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晚青妤見他面色糾結(jié),眉頭都擰成了麻花,心知此事不便多問,卻也隱隱察覺,定然非同小可。
她思來想去,卻始終想不出,究竟是何事何人,竟能讓蕭秋折遭遇那般劫難。
那年他十七歲,正是他們初識之年。如今回想起來,自城門相見后,好像有一年多未曾聽聞他的消息,當(dāng)時她還以為是父親有意隱瞞,卻不想那一年,他竟遭遇了如此大事。
玉兒瞪著一雙明眸,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是你家公子不讓說的嗎?方于,你就透露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方于最是受不得玉兒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心中撲通撲通直跳,動了動唇,終究低聲道:“晚間睡覺的時候,少夫人看看公子的背,便知道了�!�
背?
玉兒忙轉(zhuǎn)頭看向晚青妤,晚青妤卻是一愣,他們又不曾同寢,如何能瞧見他的背?
她忙岔開話題,道:“我今日新立了家規(guī),傍晚府上眾人回府時,讓管家到各院通知一聲。屆時府中難免有些紛亂,或許還會有人不滿。方于,你先去歇息片刻,待會兒打起精神來,幫我一同應(yīng)付�!�
蕭秋折今日想必事務(wù)繁忙,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府,府上許久未曾改動家規(guī),晚青妤一回來便大刀闊斧,府中怕是會炸開了鍋。
方于搓了搓手,倒是有些興奮,應(yīng)聲道:“好,我這就去歇息,有事喚我便是�!�
——
臨近酉時,皇上突然召集部分官員進宮議事。蕭秋折從陸臨家中出來后,便一直在岳堂處理事務(wù),忙得連午飯也只是匆匆扒了幾口。
到了皇宮,他剛下馬車,便聽到幾位大臣在議論趙老爺子猝死之事。顯然,眾人都認為這是一場謀殺。即便醫(yī)師鑒定為猝死,但種種可疑跡象,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慮。
蕭秋折并不懼事,只是此事牽連到皇后,令他心煩意亂,更不愿聽到任何關(guān)于皇后的言辭。
他正心事重重地往宮殿里走,身后突然有人叫他:“蕭大人。”
蕭秋折聞聲頓住腳步,微微蹙了下眉頭,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只見一襲絳色官服的付鈺書正站在不遠處。
春風(fēng)正盛,霞光滿天。
“蕭大人,好久不見。”
第20章
蕭秋折十七歲那年發(fā)生了什么?
付鈺書,正值桃李年華,較之于蕭秋折,小了四載春秋。其身形雖未及蕭秋折那般偉岸挺拔,卻也是風(fēng)度翩翩,宛如芝蘭生于幽谷,矜貴氣質(zhì)更是旁人所不能及。
兩載光陰匆匆流逝,付鈺書自外歸來,更添了幾分成熟穩(wěn)重,然其骨子里那份書卷之氣,卻依舊未減分毫。
京城之地,不過彈丸之域,達官顯貴之家,公子小姐,大多彼此相熟。付家,更是書香門第,不僅在京城廣設(shè)書肆,還開辦眾多私塾,京城中諸多公子小姐,皆曾受業(yè)于付家私塾,蕭秋折就是其中一個。
蕭秋折自幼聰慧好學(xué),八歲之時,便入了付家最好的一間私塾,彼時,付鈺書尚是稚子之年,兩人常在同一院中讀書習(xí)字。
蕭秋折才學(xué)出眾,一直都是私塾中的佼佼者,他備受眾人敬仰,就連小小的付鈺書,亦是時常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喚著“秋折哥哥”,渴望能從他那里學(xué)得幾首詩,幾個字。
那時的蕭秋折,性情溫和,總是耐心地揉揉付鈺書的小腦袋,教他識字讀書。
自那之后,兩人多有往來,直至青春年少之時,蕭秋折仍時常前往付家書肆購書,遇見付鈺書時,還會熱情打招呼。
