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庾子軒身側(cè)騎馬扯下陳月漪的侍衛(wèi)問:“郎君,
不殺了他們嗎?”庾子軒邊駕馬往一處小道行,邊道:“留著他們吧,有用處�!�
待行至一片落滿白雪的榕樹林,桃漾讓庾子軒停馬,她很利索的踩著馬鐙跳下,
抬眸看著庾子軒,與他道:“多謝,
身上的傷可要緊么?”她雖是下的狠勁,可冬日里身上衣衫厚重,
不知是否傷到了庾子軒。
庾子軒神色平和對她搖頭:“無礙�!�
桃漾站在馬下,
暗夜中,
她眸光澄亮,含滿了情緒。
其中,最為明顯的是警惕。
庾子軒看著她,開口道:“桃漾,
與謝懷硯無關(guān)�!彪m然這里是潁川郡的地界,可他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救下她,她心中有疑慮,認為他是在幫謝懷硯在此攔她也情有可原。
“是我今兒一早去江陽縣辦事,途徑一處客棧前,
見門前擱著兩件氅衣,
上面的氣息與你送我的香粉一般無二,心下不禁好奇,
去問了掌柜的�!�
“掌柜的說是在二樓的木梯上瞧見的,許是哪位客人落的,就擱在了門前。”庾子軒輕嘆:“我跟掌柜的打探了一番,再命人去查,雖不敢確認當真是你,還是跟了來�!�
庾子軒一番話說完,桃漾緊凝的神色舒展開些,默上片刻,神色認真與他道:“看在我曾贈你香粉的情分上,庾四郎君可能當從未見過我?”
庾子軒聞言翻身下馬,神色沉重:“這么冷的天,荒山路上,你們兩個女子能到哪兒去?”庾子軒送給桃漾的那枚鷹狀木牌她一直帶在身上,她取出遞在庾子軒面前:“若是可以,送我一輛馬車和一些衣服吃食。”
夜風陣陣,吹斜飛雪,落在人身上刺骨的寒,庾子軒解下身上大氅給桃漾披上,低聲道:“桃漾,信我!跟我回塢堡去——”
桃漾只看著他,沒有回應(yīng)。
當初在淮陽,她與庾子軒親近,送給他香粉方子,確實是有她的目的,是想著若有一日,可以利用到庾子軒,可她并未想過留在潁川庾氏。
四周沉寂,庾子軒見她執(zhí)著,只好道:“塢堡就在十里外,如今已入了夜,你們也是要留宿客棧,先跟我回塢堡住上一夜,明日我送你們馬車再離開�!�
桃漾望了眼一望無際的雪夜,似乎能掩埋住一切,那兩個布商已趕馬車離去,她和陳月漪的蹤跡也消失在他們那里,沉默許久,她對庾子軒點頭:“好�!�
趁著夜色,庾子軒和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帶著桃漾和陳月漪自小道趕回塢堡,落著雪的天氣,只有值守的部曲還守在外面,庾子軒快馬而過,帶著桃漾來到一處僻靜幽深的院中。
下了馬后,庾子軒在燭火下再看了看桃漾,見她一張臉被冷風吹的緋紅,抬手給她指了指:“這座院子一直空置著,你們今夜便在這里暫歇�!�
他看向牽著馬的侍衛(wèi)雪松,吩咐:“去準備熱湯熱飯來�!�
雪松應(yīng)是后退下,庾子軒和桃漾她們進了屋中,將屋里的燭火都點上,與桃漾道:“先稍坐片刻,我去喚兩個可靠的婢女來�!�
桃漾喚住他:“不用,我們自己可以。”庾子軒懂她的意思,她來過這里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桃漾不止是因著怕更多的人知曉,也是她明白,自踏出鹿鳴山的那一刻,日后她就只能靠自己,沒有錦衣玉食,沒有仆人侍奉,甚至可能會食不果腹。
庾子軒對她點頭,嘴唇翕動,卻只道出一個好字來。
他說完抬步離開這里,不過片刻,他又再回返,手中搬了好大一筐的銀絲碳,給桃漾她們擱在屋中后,再道:“等我一下,我去取炭盆來�!�
他說完轉(zhuǎn)身就再走,提了四五個銅盆來,擺在臥房內(nèi),將竹筐里的銀絲碳用鐵鉗夾進去,再用火折子給點燃,桃漾和陳月漪也上前去幫忙。
待屋里的銀絲碳都點燃,雪松也提了兩只食盒過來,庾子軒神色溫和道:“我不知你們的喜好,都是些淮陽口味的飯菜,若不合胃口,只管與我說�!�
桃漾對他莞爾。
庾子軒和雪松出了房間,對雪松吩咐:“去,扛幾捆干柴來�!毖┧陕勓钥戳丝此依删�,神色間含滿疑惑,卻不敢多問,這些年跟在郎君身邊,除了鉆研機關(guān)術(shù),他還沒見過郎君對別的事如此上心過。
雪松急忙去扛了干柴來。
放到后罩房處的灶房內(nèi),他擱下后就再走出,庾子軒皺了皺眉,道:“點上啊!”
