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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花皇不甚贊同地?fù)u頭看著他:“花玦,你可想過,似你這般,族人與昆侖那位,你對(duì)得住哪個(gè)?”

    花玦垂了眼:“想過的。母親,我誰也不會(huì)辜負(fù)的�!�

    當(dāng)年在魔族牢籠之中,花玦初見盈闕,渾身皮肉,不是被雷火燒焦了,便是被蛆蟲啃噬,可那個(gè)小神女一聲都沒有吭,閉著眼像睡著了一樣,若不是渾身都在抖,他也真要當(dāng)她睡著了。

    他覺得不能讓一個(gè)小姑娘這么可憐兮兮的,便上前為她驅(qū)趕蛆蟲,同她說話。他聽牡丹姨母說過,姑娘家最愛惜容顏,想來她雖然面上冷淡,但心里也不知該怎生地心痛了,他便夸她十分好看,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小神女。

    其實(shí)不管盈闕以前以后有多美,但那是她最狼狽的時(shí)候,就是個(gè)丑娃娃,還是個(gè)出離孤僻的丑娃娃。

    第6章

    陸吾,我承不起這昆侖之重。

    山外大鐘敲響,懷里的小狐貍倏忽睜開眼睛,與黑曜石一般,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盈闕被擾醒,迷迷糊糊地松了手,小狐貍?cè)怨郧傻馗C在膝頭,啄了啄盈闕的頸子。

    鐘聲回蕩連綿,盈闕將小狐貍放下在地上,拂手打開仙障,等了一會(huì)兒,空桑仙官提了一籃子趨步近前,委地的白胡子左右晃蕩,一路掃雪而來。

    小狐貍忽然翻出肚皮,似乎是笑倒在了厚雪上,發(fā)出一串兒狐貍的聲音。

    “你很歡喜?”盈闕又看了眼老頭,分明是雪山的神仙,卻好似十分怕冷,穿得厚厚實(shí)實(shí),有些笨拙,委實(shí)有些逗趣,不過她卻不覺有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小狐貍毛茸茸軟綿綿的肚子,她的影子似乎比她愛笑。

    “上仙,小仙把空桑果帶來了。咦,陸吾神官不在么?”

    盈闕接過籃子,從里面挑了一個(gè)遞給小狐貍,見她兩爪子捧著啃,覺得很是可愛。

    空桑常年往昆侖之丘送果子,頗受陸吾青睞,便常與她念叨要多多關(guān)照空桑老頭,不可搶占空桑雪脈靈氣,不僅如此,她也是時(shí)常滋養(yǎng)空桑雪脈,因而空桑果越養(yǎng)越好。

    “空桑,我惹得陸吾生了氣,他已三月不肯見我了。”

    “這……陸吾神官想來自有考量的,上仙莫急。上,上仙!因果如何,您千萬莫要說與小仙聽……”

    盈闕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空桑仙官眼睛四下里打轉(zhuǎn),不敢吭聲,只怕盈闕再說起此事。

    原不怨他,早幾萬年,盈闕尚是個(gè)小娃娃之時(shí),性子還不像如今這般沉悶,偶爾會(huì)被陸吾哄出去赴宴,常常便被安置在清凈僻落里,吃醉了酒,個(gè)頭小,總也不知走丟去了哪里,也或闖了些禍?zhǔn)隆?br />
    譬如打了九重天上太上老君的火爐子,譬如摸了東望山弟子藏在佛法書簡(jiǎn)里的情簽子,又譬如從崌山女君紅燭夜的床底下鉆出。不日,不知怎的,竟又飛到鉤吾山上拔了饕餮的胡須子,還搶了他口腹之食。

    若不是有陸吾趕到,小命便該交代在鉤吾山上了,乘陸吾被饕餮纏住,悄兮兮又溜了。弄得滿身傷,也不敢回昆侖,便往他空桑山去。他問時(shí),盈闕還老老實(shí)實(shí)告訴了。因心疼她可憐兮兮的,便收留她住了幾日,傷一好便又不知飛哪去了,彼時(shí)陸吾卻追了來,累他吃了好一頓掛落。

