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伯應(yīng)是知曉了吧?”
他在謝懷硯身上打量,見謝懷硯身上不似有傷,
未動用過家法,不禁眉心凝住,隨后再笑道:“也是,你是大伯唯一的子嗣,他不會動你,可你和桃漾的事我也一并告知了他,謝懷硯,她也會因你而瘋傻,因你而死�!�
“這些事傳遍豫州,你已是聲名狼藉,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謝書易垂眸看了看自己待了幾日的屋子,再看向謝懷硯,神色詭譎:“哦,對,我若再死在你手中,你便再多上一條謀害兄長的罵名。”
謝書易一句一句的說著,謝懷硯神色淡淡看著他,許久,他站起身:“可惜,要讓大哥失望了�!彼Р骄鸵撸x書易猛的在榻邊站起身,剛一走動就被身上的鎖鏈所牽扯,他急喘著氣:“謝懷硯,放了我——日后謝氏大郎君再不會出現(xiàn)�!�
謝懷硯冷笑一聲,大步出了房門。
他走出有一刻鐘后,家仆再進(jìn)來屋中,遞給謝書易一封書信,上面的字跡謝書易不止認(rèn)得,還很熟悉,是他父親的手書。
他急忙打開書信,一目十行的先是過了一遍,最后頹喪的倒在地上,父親竟在斥責(zé)他!斥他不該如此行事,手足相殘,他在建康時做的事,父親明明都知曉,如今卻在責(zé)怪他!
他就這樣成了一顆棄子——
簡氏那個賤人,竟還幫著謝懷硯!
謝書易神色癲狂,一把將手中書信撕了個粉碎,對著窗外嘶吼幾聲,再終回歸于平靜。
待到第二日午時,簡氏來了這里。
她手中提了只食盒,里面都是謝書易愛吃的飯菜,進(jìn)了屋中后,她把食盒打開,都擱在八仙桌上,謝書易身正體直坐在榻邊,看都未看她一眼。
簡氏擺好了飯菜后,就在八仙桌前坐下,抬眸看著謝書易,依舊是溫溫柔柔的聲音:“這些飯菜都是母親親手為你做的,多少用上一口吧�!�
謝書易合著眼眸不說話。
“二弟與父親說,他會善待你的�!焙喪项D了頓,自顧自的說著:“我知你不喜我,當(dāng)初娶我也是被逼無奈,可卻不知你竟厭惡我到了要我死的地步�!�
簡氏話落,一直合著眼眸的謝書易睜開眼看她一眼。
簡氏起身,從袖袋里取出一份和離書連帶著筆墨遞給謝書易,神色清淡:“你在我的藥里下毒之事,父親母親皆已知曉,我提出和離,他們也已應(yīng)下�!�
謝書易眸光直直看著眼前的和離書,隨后抬手接過,看也未看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簡氏面色自嘲的笑了下,將和離書收在手中,轉(zhuǎn)身抬步往外走時,衣袖碰在八仙桌上,‘砰’的一聲響,也不知掉落了什么物件。
待她踏出門檻時,腳下步子頓住,側(cè)首再道:“你不愿我占著正妻之位,我亦不愿在你謝氏煎熬,與我提出和離我怎會不愿,何須如此!”
簡氏走出很遠(yuǎn),神色憂郁的抬手撫了撫小腹。
入夜,看守奴仆來到屋中,見桌上飯菜都未動過,謝書易還是坐在榻前一動不動,開口與他道:“這么好的飯菜公子不吃真是可惜了,虧得少夫人懷了身孕還來給你送飯菜�!�
家仆話落許久,謝書易才抬眸看過來,眸光黑亮,怔愣許久,才動了動干涸的唇,卻未能說出一句話來。
家仆再道:“少夫人的身子弱,整日里用著藥,也不知這孩子——”他話還未說完,謝書易怒瞪向他,厲聲大吼:“滾,滾出去——”
十一月中的時候,淮陽城下了這個冬日的第一場雪,家仆再次進(jìn)屋中來與謝書易言說豫州內(nèi)之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謝書易身前的匕首,他在豫州早已聲名狼藉。
謝氏府中每日里的熱鬧他都聽在耳中,沒有人念著他,沒有人記起他,他已被完全的遺忘了——
消息傳入謝氏府中時,謝懷硯正與好友在墨園下棋,聞言神色惋惜:“大哥怎如此想不開,竟尋了短見——”他問家仆:“哪來的匕首?”