那時,他還曾見過晚青妤,那樣小小的一個人,時常趴在書肆窗臺前,認真地練字。
然而,自十七歲之后,蕭秋折便鮮少與京中少爺小姐們來往,與付鈺書亦是少有相見。
兩年前,他與晚青妤即將成婚之際,付鈺書最后一次找上門來。
付鈺書手持長劍,雙目赤紅,哭訴著他搶走了他的心上之人,還揚言要殺了他。
原本,付鈺書與晚青妤自幼相識,兩小無猜,情深意重,但蕭秋折的出現(xiàn),徹底破壞了他們那份青澀而美好的感情。
付鈺書哭得聲音都在顫抖:“蕭秋折,我曾視你為友,你卻轉(zhuǎn)身就奪我所愛。我與青妤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你為何非要強勢插足將她搶走?你明知晚家有難,青妤不會拒絕于你,還在此刻前來求親,你實在卑鄙無恥。就算沒有你,我付家一樣能助晚家,我一樣能護得了她。可你,不愛她還要強娶她,你可知這樣會害了她一輩子。”
那日,天寒地凍,大雪紛飛,蕭秋折立于親王府門前的臺階之上,居高臨下地,冷冷地望著付鈺書,許久都未發(fā)出一言。
付鈺書怒不可遏,揮劍便刺,而蕭秋折依舊筆挺地站著,一動不動,任憑付鈺書硬生生地在他的左胸口上重重刺了一劍。
那一劍,幾乎要了蕭秋折半條性命,鮮血奔流而出,染紅了衣襟,滴落在雪地里,宛如朵朵紅色花兒。
劍尖只差毫厘,便能穿透他的心臟。
付鈺書驚愕地看著他,怎么也未想到他竟然沒有躲避,那一劍,他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且?guī)е鴿M腔的憤怒與不甘。
許是天氣寒冷的緣故,蕭秋折竟絲毫未覺疼痛,他只是輕輕拂了拂衣袖,緩緩地吐出幾個字:“付鈺書,還清了。”
這一劍,是他該受的。
他沒有死。
自此以后,付鈺書便離開了京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他面前,直至兩年后的今日,二人才再度相見。
霞光映照宮闕,蕭秋折望著眼前之人,雖神色淡然,但心中卻波瀾暗涌。
他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前走,付鈺書卻緊隨其后,神色雖較兩年前平和許多,然周身敵意猶存,他聲音依舊清朗悅耳,但是言語卻很直白:“聽聞你把青妤接回了京城�!�
那日他從山間小院出去,便直奔了南方擇書,孰料再回來,蕭秋折竟已把晚青妤接回親王府。他本欲找晚青妤問個明白,可是晚青妤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見,他沒敢輕易打擾。只是今日在此遇到蕭秋折,他本已平靜的心緒倏然而動。
他話音落后,周圍寂靜了片刻。
蕭秋折瞳仁本就漆黑,時下更如化開的墨一般,在眉頭壓下之后,漸漸暈出一片陰翳,周身釋放出強烈而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許久,他冷冷“嗯”了一聲,握緊了袖中手掌,繼續(xù)前行,在皇宮之中,他不愿談及私事。
然付鈺書卻緊跟其后,語音也不如方前溫和:“我前些日曾去山中探望她,她病勢沉重,身體虛弱,精神萎靡,急需關(guān)懷,我陪了她大半日,她才漸漸好轉(zhuǎn)。蕭秋折,兩年來你對她不聞不問,如今又為何要把她接回京城?”
他這次回京,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也在為晚青妤脫身,只要她與蕭秋折和離,只要她恢復(fù)自由之身,他們依舊可以再續(xù)前緣。
兩年的等待和隱忍已經(jīng)讓他痛苦萬分,眼看就要看到希望,結(jié)果蕭秋折又來插上一腳。
蕭秋折雖是個強勢之人,但是也分得清何種場合談及何事。
付鈺書有意挑釁,他只覺可笑,轉(zhuǎn)頭冷冷瞥他一眼,道:“我的家事不需要付大人操心,皇宮之中莫要多言�!�
家事?
