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遲疑地輾轉(zhuǎn)片刻，舌尖試探地闖進(jìn)去。她想往回躲，
卻被他發(fā)現(xiàn)，輕易地纏上來。
他也并不熟練，兩個人互相探索著彼此掠奪。
明亮燈光下，體溫升高，心跳糾纏……一切比在黑暗里要強烈數(shù)倍。
從前孟鏡年總是包庇她做壞事，譬如某晚替她請假翹了晚自習(xí)，帶她去網(wǎng)吧里看一個競唱電視節(jié)目的決賽直播。
而此時此刻，他們似乎在共謀做一件比以往任何都要壞得多的事。
實在喘不過氣來，林檎手掌撐在他胸口輕輕一推，低下頭去，她像是夏日正午潑在曬燙水泥地上的一盆水，整個人柔軟無依，又熱氣騰騰。
孟鏡年擁著她，手掌按在她肩胛骨上，無聲安撫。
許久，感覺到她過速的心跳聲平息了一些，他低聲問：“習(xí)慣一點了嗎？”
“……你在搞什么脫敏療法嗎？”
“你覺得有用嗎？”
“并沒有……”
孟鏡年作勢要伸手去把她的腦袋抬起來，兩分玩笑道：“那再試一次……”
林檎急忙把他往后推了一掌：“……你到底還要不要進(jìn)屋了！”
八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林檎自認(rèn)為稱不上“亂”，只是不夠整潔。
她把沙發(fā)靠背上的衣服抱下來，堆到一旁的晾衣架上，給孟鏡年騰出一個坐的位置。
這番操作看得孟鏡年連連皺眉。
環(huán)視一圈，竟在靠著餐邊柜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正在充電的掃地機器人，在這么一個滿是雜物的狹小空間里輾轉(zhuǎn)騰挪，未免有些太為難它了。
有心要替她收拾，可這一眼望去真是個龐大的工程，根本不知道從何處著手。
“有卷尺嗎？”
“有�！�
林檎正在燒水，把水壺放到底座上之后，便走去電視柜那兒，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卷尺。
孟鏡年接了過去，挽起衣袖，把尺子抽出來，開始測量客廳墻體的長度。
“……有戶型圖的，你要嗎？”
“那當(dāng)然更方便�！泵乡R年把尺子收了起來。
“你要替我重新裝修嗎？”
“我找個專業(yè)做收納的朋友過來幫你規(guī)劃一下收納空間——當(dāng)然你想要完全翻修，也可以的�！�
“你又燒錢玩。”
孟鏡年笑了一聲，“我的錢也沒有別的用處，花在你身上也算物盡其用�！�
林檎蹲在電視柜，翻下方抽屜里的那些資料袋找戶型圖，聽見孟鏡年這樣說，莫名的就想到那時候自己跟他討論的“老婆本”的話，臉微微一熱。
“……沒找到，可能是在書柜里，回頭我慢慢找給你。”
“現(xiàn)在就找。要等你回頭再找，肯定是沒下文了�！�
顯然孟鏡年對現(xiàn)在年輕人的惰性了如指掌。
書柜放在次臥，挨著那鐵藝的置物架。
林檎走過去時，自然地看見了自己放在書桌上的那只裝了德語學(xué)習(xí)資料的紙箱。
她伸手隨意翻了翻那本德語詞典，“其實是準(zhǔn)備找個時間扔了的。只是沒舍得。”
“學(xué)了多久，一一？”孟鏡年在床尾坐下。一米五的小床，床單被罩收了起來，只在床墊上鋪了一層防塵罩。
“……你去德國沒多久就開始了。斷斷續(xù)續(xù)，也沒有學(xué)得很好�！�
孟鏡年沉默一瞬。他不常有愧疚情緒，因為為人處世總是留意不要欠人人情。對養(yǎng)父母、對江院長都是這樣，拿既定的前程和過硬的成績，回報他們的期許與栽培，在這一點上，他覺得自己做得還算不錯，因此問心無愧。
只有對林檎，總有虧欠與心疼，或許因為她不圖他什么，一個人懷抱不見天光的心事，恪守那條難以跨越的界限。
他覺得自己差一點失去她的后怕，根本無法與這樣的漫長曲折相抵。
“一一，那本書送給我，好不好？”
林檎頓了一下，從紙箱里翻出那本薄薄的《少年維特之煩惱》，轉(zhuǎn)身遞到他手里。
孟鏡年拿在手里，低頭瞧了一會兒，沒有當(dāng)她的面再去翻那扉頁上的文字，覺得如果這樣做會有些冒犯。
