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五分鐘后,車先停在鉑悅庭樓下,宋再旖上去拿了手機,還順手理了一套護膚品帶走。她原本以為自己這套離學校兩站公交的公寓已經夠近了,沒想到匯景灣更近,但也知道沈既欲一家平時住的別墅不在這邊,估摸著是最近才買,純買給沈既欲走讀的。
事實確實如此,進門空氣里還留著去甲醛的清新劑的淡香,三室兩廳,視野開闊,裝修審美沒得挑,尤其客廳那面全景落地窗,映出此刻北江的萬家燈火。
沈既欲說他已經在這里住了幾天了,宋再旖點頭,環(huán)顧四周。
玄關擺放整齊的各種聯(lián)名球鞋,墻壁柜里的限量手辦,沙發(fā)邊搭著的潮牌外套,茶幾上隨手擱的煙盒……處處都是他的痕跡,可她從始至終也沒有一點外來者的姿態(tài),轉了一圈,輕車熟路地把自己帶來的那些瓶瓶罐罐往洗漱臺前放,然后問沈既欲她睡哪個房間。
沈既欲指了指靠左的一間房。
朝陽,飄窗,大象耳朵床,是她喜歡的布設。宋再旖滿意地笑一笑,最后去了衣帽間,發(fā)現(xiàn)也全部都是按照她平時穿衣風格買的,她問:“這是你弄的還是裴阿姨弄的?”
“有區(qū)別?”
“當然,我好知道謝誰�!�
“哦,”沈既欲環(huán)著手臂倚在門邊,“那你打算怎么謝我?”
宋再旖伸手拿了套睡衣,聞言往房門口走,站他面前,“大少爺好像什么也不缺喔�!�
沈既欲對她的調侃照單全收,嗯了一聲后提要求:“下周三來看我比賽�!�
“什么比……”話說一半跟著反應過來,下周三是校內最后一場籃球積分賽,八班對十二班,她笑,“干嘛,要我給你加油?”
“不樂意?”
宋再旖聳肩,仍是笑著的:“那你到時候可千萬別輸啊,丟人。”
“輸不了�!�
懶洋洋的語氣,一副拽得二五八萬的大少爺模樣,一股沖天的不屑意味。
宋再旖向來不和他爭這些,遞給他一記“祝你好運”的眼神,然后擦著他的肩,進浴室洗澡。
……
等她慢悠悠吹干頭發(fā)出來的時候,客廳里的制暖已經到達恒溫,消了外面風雨交加的冷,也不至于熱得燥,心里不禁感嘆大少爺比她會過日子,結果轉頭就看見那人端著一杯牛奶從廚房出來,也洗過澡了,短發(fā)半濕,套著件灰色衛(wèi)衣,家居褲,兩人對視一眼,他往沙發(fā)走。
茶幾上的煙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本習題冊,攤著,紅筆批注的痕跡醒目。
宋再旖看得稀奇,也走過去坐下,看清是什么之后更驚訝了,疑惑地撇頭,問:“你也搞競賽了?”
而且看樣子并不是剛開始的狀態(tài)。
相比之下,沈既欲顯得淡定,把裝牛奶的馬克杯往茶幾上放,“有問題?”
“你以前不是懶得搞這些嗎?”
