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紀燃貓著腳步,剛走進臥室,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
臥室沒開燈,陽臺的窗戶開著,偶爾吹進一陣夜風,在窗簾上掀起一陣海浪。
男人就坐在陽臺外的椅子上,姿勢難得潦草,一雙長腿隨意張著,手里還夾著一根細長的煙。
紀燃看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抬手打開臥室的燈。
“你又偷煙?”他走到秦滿面前,問,“不是讓我少抽點煙么,怎么轉(zhuǎn)眼自己就抽上了?”
秦滿抬頭望了他一眼,笑道:“被發(fā)現(xiàn)了�!�
紀燃:“坐這干什么,裝憂郁?我家對面住的是位老奶奶,你別浪費心思了�!�
秦滿把煙擰滅。
洗完澡后,他的心情已經(jīng)平靜了不少,只是紀燃被記者重重圍住時的表情還縈繞在他腦里,一直揮不去。
當時,那張臉上是憤怒、暴戾、失控。
還有委屈和無助。
盡管后面這兩點情緒很薄弱,卻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實際上,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到紀燃這幅表情。
最初見到紀燃時,對方并沒給他留下什么印象。只記得男孩的校服很寬大,頭發(fā)也松松散散垮在額間,一眼過去,就像個發(fā)育不良的小屁孩。
他當時還不明白,紀惟明明說他那弟弟不要臉的貼著他們家,天天吃好的住好的,怎么還能瘦成這樣。
沒想到不久后,也不知道自己哪招惹了他,導致這小屁孩天天找他的茬,干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壞勾當。
要報復吧,犯不上,但要他就這么忍氣吞聲也不可能,所以他每次都會警告般地回擊一二,日子久了,他竟然也習慣了。
直到有一天,他難得在學校打球到黃昏,在回教室的路上,他看到了紀燃。
對方被幾個男生圍在角落,一看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紀燃在校內(nèi)打架的事,他也有所耳聞,只不過聽說的版本都是紀燃欺負別人。
按理說,一直找自己茬的人要挨打了,他應該是高興的�?伤粗鴫吷弦荒槦o所謂的人,只覺得心底不舒服。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插手,里面就已經(jīng)打起來了。
其中一個男生動手推了推紀燃,剛要說什么,紀燃就先罵了句臟話,然后用腦袋重重地撞擊對方的額頭。
那一刻,秦滿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定住了,明明想上前阻攔,卻始終邁不出一步。
紀燃打起架來很有技巧,知道打哪里最疼,他渾身都是勁,用自己的身體做武器,完全一幅不要命的架勢。不像其他那幾個,處處都小心謹慎,生怕傷著自己。
所以那場架,紀燃贏得特別輕松。
小屁孩一臉的無謂,憤怒又委屈,把面前的人一個個打趴下。
紀燃從教室走出來的那一剎,秦滿才恍然回神,也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識往旁邊一躲,避開了對方的視線范圍。
他沒有過多猶豫,待人消失在走廊盡頭后便快速跟上。
紀燃走到學校右側(cè)那棟剛建成還沒開放的教學樓里,一路到了頂樓后,終于停下了腳步。
他四處環(huán)顧,確定沒人,才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然后雙手抱著腿,臉頰整個埋到了膝蓋后面。
應該是傷口的疼痛蔓延開了,受不了。
那段時間秦滿腿上剛好因為打球受了點傷,口袋里放著藥膏。
就當是做慈善吧,秦滿想著。
他從口袋里拿出那支藥膏,步伐不自覺放輕,剛往前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他聽見一道哭聲。
被它的主人盡力壓抑著,但因為四周空曠,秦滿正好能夠聽得清。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許久都沒停下來。那些不明顯的情緒在此刻被無限放大。
等秦滿回過神來,手上的藥膏已經(jīng)被他攥得變了形。兩人一個哭著,一個看著,就這么靜靜地待了許久。
在紀燃抬頭的那一瞬間,他再次躲了起來。
他在拐角處,看到紀燃哭得滿面水光,鼻子都是紅彤彤的,跟平時的乖戾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個場景,后來在他夢里出現(xiàn)過無數(shù)回。
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紀燃皺眉:“你在發(fā)什么呆?”
秦滿回神,下意識抓住面前的手。
紀燃一愣,立刻把手抽回去:“你……是牽上癮了還是怎么的?”
秦滿收回那些情緒,輕笑一聲:“剛剛在想些事情,怎么了?”
“沒怎么�!奔o燃錯開目光,“我面條煮多了……你吃不吃?”