    唔,諸如此般劣跡,其實(shí)只是寥寥之?dāng)?shù),不過樁樁件件得罪的卻又都是尋常不敢開罪的,便愈顯得鬧心了些。說來,這妮子的運(yùn)道著實(shí)也鬧心了些,禍闖的是不多,不過這八荒六合,來頭十分大的幾位,牽七連八的,幾乎是得罪了個(gè)遍。

    空桑仙官心知,陸吾著實(shí)一副老父慈心,悄悄送了藥來,特特等她養(yǎng)好了傷,溜得影子也不見了,方蕩蕩悠悠前來空桑山上,興師問罪。因而空桑便也不擔(dān)心他們。

    溜著眼兒,總覺得那只小狐貍有些眼熟,空桑便盯著多瞧了兩眼。

    “眼熟?”

    “這小狐貍……”空桑忽而想起什么,有些心驚,“不不不,不眼熟!小仙只是覺得上仙養(yǎng)的這只小狐生得頗好看,小仙想瞧瞧?”

    “我的�!庇I抱起啃果子的小狐貍,想想又說了一遍,“我的。你想想便好。”

    “……是�!惫媸遣皇且簧缴瘢贿M(jìn)一山門,這護(hù)食的性子倒當(dāng)真也是一脈相承。

    小狐貍正吃著,忽而豎起了腦袋,一口囫圇吞了果子,從盈闕手上掙出,躲到她身后,刨了個(gè)坑,便往里邊鉆。

    空�?吹媚康煽诖�,不過這慫樣子確確實(shí)實(shí)不見半分邪性,是以他也打消了心中隱約幾分的疑慮。

    扭頭看到了陸吾遠(yuǎn)遠(yuǎn)走來,空桑又回頭看了眼和白雪儼然一色的狐貍尾巴,笑瞇瞇地行禮:“小仙拜見神官。”

    看著眼巴巴望著他的女娃娃,陸吾背在身后的手緊了緊,頓了一下指著狐貍對(duì)空桑道:“你把她拎到那山頭去,飛過去。”

    等他們走了,陸吾又盯著盈闕看了半晌,盈闕也緘默不言,兩個(gè)隔得不遠(yuǎn)不近。

    風(fēng)吟愈細(xì),愁苦漸起,慘淡三分勝雪。

    陸吾嘆了口氣,正要開口,卻聽盈闕說道:“你莫要嘆氣,我都應(yīng)你。”

    這么乖?倒是省了番口舌,陸吾不動(dòng)聲色道:“我替你擇了位師傅�!�

    盈闕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應(yīng)道:“好�!币膊粏柺钦l。

    陸吾噎了一下,繼續(xù)說:“白澤帝君地位尊崇,道法無極,若得拜他門下,你……”

    “好�!庇质且豢趹�(yīng)下。

    “……嗯。”陸吾覺得自已還在生氣,不能同這小混蛋說太多,便轉(zhuǎn)身離去。

    “陸吾。”

    既這么喚他了,陸吾覺得還是可以回頭看看的�;厣砜慈ィI正是嫣然淺笑,眉眼彎彎:“空桑送了果子來,可要嘗嘗。”說著,便捧著果子遞與他懷里。

    既服了軟,陸吾覺得,那便也可以原諒她了:“嗯�!钡是得端著點(diǎn),不然沒兩天又給他惹事了,于是拿了果子,轉(zhuǎn)身便走。

    盈闕望著陸吾的背影,笑意清淺,眨了眨眼睛,久久未動(dòng)。

    得了陸吾吩咐,空桑未敢耽擱,親捧著將小祖宗帶到另一座山頭,便與她對(duì)坐著,大小眼相對(duì),苦兮,未有話可言說。

    小狐貍嗅了嗅鼻子,往老頭身上扒拉,小爪兒鋒利,便在衣裳上劃拉開了幾道。

    空桑顫巍巍地抖著袖子,又怕弄傷了她,不敢強(qiáng)來,小狐貍便乘勢(shì)鉆進(jìn)了袖子,未一會(huì)兒又鉆了出來,還銜著一縷以紅繩相系的青絲結(jié)。

