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昆侖引即將收尾，劇版原創(chuàng)的結(jié)局漸行漸近，劇方買的營銷方向熱搜話題也逐漸變成了劇情走向的討論，趁著這股東風(fēng)，最先采訪江望帆的小媒體放出了專訪視頻。
專訪沒有什么特別的，無非就是聊了聊姬巖這個角色的挑戰(zhàn)，對于劇版結(jié)局依然諱莫如深，唯一讓人出乎意料的事，在提及印象最深的一場戲時，江望帆提到了周程。
“印象最深的，應(yīng)該是我們殺青前最后一場戲吧，我和周程的對手戲。”視頻里，江望帆回味著那場拍攝，笑得溫柔又欣慰，“那場戲演得很盡興，周程情緒爆發(fā)非常到位，讓我接得很過癮�！�
“就是結(jié)局那場，姬巖對唐秋揭開真相那一幕，相信我們不會讓大家失望�！�
視頻發(fā)出的十分鐘內(nèi)，江望帆本人轉(zhuǎn)發(fā)，并白屏黑字明晃晃地帶上了周程：“希望大家心疼唐秋的時候，只罵姬巖不要罵江望帆。[害羞][害羞]”
簡簡單單一句話，一下子平息了涌動暗流，先前還頗有微詞的橙汁兒們紛紛趕到他，并以“正主本人的認(rèn)可”為武器，四處為周程演技撐腰、打臉?biāo)谐爸S指責(zé)。
CP黨更是頭頂青天，雙人超話的關(guān)注數(shù)又蹭蹭蹭漲了幾萬。
“江老師人真挺好的……”工作間隙勤勤懇懇關(guān)注自家領(lǐng)導(dǎo)動向的葉子表示，李晴姐一定是關(guān)心則亂錯怪人家了，先前千叮萬囑的提醒也被她吞了回去，高高興興地把手機遞給周程看。
周程正在做造型，聽到手機里傳出的聲音就咧開嘴，被化妝師用力擠了回去：“別笑！上妝呢！”
周程憋得辛苦，又不敢動，只能睜著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心里的甜蜜幾乎要滿出來，心急火燎地想親眼看一看這個采訪。
昆侖引原作結(jié)局暗黑又致郁，原結(jié)局的孟虛子更為變態(tài)神經(jīng)病，為了做實驗不把凡人當(dāng)人，對于失敗的實驗品也毫無憐惜之心——不管是對于唐家村作為“器皿”的其他人還是一念之差走火入魔的原裝姬巖。
里，原裝姬巖死就死了，孟虛子并沒有上過心，最多只是感慨一句就作罷。后來以姬巖的容貌守在唐秋身邊也不過是觀察需要，甚至在幻境里直接丟出原裝姬巖的尸體營造真實感，用以摧毀唐秋的意志力，最后的對決也是以孟虛子自己的形貌出現(xiàn)，并沒有做過多余的事。而劇版為了節(jié)省“孟虛子”一角的演員選角，直接讓江望帆出演全部，最后真相大白的形象也是以姬巖的面貌出現(xiàn)，除了更具有戲劇性和沖突張力外，觀眾和主角的感情投射也更為連貫。
為了結(jié)局的“姬巖”出現(xiàn)得更為合理，劇版原創(chuàng)了一段孟虛子對原裝姬巖的惋惜之情，更用臺詞的形式補充互換肉身這一設(shè)定，這對江望帆的臺詞功底要求相當(dāng)高。江望帆倒也不負(fù)眾望，大結(jié)局那一場揮灑自如，把孟虛子的病態(tài)演繹得淋漓盡致，甚至比原作還更上一層樓。
書粉對這一騷操作嘆為觀止，路人表示此人病得刷新認(rèn)知，而巖秋CP粉們，則震驚之下，忽然掀起了新一輪的高潮。
“姬巖……是我的大弟子，是唯一一個，我親手帶出來的弟子……”
“他天賦異稟，根骨絕佳……將來成就本可在我之上，只可惜……”
“我無力回天，便封住他神魂，與他互換肉身……”
字字句句，落在一些觀眾眼里就變了味，不自覺便歪曲成了情深意重恨海情天。
原作里的背景板工具角色，三言兩語，經(jīng)江望帆之口，竟然變成了孟虛子念念不忘的白玫瑰，“愛他就變成他”的白月光。
