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他漫不經(jīng)心道:“前幾天忘記說了,今天才想起來�!�
林聽“哦”了聲,對此沒太大反應(yīng),她和謝清鶴就是點頭之交:“京城這兩天怎么樣,還亂么?”她有好一陣子沒到大街上去了,還怪想出門走走看看的。
段翎看了看窗外,雪花紛紛揚揚,落到屋頂和樹枝上,將它們?nèi)景祝骸安畈欢嗷謴?fù)如常了。”
“我們待會出門看看。”如果京城徹底恢復(fù)正常,那她的布莊也可以開始開門做生意了。
林聽見帕子擦不去油,干脆放棄了,扔到一邊。
段翎拿出新帕子,沾點茶水再給她擦手。油膩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縷屬于茶的清香。
林聽望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忽問:“你以后還會不會當錦衣衛(wèi)?”
兩朝更迭,官場大換血。段翎現(xiàn)在不再是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不過以他的實力,要是想繼續(xù)當錦衣衛(wèi),還是能當回錦衣衛(wèi)的。
段翎擦掉她指間最后一點油:“也許會,也許不會�!�
*
臨出門前,他們遇到了李驚秋,她聽說林聽要出門,要跟著他們。李驚秋知道段翎身手不凡,有他在,林聽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事的,可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放心。
而林聽心想著她們很久沒一起逛過街了,便帶她出門。
上馬車后,林聽用東西勾住簾子,觀察外面。段翎說得沒錯,京城確實差不多恢復(fù)正常,大街小巷的店鋪幾乎都重開了,長街人流如織,熙熙攘攘的。
馬車經(jīng)過棋盤街時,林聽喊停,跳下去看自己的布莊,確認它門窗緊閉、完好無損才安心。
段翎緊隨其后。
李驚秋坐在馬車里沒下來,不過她有透過簾子看布莊。
很久以前,李驚秋就知道林聽開了一家布莊,畢竟林三爺還為此事罰林聽跪祠堂。但知道歸知道,李驚秋只來棋盤街遠遠地看過布莊幾次,從未踏足半步。
林聽轉(zhuǎn)過身看李驚秋:“阿娘,您要不要進去看看?”
李驚秋又看了布莊幾眼:“不就是一家布莊,有什么好看的�!彼裉旖戳致犻_的布莊,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年輕時和父親在外經(jīng)商的那段日子,心情復(fù)雜。
她還挺懷念過去的。
雖說父親重男輕女,但她好歹能接觸喜歡做的生意。成婚后,身邊就只剩后宅那些瑣碎事了。
李驚秋眼神黯淡。
林聽聽李驚秋語氣,斷定她是想看的,立刻掏出鑰匙打開布莊的門鎖:“您就下來看看嘛�!�
李驚秋拗不過林聽,終究是下馬車,和她走進布莊。
布莊說不上特別大,卻也說不上小。李驚秋逛了一會,掀開用東西蓋住的布匹來看:“瞧著倒是不錯,一個月能賺多少銀錢?”
林聽:“不賠就是了�!�
忽然之間,一道聲音橫插進來:“老板,我想買幾匹布。”
“不好意思,我們今天不做生意……”林聽邊說邊朝門口看去,“廠督,您怎么來了?”
踏雪泥抬步越過門檻走進來,看一圈布莊,嘖了聲:“我方才不是說了,我想買幾匹布�!�
她跟段翎對視一眼:“抱歉,我糊涂了,您想要哪幾匹?”
踏雪泥不動聲色地掃了眼站在林聽右邊的李驚秋,不再陰陽怪氣:“不是說今天不做生意?”
“您不一樣,我今天想做您的生意�!绷致犓篮笤诖髽涞紫乱娺^那條寫著“愿林聽這丫頭無病無災(zāi),也愿她母親平安順遂�!钡钠砀�,猜是踏雪泥所寫。
后來見踏雪泥來參加她的葬禮,就更確定是他寫的了。
就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將祈福帶弄進段府的,林聽一度懷疑他是站在院子墻外拋進來的,不然怎么會掉在地上,而不是掛在樹上。
踏雪泥走到李驚秋身旁的長桌,沒看她,只看桌上五顏六色的布,選了幾匹:“多少銀子?”
林聽報了個數(shù)。
他讓隨從拿布匹出去,自己留下來:“我?guī)拙湓捪雴为毢土制吖媚镎f,可否借一步說話?”