    空桑想起這是那個(gè)歷劫仙人的東西,想要拿回來,不想小狐貍扭頭便跑,偏又靈巧,空桑穿得笨重,竟抓她不著,讓她跑到了盈闕身邊。

    空桑想告狀:“上仙,這小狐貍……”

    盈闕正出神,沒在意空桑的話,隨口吩咐道:“你且回去吧。”

    “……是。”空桑只得把話憋了回去。

    到底還是沒有要回那縷青絲�?丈R詾樵膊贿^是一縷青絲,是凡人女子的東西,大抵牽扯不出什么潑天禍?zhǔn)聛�,是以斯須便記不得這樣一樁小事了。

    盈闕忽然出聲喊住了空桑:“且等等,你可聽說白澤帝君收徒之事了么?”

    空�;厣碚f道:“自然聽說了,天帝陛下想讓天族幾位殿下拜在帝君座下,據(jù)說費(fèi)了好大心思才請(qǐng)了白澤帝君在了九重天上收徒,這兩日各路神仙都趕去了天宮,八荒六合口里嚼的都是這樁大事�!�

    “什么時(shí)候?”

    “什么……哦哦,定了明日眾神小君謁見帝君�!�

    盈闕輕點(diǎn)了下頭,說:“今日陪我去趟天宮。”

    空桑乍聽此言,過了大半日方才解悟過來,偷覷盈闕神色,也未知她神游何方,心知這大概是昆侖密事,也不敢多言,應(yīng)了聲是,便垂首站定不言。

    空桑蜜果盡摘,空桑枝椏已舊,空桑獸年憩,待回去了,便該修剪空桑老枝,播撒空桑種子,接生空桑小獸,等睡個(gè)幾十年,再醒時(shí),便可見,漫山冰雪紅花赤絨,有如白玉裹紅妝,逶迤千里的旖旎風(fēng)光了,屆時(shí)再喝兩口果子釀的蜜酒,嘖嘖,幸甚至哉,美甚美甚……

    “你看這昆侖之丘,可重?”

    嗯?何來這天外之音?又閉著眼回味了一會(huì)兒,忽而手上一疼,空桑瞪眼看過去,全身抖了兩抖,小狐貍正沖著他齜牙咧嘴。

    “回,回上仙,這昆侖山……昆侖山原是盤古大神所化,又得西王母陛下神遺,自然沉重�!�

    “你覺得我承的起么……罷了,走吧�!�

    空桑跟在盈闕身后駕云,仍在想著方才盈闕問的那句話,想了半日卻想不明白,便也不思索了,微微探頭過去,問起另一樁事:“上仙真的不把那只小狐貍帶上?那小狐貍頗有靈性,方才小仙見她似乎不大歡喜?”

    盈闕看著前方層云,面色沉靜:“手不疼了么�!�

    聞言,空桑只覺得手背又不由微微刺痛起來,訕訕地把頭縮了回去。過了一會(huì)兒,空桑想起一樁要命的舊事,繼續(xù)縮著腦袋,期期艾艾地說道:“上仙可還記得,呃,那,那位瀝陽神君與鈺箐神女?”

    “嗯�!�

    “呃,那上仙可還記得那二位是誰?”

    “嗯。兩萬三千七百三十二年前因?yàn)樗麄�,陸吾�?xùn)了我整五日,說是被我氣得要去閉關(guān)�!毙藭�(huì)兒,皺眉道:“那只情簽子我分明已還了�!�

    得,那五日還是白訓(xùn)了,您老是將那只情簽子還了,不過是還給了他們師尊,還是在宴席酣暢之時(shí),滿天神佛眼前。

    空桑乖覺地順著盈闕的話說道:“是是是,這一樁原是陸吾神官的不是!不過……不過傳言白澤帝君的弟子心高氣傲,心火旺盛,您求拜在帝君座下,只怕帝君因兩位小弟子而記掛這樁事兒……”

    盈闕不以為然:“陸吾說過白澤帝君好集奇珍,遣我去請(qǐng)罪,我已送了他饕餮須,他亦是應(yīng)了我此間事了。況且陸吾說了,白澤帝君的弟子都是好脾性,比我好�!�

    “……”也罷。

    天上的東望宮中,小老頭正在搬一盆花,流光素淡的兩朵花苞,盈盈婷婷,將開不開,翠葉枝上,滾滾幾只水珠,院子里的大太陽也晾不干它。

    搬完了花,白澤帝君就蹲在地上,懶歪歪地曬太陽。

    行云滾進(jìn)了院子里,說是天族的五殿下,六殿下,七公主,小天孫又來拜見了。

    帝君擺了擺手:“奉盞茶就送出去吧�!�

    行云撓頭,發(fā)了兩句牢騷。

    帝君瞥他一眼,便又說:“都是些小輩,本帝君也不好與他們?yōu)殡y。行吧,你去與天帝嘮嘮嗑,順道再拿兩斤茶葉來,我們山里帶來的都給他家娃娃喝見底兒了,本帝君明日還得宴客呢。”

    行云便笑開了眼兒,下去奉茶了,嘴里還在嘟囔:“都說明日了,還偏要來,不說拜師只言拜訪,攔都不好攔。天帝陛下也盡算計(jì)我們東望山,哼,還是我們小師姐不在,不然定教你們明日都不敢來了……說起來,明日之后,也不知是來個(gè)師姐還是師兄,那小師姐便不是小師姐了,她定要不高興的,她要是不高興了,三師兄七師兄也得不高興,那新來的小師姐小師兄可是要遭殃了……唉!”

    帝君摸摸葉枝子,揮了揮袖子,把磨磨蹭蹭不走的童子趕了回去。

    第7章

    本帝君豈會(huì)是這樣的老頭兒!

    血蛆附妖魔尸骨而生,盡食了爛肉穢血,軟嫩的身子圓滾了一圈兒,漸漸竟也可比九天玄女的纖纖腕脖兒之粗細(xì)。蠕動(dòng)兩番,鉆進(jìn)了腐骨里,留下了好大的窟窿,黑黢黢的,流散著腐臭之氣。待它食髓殆盡,也自消亡了去。

    生于陰晦,死于苦穢,前夕后暮之間,壽數(shù)已極。

    不與蟪蛄言春秋,此類鄙賤蛆蟲,獨(dú)有九幽萬魔窟才會(huì)滋育出的腌臜穢物,未生出靈智,不見天地,不知清濁,便不會(huì)去怨天苦地,不會(huì)心生沖天憤懣,也更不會(huì)去希圖顛倒天地之鴻業(yè)。

    .

    盈闕到東望宮之時(shí),宮前候了長(zhǎng)長(zhǎng)幾排車駕,鸞和之音不歇,各家驕子三三兩兩聚作幾處�,F(xiàn)今的神仙不拘男女,但凡年輕愛俊的,皆喜好廣袖舞風(fēng),衣袂翩翩,大放神光的裝扮。

    遠(yuǎn)遠(yuǎn)兒地在祥云上,盈闕便被晃了眼睛,忽而想起什么,揮手間,放出了護(hù)體祥光,祥光掩映之下,丈外不見陰影。

    “咦,怎地忽起了寒氣?”

    “興許又是誰家的來了�!�

    “洛留山的小殿下,若水的阿女姐姐,還有,還有蓬萊那位……誒,在那處呢,沒聽說還有哪家的要來呀?還是天族那幾位到了?”

    “數(shù)這個(gè)作甚,一會(huì)兒便能見著了。”

    ……

    空桑老頭正想著是不是要變駕神龍車充充派頭,盈闕便已下了云頭。一路的小神君神姬和隨行仙官?zèng)]一個(gè)認(rèn)出她來,不由讓出一條道來,盈闕便徑直走到了宮門口。

    此刻宮門正緊闔著,攔著一眾神仙在門外而不得入,白澤帝君真是半點(diǎn)情面也不見多給。

    五帝應(yīng)劫歸墟之后,龍族平弱水,填劫壑,以戰(zhàn)功得證天道,承天命封八荒六合至尊天帝,便是如今的天族,新格局也才漸漸穩(wěn)定。

    而白澤幼年受養(yǎng)于西方帝君西王母,在龍族之先便以洪荒第一祥瑞神獸得承帝君位,因而東望白澤帝君的名號(hào)是八荒六合第一等的響亮,若端出來,擲地有聲,天帝腳下的地也得震三震。

