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程那些平時看著乖巧可愛的橙汁兒們突然內(nèi)亂，一部分爬到周江CP的粉對于這種天降拆家接受不良，抽抽搭搭地在公開平臺表達了失望，而部分對周程個人忠心耿耿的唯粉只覺得這群CP粉沒事找事腦子有坑，而剩下純看臉無節(jié)操的紛紛表示這個姐姐跟周程也挺配的，郎才女貌天使魔鬼，本來就是天生一對請他們快點談戀愛——而這種CP言論又一次挑起了女友粉的嫉妒心。
粉圈亂成一片，想法不同萌點不同的小姑娘們?yōu)榱艘粌删湓捯粌蓚�標點表情掐得天昏地暗，從最初的各有所好逐漸升級成罵戰(zhàn)，周程的黑們乘虛而入，陰陽怪氣指責(zé)周程靠賣腐炒作營銷，吃完紅利就過河拆橋解綁，甚至還給他冠了一個“時尚圈第一直男”的黑稱。
CP粉鬧騰波及的不止是周程自己的粉群，江望帆一大半的新粉都是從周程那邊爬過來的，那部分幾乎全是CP粉，平時粉群內(nèi)部聊天也不怎么顧忌，江望帆本人沒加群，但有小號潛伏在里頭，對于粉絲喜歡什么自然門兒清。所以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被兩家粉群地震給震到了。
原本相親相愛一家人的兩個群體，現(xiàn)在針對各自的偏好問題、立場問題、成分問題展開了堪比諜戰(zhàn)的清繳，而對于雙方正主誰利用誰、誰吸血誰、誰捆綁誰誰踢開誰更是無休無止地車轱轆辯論，兩邊比資源比作品、比演技比顏值，前一天還喊著“愛他們一輩子”的人，后一刻用盡惡毒言語詛咒對方，之前還說三十歲成熟有魅力，這會兒就變成了年老色衰跟周程差輩兒，看得江望帆摸不著頭腦之余，血壓也蹭蹭蹭往上升，氣得幾乎想擼起袖子親身上場了。
“我靠這些小姑娘太狠了哈哈哈哈哈！”林開陽笑得直拍大腿，嚷嚷著叫高澤來看，“不就是發(fā)個一起吃飯嗎？被這些營銷號說的好像談戀愛偷拍一樣……底下的粉群掐架太好笑了，望帆哥為什么周程走個秀是你挨罵�。俊�
我哪知道，我煩著呢。江望帆揉一把腦袋，惱羞成怒地把枕頭丟過去：“起床！干活！”
粉群地震，，說白了不是什么大事，都比不過某一條。
明艷動人的混血美女高舉香檳，一手勾著周程的脖子，沖著鏡頭燦爛又肆意地大笑。
而死潔癖向來注重安全距離的周程，沒看出半點不適，只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她。
這構(gòu)圖絕了，攝影師也真是會抓拍。
江望帆一遍遍回憶著那張照片，明明只隨便掃了一眼，竟然連周程肩膀被壓出了幾條褶都記得清清楚楚，伴隨的單曲循環(huán)是超話里的那句簡介——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望帆哥。
真他媽魔性。
周程終于活過來。
雖然不夠舒適，但對于忙了三十多個小時的人來說這一場睡眠稱得上久旱逢甘雨，滿足得腦子也變鈍了，幾乎沒有意識全靠本能地走出機場打上出租，連小助理在旁邊跳腳都完全沒聽見。
攝像師盡職盡責(zé)地拍攝著素材，小助理已經(jīng)在邊上帶著哭腔說了好幾遍“哥我好像闖禍了”，周程還是一臉呆滯微笑地回答：“沒關(guān)系，不扣你工資�！�
——攝像師差點爆笑出聲。
一個小時車程很快就到，周程唯一殘存的理智在讓司機后門停車的時候全部耗盡，開門下車一氣呵成，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不知哪伸出來的一雙手猛地拽了過去。
一陣眼花之后，周程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抵在了冰箱上，后腦勺磕上冰箱門的棱角，有點涼還有點鈍鈍地疼，于是他后知后覺的哼哼出來，委屈巴巴地伸手去摸：“痛……”
“你是不是傻？！急著去犯規(guī)跳鋼管舞是吧？！”
訓(xùn)斥聲劈頭蓋臉，周程愣了好一會，終于回過神來，雙眼對焦上了近在咫尺的臉：“江……江……”
江望帆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敢叫江老師我就立馬揍到你回幼兒園�！�
周程被這句怒氣滔天的威脅震懾住，半晌，小心翼翼地改口：“……哥？”
“哼！”江望帆松開他，也不管室內(nèi)室外，摘下帽子蓋到他臉上，“就這么下車，你不知道喬裝的嗎？路上來有沒有人看見？機場呢？”