付鈺書冷笑,不知是經(jīng)年歲月磨礪,膽氣漸長,抑或本就存心與蕭秋折一較高下,他唇角輕揚,言語間帶著幾分挑釁:“青妤曾多次向我說起,你們二人只是利益聯(lián)姻,且你寫下了三年和離契約,這兩年她孤苦伶仃一人獨居山間,也受盡了不少苦楚,她每日都在期盼著解脫,如今好不容易快熬到了頭,你為何又要將她帶到那高深的親王府之中。蕭秋折,你總是一意孤行,可曾顧忌過她的感受?”
他望著那纖瘦的人兒,心疼難耐,又怎愿看著她繼續(xù)被這場爛透的婚姻備受折磨。
付鈺書句句誅心,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往心口里扎。
付鈺書不依不饒,欲再開口,蕭秋折終是忍無可忍,頓住腳步,廣袖一拂,一道寒光自袖中疾射而出,暗器破空之聲尖銳刺耳,幾乎貼著付鈺書的面頰掠過,而后“砰”然一聲,深深嵌入一旁雕龍畫鳳的殿柱之中。
一瞬間,周圍一片衢靜。
仿佛連晚霞都變了顏色。
蕭秋折眉頭壓得愈深,慢慢收回手掌,瞥向倉促閃避的付鈺書,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笑意,嗓音也冷如冰霜:“付大人,這是送給你的見面禮,日后若是再相見,記得要向我跪拜,也請你別再談及我的妻子�!�
妻子?他說她是他的妻子?
蕭秋折今日心情本就糟糕,孰料又遇到一個更為糟心的。
他轉(zhuǎn)身前走,丟給守衛(wèi)一句:“若皇上追究柱子,就說是我干的�!�
——
夜幕降臨,晚青妤用過晚膳后,李嬤嬤便開始催促她與蕭秋折合鋪之事,還特意準備了一套極為舒適的被褥,甚至送來了幾個有助于增進感情的香囊。
晚青妤羞得滿臉通紅,一再推辭,可李嬤嬤卻說這是太妃的命令,若是今晚再不同房而眠,恐難讓她安心,還以她的身子為由相要挾。
晚青妤無奈至極,眼看著李嬤嬤將她偏房的被褥撤去。
她本是來幫蕭秋折管理家務(wù)的,沒想到到頭來,自己反倒成了被“管理”的那個。
正當(dāng)晚青妤蹙眉思索對策之時,正如她所預(yù)料的那樣,府中不服她管教之人已尋上門來。
率先踏入她院門的,乃是居于偏院的四夫人姚悅。姚悅乃蕭親王所納之最后一位妾室,年方三十有余,容貌清麗,身姿綽約,性情張揚。
她甫一入院,便以陰陽怪氣之態(tài)言道:“我還道是何人膽敢逾越王爺立下的家規(guī),原是久居山林之中的少夫人啊。”
按禮數(shù),晚青妤需喚她一聲婆母,然姚悅年歲尚輕,風(fēng)韻猶存,裝扮之艷麗猶勝晚青妤。
晚青妤遂恭身行禮,道:“青妤拜見四夫人�!�
姚悅斜睨了她一眼,輕哼一聲:“起來吧�!�
晚青妤遂引領(lǐng)她步入前堂。
姚悅與王爺成婚多年未有子嗣,曾聞府中嬤嬤言及,王爺已數(shù)年未踏入她之院落,她獨守空房多年,如今無一子嗣也不奇怪。
晚青妤細閱其每月開銷,除日常用度外,更有大筆藥費支出,言其患有先天性哮喘,需日日服藥以控病情。而此藥費竟高達每月五百兩銀子,此數(shù)絕非小數(shù),尋常百姓之家一年之收入亦難及此。即便所用藥材再為珍貴,亦不應(yīng)耗費如此之多。
故而晚青妤于本月徑自削減其藥費,并告之日后若再申領(lǐng)藥費,須得先經(jīng)她之手,且她會為其延請?zhí)t(yī)診治。
姚悅聞訊自然心生不滿,所以第一時間前來興師問罪。
晚青妤吩咐玉兒奉上佳茗。
姚悅端坐其間,一副趾高氣揚之態(tài)。自晚青妤與蕭秋折成婚之日起,她便心存不滿,認為晚青妤出身即將衰敗之家,無資格嫁入親王府,更遑論成為嫡長子之妻。且晚青妤于山上居住兩年,歸來便立下家規(guī),實乃未將他們這些長輩放在眼中。她有何資格如此行事?