    門前琉璃石地尋常仙家都不敢踏將上來,故而今日來恭遞拜師禮的都是被錦懷玉,年輕氣盛的小君,無一不是出身鼎立一方的尊貴神族。

    大族之間往往姻親盤錯(cuò),同氣連枝。唔,為孽不多的盈闕小呆,今時(shí)今日,此情此地,便仿佛置身群狼之間。

    此間多有活潑風(fēng)流不怕生的小仙友,靜默久了,便有幾家上前搭話。

    被問及仙鄉(xiāng)何處,因思及近來陸吾的耳提面命,又有空桑老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念叨了大半日,也便乖乖答了,沒有不理人家。

    昆侖雪女,四字才一出口,原還親親熱熱的姐姐妹妹、哥哥兄弟,頓生了嫌隙,橫眉冷對(duì),恍若宿仇潑天,倒海不及。

    所幸昆侖盈闕素來是最不在意這個(gè)的,只讓空桑去叩門,將拜師禮遞送上去。

    一個(gè)小童子來開的門,空桑發(fā)覺他看到自己身后的盈闕之時(shí),神情古怪,只當(dāng)是為了當(dāng)年那樁舊官司,心下嗷嗷叫苦。

    不想那童子看了一會(huì)兒,竟未說甚,只是接過禮和帖,與空桑說了一二句場(chǎng)面話,行了禮便回去了。

    一日里,倒也不乏有小仙友生了與盈闕結(jié)交的心思,不過被同行好友阻攔幾番,到底是沒上前來。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天宮的幾位殿下也都到齊整了,原都是長(zhǎng)袖善舞,大家來往寒暄一番,整整衣襟袖袂,便去叩門。

    噫,自然除了人,禮帖俱是進(jìn)了宮門。

    東望宮的正宮門當(dāng)真關(guān)了整一日,到第二日上午,方才放了小神君們進(jìn)去。

    往日桀驁不馴,比之御馬監(jiān)的神駒,也不逞多讓,現(xiàn)下俱都收眉斂容,乖乖兒待了一日,愈發(fā)被磨得沒了脾氣,推讓天族的殿下先進(jìn)去,天族五殿下玄參卻邀盈闕一道進(jìn)去。

    盈闕此時(shí)正在一邊發(fā)呆,忽然聽到有人喊她,便抬頭望去。

    玄參見她分明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也不在意,溫和地又邀了一遍。盈闕頷首,默默地在眾神不情不愿讓出的路中踏進(jìn)了東望宮門。

    之后,眾人便挨個(gè)走進(jìn)大殿,除了臉色有些因盈闕而起的忿忿外,比小雞崽還乖些。

    吃喝了一會(huì)兒,小神君們還不見帝君前來,便十分坐不住了,紛紛詢問起來。

    這番端足了架子,行云心中好不暢快,面上笑得規(guī)整,引著眾位去了院中。

    白胡子小老頭還蹲在地上種花,見人來了,便笑著招呼他們近前來看花兒。

    小神君們面面相覷,作揖的手懸在了半空,不知如何是好。這位傳說中的帝君似乎委實(shí)親善了些。

    盈闕隨諸小君之后行了禮,因和東望山也算舊識(shí),便比諸小君更自在些,當(dāng)下便應(yīng)了白澤帝君的話,上前蹲在了他身邊。

    剛一蹲下,小老頭兒便急急端著他的花跑遠(yuǎn)了些。

    “��!你這娃娃,誰讓你湊這么……”還未說完,便想起前話,帝君心虛地咳了兩聲,“你,你……我是怕這花燙著你!”一臉剛正。

    “哦�!庇I站遠(yuǎn)了些。

    白澤帝君終于放下了他手上的花盆,站起身來,甩甩袖子,在小娃娃們面前,負(fù)手走了幾步,笑瞇瞇地說:“咳咳,看模樣都是好孩子啊,生得都好,充門面也不錯(cuò)哈,不過我東望山山門也不大,擺不下這么多張臉嘞。”