問句形式,卻以一種篤定語氣說出來,因為宋再旖記得很清楚,初三時有老師提出要帶他搞競賽沖全國奧一,想送他進少年班,但沈既欲拒絕得挺干脆,說沒興趣,說不想跳級。
恃才而驕形容他再好不過。
后來老師見勸不動只能作罷,只可惜了這么好一個苗子。
可是現(xiàn)在。
“什么時候的事?”宋再旖又問。
沈既欲不緊不慢地抬頭看她一眼,“去年十月份。”
但話音落下,短暫的沉默,宋再旖直覺他應該還有潛在的無需明說的后半句——“和你差不多時候”,所以,他全都知道,知道她高一被選入競賽班,知道她高二被停課,知道她在北江的動態(tài),當初以一種近乎決絕的方式徹底抽離她的生活,卻又留了個心眼在。所以,假如今時今日他沒回北江,那么未來的某一天,他也很有可能以一種蘇區(qū)優(yōu)勝者的姿態(tài),殺回這里,和她在CMO決賽上重逢。
那瞬間情緒有些復雜,像千絲萬縷的線纏住心口,好不容易抓住一絲線頭,又像迷宮快要找到出口,可下一秒就聽見沈既欲接著說:“以后有什么不會的,來問我,我教你,別老去麻煩別人�!�
牛奶冒著熱氣,浴室的門沒關嚴實,水汽漫出來,淡淡繚繞,模糊兩人之間的界線。
宋再旖手肘也撐著膝蓋,聞言緩緩扭頭,看著他。
都是聰明人,最后一句落音,一切就隨之明朗,想起在出租車上那會兒跟沈既欲隨口提過一嘴下午在籃球場跟賀庭周走,是找他討教一道題,領悟到沈既欲已經將某些人劃分成為所謂“別人”的陣營,而把自己拉成了和她同一戰(zhàn)線的潛臺詞。
她拿起桌上那杯幫她熱的牛奶,喝了幾口后才不置可否地淡笑道:“但我感覺你挺忙的�!�
沈既欲當然聽出來她這話里“一回來就忙著招蜂引蝶”的內涵意味,同樣側頭看她,也不辯駁,只是笑,吊兒郎當?shù)�,“忙歸忙,這點時間總有的�!�
宋再旖直接朝他翻了個白眼,牛奶喝完,起身要回房寫作業(yè),腳步卻又被拖住,一站一坐,她居高臨下地垂眼,看向扣她手腕的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皮下青筋若隱若現(xiàn),然后視線緩緩上移。
和賀庭周截然相反的作風,沈既欲這個人,長了一張愛“挑事”的臉,攻擊性全擺明面兒上,單眼皮隨了他爸,五官乍看有點混血感,又冷又烈,一雙眼睛,看狗都深情。
氣氛流轉片刻,她問沈既欲怎么了。
“早點睡,做個好夢�!彼f。
第5章
修羅場
這一夜確實如沈既欲所說的,做了個好夢。
夢里的場景也很真,烈日,碧空,棕櫚蔥蔥,海浪就快要拍到眼前,是中考完她和沈既欲一起去游學的那個暑假。
大洋彼岸,陌生國度,遼闊海域,沈既欲依舊玩得開。一個大浪翻涌過后,他從沖浪板下?lián)纹鹕眢w,沒有半點落水的尷尬,反而笑得更張揚,前段日子被不知道哪交的狐朋狗友騙去修過的一小截斷眉,加上此刻濕發(fā)背頭,水珠從額前滾落,再慢慢滑過鼻梁,薄唇,沒入頸間,不出意料地惹來無數(shù)注目,再一點一點化為沙灘邊不少女孩兒的議論和顱內高潮。
宋再旖也看著,海風吹著她的頭發(fā),卻吹不散心頭的燥郁。
好像鬧完別扭被影響心情的人只有她。
手里的椰子喝到完,她抬手捋了捋頭發(fā),剛站起身,旁邊有人問她去做什么。一口不算標準的普通話,宋再旖聞聲轉頭,就看見一張年輕的亞裔面孔,是和他們同營的男生,叫Erick,白T沙灘褲,笑起來有兩顆虎牙,看起來挺清爽挺可愛,但想泡她的意味也挺明顯。
無聲地笑笑,宋再旖說想去玩會兒。
“沖浪還是浮潛?”
“沖浪。”
“要不要一起?”