家仆回:“小人也不知,許是大郎君身上本就有的。”
謝懷硯淡淡‘嗯’了聲:“去各院通傳罷�!�
家主謝蘊得知此事后,神色悲痛,與謝老夫人道:“書易是這些孩子中我最看好的一個,為人穩(wěn)重,又極為重情義,雖走錯了路,卻依舊是謝氏兒郎,該當(dāng)為他風(fēng)光大葬。”
謝老夫人對謝蘊頷首,她神色黯淡,只道:“待老二回來,你和他商議著辦吧�!�
謝氏為謝書易風(fēng)光大葬,絲毫未有怠慢,早些日子坊間皆知謝書易做下了何等殘害至親,品性不端之事,一時間,整個豫州都在盛傳家主謝蘊為人寬厚,最是心善,待晚輩亦是寬容。
謝書易的事結(jié)束后,淮陽城又落了一場雪,比之前那回要大上許多,一夜之間,高門府邸處處染上雪白,枝丫屋檐無不掛著長長的冰凌。
冷風(fēng)一吹,雪花細(xì)碎飛散,拂在人面,涼滋滋的。
一早,在老夫人的存玉堂里請過安,府中的女郎們都去堆雪人,小郎君們熱鬧著在地上滾雪球,一時間府中倒也都是歡聲笑語,門匾之上的白綢似是被雪花淹沒。
入夜后,桃漾和謝夫人一同進(jìn)地道來了那處隱秘小院,小院內(nèi)的青石板路已被嬤嬤清掃干凈,只林木秋千上的雪還厚厚的堆積著。
桃漾走至八角古亭下后,踮起腳尖抬手觸了觸,謝夫人在古亭下落座,溫聲與她道:“小心凍了手�!碧已剞D(zhuǎn)過身來,對謝夫人莞爾,也在桌前坐下,抬手給謝夫人添了杯熱茶。
雪夜冷寒,古亭下放置了好幾盆的銀絲碳,石桌上煮著熱茶,謝夫人看了看桃漾,與她說著:“家主早些年在建康為官,身邊有過一女子�!�
桃漾未料到謝夫人忽然與她說這些,擱下手中杯盞朝她看過來。
謝夫人當(dāng)初提醒桃漾若在釀酒賽可得了頭籌,能與謝蘊討得賞賜,她是為了讓桃漾有一日可以在謝氏府中為自己謀得安身立命的機會。
可自那日從小善寺回來,她就后知后覺,桃漾理解錯了她的意思,她畢竟還只是碧玉年華的姑娘,雖懂高門士族內(nèi)的齷齪,卻不能完全看透人心。
謝夫人有意與她多說上一些,免得她走錯了路。
“坊間皆知,他是不得已與那女子在外共處一夜,為了女子家的清白才將她留在身邊,”謝夫人輕嘆:“我與他雖是士族聯(lián)姻,那時的我年少,也有著與夫君琴瑟和鳴的憧憬,可嫁進(jìn)謝氏的第二年,我就發(fā)現(xiàn)他有心上人。”
“這個心上人不是別人,是他在司州任職時的下屬之妻,后來,他的那位下屬故去,那女子孀居在府中,他就把她帶去了建康城。”
“后來,坊間所傳聞的故事,不過是他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戲罷了。既要清名,又想抱得美人歸,那時,我與他剛新婚不過兩年,自知曉此事后,我便沒有隨他去建康,獨自留在淮陽�!�
桃漾如今再聽到這樣的事,神色已很是清淡,她輕聲問謝夫人:“那女子如今當(dāng)真是出了家么?”謝夫人對她頷首:“城外的清心庵便是謝蘊為她所修建,她如今在那里�!�
桃漾聞言唇瓣翕動,還想再問什么,卻未能再開口。
她和謝夫人在小院品茶閑談直至亥時,才再回了她的竹院,回到榻上躺下,卻有些睡不著,便讓水蘭取來她的狐裘,圍的嚴(yán)嚴(yán)實實后挑燈往謝懷硯的墨園去。
雪夜賞梅,撫琴觀月,飲酒作詩。
雖已至亥時,墨園里依舊燈火通明,如同坊間街市,梅林內(nèi),幾位郎君興意正盛,貌美婢女在身側(cè)為其添著酒,剝著果子,好不樂哉。
一郎君用了口酒,看向謝懷硯:“懷硯兄,你這是做什么,讓空淵一個隨侍在身邊侍奉,”他頓了頓,再端起酒杯:“看來懷硯兄好事將近,與盧七姑娘就要修成正果了�!�
謝懷硯薄唇勾笑:“是好事將近,不過,歲寧兄說錯了人�!彼捖�,空谷走近,在他身邊低聲道:“公子,五姑娘來了。”
桃漾很少來謝懷硯的墨園,不過,因近來落雪,鹿鳴山中去歲剛種下的梅樹還未長成,謝懷硯常居在墨園里,還要在梅林教她作畫,她這幾日也就總來這里見他。