“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一一。”
“嗯？”
“朋友圈能對我解除屏蔽嗎？全家人就單單屏蔽我一個，是不是有點太針對我了�！泵乡R年語氣里帶兩分玩笑。
“啊……”林檎自己倒是愣了一下，“……對不起，我搞忘了。我只有‘可以看’這一個分組，一般都是發(fā)的分組可見……”
“我不在分組里�！�
“對……”林檎有點心虛，“……你去德國的時候建的分組，那個時候心態(tài)有點幼稚，覺得你不配再了解我的生活�！�
孟鏡年微微挑了挑眉。
“……后來一直忘了把你加進(jìn)去�！绷珠照f著就把手機拿出來，“我現(xiàn)在就加�！�
她搗鼓了一會兒，把手機屏幕遞給他，給他看“可以看”那個標(biāo)簽下的人，“喏�！�
“那么恭喜我刑滿釋放�！泵乡R年微笑說。
林檎被逗得笑了一聲。
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林檎把書柜里的幾個資料袋拿出來，翻到了和購房合同裝在一起的戶型圖。
孟鏡年掏出手機來拍照，林檎變戲法似的，從兩只摞起來的紙箱后面，拎出一只臺燈，撳亮了給他照明。
孟鏡年隨意一瞥，“……是我送的那個？”
“嗯。”
她十二歲那年，原來的臺燈壞了，叔叔搗鼓了一陣，沒有修好，孟鏡年隔日就給她拎來一個護(hù)眼燈。后來叔叔嬸嬸搬家，舊臺燈不搭新房子的裝修風(fēng)格，她就把它拿到了這里。
“以前的東西質(zhì)量真是好，這么多年都沒壞，只換過一次燈泡�！绷珠崭袊@。
“以前的人好不好？”孟鏡年瞥她一眼，笑問。
他聲音低低的，有點像是耳語一樣，讓她又覺得有點赧然：“……不好我還喜歡這么多年�！�
臺燈亮著，兩人并肩而立，桌面上投下手的影子。
記憶里有類似的場景，是很早之前，孟鏡年給她輔導(dǎo)功課，手指捏著鉛筆，在圖形上畫輔助線。
林檎偏過腦袋，抬眼去看他，他正拿著手機，拍燈光下的戶型圖。
她倏然踮腳，湊過去在他臉上飛快地親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退回原位。
孟鏡年動作稍頓，垂眸時神情更加溫柔，聲音也帶笑：“搞偷襲啊，林一一�！�
不管多少次，“林一一”這個稱呼都好像直擊她的命門。她低著頭站在一旁等他拍照，不再說話。
孟鏡年也沒有作聲，心里泛起一陣說不清楚的罪惡感。
他很清楚，在那支洗面奶之前，他與林檎的回憶絕對純粹，她是朋友，也是晚輩。
可剛剛親他這一下，像過往泛黃的舊書上滴了一滴墨水，順著纖維層層地滲透進(jìn)去。
過去所有的相處，都仿佛染上了一些禁忌的色彩，變成了漫長的蓄謀。
拍完照，孟鏡年關(guān)了臺燈，兩人回到客廳里。
水已經(jīng)燒好了，林檎涮干凈杯子，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里。
是個圓圓胖胖的杯子，整體是南瓜的造型。
“你的？”孟鏡年笑問。
“嗯。還有一個是給季文汐準(zhǔn)備的，其余的都是一次性杯子。不好給你用一次性的。我下次專門給你買一個。”
“那我會常來的�！�
林檎再一次覺得，這戀愛再談下去她怕是要陣亡……他其實也沒有特意說什么，怎么每一句都這樣恰到好處地戳中她。
“……你要不要看電視？”
孟鏡年用“不必”的表情，說著：“看看吧�！�
林檎笑了起來，“總要找點事做吧，總不能一直……”
“一直？”他轉(zhuǎn)過頭來看她，表情有點似笑非笑的。
“……”她不說話。
作為戀人的孟鏡年，還是有很不一樣的地方，比如這些不再掩飾的促狹。
這時候，孟鏡年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振了一下。
他拿了起來，林檎下意識瞥去一眼，意識到不禮貌，又把視線收回。
“解鎖密碼是你生日，一一。”孟鏡年說。
“啊……”
“不會生日剛過去就忘了是哪一天吧？”
“……你是真的有點討厭�！绷珠論P揚嘴角，看他一眼，“……什么時候改的？”
“有一陣了�！笔謾C解鎖，孟鏡年點開微信，很是自然地將屏幕往她這里側(cè)了側(cè)，好像想告訴她，沒有什么不能給她看的。