他連珠炮一樣地問，周程訥訥地回：“我、我忘了……之前好像有口罩……不知道什么時候掉的……”
江望帆恨鐵不成鋼地糊一把他的臉。
“手機呢？！”
“沒、沒電了……”周程乖乖地把手機遞給他，“飛機上睡太死，忘記充電……”
看他面色不善，周程想了想，遲鈍地補上：“之前手機都在助理那里，不在我手上。等我看到未接已經(jīng)沒電了。”
“你挺忙啊，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泵髦乐皇敲餍枪ぷ鞯恼Ｇ闆r，江望帆還是控制不住地陰陽怪氣，“忙著泡妞cos天使魔鬼��？”
話里的酸意酸得周程牙都倒了，偏偏還要反復(fù)琢磨回味，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覺。
他不回答，江望帆更冒火，戳開：“什么意思？兒子大了翅膀硬了，有官方發(fā)言人誰都不搭理了是吧？怎么著讓你做個健身餐是不是還要聯(lián)系你家那位李大經(jīng)紀人��？”
這句話周程終于琢磨出不對來了，生銹的腦子仿佛在這一刻重新上油吭哧吭哧轉(zhuǎn)動起來，滿腹疑惑猜測堆積成山，迫不及待地想要就這個狀況問個明白，可搜腸刮肚只搜刮出一句最最不合時宜，卻也是他此刻最最想知道的一句話：
“你……你這是……在吃醋嗎？”
第63章
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時空凝滯，呼吸止息，些微的眼神接觸都成了危險的引信，似乎只要輕微碰撞就能把周圍一切都引爆。
周程靜靜看著他，不依不饒，執(zhí)著得像是等待末日宣判，而被他換下的那身衣服此刻又恍恍然出現(xiàn)，金色鎖鏈將他一匝一匝牢牢束縛在背后的冰箱上，無處可逃也甘心自囚。
“……”江望帆喉頭滾動，突然打破室內(nèi)的微妙平衡，把手套和一盤沙拉塞到他懷里，“問什么問，吃飯！”
周程低頭，彩椒西藍花番茄雞胸肉，最上頭蓋著足有兩人份的煙熏三文魚。
“不是說中午前能到嗎？看看這都幾點了，算你遲到扣工資！”
“晚點了……”周程塞了一口，心里暗想這份健身餐搭配得不好，糖分太高不適宜減肥人群。
“晚點了也不知道給自己準備點吃的！”江望帆抱著手臂盛氣凌人地數(shù)落他，“之前是誰啊，什么飯一定要按時吃、饑餓傷胃說得一套套，搞半天自己第一個做不到�！�
周程只能一個勁地給自己猛塞，好用大塊的生魚片蓋住控制不住要飛起來的嘴角：“我身上沒錢……”
“沒錢你不會借？不是讓你借了嗎？”江望帆理直氣壯，“我們又不是不還！”
周程抬頭看他，一雙眼亮晶晶的，原本暗淡下去的神采忽然又回來：“沒關(guān)系的�！�
“……”
二人一時無話，只這么不吭聲地對視著，外頭嘈雜聲遠遠近近，直到一記粗暴的拍門聲從天而降，相當(dāng)不識相地轟炸下來：
“兩位大廚，上著班呢�！�
高澤在門口似笑非笑，身后跟著滿頭冷汗不知該不該就地消失的攝像師。
臥槽！完了！
江望帆一個激靈，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剛才急著把周程拖進門，又不管不顧地發(fā)火撒氣，居然忘了麥克還在攝像機還在，就連跟著周程出差回來一路盡職盡責(zé)收集素材的攝像師也還在��！
他剛還把周程壓冰箱上來著！
周程那個白癡還問吃醋不吃醋來著！
完了！全給錄下來了！
江望帆臉色蒼白，仿佛就地社會性死亡。
攝像師抹一把冷汗，誠惶誠恐地解釋：“這個……我們會后期剪輯的……”
周程倒像是不怎么在意，點了點頭，幾下解決沙拉，帶上圍裙手套帽子就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對不起，大家辛苦了，高哥把菜單給我吧�！�
外頭，新奇的顧客們正纏著林開陽嘰嘰喳喳發(fā)問。
“攝像師？還有攝像機！老板你們是在錄節(jié)目嗎？”
“剛才跑進去的是誰呀？你們家大廚？好像從來沒見過哎！”
“小哥哥你是明星嗎？不然為什么大熱天的還戴口罩戴帽子？”
“哇是哪個明星哪個明星！讓我們看一看呀~”
“……”
林開陽應(yīng)接不暇，不能說實話又打發(fā)不過去，幾個小姑娘已經(jīng)掏出手機來拍照錄像了，一兩個膽大的，還踮著腳試圖揭他的口罩。