半小時后,兩人吃飽喝足,連湯底都沒剩下。
紀燃洗完澡后就鉆進了被窩。
秦滿剛躺到床上,就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
說來也奇怪,明明他們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但他總覺得紀燃身上要香些。
紀燃把手機放下,此時正閉眼準備入睡。他渾身只穿了條內(nèi)褲,被褥也蓋得不老實,脖頸往下的白皙皮膚暴露在空氣中,看得秦滿有些心猿意馬。
好想碰他。
秦滿喉結(jié)滾了滾,最終還是放棄忍耐,撐著身子起來,想從紀燃那邊的床頭柜里拿套子。
就在這時,身下的人突然睜眼,秦滿還沒來得及收身,就見紀燃抬起頭來,突然在他嘴角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秦滿:“你……”
“又想偷親我?”紀燃得逞,看著秦滿嘴邊的牙印,嗤笑道,“我可是抓了你好多回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喜歡親嘴的特殊癖好啊?”
秦滿沒說話,身子一挪,半個身子壓到了他身上,摁著他的額頭,用力回吻。
紀燃一愣,推他,含糊不清地說:“你他媽的……”
唇舌交纏間,他聽見秦滿說:“你說過,我們除了上床以外,都不需要接吻�!�
終于得了一絲空隙,紀燃張嘴剛要說話,秦滿又俯下身來壓住他的唇。
紀燃聽見床頭柜被打開的聲音。秦滿拿出套子來,在他面前用牙齒把包裝咬壞,露出圓圈的邊緣。
“所以我不是要偷親你�!鼻貪M聲音低啞,眼底全是涌動的欲。望。
“我是在邀請你做。愛�!�
紀燃震驚地看著他,指尖控制不住地輕顫,心跳快到接近爆炸。
第54章
紀燃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有定力的人。
還記得他剛出現(xiàn)在夜場那會,
不論多少男男女女貼到他身上來,說話再露骨,穿得再暴露,他都能氣定心閑地讓對方滾遠點。
而現(xiàn)在,
秦滿只是當著他的面開了個套子,
低低說了句話。
他全身的血液就像是被喚醒了,渾身燥熱,身體也特別誠實的……給予對方回應。
夜晚,外面下了場大雨,
房間里空調(diào)涼氣陣陣,
紀燃躺在被窩里,
兩人交疊,在上面還有一層被褥,
等一輪歡愉結(jié)束,他背上都染了層薄汗。
余味過去,
紀燃起身想點支煙,
才撐起身子,就又被一只結(jié)實的手臂勾著脖頸帶了回去。
次日,
紀燃的表情不太友好。
爽是爽的,
但后遺癥也不小,
他腰到現(xiàn)在還有些隱隱發(fā)酸,
脖子上的紅印也異常明顯。
“喂�!彼麑χ∈依锏溺R子看了良久,
終于忍不住粗聲道,
“你他媽也太縱欲了吧,
就不怕腎虛啊?!”
秦滿靠在浴室門沿,系著領帶應他:“我腎很好。”
“遲早精盡人亡�!奔o燃擠著牙膏,罵。
秦滿:“沒事,你就是想榨干我都行�!�
牙膏從里頭飛出來,十分不客氣地打在他西裝上,留下一道不明顯的水痕。
紀燃在路上睡了一覺,到公司時就更困了,從停車位走到電梯口這一小段路就打了四五回哈欠。
因為紀燃起晚了,兩人早餐是在小區(qū)外面的店鋪買來的,還沒來得及吃。秦滿拎著兩份豆?jié){油條,按亮了電梯的按鈕。
一分鐘后,電梯門打開。
“唉,都是我臨時要趕飛機,害得你這么早就來公司跟我簽合同。辛苦了,孩子�!�
“您說的這是哪里話,只要能和您簽約,我就是半夜過來都沒關系�!奔o惟的聲音禮貌又恭敬。
電梯里站著四個男人,其中兩位是助理,紀惟旁邊則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叔,兩鬢已經(jīng)有些雪白,不過看上去倒是精神十足。
電梯內(nèi)外的人對上目光,皆是一怔。
紀惟一眼就看到紀燃脖頸上的,這也難怪,紀燃皮膚白,今天又穿的是黑色西裝,脖子上的東西就連瞎子都看得見。
竟然遮也不遮,就這么肆無忌憚的帶到工作場合來!好歹也打點粉底吧?!
