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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私下里卻已親自上門賠過禮了,還將那踹了她一腳的妾妃送來了昆侖任憑處置,不過陸吾沒收,依舊罰了她,說是要給她個教訓(xùn)。

    哼。

    花玦默默地嘆了口氣,崌山后宮的艷聞秘事再如何有趣,眼下也比不上他的洞房夜要緊。

    花玦默默地掀起被子,蓋過二人頭頂。

    “既然阿盈不懂,那為夫教你,阿盈跟為夫?qū)W便好……”

    龍鳳燭燃在榻前,今夜風(fēng)月難以成眠。

    影卿撐著一柄綢傘,默默彳亍著走遠(yuǎn)。

    一柄綢傘,隔開里外兩方天地,傘外邊是雨潺潺,傘底下是闌珊清凈。

    第59章

    努力掙錢,給媳婦兒買衣裳,供阿妹受教育!

    盈闕醒來時(shí),

    一睜眼,便望進(jìn)了一雙情深似海的眼里。

    她不由得抬手撫上那雙眼睛,恍惚間竟分不清是夢還是醒,總覺得所見所覺,

    只是沉沉濃睡,

    臨到醒時(shí)的匆匆一夢。

    盈闕捂住了那雙笑意濃濃,

    欲訴情意的眼睛。

    可是捂住了眼睛,卻未能捂住那張唇紅齒白的嘴巴。

    “愛妻這是做什么?”

    “……不許說!”

    “好,

    不說了�!�

    他的阿盈難得會惱了,

    他也只有滿心的喜愛與憐惜,

    雖心底愛極了她這般低嗔輕吟,卻又十分不舍得她有一點(diǎn)惱。

    “昨夜雨驟風(fēng)緊,

    你的花呢?”

    “還未及去瞧,你可也要去看看?”

    “好�!�

    花玦拿下盈闕蒙在他眼睛上的手,便握在自己掌心里,

    一使力帶著一同她起身。

    盈闕聽著花玦又一遍的嘮叨,起身時(shí)被盯著,便也未忘趿履。

    早先她常常會忘,或者故意忘了,

    可花玦回回都要絮叨,

    哪怕石子瓦礫根本劃不傷她,卻也操心塵埃沾染她的雙足。

    不過她依舊不愛著履,很不喜歡。

    院中春庭,

    經(jīng)此一夜風(fēng)雨催迫,

    綠肥紅已瘦,

    花玦甚是痛惜。

    好在花玦過去本就常年混跡人間,多知節(jié)氣時(shí)令。春日多雨,

    他早早便做了排布,院中那些近日耗了他許多心力的嬌貴名花,大多還嫩生生地抱香枝頭。只不過這大片花林,如今他也力有不逮,只能順應(yīng)自然造化了。

    盈闕見花玦撿拾地上的殘花缺葉,便也幫他一起撿拾。

    許多花朵從枝頭墜下,落進(jìn)了葉子里,或是花架上,未零落在塵泥里,凝著雨水珠子,還鮮嫩嫩的。

    久見花玦照料這些花花草草,盈闕瞧著這景象,竟也生出幾許悵惜來。

    她正撿得認(rèn)真,忽爾見得花玦兜著一袍子花,跑了出去,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不過一盞茶工夫,便又背著手回來了。

    “阿盈,閉眼。”

    盈闕一言不發(fā),一語不問,從其言便閉上了眼睛。

    頸間驀地一涼,盈闕撿起一看,是片春葉,抬手摸到頭上,她不敢使勁,怕摸壞了花玦送她的花環(huán)。

    盈闕問花玦,好看不好看。

    花玦帶她來到妝鏡前,望著鏡子里,頂冠芳菲的女子。

    她如今和昆侖山上的寒冰素雪越來越不像了,她會喜,會嗔,會將花玦精心養(yǎng)育的花兒襯得失盡顏色。

    花玦反問她說,你說好看不好看。

    盈闕也未說好看不好看,只是望著鏡子,發(fā)起了呆來。

    等到花玦將簾幕卷起,庭中清風(fēng)過戶,她呆呆地坐看,雨滴從枝頭落下,帶著翠葉嬌花顫巍巍。

    花玦說,等到歸來樹新葉重萌,他要補(bǔ)給她一個大婚。

    彼時(shí)將有百花齊放,千香共醉,萬艷同賀。

    盈闕想不出那是怎樣的景象,畢竟她眼中所見,常年都只有茫茫雪色,耳邊所聞,也只有雪落下的簌簌之聲,鼻尖更聞不到什么,至多的,也僅有雪子和風(fēng)的寒冽味道。

    昨日的紅裳,是她見過最歡喜的顏色,催妝的玉笛聲,是她聽過最好聽的仙樂,還有夜里五彩的天燈,已是她此生見過的,最好的夜色了。

    她真是個沒什么見識的神仙,也是真無趣。

    花玦撩起盈闕散在身后的一把青絲,將手心貼在了盈闕的脖頸后。

    盈闕問道:“你在這里畫的是什么花?”

