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寒光兇煞,
刀光一瞬,攜著滔天惡意的大刀紛至沓來,只是剎那的恍惚,便會害了性命。
阿盈一把將花簌拽到身后,
旋身踢斷了頭頂?shù)牡丁?br />
那刀只差一點,
將將便要把人劈作一半。
花簌大駭,
雙腿一軟,跌坐于地上,
自知拖了后腿,
澀然結舌:“多、多謝姐姐……”
“看好你哥,
休再讓他出來添亂!”說完,阿盈便專心對敵,
兇悍地殺出了一條血路。
花簌攥緊歸來樹根緊貼胸口,連連點頭,緊緊跟在阿盈后頭,
瞅準時機,不時地甩出一道治愈法訣。
雖說攻擊之法,她剛剛跟著阿盈邊學邊使,尚不熟練,
但治愈之法卻無師自通,
就好像生而知之似的。
不知為何,那個極厲害的衡滟將軍并未追來。
從燼池一路殺出,直到虞淵,
一直不見衡滟攔路,
阿盈總算喘了口氣。
借助花簌的神力,
阿盈在出口布下一道禁制,將追來的魔族都困在里面。
但僅能困住一時,
不過逃命且夠了。
污紫的,猩紅的,灰白的,一團黏糊,鮮血和腦漿,在眼前炸開。
腥臭的氣味透出法障,順著風,撲面而來,那些東西,近得好像是濺在了她們臉上。
不知是否是恐懼這道禁制,會將他們再囚禁于九幽看不到盡頭的噩夢之中。
這道薄薄的屏障之后,魔族瘋狂地撞擊著,撞碎了頭顱也在所不惜。
漲滿血絲的眼珠,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仇恨與恐懼的怒吼,又傳出了虞淵這一方小小的出口。
阿盈拽著花簌,決然離去:“不要回頭,你自己若不能逃出虞淵,怎救眾生出離?”
“虞淵之外,還有出口嗎?這是最后一道門了嗎?我們會被困在哪一重門后嗎?”花簌連連發(fā)問。
阿盈沉吟不語,直至駕上云,飛出千里,破風而立,才喊道:“不知道!反正往前是路,你自己走著瞧!”
祥云一路直上九重天,直到天門,阿盈才跳下云頭。
甫一落地,幾十個天兵天將便舉著兵戈,團團圍攏上來。
以前天門可并不見這么多天兵鎮(zhèn)守。
“啊喲,好大的架勢�!卑⒂Ⅲ@,擋在花簌前面,嘀咕一句。
一柄鋒利的槍尖,明晃晃地指著阿盈鼻子,當場被她伸手折斷。
天兵們登時如臨大敵,擺開了陣勢:“你們是誰!膽敢強闖南天門?”
“誰稀罕進去!”阿盈嫌棄地撇撇嘴,“姑奶奶在此,叫你們太孫出來,若教我等得不耐煩,必當拆了你這南天門!”
聽她出言不遜,舉止放肆,天將們勃然大怒。
正待動手捉拿,卻聽一聲喝止:“住手——”
舉目看去,是個身著鎧甲的年輕將軍,領著一隊妖兵,急匆匆地往這邊趕來。
倒還是個熟人。
阿盈呵笑道:“南絮將軍,帶著妖族來得可真及時,正好與我里應外合,謀了這天宮的反�!�
“大膽小賊,口出狂言!”
“不可放肆!這是……”南絮頓了頓,顯然已知道迷厄渡口盈闕分生出影子之事,卻不知阿盈是哪一個,只聽他說,“這是昆侖神女。”
阿盈嗤笑一聲,并不打算在此節(jié)上糾纏。
花簌認得這位南絮將軍,之前在西陵境外,她假扮阿元的天兵時見過的。
此時他一來,態(tài)勢便緩和下來,花簌暗暗松了口氣,安安靜靜地落在阿盈身后聽著,雖然并不聽得懂什么。
阿盈下巴點了點南絮身后的妖兵。
南絮知她是問妖兵怎會在天宮,他皺眉恨道:“神女不知,天帝陛下不在,天族大半兵力都分往八荒,那窮兇極惡的魔將勾游,不久前便趁天宮空虛,從北天門前來偷襲!”
阿盈聞言嘖嘆,天宮再怎么空虛,也還有八部星君諸多神尊,更還有那些不出世的老祖坐鎮(zhèn),就算老祖?zhèn)儾焕硎拢傄膊荒苷娼棠к娳s下了九天吧。
魔軍也當自知不能真攻下天宮,恐怕是被那為情亂智的魔君,逼得只能兵行險著了。
想到魔族此時的境況,阿盈也不由唏噓。
南絮又道:“好在先前有神女相助,妖族已與我神族盡釋前嫌,結為同盟,瑯七新君聞訊便趕來相助�!�
這事兒她不知,看來是盈闕干的,不過并不妨礙阿盈攬下南絮的感激。
阿盈挑眉問道:“那小狼都做新君啦,他在哪呢?”