桃漾這段時日不止夜里常和他待在一處,白日里謝懷硯忙完公務(wù)兩個人也是在一處,她跟謝懷硯學(xué)了半月時日的琴,學(xué)有所成,也學(xué)膩了。
就開始與他學(xué)作畫、學(xué)書法。
整日里似乎忙不完,忙完的時候也要在他身側(cè)幫他研磨。
桃漾此時就站在梅林的入口處,謝懷硯剛一走出,就看到她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一張染了緋紅的臉,他輕笑,抬手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下:“進(jìn)屋去�!�
桃漾回他:“我不冷�!�
她腳下步子不動,烏黑眸光看著梅林內(nèi),謝懷硯將她攬在懷中,低聲問她:“要去賞梅么?”桃漾收回眸光,對他搖了搖頭:“我不認(rèn)得他們�!�
謝懷硯輕笑:“隨我去了不就認(rèn)得了�!�
桃漾再對他搖頭:“不去,”她默了默:“你去和他們賞梅吧,我沒什么事�!�
謝懷硯攬的她更緊:“夜深了,也該散了�!碧已p應(yīng)一聲,再抬眸看過去一眼,見幾位郎君身側(cè)都是貌美婢女服侍,謝懷硯的位置處空淵已不在,她回身對著謝懷硯輕輕凝眉。
謝懷硯神色溫和看著她,俯身在她唇上輕吻,好聽的嗓音染了淡淡酒香氣,略顯低啞:“你不許,我怎敢再讓女子服侍,是空淵隨侍的�!�
桃漾對他應(yīng)聲,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下,吐氣如蘭道:“懷硯哥哥,我們?nèi)ヂ锅Q山泡溫泉吧�!�
第54章
來年
空谷上前將墨色大氅遞給謝懷硯,
再遞給他一只暖手爐。
雪夜冷寒,這個時辰的府中燭火雖明亮,卻空無一人,
只有風(fēng)吹枝丫的蕭蕭聲響。
桃漾冬日里極為怕冷,
身上的藕荷色狐裘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懷中再抱著謝懷硯塞給她的暖手爐,另一只手被他寬大手掌握在手中,和他并肩往鹿鳴山中去。
桃漾輕聲問他:“咱們什么時候回鹿鳴山住?”
謝懷硯側(cè)首看她:“這般不喜歡墨園?”
桃漾對他點頭:“我在鹿鳴山住習(xí)慣了,如今冬日里天氣冷,
正好可以在溫泉池里待著祛寒�!�
謝懷硯聞言對她頷首:“那日后就都住在鹿鳴山�!�
兩人相伴而行,雖然墨園離得鹿鳴山有些距離,
閑談著倒也很快就到了碧月閣。外面山中積雪堆積,厚厚的一層,
碧月閣內(nèi)活水泉流淌,
鋪面而來幾分熱氣,
不見白雪。
桃漾到了碧月閣后,就把身上厚厚的狐裘給褪下,也不用婢女上前來侍奉,褪下衣裙就踩著木梯下了水,
謝懷硯在池邊看著她將身子沒入泉水中,不由抬眉:“怎這般畏冷�!�
桃漾纖背靠在一塊溫?zé)釄A石上,覺得舒服很多,與他道:“年少時凍傷過一回,自那后每到冬日里就暖不熱手腳,
用過湯藥也沒什么用�!�
謝懷硯也下了溫泉池,
問她:“凍傷?”桃漾只輕‘嗯’了聲,再不愿說了。
待在溫泉池中泡上有半炷香的時辰,
兩人身上都只著單薄中衣,肌膚相貼,怎能不生旖旎,謝懷硯飲了酒,興意正濃,未及回臥房,在溫泉池內(nèi)的竹榻上歡.好相合。
月色皎潔,直至月影西斜。
清理一番,桃漾兩只玉腳踩在一塊不大的圓石上,站高了貼在謝懷硯懷中,她面靨緋紅,眸中情動未散,纖柔指腹落在謝懷硯左側(cè)肩膀上。
勁瘦的寬肩上,流暢鎖骨下,有一塊指腹大小的傷疤。
瞧上去已有些年頭,可疤痕依舊很深,似是永遠(yuǎn)都去不掉了。桃漾再踮起腳尖趴在他肩上,往他肩后去瞧,肌肉線條分明的肩背后也有這樣一個大小的傷疤。
他的這道傷,是箭傷。
直穿了整個肩膀。
桃漾低聲問他:“誰射的?”