“不好意思�！备邼芍苯幼吡诉^去，長臂一伸把小姑娘們隔開，另一只手一拉一拽，把手足無措的林開陽拽到身后，“我朋友光敏感，不能見光，所以室內(nèi)都帶著帽子口罩�！�
“這幾位確實是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我們的沙拉剛開業(yè)就生意火爆，電視臺來采訪一下做個當(dāng)?shù)氐拿朗惩扑]節(jié)目�！备邼烧f謊不打草稿，“大概過段時間就會播出了，到時候大家如果有興趣加盟，可以跟我聯(lián)系。”
“那剛才是在拍制作過程嗎？”小姑娘好奇地指了指扛著機器在廚房門口站立過久的攝像師，“好像剛剛才進去？”
高澤抽抽嘴角，臉不紅氣不喘：“是啊，現(xiàn)在剛開始采訪�！�
小姑娘一聽更來了興致，一臉期待地眨巴眼睛懇求：“我們能去看一看嗎？保證不會打擾采訪！就是、就是挺好奇的……嘿嘿……”
“不太方便吧�！备邼煽匆谎蹚N房，“反正到時候電視上都會播出，也是一樣的。廚房為了衛(wèi)生，連我們兩個都不能隨便進�！�
小姑娘看上去垂頭喪氣，一邊往回走一邊還偷往廚房方向瞟，林開陽也不知什么時候端出來幾杯飲料，一路哄著勸著把她們往回趕：“來來來，電視臺給我們打廣告，送你們一人一杯五谷米漿慶祝慶祝！本店平時不搞活動，不辦會員卡不搞充值也沒有滿減，也就那么一次送禮了，大家就行行好幫我們保個密，電視臺那邊要求的！”
小姑娘們收了手軟，自然疊聲答應(yīng)，再有想問的，也被米漿堵了回去。
林開陽樂呵呵地跟她們道歉：“我臉上皮膚比較敏感，平時不能見光不能吹風(fēng)，所以不論早晚都戴著口罩，你們別介意啊。我就這個毛病，別的沒問題，健康證也有的！平時給你們上菜都戴手套，保證健康衛(wèi)生，你們別擔(dān)心！”
高澤眉頭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犯了個什么錯誤。
顯然小姑娘們跟他一樣粗心，林開陽提了也沒往心里去，嬉笑著吃完東西走了。
一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望帆才從廚房門后探出半個腦袋來：“老高你不行啊，咱們開餐館兒的你居然跟人家說咱們有病，遇到較真些的今天可能就過不去了！”
“你才有病�！备邼赡樇t一陣白一陣，“當(dāng)時沒來得及考慮，只想到這么一個理由�！�
“你是編劇當(dāng)太久，習(xí)慣性要給我們制造點戲劇沖突是吧？”江望帆嘖嘖感嘆，好不容易能取笑債主，非要一次性取笑個夠，“多虧了咱們開陽，看看人家這，膽大心細急中生智，又是送禮又是賣慘，費了多大勁才幫你遮掩過去呢！你看你這坑人的……”
林開陽急忙上來打圓場：“高老師也不是故意的，再說真不是什么大事！其實前幾天就有人問過我戴口罩的事，就是怕我感冒生病不衛(wèi)生，我都說成是店里規(guī)矩……”
“戴口罩還好說，攝像師確實不好解釋�！敝艹谈诮砗螅忸^還有行人來去，他也不敢露面，只能躲在廚房里參與開會，“今天人多了點不好藏，還是怪我，我應(yīng)該再晚一點趁人少的時候回來�！�
先前他們分工固定，大廳里已經(jīng)布置好了幾個隱蔽的機位拍攝，攝像師本人也基本蹲在拐角、廚房等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或是裝作顧客，用的也是微型攝像，大家都是干這行的，時間長了都有經(jīng)驗，本來算不上問題。再者，這年頭搞直播的拍vlog的多了去了，普通民眾也并不在意，只是今天周程帶著攝像助理下車動靜太大，不小心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這才引發(fā)后續(xù)這不大不小的麻煩。
拍攝過半，剩下的時間也就一周半，節(jié)目組自然不希望這個驚喜功虧一簣，四位大明星也當(dāng)牛做馬累死累活，迫切地需要減輕工作量。緊急開會后，雙方一拍即合，決定最后一周里改變營銷套路，變?yōu)橄蘖慷〞r的饑餓營銷模式，一三五只開中午，二四六只開晚上，周日開兩頓，一來讓節(jié)目組更好地潛伏隱藏，二來也給幾位經(jīng)營者減少些壓力。
被那幾個小姑娘一鬧騰，先前的詭異氣氛沖淡不少，攝像也就把廚房里那一場當(dāng)成了他們朋友之間的吐槽玩笑，反正江望帆和高澤之間日常就是互懟模式，套在周程身上似乎也沒有什么違和的。
懟過一陣，這會還不是相親相愛一塊兒收拾廚房。