    行云素來知道,自家帝君假正經(jīng)的臉尚能唬人,原只打算躲在角落里垂頭抖肩地偷笑,不過聽到后頭,已與往日裝瘋賣憨不同,心下微驚。

    白澤帝君這話說得太不好聽,眾小神君是明晃晃地被落了臉面,臉色都不大好看。

    白澤帝君咳了一聲,大喘氣地說道:“故而本帝君設(shè)了道試題�!�

    眾人都不曾想到這樣快便入了正題,顧不上羞惱,皆豎起耳朵。

    “本帝君要你們從人間九州收五滴淚來,四滴凡人淚,一滴仙人淚,切記,這第五淚必得是你們自己的眼淚�!�

    小神君們面面相覷,最后將希望寄托于天族的幾位殿下。

    天族五殿下玄參被眾人殷切望著,便上前一步,拱手問道:“這眼淚易得,不過不知帝君要何種眼淚?”

    白澤帝君瞅了他一眼,悠悠反問:“不說了是凡人淚么,還能有什么蹊蹺?”

    阿禮從玄參身后探出頭來:“既不是這淚有蹊蹺,那便是用意有蹊蹺了,帝君怕不是要問這淚的來由?”

    帝君看著玄參笑道:“你這侄子可比你明白些,玄參君,你可是懈怠了。”

    幸而玄參的性子素來溫潤(rùn),只謙和笑應(yīng)了一句。

    “本帝君這優(yōu)曇花三日后開,你們?nèi)蘸笤賮硪煌p花吧�!闭f完,背手轉(zhuǎn)過身,“且去罷!”再不多說一句。

    諸小君無法,由玄參領(lǐng)著離了東望宮,盈闕慢悠悠地跟在后頭。

    等出了宮門,各家神君自散了去,往人間九州尋淚去了。

    空桑老頭憋了這半日,又見盈闕無一點(diǎn)急色,摸著胡子,顫巍巍地問道:“上仙可是明白了帝君的意思?”

    盈闕想了會(huì)兒,老實(shí)搖頭。

    空桑險(xiǎn)些拔了胡子,繞著盈闕前前后后走來走去,嘴里念念叨叨,胡亂出著主意,譬如:“上仙不如悄悄跟著那個(gè)小神君,看先前的樣子,那小神君對(duì)上仙似乎很有一番好意,問清眼淚來由,我們干脆打暈了他,搶了眼淚去!”

    盈闕上了云頭,駕云往昆侖接狐貍?cè)�。被吵得頭疼,她方才說道:“便是明白了用意,也未必能合白澤帝君的心意,你莫急�!�

    “當(dāng)真?”

    “嗯。”寬慰你的。盈闕覺得,后面這句還是留下不說為好。

    東望宮中,行云上躥下跳。

    “帝君帝君!我竟忘了雪女上仙,上次迦那尊者問的可不就是她嘛!”

    “唔,那呆娃娃難不成又得罪了須彌山?”

    “看尊者的模樣,也不像吧。而且能把迦那尊者得罪了,那也真是大修為了。畢竟有您這樣的知交好友,我竟也從未見他生過氣……哎哎哎,行云知錯(cuò)了,您松松手,不敢了不敢了!”行云忙抱著耳朵告罪,跑遠(yuǎn)了些。

    “哼!不過那娃娃也是稀奇,不像個(gè)雪精,倒像……”

    “像什么?”行云握著白澤帝君的袖子搖來搖去,忽然看見一個(gè)神君進(jìn)了大殿,“咦,大師兄來了!”

    東望山白澤帝君座下,青驀大師兄不放心老不正經(jīng)的師尊,把東望山和眾師弟妹們交給素來穩(wěn)重的歸已師妹,為了東望山來日的傳承可期,躲過一眾師弟妹,風(fēng)塵仆仆來了天宮,打算親自掌眼,不想師尊早一步便將娃娃們遣去了人間九州。

    行云偷笑:“嘿嘿嘿,我便知道,大師兄定是不放心帝行云頑皮,我不過是為了早日見到日后的小師弟小師妹。師父放心,山上有二師妹管照,不必憂心的�!币姲诐傻劬岛拥裳劬�,忙指著行云問,“方才師父與行云說什么?興致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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