姚悅開門見山地道:“這偌大的親王府,本應(yīng)由王爺親自掌管,雖王爺今日不在府中,但亦非任何人皆可越俎代庖。太妃也尚在人世,豈容小子當(dāng)家做主?”
此言非虛。
姚悅眉頭緊鎖,繼續(xù)道:“親王府并非無人,即便王爺不問政事,亦輪不到你這初來乍到的小輩插手�!�
其言辭犀利且直接。
晚青妤默然,欲待其言盡,再作計較。站在姚悅的立場,心生怒氣自是難免,畢竟每月皆有豐厚銀兩入賬,突遭削減,任誰也難以接受,發(fā)泄一番亦是情理之中。
姚悅見晚青妤不語,自當(dāng)她理虧,這位初來乍到的少夫人,豈有能力管好這偌大的親王府?雖其所列家規(guī)條條在理,但缺乏令人信服之威嚴。
玉兒立于一旁,心中暗自焦急,看姚悅的架勢,今天誓要討個說法不可。
姚悅愈發(fā)得寸進尺,連蕭秋折亦不放過,她冷笑道:“這些年秋折強勢霸道,打壓側(cè)王妃也就罷了,連家中兄弟姐妹亦不放過,搞得親王府烏煙瘴氣。他雖為嫡長子,卻行事專橫,當(dāng)初若非因那事王爺心生愧疚,又豈會任他如此肆意妄為?如今倒好,竟隨便尋一人就來管理親王府。”
晚青妤審視著這位四夫人,她雖看似聰慧,然說起話來一點也不理智?她自己的事情都未理清,怎又為側(cè)王妃一家打抱不平?
不過,她所言那年之事究竟是何事?王爺又因何愧對蕭秋折?
莫非,是蕭秋折十七歲那年所發(fā)生的事情?
晚青妤心中思量著她這番話,輕聲問道:“那年之事,四夫人可愿細細說一說?”
晚青妤本不該過多過問蕭秋折的私事,可是不知為何,她總想知道他十七歲那年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第21章
他不會還在看這些信吧?
這京城之中,除卻皇子,再無哪位公子能比蕭秋折的身份更為尊貴。他身負皇家血脈,又是朝中人人敬仰的權(quán)臣,雖母親早逝,父親風(fēng)流成性,倒也不至于遭遇什么大劫。
姚悅此番前來,本是為自己討個公道,誰知話鋒一轉(zhuǎn),竟扯到了旁處。她素來話多,又愛嚼舌根,既然話頭已起,索性便順著說下去。
而一旁的方于見晚青妤又提起此事,不由得在原地踱了幾步,隨即輕咳幾聲,似在提醒。
姚悅正欲開口,忽聽得方于咳嗽,秀眉微蹙,這才想起方于乃是蕭秋折的心腹。她在此處議論蕭秋折,難免會傳入他耳中。雖說她心中對蕭秋折頗為不滿,卻也不想因此惹上麻煩,畢竟蕭秋折行事向來霸道,府中大小事務(wù)皆由他一手掌控,王爺又不在府中,若真惹惱了他,日后吃虧的恐怕還是自己。
思及此,姚悅話鋒一轉(zhuǎn),道:“今日倒不是閑聊的時候,我此來是想問問少夫人,可愿尊我一聲婆母?”
晚青妤見她止住了話頭,目光轉(zhuǎn)向方于,方于見狀,急忙背過身去,伸手輕摳門框,顯然不敢多言。
晚青妤也沒再追問,轉(zhuǎn)而柔聲對姚悅道:“青妤自然是要尊您一聲婆母的。只是您這般年輕貌美,瞧著比我還年輕幾分,眼光獨到,衣著打扮更是出眾,站在眾女子之中,定是鶴立雞群。青妤這般模樣與您并肩而立,旁人見了,怕是要分不清誰是婆母呢!”