而朱砂痣唐秋也無形之中被潑上了名為“替身�！钡囊淮笈韫费�。
最后一集播出才剛十分鐘，無數(shù)小論文已爭先恐后冒頭，姬巖的那句“你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是我的作品”被雞血的狗血愛好者們四處刷屏，關(guān)于“孟虛子到底愛原裝姬巖還是愛唐秋”成為了新的辯題，在，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甚至蓋過了其后兩人的巔峰對決。
里，孟虛子達(dá)成所愿，用殘忍真相擊潰唐秋所有心理防線，打碎他所有求生意志，讓他的凡人魂魄真正為建木之靈所吞噬，成為一代通天徹地的魔頭。而孟虛子自己，也在建木之靈爆發(fā)的那一刻，被再無知覺的唐秋殺死。
劇版的孟虛子同樣達(dá)成所愿，同樣擊潰了唐秋，卻沒有選擇在旁邊看著建木之靈真正爆發(fā)，而是在唐秋意識被席卷的那一刻，果斷拋棄了自己的肉身皮囊，以神魂之態(tài)進(jìn)入唐秋體內(nèi)，真正意義上與他合二為一。
就像奪取原裝姬巖的肉身一樣，奪取唐秋的所有力量。
唐秋被雙重力量所制，卻憑著一絲不甘一絲悲愴拼力掙扎，在女主角千辛萬苦尋來的那一刻，選擇死在愛人劍下。
電視劇的最后一幕，不知屬于唐秋還是孟虛子的眼神逐漸失焦，而在那雙瞳孔里的最后畫面，是多年前夕陽下，還是大師兄的姬巖牽著尚且年幼的小唐秋，在堤岸上慢慢地走。
兩條影子逐漸拉長，在終端相交，慢慢變化成三個字：全劇終。
當(dāng)夜大結(jié)局收視率又破記錄，觀眾們淚淹昆侖，“心疼唐秋”的話題跨過“周程演技”“給昆侖引編劇寄刀片”“昆侖引大結(jié)局”等熱門，直接空降熱搜第一，并且?guī)追昼娭畠?nèi)帶上了“爆”字。
“史上最慘男主角”的搜索直接關(guān)聯(lián)了唐秋，其慘烈程度，生生讓兩位主演的評論區(qū)刷爆了意難平。
昆侖引以絕佳的成績收官，作為福利，導(dǎo)演宣布將在第二天晚上八點安排男主角與大boss的雙人直播，歡迎各位熱心觀眾貢獻(xiàn)問題或整蠱點子，我們可以現(xiàn)場替糖球小天使報仇。
周程就是趕在直播的前匆匆回來，剛下飛機臉都沒洗妝都沒上，馬不停蹄去了酒店直播房間。
第45章
兩人都是第一次搞直播，沒什么經(jīng)驗，黎鵬又找了有主持人經(jīng)驗的路遠(yuǎn)恒來控場，四個人往鏡頭前一坐，八點準(zhǔn)時開場。
周程剛下飛機趕過來，別說休整，連東西都沒吃上一口，滿身風(fēng)塵又沒法洗澡，坐得他渾身難受。
剛鎮(zhèn)壓下那一點不適，就有個冒著熱氣的保溫杯遞了過來，粘稠黝黑的滿滿一杯，隨著蒸汽冒著一陣陣的香：“芝麻糊，先墊墊�！�
“哎哎哎，黎導(dǎo)你坑我啊！”一旁的路遠(yuǎn)恒嚷嚷起來，“男主boss的直播有他倆不就夠了嗎？早知道我就該跟應(yīng)瀾一樣說檔期排不開不來了，戲里被哥們兒捅死戲外還要塞一嘴狗糧。你瞅瞅咱倆現(xiàn)在，跟倆大燈泡一樣給他們打光呢！”
鏡頭一轉(zhuǎn)，對準(zhǔn)了黎鵬的臉：“好的那讓我們兩個大燈泡先跟觀眾朋友打聲招呼�！�
“哎大家好，我是那個史上最冤男二路遠(yuǎn)恒，剛才是我毫無良心的同事，就不介紹了哈�！弊詮牟挥闷扔趬毫Ω艹剔钨u兄弟情后，路遠(yuǎn)恒整個人輕松了許多，一開場就把那倆人懟到雙人沙發(fā)上，自己沖著鏡頭侃天扯地，舌頭翻花兒似的甩了一堆俏皮話，還時不時打趣那倆人，指著熱搜開玩笑，半點沒有心理負(fù)擔(dān)。