“隨便你�!�
于是租完裝備,Erick和宋再旖一起往海邊走。那時沈既欲仍玩得不亦樂乎,沒空往她這兒撂一眼,宋再旖也懶得自討沒趣,上板,找角度,穩(wěn)重心,再到慢慢松繩,不遠處Erick朝她豎起大拇指,沾著水沫的風呼嘯而過,海鷗在身旁低旋,腎上腺素的飆升漸漸驅趕了壞情緒。
而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同一片海,沈既欲終于意有所感地朝她看過來,她同時回望,可很快,又隨著一陣大浪的來勢洶洶,對視結束。
宋再旖收視線,俯低身子想從斜面推進,但意外總是發(fā)生得猝不及防。
不知道是技術不精,還是想借機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反正Erick的單板是沖她這兒來了,直愣愣的,比巨浪還快,宋再旖連忙要躲卻無果,“噗通”一聲,連人帶板一塊兒栽水里,浪花乍起,有片刻的發(fā)懵,海水瞬間沒過頭頂,世界被消了音,腳踝也一陣刺痛。好在Erick的反應還算及時,水性也不錯,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她身邊,把她撈上岸,嘴里不停說著“Im
sorry”。
也是到那時宋再旖終于緩過神,發(fā)絲往下淌著水,從來沒這么狼狽過,從來沒這么煩一個人,不過更多的是覺得自己真夠傻逼的,要是剛才沒有一時腦熱搭理這人就不會遭這罪,勉強壓住脾氣回了一句“我沒事”,想伸手推開Erick,卻又聽到他驚呼一聲,用蹩腳的中文說道:“別動,你流血了�!�
宋再旖聞言真不動了,她低頭,入目是腳腕上方那道不深不淺的傷口,絲絲鮮血正往外泛著,落水時的痛感依舊清晰,猜想是那時因為撞擊導致安全拉繩崩開劃的口子。
Erick讓她在這等一下,他去買藥。
宋再旖沒應,但也確實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
海面上已經風平浪靜了,可那道惹眼的身影也隨之不見。
……
十分鐘后,Erick拎著一袋藥去而復返,宋再旖說她自己來,他不肯。就這樣僵持幾秒,Erick的肩膀突然從后面被人按住。
他回頭,宋再旖抬頭,然后兩人就看見視野里,一個男生背著陽光站著,眉眼很沉,下巴線條凌厲。沒人問出那句你是誰,因為都熟悉,而宋再旖更熟悉的是沈既欲這副樣子,知道他此刻壓著的脾氣估計不比她少,果然,也不等Erick問什么,他先開口,一字一句道:“我?guī)退幚砭托�。�?br />
潛臺詞也昭然若揭,那就是“你可以滾了”。
Erick聽著,同營這么些天,他或多或少能看出來這兩人關系匪淺,但此刻,或許出于一些愧疚,又或是一些面對同類的爭鋒本能,他搖了搖頭,“我的錯,還是我來吧�!�
結果沈既欲像是得了多大趣兒一樣,就這么笑出來,挺短促的一記呵笑,看著Erick說:“Erick,我不知道你剛剛那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但在我看來,就是故意傷害。”
一個小意外直接被冠以罪名,Erick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沖沈既欲嚷:“你不要亂說,誰故意傷害了?”
“只要我想,你就可以是�!闭Z氣還是淡,猶如在討論天氣好壞。
明明是同齡的人,明明才打交道不過半個月,Erick卻生生被沈既欲說這句時的眼神逼退,不得已轉向宋再旖,解釋道:“我真沒想傷害你,我只是……”
傷口還隱隱作痛著,宋再旖不想聽兩人冠冕堂皇的辯論,直接出聲打斷:“行了我知道了,你給我吧�!�
可沒等Erick把藥遞過來,就被沈既欲一把截走,扔進旁邊垃圾桶。
宋再旖皺眉問他干什么,沈既欲沒回答,只又朝Erick沉沉看了一眼,逐客令明顯。與此同時,她也終于注意到他垂下的左手同樣拎著一個透明塑料袋,終于看清里面是什么。
酒精,碘伏,棉簽,紅藥水,創(chuàng)口貼。
種類比Erick買的全,牌子比Erick買的貴。
……
Erick走了,夕陽西下了。
海灘上人潮散去,白日喧囂也慢慢歸于平靜,只有海風還在不知疲倦地吹著,宋再旖垂眼看著屈膝蹲在她面前的沈既欲,小腿被他握著,從小到大的精英式教育讓他對這種情況處理起來得心應手,一言不發(fā)地檢查完她的傷口,先用酒精消毒,她應激地輕嘶,他才出聲問一句:“痛?”