雪松:“……是�!�
雪松生起了火,庾子軒親自去打水,桃漾和陳月漪用過飯菜后,隱隱聞到后罩房處傳來的煙火氣,起身來到這里,正看到庾子軒把鍋里的熱水給盛到木桶中。
桃漾與他眸光相對,上前道:“我來吧�!彼舆^庾子軒手中的木瓢,再道:“夜色不早了,你們也快去用些晚膳歇下吧,我們自己可以的。”
桃漾拿起木瓢舀水,庾子軒垂眸間看到她的手,一時將眉擰成麻繩,示意雪松退下,陳月漪也跟著退了出去,庾子軒再看向桃漾,問她:“是在謝懷硯身邊過的不好么?”
這么冷的冬日,淮陽也已落了數(shù)日的雪,兩個姑娘獨自趕路——
桃漾只垂眸舀水,沒有回他的話,待一桶水舀滿,她就要提著往前院去,庾子軒先提住木桶,低聲道:“我來,你提不動�!�
他提著木桶就走,桃漾在身后看著他的背影。
待屋內(nèi)浴桶里的熱水打滿,庾子軒和雪松離開這里,只剩下桃漾和陳月漪,桃漾坐在炭盆前,與陳月漪道:“你先去沐浴,我取會兒暖。”
陳月漪進了凈室,桃漾在炭盆前待了一會兒,起身站在窗牖前。
她把窗牖支開,任由夾雜著飛雪的冷風拂在面上,她自年少時起,就從未遵循過自己的本心活過,那時,她無意間聽到了一個秘密。
她不是謝氏的孩子。
她的母親只是一個出身奴籍的婢女。
自此之后,她開始生活在恐懼中,她怕有一日父親母親會不要她,她開始學著討好,學著遷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不讓別人厭棄她。
她喜歡著別人的喜歡,厭惡著別人的厭惡,從未為自己活過。
那夜問出謝懷硯會娶她么時,她根本就不想聽到他的回答,他們的身份云泥之別,同出一宗,他心狠薄情,她不會嫁給他,他也根本不會娶她。
如今孑然一身,她已沒有可再失去的,總要遵循本心的去活一回。
桃漾自窗牖前回過神來時,天幕上空‘砰’的一聲,五彩繽紛的煙火四散炸開,隱隱傳來孩童的歡笑聲,她忽然驚覺,很快就要到年關(guān)了。
桃漾神色溫和,合上窗后抬步走了出去。
塢堡里燭火通明,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從四面八方被風吹來陣陣的飯菜香氣。
桃漾從前聽聞過塢堡里的生活,卻從未親眼見過,門閥士族會在家族所在之地建立塢堡,以此來收容無家可歸以及需要他們庇護的普通百姓。
給她們房屋供他們居住,給她們田地讓他們耕作,設(shè)有學堂,男耕女織,只須每年將收成所得上繳幾成,便可安穩(wěn)在此度日。
天上的煙火逐漸停下,雪花依舊紛紛揚揚的落,桃漾回了屋中。
沐浴后睡下,待到翌日一早,窗外滿地雪白,桃漾和陳月漪推門而出時,院中的積雪已被人清掃,留下只染了一層薄雪的青石板地面。
遠處依舊是炊煙裊裊,孩童歡笑。
洗漱過用了早膳,庾子軒再來到這里,他身后的雪松手中牽了一輛奢華馬車,庾子軒走上前,狀似無意的問雪松:“雪下的這么大,能趕路么?”