黎鵬笑瞇瞇地，一開始就定下了整場直播的基調(diào)：“昆侖引能有今天的成績多虧了劇迷朋友的支持，咱們這次直播呢沒有什么特別的流程，就是坐下來跟大家隨便聊聊。事先我們也在，大家也可以在公屏上發(fā)彈幕提問，咱們能回答的都回答，好吧？”
路遠(yuǎn)恒適時插嘴：“別太隱私的啊，比如問交過幾個女朋友這種我是不會回答的�！�
“這題我會�！苯Φ么侏M，“周程的答案是零，橙汁兒們可以放心了�！�
突然被cue的周程頓時紅了臉：“不是說好不提的嗎？”
“這個沒辦法�！崩棂i抽出題板，揭下第一條提問，上頭赫然寫著：請問周程有沒有過感情經(jīng)歷。
周程挫�。骸拔蚁氪蠹覒�(yīng)該都跟我一樣，上學(xué)的時候不讓早戀的，畢業(yè)后工作太忙，也沒有時間談。”
“不不不，我們不一樣不一樣�！甭愤h(yuǎn)恒晃著腦袋唱起來，“我早戀的，我小學(xué)就早戀了！”
黎鵬也跟著起哄：“哦，那我比小鹿晚一點兒，我初中早戀的�！�
江望帆沒跟隊形，只笑著擠兌周程：“是不一樣，咱們大橙子是好學(xué)生�！�
周程轉(zhuǎn)臉望去，隱約的好奇與期待被避過，說不失落是假的。虧得開播前黎鵬送來問答提綱，他特意沒把這條去掉，就是想順著問出感情經(jīng)歷，沒想到江望帆直接岔開，擺明了不打算透露。
一般這種避而不答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團(tuán)隊為了鞏固女友粉刻意保持神秘，二則是他本身正處在一段感情中，隱瞞過往感情也是為了照顧現(xiàn)女友的情緒。
黎鵬和路遠(yuǎn)恒果然沒有追根究底，識趣地把話題一笑帶過。
周程心里咯噔一聲，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倒是準(zhǔn)備好追求了，人家現(xiàn)在是單身嗎？
“你倆也太閃了，能不能考慮下冤死兄弟的心情�！甭愤h(yuǎn)恒搖頭嘆氣，沖著導(dǎo)演傷心欲絕，“我覺得我就是個報幕的！”
“不，你還是個配bgm的�！崩棂i冷酷地撒了把鹽。
“這不是劇里對不起唐秋，現(xiàn)在彌補一下么�！苯Σ[瞇回頭，冷不防被周程發(fā)亮的眼睛給閃了一下，那一瞬不瞬的眼神像是什么光學(xué)儀器，一下子就把人給鎖定住，涌到嗓子眼里的俏皮話也不知怎么的，全給堵了回去。
還堵得腦子一片空白。
我靠，不用那么認(rèn)真吧。江望帆條件反射地往后挪了一厘米，心里開始打鼓——我沒說錯什么話吧？
路遠(yuǎn)恒沒注意到他細(xì)微變化，熱熱鬧鬧地舉著：“巧了巧了，咱們昨天不是剛大結(jié)局嗎，我這里正好有個書粉發(fā)來的問題：如果唐秋重生，他會怎么對待姬巖？哇這個是不是就是現(xiàn)在最火的重生梗��？來來來，把筆給我們的唐秋！”
“重生……”周程愣了下，繼而仔細(xì)想了好一會才回答，“至少那個幻境陷阱不會再上當(dāng)了，不會再殺那么多人。但說實話，那個幻境要怎么破，重生的唐秋也還是不知道�！�
黎鵬的表情變得很玩味：“難道不是一開始就先干掉‘姬巖’么？”
江望帆笑著打岔：“不管怎么說我也對你好過，是吧唐秋？”
周程沒有反駁，憂愁地嘆了口氣：“要不然唐秋怎么會瘋呢。”
“提醒一下。”路遠(yuǎn)恒半開玩笑，“他可是一開始就屠村了，換成是我，對我再好我也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更別說后來還那么反人類坑我�！�
“……”周程垂著腦袋，片刻后輕輕扯了下嘴角，“最后一場攤牌的戲其實我琢磨了挺久的，當(dāng)時跟師兄也聊了很多，跟導(dǎo)演、編劇老師也探討過，唐秋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個什么狀態(tài)什么心情。”
周程比了一下：“大家都看到，他真的被姬巖坑得很慘，但從唐秋的視角來說，他不知道屠他全村的是大師兄，只知道大師兄救他命、教導(dǎo)他、關(guān)心他、幫助他，對于他而言是個人生導(dǎo)師一樣的存在。而之后在幻境，他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是誰做的，就眼睜睜看著自己親手捅死了最敬仰的大師兄。”
“有一個設(shè)置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敝艹陶f起這些分外認(rèn)真誠懇，像是對著江望帆一樣掏心掏肺地訴說自己的理解與感受，“環(huán)境里唐秋以為自己殺的都是魑魅魍魎的幻影，是親手殺了大師兄后才發(fā)現(xiàn)之前殺的都是活人——大師兄是節(jié)點，是虛幻和真實的節(jié)點，是把唐秋拉回現(xiàn)實直面殘酷的關(guān)鍵。”
所以大師兄對唐秋的意義從來都非同一般，甚至比女主角比男二號好兄弟都重要。
“……”江望帆被震住，不是因為這些他之前已經(jīng)聽過了的剖析，而是周程這宛若表白一樣的感慨，讓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去接話。
你是不是不知道網(wǎng)上怎么理解這兩個人？你是不是不知道咱們的角色CP超話已經(jīng)沖到影視相關(guān)第一了？連咱們的真人CP都進(jìn)前三了！
演員本人的解讀，演繹者本人的蓋章，對于粉絲的刺激不言而喻。匆匆瞥過的屏幕上，無數(shù)條彈幕正發(fā)了瘋一樣地刷屏：
“啊啊啊啊官方蓋章�。�！”
“是真的是真的他們是真的�。�！”
“天哪我是跟主創(chuàng)磕了同一個CP嗎！！”
周程依然未覺，依然用他工作時的認(rèn)真負(fù)責(zé)態(tài)度給發(fā)了最重量級的一顆糖：“唐秋知道真相太晚了，他根本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去消化這些真相，所以一直到死，唐秋對姬巖都沒有恨過，哪怕他最后選擇同歸于盡，也是出于對人間本能的保護(hù)，而不是出于姬巖。”
短暫的沉默。
冷場了足足十秒后，目瞪口呆的路遠(yuǎn)恒由衷感嘆：“愛得深沉啊�！�
黎鵬卻來了興致：“結(jié)局的唐秋對姬巖沒有恨，那重生后呢？咱們這個問題可是重生啊。”
“他是重生，不是失憶，不管重生在什么時候，他的感情都在那里，是無法抹消的�！敝艹逃挠牡卣f，“從始至終，比起恨大師兄，唐秋更愿意恨自己。如果能重來，他大概會選擇直接自殺毀掉建木之靈吧。”
姬巖這個boss當(dāng)?shù)谜嬷�。江望帆想�?br />
居然有對boss這么癡心一片的主角，還是被坑到家破人亡坑死一戶口本的主角，相比之下那些CP粉根本不是邪教啊，這不是有理有據(jù)的么！
正主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周程這番話原本只是對角色的解讀和個人理解，到傳到網(wǎng)上就立刻變了味，CP粉歡天喜地仿佛過年，周程黑則逮住這一條瘋狂罵他賣腐，直播還沒結(jié)束周程的名字又掛上了熱搜，這次卻是“周程恐同賣腐”。