她不自覺回頭看李驚秋。
“可以。”林聽道。
出到布莊外,踏雪泥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伸手接住些。白凈的雪在有溫度的掌心里逐漸化成水,順著他指縫滴落,無法久留。
踏雪泥輕聲道:“我知道你早就查到了我認識你母親�!�
林聽點頭:“嗯�!�
踏雪泥緩緩收攏五指,握不住雪水:“我想求你一事,永遠不要告訴她,我就是應(yīng)知何。”
“為什么?”林聽從前不跟李驚秋說踏雪泥的身份,是因為他那時候在謀反,還不一定能成功,她擔心牽連到李驚秋�,F(xiàn)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林聽有想過跟李驚秋說。
踏雪泥勾了勾唇:“我想應(yīng)知何干干凈凈地活在她心里�!睉�(yīng)知何是為國為民的好官,而踏雪泥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太監(jiān)。
林聽沉默良久:“好,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告訴她的�!�
“謝謝�!�
踏雪泥轉(zhuǎn)身走了。
他前一腳剛走,李驚秋后一腳就從布莊里出來。她目光落到踏雪泥孤寂的背影上,莫名地感到一絲傷感,卻沒有多想:“樂允,把布莊的門鎖上吧,我們?nèi)ナ乘痢!?br />
林聽剛從段府出來時說過想到食肆吃點東西,李驚秋見踏雪泥走了,便想離開布莊去食肆。
段翎也走出來。
“好,我們?nèi)ナ乘痢!绷致犨^去抱住李驚秋和段翎的手臂。
*
晚上回段府,林聽是被段翎背下去的,她白天走路走得太多了,哪怕從段府大門走到他們院子的路并不長,也不想動。
李驚秋說有事要找馮夫人,跟他們分開回院子。
林聽沒骨頭似的地趴在段翎背上,兩只腳在他腿側(cè)晃來晃去:“我們以后去一趟江南,好不好?我想看看那里的雨�!�
“好�!�
林聽的手向前伸,摟緊他,冷不丁道:“我喜歡你�!�
段翎腳步一頓。
她重復(fù)一遍:“我喜歡你�!辈皇怯悬c喜歡,是喜歡。
段翎聽出來了,林聽這一聲“我喜歡你”跟以前說的那些不一樣。他慢慢地彎起眼:“好�!�
第113章
正文完
夏子默的父親世安侯爺?shù)腔耙惶欤?br />
今安在終于找到太子,大仇得報,隨后來段府找林聽告別。他要離開京城,
回蘇州。他母后埋在那里,
今安在怕她孤獨,往后想陪著她。
說實話,
林聽聽到這個消息時是有點失落的,
今安在離開京城就意味著他們合伙開的書齋從此只是一家普通的書齋了。
不過林聽還是尊重今安在作出的選擇:“很好,以后我去蘇州游玩就吃你的,住你的了�!�
今安在:“……”
他呵了一聲,摩挲著劍柄,
有種一劍劈死林聽的沖動,
她真是死性不改,到這個時候還要占人便宜:“吃我的,
住我的,
都沒關(guān)系,
只要交足夠的銀錢便可�!�
“我們可是朋友,
談銀錢多傷感情,你這也太不厚道了。不行,
我得考慮考慮跟你絕交。”
林聽抬腿踹今安在。
他躲開了。
今安在慵懶地依著掉光了葉子的大樹,
斜睨她,無動于衷:“親兄弟姐妹還要明算賬,
朋友怎么就不用明算賬了,這句話還是你以前說的,
難道你忘了?”
她撇嘴:“哼�!�
院子里的雪越下越大了,
林聽抖了抖腦袋和肩膀,雪花掉落:“走吧,
進屋里喝杯茶,別在院子里站著了,當心著涼�!�
他倒是沒理落到身上的雪:“不進去了,我坐今天的船離開京城,待會就走,沒功夫喝茶。”
林聽吃驚:“今安在,你急著去投胎啊,這么急離開。多留一天不行?我阿娘想給你做一頓飯。”她以為他最早明天走,誰知道是今天,還是今天的待會。
今安在的神情忽變得柔和:“想早點回去見我母后�!�
告訴她,他報仇了。
林聽聽今安在提起他母后,瞬間理解他歸心似箭:“好吧,我祝你一路順風�!彼鋈幌氲叫┦裁矗瑔査嘘P(guān)新帝的事。
她知道謝清鶴沒野心,但他身邊那個叫歸叔的將軍非常有野心。是他們先造反的,最后坐上皇位的卻是世安侯爺,歸叔會同意?
肯定不會同意。林聽想。
今安在若有所思:“這是謝五公子早就和世安侯爺商量好的,旁人反對,也掀不起風浪�!�
謝清鶴在此事上的果決令林聽對他刮目相看了,原以為謝清鶴即使不情愿爭權(quán),也會順著像父親一般存在的歸叔給他規(guī)劃的路線走,不曾想他以這種方式反抗。
林聽從袖子里掏出個蘋果吃:“應(yīng)大人不是想你當皇帝?”
今安在斂眸:“我想為我自己而活,不想被困在一眼便能看到頭、滿是勾心斗角的京城�!�
“你以后不回京城了?”