想當初還是她和盈闕救他出了幽冥呢,后來再見他便成囚犯了,可真是狼狽,如今卻有大出息哩。
“此時正在玉京宮……”南絮臉色發(fā)青,更加難看。
阿盈若有所覺:“出事了?”
京沂不是逃出天宮了么……對了!她也沒有去萬魔窟,難道是天魔兩軍半道相遇,打了起來,京沂被護送回天宮了?
南絮咬牙切齒道:“勾游那狗賊擒了京沂公主,讓其他魔將拿公主為質(zhì),領軍在前方作亂,他便偷偷潛入,直沖其他幾位小殿下而去,最后雖追回了京沂公主和阿禮殿下,但白奕君與妧斯夫人卻陷入魔軍陷阱……隕落了,阿蓮生和玄參兩位殿下不愿被俘,陣前與魔將同歸于盡。魔族見勢不妙,只得抓著玄女公主慌忙逃走�!�
這下,阿盈也沉默無言。
她揮動廣袖,一身殘損戰(zhàn)甲便落在地上。
幾個天兵上前,拂去籠罩上來的流云,一張臟亂卻難掩威嚴的臉坦露出來。
“這、這……”天兵雙眸遽睜,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南絮落眼一看,亦是大驚:“天帝陛下!”
但見天帝身負重傷,南絮也不敢冒然處置。
阿盈抱胸在旁,嘀咕道:“早讓你們喊阿元來了,偏是不聽�!�
她咳了咳:“天帝大戰(zhàn)魔君,兩敗俱傷,是魔君傷的,可不關我事�!卑⒂敛恍奶�。
看南絮已吩咐天兵請阿元與醫(yī)仙過來了,阿盈拍拍一直安靜的花簌的腦袋:“我們走�!�
“且慢!”南絮身形忽移,攔住阿盈。
阿盈從來都不是好脾氣,有人攔路,一拳便向前砸出:“說了與姑奶奶無關,滾開!”
南絮當即彎腰避過,躬身不起:“望神女見諒,此事末將不敢作主,可否請神女移玉天宮稍坐,看神女一身傷痕,不妨也讓醫(yī)仙瞧瞧?”
阿盈冷冷道:“盈闕已與天族決裂,天宮也有臉留我?姑奶奶此來不過是看在花玦面上,送還你們這個天帝,另有一事相告,魔君重傷難愈,神魔一戰(zhàn),動搖天地,他日是戰(zhàn)是止,你們好好思量�!�
南絮思忖著阿盈的話,卻并不服:“神女此言……”
“再不滾,姑奶奶可不光要打爛這南天門,就連他,”阿盈指了指地上的天帝,“我也一并弄死。”
阿盈煞是不耐,臉上已隱現(xiàn)殺意,南絮不敢再攔,只好退到一旁,眼睜睜看著阿盈攜著男兒打扮的少女離去。
不過多久,幾乎是阿盈前腳走,阿元后腳便領著醫(yī)仙匆匆趕至。
阿元與南絮草草問詢了幾句后,便在醫(yī)仙建議下,將天帝抬去天池。
雖聽阿盈所說,似意在勸和,南絮甚不贊同,卻也將她的話說給了阿元,阿元若有所思,卻不置可否。
天宮遇襲,死傷無數(shù),阿玄被劫難救,阿元已是焦頭爛額。
站在天池之畔,眼前看著一群醫(yī)仙圍著天帝,耳邊是大公主嫻譽整理出的戰(zhàn)報,一句傷多少,一句死多少,連停息也沒有,接著又說起魔軍的動向,說起戰(zhàn)將的安排。
阿元咽下滿喉倦疲嘆息,以沉穩(wěn)端嚴之聲應道:“我已知�!�
阿元對嫻譽所說,有條不紊地逐一作出部署。
嫻譽一一記下,而后道:“勾游抓走阿玄,是作威脅,暫不會危及性命,你放心。我已去信召回盛瓊與青兆,他們不日便可趕回�!�
“多謝大姑姑,但天宮之危已解,眼下魔君出事,他們暫無力卷土重來,東荒還需四姑姑鎮(zhèn)守,不便回來,請六叔回來幫忙便可�!�
嫻譽點頭應好。
她看著這重任在肩的侄兒,一雙眉緊蹙難平,分明心憂難耐,卻不能露出分毫,她也不由長太息,搭上阿元的肩,想要安慰幾句,卻張不開口,改口說起:“玖洏送了十萬火急的信來,旬波來報時你不在,我便替你拆開看了�!�
阿元眼眸微眨,輕輕嗯了聲:“鳳姬脾性急躁,不大的事在她那里,也是急得了不得�!�
“這回你便冤枉了她,真是急事�!币姲⒃K是抬頭看了過來,嫻譽方接著說道,“她在西荒聽說魔族來襲,抓走了阿玄,氣得了不得,寫信來,倒讓你莫急,她替你去萬魔窟討要小妹子了�!�
阿元一驚
,低斥一聲:“胡鬧!”便轉身要吩咐天將截她回來。
嫻譽忙拉住他:“哪用你急得這般了不得,我早便教旬波去截她啦,這會兒該已領她回來了�!�
阿元聽出她話里的取笑,微赧,又嗯一聲:“多謝大姑姑。”
這時,一位醫(yī)仙踏水而出,顫巍巍地向阿元稟告道:“殿下,天池水對天帝陛下不起作用……”
嫻譽肅聲問道:“可是傷得太重?濁氣侵染太深?”