事后李晴指著那個熱搜把周程從頭到腳結(jié)結(jié)實實罵了一頓，把“賣腐”“又當(dāng)又立”等網(wǎng)絡(luò)詞匯全須全尾地給科普了一遍，并嚴(yán)厲警告他以后再亂說話亂抒發(fā)這種感情色彩過于濃郁的感想就禁止他所有訪談直播，打回去重新培訓(xùn)三個月再上崗。
而此刻周程并沒有想到那么多，發(fā)表完自己的小論文后就乖乖巧巧地坐在一邊，歪著頭看江望帆看了整整一個直播。
連江望帆都察覺出了不對勁。
當(dāng)晚的直播算得上盡力盡興，周程那句“沒有恨”一出，直播點擊量暴漲，直播禮物也被刷到了季度榜單第一，直播平臺笑得看不見眼，嘩啦啦的錢爭先恐后飛撲過來，足夠給員工季度獎翻個三倍。
散場的時候江望帆跟看陌生人似的打量他好一陣，最終還是猶猶豫豫地遞給他一個蘋果，委婉隱晦地提醒：“你經(jīng)紀(jì)公司要求的？是不是有點過��？”
周程當(dāng)他說的是連日來忙成陀螺的行程，直接理解成了簡單粗暴的關(guān)心，那點甜蜜一下子治愈了累死累活茍延殘喘的半條命，捧著蘋果就像捧著什么珍而重之的禮物，眨巴著眼睛受寵若驚：“沒關(guān)系的，我心里有數(shù)。哥，你最近有時間嗎？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
第46章
江望帆想也不想就拒絕，開玩笑，沈扒皮給他安排了一堆活兒，沒日沒夜地折騰他。遠(yuǎn)的不說，明天就有個綜藝要接洽，聽說最近真人秀特別能圈粉，時間短見效快，那么好的機會當(dāng)然要緊緊抓住好好準(zhǔn)備，哪有時間陪小祖宗玩？
周程抿抿嘴，肉眼可見地蔫搭下去：“那……那今晚呢？”見他又要拒絕，緊接著補了一句，“你生日快到了，我給你帶了禮物�！�
江望帆最受不了他這個可憐巴巴的表情，一米八的大高個兒，有胸肌的大男人，這么委委屈屈的講不講道理？只得嘆出口氣，行吧，眼瞅著還早。
江望帆的公寓算算也有半年沒來了，周程賓至如歸還頗有些懷念。家居擺放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動過，冰箱里空空落落，只在冷凍層塞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賰鍪称�，廚房里的鍋碗瓢盆都積上灰了，只有零星一兩個碗、一個大鍋有使用過的痕跡，一看就知道主人平時吃些什么。
好好的功能齊全的廚房，愣是給過成了生活殘障。
周程老毛病發(fā)作，又手癢起來，熟門熟路地拉開抽屜找出清潔手套衛(wèi)生口罩，袖子一擼就準(zhǔn)備給他打掃衛(wèi)生。
“哪來那么多毛�。∧愀一丶沂莵碜黾艺膯�！”江望帆狠狠拉下他的口罩，“別整得跟多臟似的行不行？我也沒那么夸張吧，該干凈的地方都干凈，晚飯我已經(jīng)叫了餐了，保管吃不死你！”
周程只得悻悻放下清潔工具，借口洗手躲進(jìn)了衛(wèi)生間。
江望帆的公寓建筑面積一百二十平米，一梯兩戶戶型，去掉公攤得房面積囫圇一百平，兩房兩廳兩衛(wèi)再加個書房，其實是非常適合兩人同居的戶型。周程一路偷偷瞄著，腳下一個打轉(zhuǎn)，先拐進(jìn)了客房。
“哎，錯了，衛(wèi)生間在這邊！”江望帆在外面招呼，聲音隔著墻透進(jìn)來，在空蕩的客房里形成不怎么明顯的回響。
客房只象征性地擺了張床，連被褥都沒鋪。
周程不敢大意，應(yīng)著聲鉆出去，靦腆地笑笑：“太著急走錯了。”
然后他又不管不顧江望帆的指引，無視著就在手邊的客衛(wèi)，一腦袋撞進(jìn)了主臥。
江望帆倒也不介意：“我用的洗臉巾，你自己抽。就臺子上那個，長得像抽紙的�！�
像他們這種十天半個月不著家的人，用毛巾不衛(wèi)生也麻煩，他可沒周程那個精神每到一個地方就先整個大掃除，干脆用了一次性洗臉巾，隨用隨扔省事又方便，還干凈沒螨蟲，沒啥負(fù)擔(dān)。
別的都能講究，臉是吃飯的家伙，還真不敢亂來。
周程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一圈衛(wèi)生間，牙刷漱口杯只有一套，浴巾用的也是一次性，洗衣籃里只有男性換洗衣物，洗臉臺上堆的都是男士洗面奶護(hù)膚品，面膜都少得可憐，擺放算是亂中有序，從位置數(shù)量來看，應(yīng)該是都是一個人的東西。
從書房書架到洗衣房晾曬，從冰箱庫存到洗手間裝備，整個公寓里沒有第二個人活動的痕跡，徹頭徹尾24K足金的典型獨居男人住所。
周程不自覺松了口氣，又有想法隱隱約約冒著頭：“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江望帆訂的飯菜很快送來，助理小孫兒親自跑的外賣，足夠保密也足夠熱乎，找的也是干凈又好吃的貴價餐廳，跟給祖宗上供一樣。
“行了吃飯�！苯呐囊巫�，示意他來坐，“我上次來上海，你就請我吃生煎小籠包，爸爸大人有大量以德報怨，請你吃頓滬式大餐�！�
周程歡歡喜喜坐下，極為賢惠地先給他盛了碗湯：“我們家有句老話，飯前一口湯，胃到老不受傷。”
一筷子菜，一調(diào)羹湯，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對話，恍然之間，就好似平凡而饜足的生活，溫馨得很。
“哥……”周程心里打著鼓，盤算著要委婉些套套話，沒想到開口就是直球，“那個，你有女朋友嗎？”
江望帆沒往心里去，吹著湯自嘲：“咱們這行成天為生計奔波的，又窮又忙誰跟我�。俊�
直播前導(dǎo)演來跟他確認(rèn)問題，他也跟導(dǎo)演串通了度，要是問現(xiàn)在的感情狀態(tài)，當(dāng)然是直截了當(dāng)?shù)膯紊�，但要是問到前任信息，那么一定、堅決、千萬要幫忙混過去，絕對不回答！
三十出頭還沒談過戀愛，合適嗎？誰信啊？要是說出去人家不得以為他有什么難言之隱？堅決杜絕！
爆周程料的時候他倒是喜聞樂見，反正這小子感情史一片空白是他自己說的，更何況感情戲演成那個鳥樣，說有才是騙鬼！
他那些小九九周程自然是不知道，也不明白這個小傻子在高興些什么，一聽他這么說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飯也不吃了，轉(zhuǎn)身就翻袋子獻(xiàn)寶一樣把東西捧過來：“生日禮物！”
江望帆吞下最后一塊白斬雞，抽了張紙巾抹抹嘴，湊過腦袋：“什么��？”
一件羊絨衫。
基本款，貼身款，大高領(lǐng)，光看這個領(lǐng)子就能熱出一身汗。
七八月的大夏天送羊絨衫，虧你想得出來�。�
江望帆瞪著眼看了半晌，對著周程那晶晶亮求表揚的小眼神又罵不出口，只能干笑兩聲：“你還挺周到啊�！�
“我在墨爾本那會買的，你先試試�！敝艹虥_著另外一個大袋子揚揚下巴，“那個是羊毛毯，冬天特別暖和�！�
神經(jīng)病啊……江望帆腹誹著，卻也老老實實脫了上衣。暖黃的燈光打在肩頭，原本冷白的皮膚到被暈染成了小麥色，單薄的身板因為缺乏運動，看起來毫無攻擊性，要不是肩膀足夠?qū)挘饪幢秤罢f是個姑娘都有人信。
周程清晰地聽見自己吞咽一下，急忙別開臉去：“房房房……房間在那邊……”
江望帆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利落套上羊絨衫：“窗簾不是拉了嗎，換件衣服而已哪那么多麻煩……你臉紅什么臉紅，我又不會潛了你！”