宋再旖咬著唇不愿說話,沈既欲就又用棉簽沾紅藥水,往上涂的動作一點不含糊,也沒憐香惜玉的意思在,鉆心的痛終于逼得宋再旖忍無可忍,叫他名字:“沈既欲�!�
“嗯�!�
“為什么連你都要欺負我?”
她問這么一句,偏偏她問這么一句。沈既欲聞言放慢所有動作,直至停下,抬頭,看著她,那一眼目光濃烈,似乎有挺多想說的,可到最后卻也只化作四個字的反問:“我欺負你?”
“你沒欺負我嗎?昨天我都說了胃不舒服,吃不下東西,你非要逼著我吃,吃少了還要給我甩臉色�!�
“胃藥上寫著飯后服用,你滴水不進怎么吃藥?”
“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再說了誰規(guī)定非要吃藥,我睡一覺能好。”
“對,是能好,但代價是你得難受一晚上,弄不好還可能進醫(yī)院,之前那次就是,忘了么?”四目相對,一坐一蹲,兩人之間距離很近,額頭幾乎挨著額頭,呼吸互相干擾著,都有情緒,都有道理,沈既欲接著說:“宋再旖,你要跟我作,也別拿自己的身體作。”
這話宋再旖就不愛聽了,想抽腿,但卻被沈既欲握更緊,只能瞪著他問:“你說誰作?”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宋再旖看著他,明明一副受著傷的小可憐樣兒,脾氣卻不小,咄咄逼人地追問。
沈既欲沒回答,作勢要給她繼續(xù)上藥,被宋再旖按住手,他抬眼,對上她緊盯的視線,聽她再嗆:“不是說不要管我了嗎?”
“是。”
宋再旖用“那你現(xiàn)在這算什么”的眼神看著他。
“我答應過許阿姨,你什么樣來的,就要什么樣把你帶回去�!�
宋再旖反駁得特別快,“借口�!�
同時依舊注視著他,可這一次,沈既欲低下了頭。
是因為知道自己剛剛說的那句有多假,她這句就有多真,是因為清楚要是哪天他真的撒手不管了,那宋再旖轉頭就能把他忘了,干干凈凈。
遠處開始漲潮了。
宋再旖見他這副模樣,也跟著沉默,劍拔弩張的氛圍在相互不說話的時刻里,像被扎了孔的氣球,緩慢地漏氣,破裂,蜷縮。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她輕咳一聲,微微抬動那條受傷的腿,喊道:“喂�!�
沈既欲緩緩抬頭,看她。
“你再這么晾著我傷口都快結痂了�!�
又是兩秒的相顧無言,而后他很淡地笑:“那你別亂動�!�
“那你輕點�!�
“行�!�
……
所以,哪怕那個暑假后來,他們鬧得那么僵,話說得那么狠,戰(zhàn)線拉得那么長,先低頭的人其實仍然是沈既欲。
從來都不是她。
夢醒的時候,鬧鐘也響了。
早上六點半,一夜雨停,窗外不再是陰沉沉一片,孱弱的朝陽透進來,宋再旖看著相對陌生的天花板,反應過來她現(xiàn)在住的是沈既欲家。
小時候也不是沒和他住過,甚至年紀再小點的時候,性別意識還不強的時候,兩人還同睡過一張床。可如今,一門之隔,敞亮客廳里,站著的人,正往杯子里倒著豆?jié){,已經換好衣服,一米八四的身高,肩寬腿長,完完全全的少年模樣,聽見動靜回頭,看她一眼,“醒了?”
宋再旖嗯一聲。
“床墊睡得舒服嗎?”
“舒服�!�
沈既欲點頭,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樣子,濾渣,然后微側下巴,朝飯桌方向點了點,說:“現(xiàn)在趁熱吃還是你帶教室去吃?”
宋再旖順著他掃一眼,就瞧見桌上擺著好幾個塑料袋,騰騰熱氣氳出的水珠凝滿袋壁,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剛要問,沈既欲就先答:“咸蛋黃青團,烏飯麻糍,牛肉鍋貼�!�
“……你去買的嗎?”
