百姓往長生上引導(dǎo)，你可知會有什么后果？”
李青冷笑，“大明百姓都忙著修仙，盛世必定頃刻崩塌，甚至比元末亂世還不如！”
朱載壡尷尬地?fù)蠐项^，道：
“也就是說……你是為了讓別人有求于你，而不是你有求于人？”
李青微微點頭：“還不算無可救藥！”
朱載壡沉吟道：“可權(quán)力終究是自上而下的，不管新制度再先進，也需要管理者，不論再怎么變……都離不開官員！”
李青微微搖頭：“你這話不全對。權(quán)力的行使是自上而下，可權(quán)力的來源卻是自下而上�！�
“當(dāng)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折中的就只能是掌權(quán)者，當(dāng)‘奉天承運皇帝’鎮(zhèn)不住的時候，官員的唯一出路就是尋求代替物，沒有第二個選擇！”
“原因無他，有我，他們可能會利益受損；沒我，他們的既得利益，就不止受損了。”
李青說道，“我這樣說，你總明白了吧？”
朱載壡默然良久，苦澀道：“難怪……”
李青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刨大明的根兒？”
朱載壡緩緩搖頭，道：“我沒資格評價這個，我也不想評價……”
頓了頓，“我想知道等那一日到來，朱明皇室會如何？”
“我只能說，皇帝依舊是皇帝，且還能再傳承許多代�！崩钋嗾f道，“新制度也不是一勞永逸，也只是過渡，并不完美，也沒辦法一下子完美�！�
朱載壡詫然，追問道：“完美的新制度需要多久？”
“這我就不知道了�！�
朱載壡又問：“完美的新制度誕生之后，朱家人會如何？”
“這我就更不知道了�！崩钋嗫嘈Φ�，“想來，會變成平頭百姓吧？”
“��？”朱載壡失驚道，“不是……到時候你真不管了��？”
李青指了指自己，說道：“完美的新制度不需要‘奉天承運皇帝’，也不需要‘大明長生者’，換言之，唯有我‘死’了，才有誕生新制度的土壤，懂嗎？”
朱載壡愕然。
許久，才喃喃道：“我有些明白了……難怪大伯說你終究會成為公敵……”
李青說道：“不過有一點我可以保證，朱明皇室不會如歷朝滅亡那般，落個被斬草除根的凄慘下場，力所能及之內(nèi)，我會盡量讓他們生活的安逸一些�！�
朱載壡吸了口氣，起身一揖，“拜托了�！�
李青一笑置之，繼續(xù)審閱朱厚照的計劃書……
朱載壡也不再打擾。
一頁一頁又一頁……
不得不說，這計劃書不是一般的詳細(xì)。
許久，
李青放下計劃書，閉目沉思……
一邊，打瞌睡的朱載壡立時精神抖擻，一臉緊張。
這計劃書不是他想的，卻是他代的筆，且他也覺得大伯的計劃十分穩(wěn)妥、貼合實際。
生怕李青來個激進搞法……
“治大國如烹小鮮，還請先生謹(jǐn)而慎行。”
李青睜開眼斜睨著他，嗤笑道：“這話也是你說的？我還需要你提醒？”
“我……”
朱載壡郁悶無言。
李青沒好氣地?fù)]揮手，道：“困了就去睡吧，我好好靜一靜�！�
朱載壡悶悶點頭，起身去了。
……
中午。
朱厚照打著哈欠來到檐下，咂咂嘴道：“如何？”
李青眼皮不抬，淡淡道：“有些過于保守了。”
“我保守？”朱厚照笑了，“我的激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啥時候保守過？”
“這就是了�！�
“……”朱厚照無奈道，“且不說普及教育需要漫長時間，就算教育的普及遍地開花，又如何？滯后性太強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只能你折中！”
李青抬起眼皮，瞧著他。
“干嘛這么看我……怪瘆人的……”朱厚照打了個哈哈，道，“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你讓我激進？可以，但萬一失控……誰能負(fù)責(zé)？皇帝頂不住，朝廷頂不住，你也頂不住。”
朱厚照認(rèn)真道：“你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你做不到左右天下人的心，一點點來吧，連我這個做事激進的人，都覺得不能激進，還不足以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