“是,陛下身上的濁氣實在太濃太重,從傷口處侵染入骨,再侵神魂,非是天池可洗清的��!”醫(yī)仙一句話說得嘆息連連。
阿元道:“以花皇之能,可否盡除濁氣?”
天帝是從魔族帶回來的,也無謂再隱瞞傷勢了,此時最緊要便是救回天帝。
醫(yī)仙不敢言辭模糊,耽誤了天帝傷情,直接搖頭否決:“不可,天池便已是花皇與藥王窮畢生之能鉆研出來的,這般深重的濁氣,他們二位怕也無能為力�!�
言至于此,阿元與嫻譽心中便已有數(shù)。
若說消解濁氣,當日在迷厄渡,誰還沒見到昆侖那位的能耐,如海浪滔天,如巨獸肆虐的濁氣,她說吞便吞了,除了燒起一團詭異的火,毫發(fā)無損,甚至連魔族都能拔除濁氣,將之復活。
但……她與天族決裂,亦是神魔天地共證的。
“還需二位殿下速作決斷,天帝陛下的傷尚可醫(yī)治,只是這濁氣,若真與陛下徹底融合,怕是……”醫(yī)仙不敢再說下去,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若天帝成魔,那接下去的話還用說么。
第155章
濁氣化解之前,你不可再離開歸兮臺。
離開天宮后,
阿盈本要帶著歸來樹根與花簌前去昆侖。
阿元能想到的,她自然不會不知�;ǐi身上的濁氣比之天帝,只多不少,趁還來得及,
須得讓盈闕盡快為他拔除干凈。
還有花簌,
體內(nèi)的濁氣也并未完全被花玦吸出。
當時在燼池,
情勢緊急,花玦只能先行吸汲大半,
讓花簌得以清醒過來。
本打算得好好的,
奈何花玦抵死不肯去昆侖,
鬧得大家險些翻下云頭。
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阿盈氣得再不想管他,
掉頭向山河宮飛去。
花簌偷覷著阿盈臉色,心底覺得這姐姐今日似有不對勁,但一覺醒來,
今日什么都很古怪,最古怪的便是,自己怎么忽然離開了人間?
花簌把歸來樹根揣進袖中,不教花玦再出來惹惱阿盈。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的法力恢復了,
是身上的禁制解開了嗎?封印的東西跑出來了嗎?我脖子上的鑒心鏡好像弄丟了,
是那些長黑角的怪人拿走了嗎?”
阿盈:“……”
花簌接著又問:“我們是怎么被綁架去那個虞淵的?小百花為什么不和我們一起逃?西陵怎么樣了?我那些病人有托付給其他郎中嗎?是我身上那個壞東西連累了大家嗎?”
阿盈:“……”
花簌:“為什么……”
阿盈撫摸著花簌頭頂,慈愛道:“乖,你家快到了,
想不想花繾?”
花簌想了會兒,
含蓄道:“尚可�!�
阿盈瞇著眼道:“她待會兒說不準得抱著你哭�!�
花簌皺了皺眉,
回憶印象里的花皇,然后不大贊同地說:“她不是那樣的脾氣,
好大一個陛下了,她很是端莊。對了,姐姐你為何不想回答我?”
“……”阿盈語塞,阿盈沉吟。
好在她緊趕慢趕,山河宮的影子終于浮出云海。
阿盈忙不迭逃下祥云,躥向山河宮大門。
看門的仙獸與小將都認得她,喜笑顏開地打過招呼,便放了她們進去。
阿盈走了兩步,又回轉過來與那小將囑咐道:“待會兒若有天族來找昆侖神女或找你家少君,都說不在,若沒誰來找便算了�!�
小將有些猶豫:“這……”
阿盈明白他的顧慮:“莫怕,諸事都有我擔著,他們還有事相求,心虛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