“叫的跑腿。”
“哦。”宋再旖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驚訝,反而覺得要真是大少爺一大早起來去買的才奇怪,回他一句現(xiàn)在吃后,走到桌邊坐下,沒一會兒沈既欲也走過來,端著兩杯豆?jié){,沒坐對面,抽了她左手邊的椅子坐,兩人靠得挺近,膝蓋在桌下都挨一塊兒,都沒說話,各自安靜地吃著早飯,宋再旖能清晰地聞到豆?jié){的醇香,還有沈既欲身上清冽的味道,交織在這個清晨,成為這一年冬季到來的序幕。
吃完早飯,宋再旖回房換了校服,拿上書包,和沈既欲一起出門。
初冬雨后的太陽雖然很淡很懶,照不干地面的積水,但聊勝于無。匯景灣離一中也是真的近,步行十分鐘就到了門口,兩人仍一前一后走著,相距不遠,沒避諱,這個點,學校里還很靜,步履匆匆進校的大多是高三生,偶爾幾個同級的學生和他們擦肩而過,探究的目光停留,又在宋再旖偏頭看過去的時候,悻悻移開。
沈既欲在后面看著,插著兜走著,沒吭聲,沒表態(tài),只在快要拐彎上樓梯的時候,手從口袋里抽出來。
下一秒宋再旖感受到背后輕微的拉扯感,腳步微頓,回頭,問他怎么了。
“你頭發(fā)被書包帶子勾住了�!�
“……是嗎?”宋再旖將信將疑地扭頭要看,他又說:“我解開了�!�
“哦,謝謝�!�
“不用。”
然后,沈既欲才不緊不慢地朝遠處仍在悄悄觀望的那幾個人撂一眼,轉身上樓。
……
兩人很快走到高二那一層樓,從東往西,一個七班,一個八班,仿佛刻意安排,卻又有種命定感。
昨天下午宋再旖其實就問過沈既欲為什么不去附中,他選的是物化政,這個選科組合在北江公認的是附中師資力量更強。而當時沈既欲聽完也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一笑,反問她有區(qū)別嗎。
言下之意在哪兒都是讀,學校水平影響不了他,老師好壞也束縛不了他。
挺狂的,挺傲的。
可他就是有這個能力,宋再旖深以為然。
走廊也靜,早讀還沒開始,到七班門口宋再旖朝沈既欲看了一眼,無聲地分道,沈既欲目送她進教室,那時七班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朝陽初上,映出其中一張熟面孔,洗得一塵不染的校服,正低頭默背單詞,宋再旖從后門進,路過他身邊時被叫住,說什么沈既欲聽不見,只能看見宋再旖彎腰聽他講話時兩人挨近的肩膀。
與此同時,他身后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沈既欲。”
音量不是很大,但在萬籟俱靜的早晨顯得清晰,引得教室里的人抬頭,走廊上的人微微駐足。
而他回頭。
至此,早上七點十三分,晨光熹微,一里一外,宋再旖和賀庭周,沈既欲和李慕汀,這四個人,再次短暫又微妙地形成了一個修羅場。
第6章
跟你學的
沈既欲問李慕汀有事么。
李慕汀也不忸怩,背在身后的手揚起,一個印著某面包店Logo的紙袋舉到沈既欲面前,“這家奶油吐司挺有名的,給你嘗嘗。”
一記直球就這樣打過來,沈既欲的手仍插在兜里,沒有要接的意思,眉眼低垂,審視完她手里那袋東西,又緩緩落她臉上,“我們認識?”
李慕汀似乎早就料想會有這么一番兒,接得特別順溜:“不認識沒關系,就當我給你的賠禮。”
“賠禮?”
“是呀,昨天差點害你過敏�!�
最后兩個字入耳,想到昨天某人隨口扯的謊輾轉一夜成了別人再來招惹他的幌子,覺得好笑,視線隨之移向七班教室,心口念著那個始作俑者的名字,叫出口的卻是“李慕汀”三個字,語氣平靜沒有起伏。李慕汀也笑出來,可是這一秒還在因為沈既欲原來認識她而洋洋自得,下一秒就在聽清他說什么,看清他斜額示意的方向后,表情僵滯住。
“我覺得你給她更合適�!鄙蚣扔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