攝像在后頭虎視眈眈，麥克風(fēng)藏在衣領(lǐng)下蠢蠢欲動，周程收拾得心不在焉，明明人就在身邊，明明有千言萬語想問，卻就是沒法開口，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起頭。
正糾結(jié)著，剛跟李晴接完頭交代完工作的小助理蹬蹬蹬跑進來，一面觀察著周程的表情，一面把自己、粉絲內(nèi)亂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
周程聽得一愣一愣，半晌沒想明白：“請吃飯不是很正常的評論么？橙汁為什么會鬧起來？”
江望帆滿不在乎地哼出一聲：“你還真打算請人家吃飯�。砍允裁�？還是小楊生煎？”
熟悉的酸溜溜又回來了。
周程卻無端心情大好，也不知哪個關(guān)竅突然通了，煞有介事地掰扯：“那不能，我這次多虧了Ada姐照顧，等她來中國我得好好招待謝謝她，吃生煎怎么夠呢。”
叫得還真親熱！江望帆火蹭地竄了上來，還沒等他壓住怒火，嘴巴就已經(jīng)快過大腦胡言亂語起來：“嘿看來這次跨國姐弟戀有門�。窟�別說，你們兩個真挺配，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來咱們節(jié)目組到時候在這加個你們，配個甜甜的戀愛小情歌，你就可以直接公布戀情了！到時候題目就叫‘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周程戀情大曝光’，保證節(jié)目組收視破紀錄，炸掉！”
“你要是希望曝光，我也沒意見的……”周程動了動嘴唇，只敢在心里默默嘀咕。
江望帆哪里注意到，只顧著生氣不爽。
她就跟你走了個秀場，相處時間有倆小時么？我們倆當(dāng)初拍戲拍了多久，朝夕相處多久，怎么她不夠一頓小楊生煎，我就可以那么打發(fā)了？
攝像師還當(dāng)他們開玩笑，跟著湊熱鬧：“江老師這個想法好！回頭給你們配個《告白氣球》怎么樣？”
周程羞赧地笑：“大哥也別開我玩笑了。江老師你比較懂，你說我該怎么招待她比較有誠意啊？”
“……”江望帆咬牙切齒，完全沒顧上他眼里一閃而過的狡黠雀躍，一字一頓苦大仇深地說，“我看你親自下廚親手做飯，最、有、誠、意！”
周程低下頭，又輕又快地說了一句：“是啊，我早就給你看過誠意了�！�
“你說什……”
“行了你倆別鬧騰了�！备邼扇舆^來一個錢包，“存貨快沒了，你倆待會去買菜。”
第64章
“我倆？你沒搞錯吧老高？”江望帆嚷嚷，“我們倆目標太大了！”
“不然我跟開陽去，你們倆看店？”高澤二話不說駁回，“你們倆看店目標更大。少廢話，這個點買菜人少，抓緊時間，晚上還等著吃飯呢�！�
江望帆無言以對，只能接過錢包，帶著周程喬裝后去附近商場買菜。
周程對食材的要求特別高，菜要新鮮的，魚要現(xiàn)殺的，就連難搞的三文魚片，都要特地跑到專區(qū)，眼看著人家從一大條魚上割下來一塊才肯收。
江望帆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后拎菜，周程在前頭忙來轉(zhuǎn)去挑挑揀揀，一路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跟得他更加焦躁不安。
趁著攝像落在后面，江望帆終于按捺不住，關(guān)掉麥克風(fēng)不輕不重地說：“老高跟你說過我那些破事兒了對吧？”
周程愣了愣：“……什么？”
江望帆深深吸口氣：“你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嗎？”
“如果你有機會，能見到相隔十年的自己，你是希望回到十年前，還是去往十年后？”
一年前生日，高澤曾經(jīng)問過他這樣一個問題。
那時的江望帆舉著瓶3.8度的氣泡酒，坐在落地飄窗前發(fā)呆。外頭往來的車輛行人在光影里逐漸模糊，慢慢交織成一個漩渦，仿佛通往過去未來。他盯著那個漩渦，在拉開的時間軸上來回踱步，最終選擇敲下兩個字：隨便。
“見哪個我都一樣�！�
“你會不會害怕自己變成曾經(jīng)最討厭最不齒的樣子？會不會害怕未來的自己承載不起原來的理想抱負？”