雪松:“……不,不能吧。”
庾子軒也抬眸看了看:“這雪估計還要再落上個幾日,實在不宜出行,”他垂眸來看向桃漾,神色略有些不自然道:“桃漾,你覺得呢?”
桃漾昨夜就仔細看過她和陳月漪居住的這座院子,里面種植著的花草,以及一應(yīng)布置,皆是與她從前在陽夏時的明蕊院一般,這里不是空置無人住下的。
是庾子軒自淮陽回來后命人剛修繕的。
院中靜默片刻,桃漾低聲問他:“我留下來會連累你,連累你們潁川庾氏,你不怕么?”庾子軒聞言神色松動,當即道:“雖說他們淮陽謝氏權(quán)勢大,其他士族也不是可以任由他們欺負的。”
庾子軒看著桃漾,再道:“士族門閥間往來已久,盤根錯節(jié),同為豫州士族,他若敢做的太過,是在給謝氏自掘墳?zāi)�。�?br />
“昨夜我已命人跟著那兩個布商,在出潁川郡三十里外的青州境內(nèi)制造了你們離去的線索,快馬趕去淮陽的部曲今兒一早也趕回,說淮陽那邊未有任何的動靜�!�
桃漾聞言眉心微動,庾子軒怕他說的太多,讓桃漾心中不虞,再道:“你若堅持要走,你們要去哪兒,讓我護送你們過去,雖說外面如今已太平,可你們兩個姑娘家,又是大冷天的,太過危險,待你們安頓好,我再離開�!�
桃漾打算去的是建康城,陸氏她已再尋不得,只想離得豫州遠一些,可如庾子軒所說,門閥士族盤根錯節(jié),謝氏勢力遍布整個南朝,只要她走不出這片國土,走去哪里都一樣。
——
淮陽的雪昨夜便停了。
今日日光明媚,冰雪消融,已近了年關(guān),本該熱鬧喜慶的偌大府邸卻寂靜如斯,行在路上的仆人也都神色低沉不敢言語,就連往日里熱鬧的小郎君們也都待在院中沒能出門。
慶小郎君跟他母親鬧著:“阿娘,我要出去堆雪人——”
“聽話,就在院中玩兒�!�
慶小郎君滿眼的不解,擰著小眉頭,想要反駁他母親,最后卻問了句:“二伯伯會死么?”他母親急忙捂住他的嘴,斥責道:“這話不許在曾祖母面前說,在哪都不許說�!�
那夜子時,風雪交加,鹿鳴山中白茫一片,謝懷硯站在碧月閣門前,看著門前不見身影的部曲,立時對空淵吩咐:“去看她是否有事�!�
空淵松開他家公子,飛身往碧月閣內(nèi)去。
謝懷硯身披墨色大氅
,高大身影站在漫天飛雪中,鮮紅血液順著厚重衣物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染紅衣袍,洇濕大氅,他的身后堆積白雪,點點的紅,如開了一路的花,又似一顆顆細小的紅豆。
他在謝氏祠堂受族規(guī)家法鞭笞之刑,本是要回墨園的,可他想著,他為她付出這么多,這般疼愛她,總該都讓她瞧見,讓她也能心疼他一些,對他好一些。
空淵心中掛牽他家公子,片刻方回,低聲回稟:“公子,未有刺客,五姑娘她,她不在——”
空淵話落,耳邊傳來一道‘砰’的聲響,那道墨色高大身影再支撐不住,倒在雪地中,濺起無數(shù)飛雪,片片鮮紅——
第57章
他要娶她
桃漾留在了庾氏的塢堡。
棲云塢。
此處離得潁川庾氏的本家府邸有二十里,
是潁川庾氏家主次子庾二郎君命人修建,在此經(jīng)營,今歲立夏,
庾二郎君被人引薦入了建康城為官,
當時正值謝氏老夫人過壽,庾子軒回到潁川,與陛下辭了官,庾二郎君就把這里交給他來打理。
已是冬月二十三日,馬上就要年關(guān),
庾子軒本是要在‘祭灶節(jié)’這日回潁川本家的,這兩日他一直在忙著為桃漾修繕院落,
把這事給忘了個干凈。
還是他母親潁川庾氏的三夫人命人來棲云塢催他,他才記起這茬事,