林檎一眼看見置頂?shù)奶O果頭像。
她伸手一指，“……你是不是想讓我看見這個。”
“沒有這個意思�！�
“真的嗎？”她去觀察他的表情，沒注意到自己指尖點了下去，觸到了手機屏幕。
他們兩人的聊天界面彈出來，背景圖是張合影。
林檎這下真有些驚訝了。
孟鏡年卻急忙將手機一鎖。
林檎伸手去搶，“……你給我看一下�！�
“不要�！彼直厶Ц�。
“給我看一下！”林檎單站起一只腿，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臂。
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胸-部正壓在他的肩膀上。
孟鏡年手指一松，她輕易地把手機奪了過來，輸入自己生日解鎖，直接就是剛才的界面。
真是他倆的合影，那張自拍的畢業(yè)照。
……她再怎樣喜歡孟鏡年，也不好意思換掉默認(rèn)的背景圖。她連備注都沒敢給他改。
林檎忍不住笑。對話條有些遮擋人像，她下意識地往下滑了滑。
手指立即一頓。
把他從黑名單里放出來沒有過去多久，兩個人這一陣聊的內(nèi)容也很少，因此幾乎一下子便翻到了那連篇的，綴著紅色感嘆號的綠色對話條。
這下孟鏡年也反應(yīng)過來了，伸手要把手機奪回來，她拖鞋都不穿，一下站起來退得老遠(yuǎn)。
手指繼續(xù)下滑，數(shù)量之多，令人驚嘆，其中好幾條篇幅極長，占了幾乎整整的一屏幕。
“一一�！泵乡R年表情有點難堪，朝她伸出手，“手機給我。”
“不能看嗎？不是發(fā)給我的嗎？”
“……我因為知道你收不到，所以才發(fā)的�！�
“可還是發(fā)給我的啊。”林檎看他，“不能看嗎？”
“……好吧你看。”孟鏡年無奈地笑一笑，預(yù)備站起身，“我去洗手間……”
“不行�！绷珠兆哌^去，膝蓋往他腿間的沙發(fā)上一抵，把他攔了下來，“你哪里也不準(zhǔn)去，誰讓你當(dāng)時害我那么難過�！�
“……”
孟鏡年放棄掙扎了。
林檎便維持這姿勢，把對話滑動了最開始將他拉黑的地方，輕咳一聲，故意抑揚頓挫地開始朗讀——
“一一，你把我拉黑了嗎？”
“一一，抱歉，可不可以請你提示我一句？我對目前的狀況，確實是毫無頭緒。”
“�！�
“今天去了一趟你們院樓，期望會遇見你�！�
“你想要什么生日禮物，一一……”
林檎原是要對他“公開處刑”，讀了這樣幾條，漸漸的就讀不下去了。
她微微抿住唇，嘲弄的心情不復(fù)存在，手指緩慢往下滑動。
孟鏡年始終觀察著林檎的表情，見她咬住了嘴唇，臉上漸漸現(xiàn)出不安的表情，眼里也似蒙上一層微薄的水霧。
毫不猶豫伸手，捉住她的手臂，輕輕往下一拽，讓她在他右腿上坐下。
“怎么這個表情？”他仰頭看著她，笑問，“不應(yīng)該高興一點嗎？”
林檎輕輕地吸了一下鼻子，雙手抱住他的肩膀，把頭埋下去，低聲說：“你記不記得，去年你回國那天，你問我是不是讀大三了，我說我還在讀大二……”
“……抱歉�！痹诘聡哪且魂囉置τ掷�，漫長得過分，人在那種環(huán)境下，對時間流逝的感知與實際的很不協(xié)調(diào)。當(dāng)然他沒有解釋，因為事實就是他弄錯了，不必找任何的借口。
林檎搖頭，“這件事，我原諒你了。今后我們扯平了。”
孟鏡年側(cè)低下頭，溫柔地把她腦袋稍稍地扳起來，親一親她泛紅的嘴唇，嘗到一點潮濕的咸意，“……不必對我這么寬容，一一。你知道我不想讓任何人虧待你，這個人是我也不行。”
第38章
“小舅，我也要�！�
chapter38
日子一晃而過，
離新年越來越近。
上兩個新年，孟鏡年都不在國內(nèi)，林檎也因此對過年沒什么期待，
做什么都帶點兒可有可無的意思。
今年重整旗鼓，興致勃勃地帶著孟落笛跟林正均一道置辦年貨。
林正均過日子很講究儀式感，
尤其節(jié)日，
他常說人上了年紀(jì)，記憶力開始消退，
就得依靠一個個特殊日子作為記憶錨點，
否則很多情感，說淡忘就淡忘了。
今日去買了新的年花，
澳洲臘梅、大花蕙蘭、宮燈百合和冬青果，一應(yīng)是喜慶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