江望帆想了想，借著酒勁沖著微信那頭嚷嚷：“有什么可害怕的？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選擇決定命運！我的現(xiàn)狀，就是過去的自己一個個選擇促成的，這個未來，是他親手堆的未來！我們誰也不用對誰慚愧，現(xiàn)在回到十年前，我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去到十年后，就算他變得面目全非了，就算他妥協(xié)了，那肯定也有他的理由，可能是為了生活，可能是為了目標……我有個屁的資格去對他失望？他就是我，他的選擇就是我會做的選擇，我要是連自己都不相信，我還能干嗎？”
不管未來的我做出什么選擇，我都相信并且尊重。
當(dāng)時的江望帆是這么回答的，不久后，高澤給了他一本劇本，根據(jù)那個問題創(chuàng)作的劇本，題目叫《倒影》。
然后他就見到了周程。
要不是長得不一樣，他真要以為高澤搞出了文讖，他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十年前的自己也是這樣天真愚蠢，簡單地相信所有表面好意，簡單地將所有心事表露在臉上，簡單地以為游戲規(guī)則跟數(shù)學(xué)公式一樣單純，簡單地沒有見識過形形色色的染缸。
“我把你當(dāng)自己�！彼缇驼f過。
我那么自戀的人，你還沒明白意思嗎？
可惜周程是個蠢貨。
高澤看出他們兩個之間那些糾結(jié)，還特特地地跑去跟周程促膝長談。然而說的人不著調(diào)，聽的人不靠譜，高澤做慣了編劇，連做人生導(dǎo)師都免不了帶上職業(yè)病，簡簡單單的事繞了十七八個彎，把周程繞得七葷八素，單線程無法處理太過復(fù)雜的多線任務(wù)，一直到今天都沒消化完他的弦外之音。
然而他忘了，就像四六級的英語一樣，往往文章的第一段，就已經(jīng)把主題明明白白揭示給你。
“江帆這個人，獅子座的優(yōu)點沒多少，缺點特別明顯，自戀又好面子�！�
周程恍然大悟。
他能為了面子問題跟錢晶死磕上十年，而被全網(wǎng)黑嘲散布謠言緋聞的時候，他卻選擇自己撕開自己的瘡疤，親手利用自己死命掩飾的過往，云淡風(fēng)輕地把自認為“丟臉”之極的證據(jù)擺出來反將錢晶一軍。高澤說，我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跟錢晶和解，沒想到他揮揮手，把那段往事輕而易舉地拋下了。
當(dāng)時周程沒有明白，而現(xiàn)在，他似乎隱隱約約觸及了江望帆真正的心。
因為當(dāng)時他的面子已經(jīng)不在錢晶身上，他死磕的那一口氣也在不知不覺中化解，當(dāng)時他的注意力……
都在周程身上。
錢晶是他十年前的失敗，而現(xiàn)在這個失敗不再重要，他遇見了更接近自己的人。
他好像不知不覺中，找回了自己。
周程只覺眼眶有些熱：“你給我打了二十幾個電話，是想跟我說什么嗎？”
“……”江望帆緊了緊袋子，別開臉，若無其事地說，“有個人跟我說，如果我想好答案了，跟他說一聲，不管天涯海角他都會過來聽。”
“可惜啊，這個人說話不算話。”
“我沒有。”周程嘟噥。
“你有。”江望帆哼了一聲。
“沒有�！敝艹棠罅四蟀l(fā)酸的鼻梁，“我沒說天涯海角。”
“……”
江望帆突然很想踹他一腳。
周程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繃緊的神經(jīng)全松弛開去，連帶著整個人都柔軟起來：“那我現(xiàn)在在你身邊了，你要跟我說什么？”
“你都知道了我還說什么�！苯瓮染妥摺�
周程急了：“我不知道！”
“你知道�！�
“不知道！”
小學(xué)生吵架似的吵了一路。
走出超市的時候，江望帆只說跟周程還要買點東西，勞煩攝像大哥先帶一部分菜回去。
攝像其實很想抗議，偏偏面對笑面虎一樣的兩個人說不出口，加上倆人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很快回去，想了想便也作罷，扛著機器先回頭拍另外兩個去。
一直看著他走遠，終于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江望帆瀟瀟灑灑地摘了麥克風(fēng)，把所有袋子都轉(zhuǎn)移到一只手上：“過來，牽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