與來人道:“與我母親說,
今歲年關(guān)我便不回家中與他們守歲了,
要在棲云塢過年�!�
他說完,怕母親再親自來提他,回到書房寫了封書信命人帶回去。
祭灶節(jié)這日,家家戶戶都在清理灶臺,
以及準備過年用的食物和物品,冬日里,沒有農(nóng)忙,塢堡里的人們多是在一處閑話,雖說他們居住的地方和庾子軒的別苑離得有些距離,
桃漾還是能隱隱聽到歡聲笑語。
潁川的雪也已停下,
只是處處還都堆積著白雪,庾子軒在院中桌前做他的機關(guān),
桃漾和陳月漪一起在后罩房的灶臺前清理,桃漾能做很多口味的糕點,飯菜倒是會做的不多。
陳月漪在鹿鳴山中時與灶園里的廚娘學過些做菜的手藝,自昨日起她們吃的飯菜都是自己親手做的。
桃漾決定留在棲云塢那日,就已與庾子軒商議好,她們兩個留在這里,和別的前來投奔棲云塢的人一樣,靠自己的勞作生活,每年給棲云塢上交她們的收成所得。
棲云塢里就有集市,這里居住著的人比桃漾想象中要多,共有兩千多戶,臨近年關(guān),庾子軒又收了許多百姓進塢堡,桃漾和陳月漪扮作夫妻在其中,絲毫不被人注意。
她們包袱里的金銀都被那兩個布商給拿走,如今身無分文,桃漾與陳月漪夜里歇下時也已商討好,她可以做些香囊荷包拿去集市上售賣,換一些米面來。
陳月漪聞言輕笑:“我在鹿鳴山中沒少做糕點,什么花樣都有,到時我做糕點去賣。”兩個人商議好后,面臨著一個大難題——沒有作為成本的銀子。
桃漾與庾子軒借了十兩銀子,給他寫了借條。
再拖雪松去購買來一些普通棉布、香料以及做女紅用的一應(yīng)工具,還有做糕點用的面粉、果子以及年關(guān)前的一些吃食。
十兩銀子用去了一半。
此時,桃漾和陳月漪在灶房內(nèi)煮了當初桃漾在陽夏時和阿婆學的湯餅,以羊肉做湯底,在鍋中燉上一個時辰,再和面團,用手扯成寬葉狀,放在鍋中去煮。
待湯餅煮熟,撈入碗中,舀上一勺濃湯,再撒一層肉塊,未有膻味,清香撲鼻。
庾子軒還在前院忙著設(shè)計這個院子的機關(guān),桃漾走到月洞門前喚他:“我煮了湯餅,你要用上一碗么?”庾子軒做機關(guān)時極為認真,被桃漾喚了聲才聞到誘人的肉湯香。
他從前倒是在街市上見人吃過,不過,他嫌小攤小鋪的腌臜,從未用過,聽到桃漾這樣問,他本能的連連點頭:“用,聞著這么香,給我多來些�!�
桃漾對他莞爾:“好�!�
當日夜里,庾子軒畫好了這座院子的機關(guān)圖,院中共設(shè)有四處機關(guān),分別通往不同的去處,其中設(shè)計最為復雜的,是桃漾臥房內(nèi)的地下機關(guān)。
第二日一早,庾子軒就吩咐雪松按著他畫出的圖紙開干。
如庾子軒所猜想,就算他寫了書信給他母親,他母親還是再派了人來逮他回去,庾子軒再把人給打發(fā)走,冬月二十六這日晚間,庾子軒的父親庾睿來了棲云塢。
庾子軒居住的院落與桃漾的院子只隔了一道游廊的距離,因著是夜間,桃漾和陳月漪在屋中做些香粉后出來走走,正瞧見庾子軒和他父親在游廊下說話。
游廊下燭火通明,隔了很遠的距離,桃漾抬眸看過去,庾子軒對面的男人身上著墨藍寬袍,身披墨色鶴氅,只隱約能瞧見幾許他的眉眼。
她看了一眼后,收回眸光,和陳月漪往別處閑走。
陳月漪也看過去一眼,與桃漾道:“聽雪松說,那位是庾氏的三爺,庾四郎君的父親,應(yīng)是來讓他回庾氏本家過年守歲的。”
桃漾輕輕應(yīng)了聲。
待再走遠些,陳月漪在桃漾身邊低聲道:“阿漾,我覺得庾四郎君對你太不一樣,他是不是對你存了心思?”