有那么多錢嗎我！
周程臉更紅了，雙手扭捏地搓了搓，頭也不抬地收拾起外賣來。
羊絨衫不大不小，尺寸剛剛好。江望帆滿意，怕熱出汗來弄臟衣服，也不敢穿久，趕緊脫下來換回T恤：“買得挺準(zhǔn)啊，不過你這送得也太早了些。”
周程低著頭笑：“我目測你體型買的，擔(dān)心不準(zhǔn)確，又去找了你的訪談。之前那個訪談你不是剛報過身高體重么，我就猜是這個尺寸。其他的禮物你都不稀罕，我想還是送些能用上的比較好�！�
穿上它你就想起我，越冷就越能想起我來。周程默默咽下這句話，又開始懊惱少買了一條圍巾。
“實用是挺實用的……”江望帆嘀咕，“你要是個女的，肯定是個賢惠小媳婦兒。”
這么多，又送得這么早，等他生日可該怎么回禮啊……愁。
二人隨意地聊著閑天，無非是嘮嘮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什么的。周程毫不設(shè)防，自己在接觸什么資源、考慮什么制作班底都樂意跟他講，連工作室的綜合考慮前景規(guī)劃也沒有隱瞞，江望帆問他就答，除了明確簽了保密協(xié)議的，其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江望帆甚至懷疑問他銀行賬戶密碼他都能給說漏嘴。
什么孩子啊，拍了那么久的戲，心眼兒都讓狗吃了。
“哥�！敝艹棠孟ドw碰了碰他，歪著腦袋側(cè)過臉來，“有個綜藝真人秀，公司來問我的意思�！�
一聽綜藝兩個字，江望帆渾身警戒燈都亮了起來：“嗯？”
“我不大想去。”周程托著臉，臉頰的肉被手?jǐn)D到一處，看上去像小朋友厥起掛油瓶的嘴，透著不合時宜的任性與可愛，“我想當(dāng)演員，不想把太多自我暴露在別人面前，這樣以后他們看劇很容易出戲的。”
江望帆心不在焉地附和：“你考慮得有道理�！�
“我也不想裝瘋賣傻供人取樂�！�
誰說上綜藝就是裝瘋賣傻了，現(xiàn)在秀智商的真人秀多的是。江望帆想。
“公司覺得這樣能吸人氣，我覺得這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多演些有意義的角色，多磨練演技。我知道現(xiàn)在演技不行，好多人罵我花瓶，一部兩部沒關(guān)系，但我不能部部這樣�！敝艹潭⒅�，“哥你覺得呢？”
我百分之一萬贊同你。江望帆由衷地說：“你有追求是好事，不想去就不去�！卑筒坏媚銊e去，尤其、千萬不能上同一個綜藝！
劇都播完了，也該解綁了！
周程舒了口氣，點點頭：“你也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我一會兒就回了他們�！�
這回的知心哥哥當(dāng)?shù)醚杆儆趾唵�，江望帆還沒怎么回神呢，周程就起身告辭了。江望帆前前后后一串，很快想明白，估摸著是那小子想回絕綜藝，這才在直播時一反常態(tài)積極賣腐，擺出一副配合公司宣傳的態(tài)度來，實際是給一巴掌送個甜棗兒，看著傻白甜，這肚子里還挺有墨水。
江望帆好笑著搖搖頭，把心擱回肚子里，悠哉悠哉去睡覺了。
第二天特地起了個大早，認(rèn)真拾掇打扮了一番，臨要出門就接到沈銘電話，說是早上的見面取消了，節(jié)目組臨時有事商談順延，具體什么時間再行通知。
江望帆不明所以：“怎么回事老沈？怎么突然取消？”
電話那頭沈銘沒有多說，只讓他自己看熱搜，就掛了電話。
江望帆更加奇怪，正要打開微博，又一個電話打進(jìn)來，開口就是一句熟悉又沙啞、仿佛是從噩夢深處傳來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