她聲音溫婉,語氣和善,隨即喚來玉兒,將事先備好的禮物呈上,笑道:“美人自當(dāng)配美玉,這里有一對上好的白玉鐲子,是從寶興淘來的,質(zhì)地細膩,潔白無瑕。聽聞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也曾佩戴過類似的白玉鐲子,戴上它不僅能增色添彩,更能彰顯身份。今日送給您,望您能喜歡。”
晚青妤言辭懇切,句句入心,姚悅未曾料到她竟會如此行事,一時被她夸得眉目舒展,竟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晚青妤拿起一只白玉鐲子,執(zhí)起姚悅的手,為她戴上,隨即輕笑道:“您瞧,這手本就生得極美,戴上這鐲子,更顯得光彩照人�!�
話未說完,晚青妤又接著道:“我知您身子一向不大好,但有些病拖不得,時日久了,小病也能拖成大病。先前聽方于提起,宮中有位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曾為蕭秋折診治,當(dāng)真妙手回春,尤其擅長醫(yī)治疑難雜癥。人生苦短,您日后還有大好年華,萬不可被病痛消磨了光陰。此事您盡管放心,我定會請?zhí)t(yī)為您診治,還會派人四處尋訪名醫(yī),無論如何都要將您的病根治�!�
“還有,我見您平日用的飯菜似乎不太適合養(yǎng)病,便特意為您更換了些新的食譜。您院中也有多年未曾修繕,我已吩咐工匠,待天氣好些便為您好生修整一番�!�
晚青妤心思細膩,事事周全,句句說到姚悅心坎里。姚悅雖性子強勢,但病痛纏身已久,早已對生活失了盼頭。她本以為自己會這般渾渾噩噩度過余生,甚至想過一死了之,畢竟她無親無故,王爺又對她不聞不問。
然而今日,晚青妤的關(guān)懷卻讓她心頭一暖。雖知其中或許有些虛情假意,但從晚青妤口中說出來,卻讓她感到無比舒心。
晚青妤見她一時愣住,便又笑道:“眼下已是晚膳時分,不如您留下來一同用飯?我讓吩咐廚房多備幾道您愛吃的飯菜�!�
姚悅聞言,本能地站起身來,瞧了瞧腕上價值不菲的白玉鐲子,眼中不知不覺溢滿了笑意,回道:“不必了,我回去用便是。你可別忘了讓太醫(yī)來為我診治�!�
這幾年來,王爺不關(guān)心,府上的醫(yī)師也鮮少為她診治。每每病發(fā),她只能派人出府尋醫(yī),還從未有過太醫(yī)為她看病。如今晚青妤主動提出請?zhí)t(yī)過來,她心中自是歡喜。
晚青妤也站起身來,柔聲安撫道:“您且放心回去,明日我便派人去宮中請?zhí)t(yī)。夜晚天涼,就不多留您了。玉兒,快送送四夫人�!�
玉兒聞言,急忙上前向姚悅行了一禮。姚悅望著晚青妤那雙溫柔而真誠的眼眸,輕輕笑了笑,隨玉兒出了房間。
姚悅剛走遠,方于便長舒了一口氣,心中不禁佩服晚青妤的言辭之巧。那些溫柔的話語,連他聽了都覺得無比暖心。
玉兒送走姚悅后,回來吩咐方于去大門外看看蕭秋折為何還未回府。方于在門外轉(zhuǎn)了一圈,未見蕭秋折的身影,回來對玉兒道:“公子平日事務(wù)繁忙,以往亥時回府都算早的,今日怕是也忙得脫不開身。不如你先讓夫人用飯休息,我去岳堂看看。”
玉兒思忖著昨日晚青妤與蕭秋折生了些嫌隙,今日又未曾見面,怕時間久了二人心生隔閡,便讓方于跑一趟岳堂。
玉兒回屋詢問晚青妤是否要用飯,晚青妤瞧了瞧天色,本想等蕭秋折回來再一同用,但她今日身子實在不適,只得讓廚房上了飯菜,匆匆用了一些。
晚膳后,晚青妤本欲早些歇息,可走到偏房,見床鋪空空,不由得輕嘆一聲。她此次回府,本是與蕭秋折做了交易,不能讓人知曉她的真實意圖,尤其是太妃。在太妃眼中,她與蕭秋折乃是真正的夫妻,同床共枕乃是常理。若二人長期分居,難免令太妃生疑。
無奈之下,她只得去了主臥,暫且歇息一會,待蕭秋折回來再做商議。主臥中除了一套新?lián)Q的被褥,一切如舊。
晚青妤走到書柜前,望著滿柜的書籍,不禁感嘆蕭秋折果然是個愛書之人,臥房中的書籍琳瑯滿目,大多是她未曾見過的建筑類與兵書典籍。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定是下了不少旁人所不能及的功夫。
她緩步踱至?xí)狼�,眸光微凝,只見昔日寫給蕭秋折的那些信箋仍靜靜躺在原處,只是那束信的素白絲帶已然解開,其中一封更是散落一旁,顯是被人翻閱過。
他不會還在看這些信吧?