謝懷硯垂眸看她,淡淡道:“一個陌生人,已經(jīng)死了。”
桃漾今夜這么晚來見謝懷硯,是心中有話想問他,她在謝夫人那里聽了許多,忽然記起從前在墨園時聽秋霜說起的那樁閑談——家主不止一子。
那個孩子名為謝炳,在十三歲時溺水而亡。
她記得秋霜說謝炳溺水時,她家公子是在建康城的。
桃漾再問他:“是,謝炳么?”
謝懷硯聞言眉心微動,見桃漾神色中滿是好奇,將她攔腰抱起,低聲道:“回榻上說�!彼е已亓伺P房,并未多說,只簡單解了桃漾的疑惑。
當(dāng)年,謝懷硯隨他父親謝蘊在建□□活過兩年。
謝炳第一次見到這個大他四歲被父親告知他應(yīng)該稱作兄長的人時,便只敢怯怯的上前去見禮,他兄長是父親唯一的嫡子,聲名在外,大儒為師,矜貴、驕傲、如在云巔,讓他不敢靠近,不敢冒犯。
可他還是不止一次的得罪了他。
兄長從未與他計較,也未理會過他,他知道,這不是兄長對他關(guān)懷寬容,而是他從未入過兄長的眼,兄長不屑于理會他。
直到那回,他在府中練習(xí)騎射,不小心將手中的箭射偏,正好穿透了兄長的左肩。
他驚的從馬上摔下來,隔得很遠(yuǎn),就連連給兄長道歉,說他并非是有意的,而兄長似乎感知不到痛一般,側(cè)首抬眸,在他身上淡淡掃過一眼。
幾日后,正是立春江面破冰的時節(jié),謝炳唯一的喜好便是喜食新鮮魚膾,這日,他昔日好友邀他一同坐船捕魚,嘗個鮮,謝炳立時應(yīng)允,前去父親書房與他告知此事時,父親卻是外出不在。
他便留了話,和好友一同坐船入江,這日也是巧了,往日里如何也尋不得的肥大鱸魚竟是在船只一側(cè)一躍而起,謝炳一時欣喜,就要親自去捕撈,仆人幾番相勸都無用,不成想,他一個沒握穩(wěn),卻是掉落在了江水中。
江水滔滔,冰涼寒冷……
桃漾枕在謝懷硯手腕上,烏眸明亮看著他:“為何不把傷痕給去了?”謝懷硯垂眸看上一眼,薄唇勾笑:“你一直盯著看,是覺得礙眼?”
桃漾對他搖頭:“不是,就是好奇,這么深的傷當(dāng)時應(yīng)該很駭人吧?”她忽然在謝懷硯懷中坐起身,爬到床榻里側(cè)的木屜前,取出一罐藥膏,回身與謝懷硯道:“我給你上藥。”
這傷痕經(jīng)年已久,恐再難去掉,謝懷硯見她神色認(rèn)真,對她應(yīng)了聲。
桃漾將冰涼藥膏沾在指腹,再一點一點給他涂抹在傷痕上,傷口的位置正在鎖骨下,桃漾把藥罐往謝懷硯寬大分明的鎖骨上一擱,認(rèn)真的給他涂藥。
待前后都涂抹好后,已是夜半時分,桃漾掩手打了個哈欠,倒在謝懷硯懷中就睡下了。
之后的幾日,天氣都不大好,始終不見暖陽,府中各處依舊堆積著雪層,格外的冷,謝老夫人吩咐下來,讓各房都不必再去存玉堂里請安。
桂月園離得鹿鳴山有些距離,桃漾也懶得整日里來回走動,就一直住在了鹿鳴山中。
秋日的時候,陳月漪在香苑摘了不少的百花瓣,都晾曬好后收在了竹筒中,桃漾閑來無事時,讓陳月漪把這些曬干了的花瓣都取出來,做了一些香薰后,還剩好些。
她把花瓣研磨成粉,再加之蓮子粉,與藥師請教一番,做成了去除傷痕的藥膏。
夜里,謝懷硯自外回到鹿鳴山時,桃漾剛在妝奩前整理好滿頭青絲,瞧見他回來,走上前去,將瑩白手腕湊在他鼻間,輕聲問:“好聞么?”
她朝謝懷硯這里走過來的時候,謝懷硯就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以及花香里滲透著的蓮子的清甜氣息,他眉心微動,將桃漾攬在懷中,問她:“新做的香粉么?”