    花玦笑了起來:“猜了都快一千百年了,還未猜著?”

    盈闕猜不出。

    不僅猜不出來,也看不出來,她曾看過影卿的脖頸之后,什么也沒有,白墨畫的花,本就什么也看不出來。

    畫這朵花前,花玦說過他要畫上他最鐘愛的花,是天上如雪之花�?墒沁@些年,她猜遍了山河宮所有色白的花品,連優(yōu)曇婆羅都猜過了,卻也不對。

    若非是無忘筆和無失墨畫出的東西,浸透皮肉,永不褪色,她都以為這是花玦哄她的謊。

    盈闕緩緩搖頭,不再問這個了,總歸花玦不告訴她。

    她反挽起花玦的袖子,不理他調(diào)戲的話,看得很認(rèn)真。

    花玦手指微動,想捋下袖子收回手,卻被盈闕攔住了,她說:“別動。”

    她依舊盯著花玦的手臂很細(xì)致、很細(xì)致,一寸一寸地看,仿佛能把那如白玉鑿刻而成的手臂看出花兒來。

    盈闕仰頭望著花玦問道:“可還疼嗎?”

    花玦渾不在意地答說:“早不疼了,連疤都沒了,哪里還會再疼。”

    其實(shí)不止自己頸后有朵花,花玦身上原也畫上了許多花,只不過連一日都未過,便都沒有了,盡被剜去了,連皮帶肉,削骨剜去的。

    忽而花玦說了一聲“不對”,盈闕疑惑地看著他。

    “阿盈,你還記不記得無忘筆和無失墨的來歷?”

    “魔族少君之物�!彼M會忘記。

    “我忽想起在《百方志》幽冥篇中曾看到過,取三生石、忘川水、彼岸花蕊和諦聽尾毫四物,所制筆墨,可遇水不化,永不褪色。”

    花玦在屋中輕踱幾步,又道:“而魔族又躲在幽冥這么久,這其間難道只是巧合么?他們是怎么抵御忘川之力的?”

    “忘川解藥�!�

    “什么?”

    “你適才說的那幾物,可用以煉制忘川解藥不失丹。”

    花玦愣了愣,忘川解藥不是幽冥的不傳之秘么,何時(shí)流傳開了?

    盈闕解釋道:“沒有流傳,陸吾以前從冥王處得知的,我大約知道幾味,不知配法�!�

    “若無忘筆無失墨當(dāng)真是《百方志》中所載,那真是……”細(xì)思極恐,花玦沉吟道,“你在忘川盡頭聽到,那些魔是于五百年前便已蟄伏在忘川?難不成當(dāng)年神魔大戰(zhàn)之時(shí),魔族便已預(yù)料到會有大敗,方才作此安排?不對!”

    “不對?”

    花玦眉宇間郁結(jié)難舒:“從人間到幽冥,從忘川到歸來樹,先有廣山寺刺殺,挑撥天族與昆侖,后又有忘川布陣謀花簌,甚至于天族從事發(fā)至今都未肅清隱匿在八荒六合的魔,這般周密的籌謀,當(dāng)真只是最后狼狽不堪的百年里,匆匆排布下的?”

    《天方通典》對那場千年大戰(zhàn)著墨頗詳,前三百年各有大勝大敗,中間戰(zhàn)勢膠著,拖了近六七百年,也正是那幾百年間,魔族瘋了似的擄掠各族少神,最后百年,因魔族大將軍一個錯誤的計(jì)策,終致一場大敗,魔族付出了慘痛的代價(jià),敗勢一如決堤橫流,無可挽回,而神族便趁此以摧枯拉朽之勢了結(jié)了千年戰(zhàn)火。

    “在那場無可挽回的大敗之前,魔族在戰(zhàn)局上雖已漸露疲態(tài),但遠(yuǎn)非沒有抗?fàn)幹�,勝�?fù)還是未定之?dāng)?shù),何以驍勇善戰(zhàn)的魔族大將軍竟會兵行險(xiǎn)著,作出那般決策。即使最后敗局將定,又何以敗得那樣快?

    “被囚了數(shù)十萬年啊,魔族懷復(fù)仇決戰(zhàn)之心而來,竟如此虎頭蛇尾地狼狽而歸了?

    “若換成是我,若有一日有個人從我身邊將阿盈你搶走了,我必與他生死決戰(zhàn),破釜沉舟,不死不屈!不,便是死我也要帶你回家。”

    本來兵者詭道,戰(zhàn)場之上波詭云譎,形勢千變?nèi)f化,再如何詭異的態(tài)勢也不足以為奇。

    且那個魔族大將軍最后是死在他的魔君手中,死得凄慘無比。凄慘到至今都沒有人覺得那個古怪的錯誤計(jì)策,是古怪的。

    若非是盈闕今日說破不失丹與無失墨間微妙的玄秘,他也萬萬懷疑不到這上頭。

    “魔族這五百年來藏得這么深,如今現(xiàn)世攪弄風(fēng)云,共謀劃二事,其一是誣陷昆侖,其二是孕育魔子。第二件是欲借山河神力破出虞淵封印,可是為何獨(dú)獨(dú)將刀對準(zhǔn)昆侖呢?”