桃漾聞言輕笑,側(cè)首來看陳月漪:“不是,聽聞庾氏的四郎君有一極大的憾事,庾氏自他出生后,再未有過女郎,他之后出生的全是男子,為此,他最大的憾事是沒能有一個妹妹�!�
陳月漪抬了抬眉,忽然記起來:“這個我知道,之前就聽聞過,他逢人就說他想要個妹妹,只是這么多年都未能如愿�!�
桃漾‘嗯’了聲:“我在淮陽時贈過他香粉,他許是把我當作妹妹一般看待了�!弊阅且箒淼綁]堡時,陳月漪就覺得不太對,只是一直未問桃漾。
此時聽到桃漾這樣說,陳月漪雖仍好奇,卻也不問了,和桃漾在外面走了片刻后,兩個人再一起回了院中。
庾睿此次前來不過是為了應(yīng)付夫人,見庾子軒堅持要留在塢堡過年,他也未勉強他,趁夜再回了潁川城。
冬月三十,除夕這日,塢堡里家家戶戶都燃起了鞭炮聲,桃漾也一大早就起來,按著雪松與別人那里學來的方法用糯米煮成粥糊,貼春聯(lián)。
雪松搬來了凳子,見桃漾要踩上去,急忙道:“姑娘,這種事還是讓我來吧�!碧已鷮λp笑:“我一早就瞧見山下很多人家都在貼這個,想試試�!�
雪松只好頷首:“那,姑娘慢些。”
院中的雪雖已化盡,卻依舊格外的冷,桃漾身上披了件藕荷色的狐裘,絨帽戴在發(fā)間,只露出一張凍的紅潤的姣好面靨,她站在凳子上,仰著下頜,動作還算穩(wěn)的把對聯(lián)給貼上。
“阿月,你瞧瞧,歪不歪?”
陳月漪聞言擱下手中木刷,站遠了去瞧,道:“有一點點歪,往右邊來一些——”兩個人來來回回的說著,忙活了許久才算是把對聯(lián)給貼好。
寒風吹動,桃漾站在院門前,看著貼好的對聯(lián),眉眼溫和,不禁笑了笑。
她正瞧的認真,身后傳來庾子軒的聲音:“貼的不錯,桃漾,看我拿了什么來�!碧已勓曰厣�,見庾子軒手中提了一只竹籃來,里面擱著的是大紅色的紙和剪刀。
“今夜守歲,要剪紙祈福的�!扁鬃榆幾呱锨�,問桃漾:“你會剪么?”
桃漾對他頷首。
庾子軒再道:“那你教教我,我來剪個瑞獸送給你,愿你辟邪穢,遠惡人�!边@是桃漾自幼到大在外面過的第一個除夕夜,往年的除夕,她都是陪在桓馥身邊,陪著她剪花、下棋,守完了歲得了壓歲錢便去睡下。
桃漾道:“好,你可有喜歡吃的糕點,我和阿月去做些晚上守歲時的糕點�!扁鬃榆幝勓韵肓讼耄骸熬妥瞿阕钕矚g的蓮子糕吧�!�
——
除夕守歲這夜,存玉堂里依舊很安靜,唯有幾個小郎君熱鬧些。
往年里,天剛微暗時存玉堂里就熱熱鬧鬧的,婦人們、郎君們、姑娘們、孩童們聚在一處,歡聲笑語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