桃漾乖乖對他點頭:“我見香苑里的花瓣都被收著,就尋了醫(yī)師做了份香粉藥膏,”她抬手往謝懷硯左肩上點了點:“你這傷疤時日太久,怕是要涂抹上好些日子,用這個更好。”
上了榻,自是一番歡愉,極為融洽,沉溺在令人窒息的情.欲之中。
沐浴后,桃漾再為謝懷硯涂抹了藥膏,因著她做的藥膏里摻了大量的花粉,不止給謝懷硯涂抹在了傷疤上,也把整個勁瘦分明的后背都給涂抹了一遍。
十二月初的時候,一連幾日都是大好晴日,日光明媚,桃漾喂那頭小象吃樹葉時,忽然起了騎馬的興致,謝懷硯就帶她去府中馬廄里挑選了一匹溫順的白馬。
鹿鳴山中到了冬日,沒什么景色可賞,只是,山中有好些活水泉,府中無論是女郎還是郎君都常來此泡溫泉,府中的夫人們到了冬日也愛常來。
桃漾讓謝懷硯教她騎馬,可他們之間畢竟不能明著來,第二日的時候,謝懷硯命人引了活水泉進(jìn)府中,隨后封了鹿鳴山。
他忙完公務(wù)回來時,桃漾正動作生澀的騎在馬背上,由馬兒帶著一點一點的在干草地上走,她從前在陽夏時騎過幾回馬,都是由下人牽著走的,不甚熟悉。
謝懷硯身量高大,身披墨色大氅走上前,抬手給桃漾扶了扶腰:“挺直。”桃漾騎在馬背上,和謝懷硯一樣的高,烏眸明亮看著他,按他口中所言一一照做。
冬日午時的日光很暖,桃漾騎著馬兒在鹿鳴山的草地跑上幾個來回后,面靨染上桃紅,氣息泛著熱氣,微微喘息,騎到謝懷硯身側(cè)時,問他:“午后再練,成么?”
謝懷硯上前,抬眸看了眼日光所在的位置,翻身上馬,帶著桃漾在廣闊的鹿鳴山中跑馬。
一連幾日,桃漾都在學(xué)騎馬,謝懷硯帶著她跑馬跑的累了,兩個人就再一道去碧月閣的溫泉池內(nèi),水汽朦朧,更顯旖旎,歡.好一番,愈發(fā)縱情。
這樣的日子過的很快,十二月中的時候,淮陽城飄下了這個冬日里的第三場雪,謝氏府中也終于添了件喜事,四房的兒媳盧雙萱誕下了一個女嬰。
府中沉悶了這許久后,終于再熱鬧起來。
盧雙萱因著當(dāng)初謝四郎君與謝婉之事鬧了一場后,心中就不大爽快,這些日子雖情緒好了些,謝四郎君也在祠堂受了罰,可她心里還是總不舒坦。
為此,她早產(chǎn)誕下這個孩子。
這段時日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謝老夫人心中也終于順了口氣,給了四房眾多賞賜,與謝蘊商議在府中大擺宴席,還親自為這個重孫女起了名字。
雪天出生,名為謝含雪。
桃漾隨著謝夫人帶了補品來四房看盧雙萱,也見了她的孩子,當(dāng)時謝老夫人也在,與盧雙萱道:“瞧瞧這身子弱的,你懷著身孕,跟他計較什么�!�
“有了孩子,日后也就有了寄托,寬寬心把日子給過好咯。”
桃漾站在角落里安靜聽著,她正微微出著神,秋霜卻也來了這里,手中捧著一只精巧的古檀木盒,上前給謝老夫人行禮后,與盧雙萱有禮道:“我家公子命我來給小女郎送件禮物�!�
盧雙萱笑道:“我替含雪謝謝她二伯�!彪S后,她示意婢女接過秋霜手中的禮物,謝老夫人抬眸看了眼,開口道:“打開來,我瞧瞧他送的什么?”
婢女接過后,垂首打開,古檀木盒內(nèi)除卻一套筆墨紙硯外,還有一只巴掌大的長命金鎖,謝老夫人見狀不禁笑了下,問秋霜:“這是他自個挑的?”
秋霜神色微有遲疑,頷首道:“回老夫人的話,是公子挑的。”
謝老夫人深嘆一聲,沒再問。
桃漾回到鹿鳴山,和陳月漪一道用過晚膳后,就去了她的書房。
自她開始跟著謝懷硯學(xué)琴、作畫、寫書法,謝懷硯就命人在別苑內(nèi)給她單獨整理出一間書房來,桃漾坐在書案前,垂眸認(rèn)真作著一副冬日梅林落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