晚青妤心中微震,頰邊不覺泛起一抹嫣紅。
如今,他們已不是當(dāng)初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也不是可以隨意道出感情的少男少女,他再看這些信,一定會覺得尷尬吧!
她湊近細看,只見信封上僅有一小截柳枝,已辨不清是何年何月所寄。不過她清晰記得,其中有一封信,內(nèi)容言辭直白,情意熾烈。
那日,她也不知怎的,在屢次寄信未得回音后,仍執(zhí)意再書一封。然而,筆尖游走間,淚水竟不受控地滑落,打濕了執(zhí)筆的素手,也浸透了紙箋。
信中有一段如是寫道:蕭秋折,我知你如九天明月,遙不可及。我知你如拂面春風(fēng),轉(zhuǎn)瞬即逝。我知你如指間清泉,難以挽留。然而,蕭秋折,我心已隨你而動,愿做那月下萬物,被你光華照耀。愿做那春日花朵,被你輕撫而過。更愿做那泉中游魚,與你共赴碧波。蕭秋折,茫茫人海,得遇你,我心甚喜。愿你如明月般璀璨奪目,亦愿你回眸一顧。我眼中藏有浩瀚星河,亦泊著一葉可載你我之舟。
那時,情到深處,所道出的感情也是那般濃烈。
憶及此處,她輕嘆一聲,頰邊紅暈更甚了幾分。
她指尖輕觸滾燙的臉頰,緩步移至床畔坐下,心中波瀾起伏,困意全無。想到要在他的床榻上安寢,更是泛起一絲羞澀。
她起身重回桌前,斟了杯清茶,隨手拿起一卷書冊翻閱。
她原以為,即便再忙,他今夜也會歸府。然而,她等啊等,等啊等,卻始終未見他的身影。
她伏案而眠,一夜無夢。晨光熹微時,她醒來,房中依舊只有她一人。
蕭秋折,一夜未歸。
她起身,輕揉酸澀的身子,推門而出,只見天色尚早,玉兒已在門前恭候。
玉兒見她發(fā)絲散亂,面容憔悴,面頰上還留有壓痕,不禁往屋內(nèi)一瞥,見床鋪整齊如初,未曾動過,便輕蹙秀眉,心疼道:“小姐,您不會是在桌上趴了一夜吧?”
晚青妤輕笑,柔聲回應(yīng):“昨夜在桌前看書,不知不覺便睡著了。蕭秋折未曾歸來嗎?”
玉兒回道:“沒有,想必是遇到了棘手事。”
晚青妤目光向外探尋,未見方于身影:“方于昨夜過去,也未歸來?”
玉兒搖頭:“沒有,應(yīng)該是在協(xié)助姑爺。小姐,快去洗漱吧,早飯已備好�!�
“好�!�
二人遂去洗漱,李嬤嬤自院外匆匆而來,喊道:“少夫人,太妃言今日乃吉日,欲帶您前往觀音廟上香,請您速速準備�!�
上香?今天就去?
晚青妤一愣,抬頭望天。
李嬤嬤上前,笑道:“少夫人,今日天朗氣清,定能求得佳兆。觀音廟路途稍遠,往返需一日行程,請您速讓玉兒為您打點。”
太妃此舉,可謂用心良苦,晚青妤無奈,只得隨玉兒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