今安在轉(zhuǎn)了下手腕,沉重鐵劍在他手中如一根輕盈的羽毛:“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再回京城�!�
林聽默了默:“你以后要是回京城了,必須得來找我,倘若被我發(fā)現(xiàn)你瞞著我,定叫你好看。”
“就你那三腳貓功夫,還叫我好看?”他無情嘲諷道。
她做出要揍他的動作。
今安在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等他們聊完的段翎,又看了一眼天色:“一個時辰后就是船開的時辰,我要回書齋拿行囊去城外碼頭,得走了……有緣再見�!�
“屁。沒緣,我也要見�!绷致牱瘩g,“我送你去碼頭�!�
今安在馬上拒絕:“別。我不喜歡別人送我。”他從小到大最不喜歡的就是分別的場面。
她只好目送他離開段府。
等看不到今安在的背影了,林聽收回目光,看向段翎。
屋檐下,段翎一襲緋衣,長身鶴立,在滿是雪的院子里很顯眼,就如白紙上的一滴紅墨。
林聽朝他走去。
段翎抬手拂去她發(fā)間殘留的雪花:“今公子要離開京城了?”他離他們不遠,能聽到那些話。
她知道段翎能聽見,卻也回答:“對。他要回蘇州�!�
“你不想今公子走?”
林聽握住他的手,往屋里走:“嗯,不過這是他的選擇,我尊重,反正以后又不是不能再見面了。不說這個了,我記得你說要出去辦一件事,何時出去?”
段翎:“現(xiàn)在�!�
她停了下來:“你出去辦的是什么事?我能不能幫上忙?如果能幫得上忙,就帶上我。我今天沒事做,在府里閑著也是閑著。”
他柔笑:“不用,我可以處理好,日落前回來�!闭f罷,段翎松開林聽的手,走出院門。
出門后,段翎往玲瓏閣去,因為歸叔在那里。
歸叔的下落并不難打聽,他如今是開國功臣,行事還十分囂張,短短幾天內(nèi),做了不少仗勢欺人的事,在京城里名聲響當當?shù)摹?br />
世安侯爺對歸叔是有不滿的,可歸叔有功,不能在這種時候罰歸叔,不然即將登基的他就會被世人說背信棄義、過河拆橋,也會讓其他立過戰(zhàn)功的將士們心寒。
所以他暫且先按下不滿,想待新朝穩(wěn)定下來再對歸叔動手。
段翎能猜到世安侯爺?shù)南敕�,不過他不在乎他們這些人的想法。到了玲瓏閣,段翎徑直上四樓,行至走廊盡頭的最后一個雅間。
他沒擅闖,叩了下門。
“誰�。拷o本將軍滾�!崩锩�?zhèn)鞒鲆坏罉O為不耐煩的聲音。
段翎回道:“我是玲瓏閣的東家,聽說歸大將軍來了,便想過來見你一面,不知可否?”
坐在雅間里喝悶酒的歸叔挑眉,以為又是想來巴結(jié)自己的人:“玲瓏閣的東家?你進來吧�!�
段翎推門進去。
歸叔瞇起眼看段翎,認出他是段家二公子、昔日的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段翎:“段二公子?你是玲瓏閣的東家?”沒造反前,歸叔和段翎同朝為官,自然是見過的。
段翎不急不緩地關(guān)上門,含笑道:“怎么,不行?”
“當然可以。”歸叔拎起酒壺,猛喝了幾口,再用袖子抹去唇角酒漬,“段二公子找我有事?”
段翎走過去,俯視著仍坐在椅上的歸叔:“是有一件事�!�
“有事直說便是�!�
他溫和有禮:“歸大將軍還記不記得你曾綁走過一個人?”
“段二公子這是找本將軍算賬來了?當初本將軍綁走林少夫人是迫不得已之舉,還望見諒�!北M管歸叔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顧及段翎的身份,還是道歉了。
世安侯爺成新帝,他的兒子夏子默便是太子。而夏子默回京城后頻繁去段家提親,又頻繁被段家三姑娘拒是眾所周知的事。歸叔不想得罪段家。
歸叔見段翎不語,站起來給他倒杯酒,好聲好氣:“改日我親自登門給林少夫人道歉?”
段翎接過酒杯,可下一刻,他像沒拿穩(wěn),掉到地上了。
酒杯四分五裂。
歸叔皺眉:“段二公子,您這是什么意思,我……”
“要殺你的意思�!倍昔嵴菩牟恢螘r多了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插進他的心臟。
歸叔從未想過段翎來此是為了殺他,他當初僅僅只是綁走林聽,并未傷害她。還有就是,他是開國功臣,段翎怎么敢殺他?
正因如此,歸叔方才對段翎沒有防備之心:“你……”
段翎轉(zhuǎn)動匕首,剜過歸叔的心臟,看鮮血溢出來:“我殺了你,再跟你道歉,你看如何?”
很快,他抽出匕首,歸叔沒了支撐,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段翎將歸叔的雙眼挖了下來,熟練地用化尸水處理尸體,再讓唯一知道他是玲瓏閣東家的掌柜進來清理掉地上的血漬。
做完這些事,段翎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