    盈闕問:“為何不能對付昆侖?”

    “不是不能,是本無必要�!被ǐi手指不自覺地輕撥花環(huán)上五彩斑斕的花瓣,“所謀者大,所見者遠(yuǎn)。魔族出世,早晚會同整個神族對上,蟄伏這么久卻只離間了昆侖和天族,像是雷聲大雨點(diǎn)小,總覺得倉促急迫了些�!�

    “廣山寺中,魔族曾來尋過我,教我棄天族而擇魔族�!�

    花玦大驚:“什么?”

    盈闕回憶著說:“我未答應(yīng),他便走了,當(dāng)日便又回返來刺殺天族公主�!�

    “就是說,那個魔先來尋的你,是為將阿元他們引來?不管是后來的殺阿玄,還是臨死前胡說攀扯上你,從來都不是倉促行事,而是處心積慮,一開始便是沖著昆侖來的!”花玦析縷分條,緩緩說來,“上回神魔大戰(zhàn),昆侖也未出手,何以會引得魔族如此忌憚?”

    盈闕搖了搖頭,她不知道。

    “還是說……這方為始初,后面還有無數(shù)的詭計(jì),欲將神族分而食之?”

    窗外的風(fēng)吹進(jìn)來,吹得花玦一個激靈。

    花玦眉頭一跳,捉著盈闕的手,急促道:“阿盈,萬萬記著,忘川解藥之事莫要再提起,和誰都不能說,知不知道?”

    盈闕微微偏著腦袋,望著花玦慢慢點(diǎn)了一頭。

    “忘川解藥只有冥王一脈才知道,若真是……要么是幽冥背叛,要么是昆侖通魔�!被ǐi深深地嘆了口氣。

    即使其中另有隱情,只怕蒙在心上的疑云也難消散啊。

    如今這八荒六合,妖魔鬼怪的,草木尚可為兵,唯恐燒之不盡,刈之不及,更遑論一座頂起了一半天地,卻在當(dāng)年天地顛倒的血海中,置身事外,未折半根山草的大山呢?

    “如今人族、鬼族、神族,甚至是佛門都被牽扯進(jìn)來了�!睍r(shí)局淆亂,亂得理不出個頭緒來。

    花玦目光穿過窗子,望向曠遠(yuǎn)的蒼穹。

    真不知那天上的盛宴,此時(shí)是個什么光景�?蓱z那一對新人,還不如遠(yuǎn)走天涯的他們自在。

    “還有妖族。”

    花玦點(diǎn)了一頭:“是啊,如今幾個大族只剩下妖族還沒有動靜,也不曉得近來這些事情里,有沒有妖族的影子。”即便沒有,他還能平靜多久?

    覆巢之下無完卵,離亂之年,誰能獨(dú)善其身。更何況,妖族,本就不是什么清凈明澈之地,誰又是清心寡欲,善與之輩。

    盈闕問他:“你想去妖族?”

    既然想到了這些,那花玦定是想去的,可他卻搖了搖頭:“去了便是羊入虎口,簌簌會保不住的�!�

    盈闕說:“我可代你前往�!�

    花玦斂容正色道:“不行!不可以!一個稍縱即逝的念頭也不許有!”

    “哦�!�

    花玦臉色松了松:“放心,阿元會去的。既然我們能想到這些,阿元不會看不清局勢。”

    “嗯�!�

    話說到此處,已不便再講下去,花玦便轉(zhuǎn)身出去料理他受風(fēng)雨逼催的花草了。

    畢竟還得靠這個掙銀子,養(yǎng)媳婦兒供妹妹呢,八荒六合的大事說得再多,天帝還能發(fā)銀子給他養(yǎng)家糊口?

    五斗米不能折腰,三張嘴不折也得折了,唉。

    第60章

    我要算一算清心訣還差了多少遍,我女鵝太難了。

    “盈闕,

    你腳腕上!”

    一聲驚呼自身后傳出,眼角余光瞥到一片玄紗,盈闕回頭看去,是影卿回來了。

    盈闕順著影卿的目光低下頭。

    鞋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挨在凳子旁,

    她赤足踩在地上,

    因?yàn)檎?br />
    裙擺下隱隱約約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腳踝。

    那粒在瑤池莫名出現(xiàn)的黑豆子上,不知何時(shí),

    竟破出一點(diǎn)綠尖尖來。

    “像是種子發(fā)了芽,

    真是怪哉……”影卿摸了摸,

    又問盈闕痛不痛。

    其實(shí)是沒什么感覺的,盈闕連它何時(shí)變化的都不知道,

    不過先前問過陸吾的,他既說是沒什么,那便是沒什么了。

    “說沒什么要緊,

    不必在意。”

    “喔�!�

    影卿拿起擱置在妝臺上,沒有歸入妝奩的月牙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盈闕披散著的長發(fā)。

    兩人都魂不守舍的。

    半晌,影卿忽而說起:“盈闕,

    你要聽花玦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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