紀燃腹部一陣空虛,只想趕緊上樓吃早餐。他抬步就打算上電梯,卻見旁邊的人站在原地未動。
“小滿?你怎么會在這?”電梯里的大叔一臉驚訝,眼底是掩不住的欣賞,“我們好久沒見了,你最近過得怎么樣?說起來,我之前在美國時跟你爸見了一面,他讓我?guī)鸵r幫襯你,說你打算……”
“叔叔,我目前在這上班�!鼻貪M笑著打斷他。
大叔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他心底最看好的小輩,居然在給別人打工?
電梯門長久沒合上,響起一道警報聲。
秦滿:“就是這樣,這事我爸也知道,他應該是還沒來得及跟您說。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大叔問,“你在這里擔任什么職位?總經(jīng)理,副總?你怎么不來找叔叔呢,大學畢業(yè)那會我就讓你來我公司實習,你就是不聽�!�
紀燃聽出了點挖墻腳的味道來,不耐道:“他是我的助理�!�
大叔:“……”
“大叔,你們到底出不出電梯�!奔o燃道,“我們還趕著上班,遲到被扣全勤,您賠給我們嗎?”
紀惟:“紀燃!不準這么對云總說話!”
大叔看向秦滿,收到對方一個細微的表情暗示后,只覺得有意思。
他點頭,失笑道:“叔叔這就出來。小惟,如果他們兩今兒遲到了,你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可千萬別扣他們?nèi)凇!?br />
紀惟皮笑肉不笑:“沒問題�!�
幾人離開,待電梯里只剩下他和秦滿,紀燃才問:“那是誰啊�!�
“我爸的老朋友�!鼻貪M道。
“他剛剛那是什么表情?當我助理很委屈你嗎?”紀燃抱腰問。
“他沒有這么想。”秦滿頓了頓,“只是……”
“只是什么?”
秦滿的故事張口就來:“以前我跟他說過,長大后要開一家自己的公司�,F(xiàn)在卻看到我在朝九晚五的上班,有些意外吧�!�
紀燃:“……開公司?”
“嗯�!币娝麛Q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滿莞爾,“不過現(xiàn)在也沒那么想了�!�
紀燃沉默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淡淡地“哦”了一聲。
過了幾天,岳文文把酒店的信息發(fā)來了。
酒店的位置很偏,開車得開三四個小時,也就岳文文能折騰,愿意為了那純天然溫泉跑這么遠。
但是應都應了,紀燃也沒辦法反悔。他們把項目解決完,周五提前下了班,三兩下收拾出行李。
程鵬直接開了輛房車來,車門打開的那一刻,紀燃難得從秦滿眼底看到了一絲震驚和疑惑。
只見岳文文頂著一頭黑長直,慢悠悠地從車上走下來。他化了精致的妝,穿著一件蕾絲袖的白色長裙,仙氣翩翩,舉止優(yōu)雅。
岳文文身材本身就比普通男生要嬌小得多,身形纖細,身上沒有一塊肌肉或贅肉,一眼看過去根本找不出破綻,就連臉上的妝容都完美無缺,只要他不開口,難辨雌雄。
秦滿原以為那晚是自己沒留心,才會沒認出岳文文,現(xiàn)在看來倒跟他沒關系,岳文文這換裝完成度,已經(jīng)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小燃燃!”岳文文沖上來就抱住紀燃,連聲音都刻意壓細了不少,“人家想死你了~”
紀燃早已經(jīng)習以為常,岳文文女裝的時候特喜歡拽他演戲,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染上的惡趣味。
岳文文還想說什么,搭在紀燃肩上的手臂就被人拎了起來。
秦滿把他的手挪開,笑道:“好久不見。”
岳文文明白過來,立刻收斂:“好久不見,你們行李放后面去,我們出發(fā)吧?過去還要好一段時間呢�!�
紀燃上了車,這才看到陳安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上,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聽見動靜,陳安回過頭來:“紀紀紀……”
岳文文:“你罵誰呢?!”
“……紀燃�!标惏舱f完,又反應過來,瘋狂擺手,“不不不是,我,我不是在罵,罵你的意思�!�
紀燃這人沒耐心,跟陳安聊一會天,能短命兩年。他放棄溝通,打了個招呼后就徑直走到了最末的位置。
秦滿跟著坐在他身邊。
直到程鵬坐到駕駛座上,紀燃才問:“怎么沒請個司機?你工作一整天,能開嗎?”
“沒那么嬌貴。”程鵬道,“幾個小時而已,很快就到了�!�
岳文文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中間,捧著鏡子在看自己的妝有沒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