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是嗎?”沈既欲笑著,問著這話,一手握住宋再旖踹過來的腳踝,把人往懷里一拉,一手握住她的后頸,親得比她剛才踹得還要猝不及防,長驅(qū)直入,絲毫沒避諱大人們還在旁邊喝著酒,嘗到她嘴里的味道,又纏著她親了足有一分鐘,聽到身后傳來些許動靜的時候,他松了手,呼吸擦著她的額頭,自問自答地說一句:“是有點兒酸�!�
陳西廷走進(jìn)客廳就看到宋再旖忍無可忍朝沈既欲翻的那個白眼,頓時樂了,但沒想到沈既欲明顯更樂,嘴角始終勾著,臨到離開,他都還是那副笑得很不值錢的樣子。
……
高中之后宋再旖就沒跟裴枝回過南城,所以時隔三年再次踏進(jìn)這套別墅,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但夜已經(jīng)很深了,她沒有花很多時間找不同,被裴枝帶著走進(jìn)她原來住的那間房,還保留著小時候偏粉的裝潢,床邊的玩偶也都還安靜擺著,只有窗邊的盆栽換了品種。
裴枝見她目光停留,笑著說那是沈既欲前年春節(jié)給你換的。
宋再旖因此愣了神。
前年春節(jié),也就是高一寒假,他們在南城過的那個春節(jié)。
然后滿腦子就只剩下午陳西廷在車上幫她補齊的,關(guān)于那一年沈既欲在南城附中的視角。
陳西廷說沈既欲這人特別好學(xué),字面意思的好學(xué),收一百封情書,九十九封會扔掉,剩一封當(dāng)范文學(xué)習(xí),完了物歸原主的時候神他媽的還給人挑出幾處語病,搞得那姑娘的臉跟他留下的批注一樣紅,又說他特別有意思,男生一約就到,女生一約就拉黑,沒誰的拉黑列表能比好友列表還長。
沈既欲全程不置可否,宋再旖幾次三番因為陳西廷的話想看他,都被他淡淡的一句“看路”堵回去。
那時候浸在黃昏的某種細(xì)癢在此刻,深夜十一點死灰復(fù)燃起來,坐在床沿,指腹磨過桑蠶絲床單,很軟,軟進(jìn)心里。
裴枝看一眼時間不早了,最后簡單交代幾句后往門外走,宋再旖跟著起身,裴枝以為她要送,笑著擺手讓她歇著吧,宋再旖說她有點渴,想去喝點水。
“哦,行�!比允切Γ嶂Χ谒浀煤葻崴�。
宋再旖點頭。
而后兩人下樓,一個拐去二樓主臥,一個徑直下到樓底,客廳的燈還亮著,宋再旖走進(jìn)廚房,懶得開燈,就著客廳斜進(jìn)來的那束光,沒聽裴枝的話喝熱水,開了冰箱,指尖從里面一排飲料滑過,順出一瓶烏龍茶。
擰開喝第一口的時候聽見有人下樓的細(xì)微動靜,沒理,喝第二口的時候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唇角輕勾,喝第三口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沈既欲從后抱住,十幾厘米的身高差足夠他將她整個兒圈在懷中,她轉(zhuǎn)不過身,只能笑著問他干嘛,沈既欲不說話,只是把他的下巴擱在她的頸窩。
外面的夜更靜了。
整棟房子的隔音都很好,一樓二樓互不打擾的時刻里,只有沈既欲平穩(wěn)的呼吸發(fā)在她耳邊,宋再旖不懂他的沉默,自顧自問:“沈既欲,你渴嗎?”
橫在她腰間的手臂微微一松。
宋再旖得以轉(zhuǎn)身,抬眼看沈既欲的同時抬手喝了口烏龍茶,然后一言不發(fā)地踮腳,徑直摟住他的脖子,雙唇緊貼的剎那冰涼的液體渡了過去,卻又很快被兩人的氣息燙化,被反應(yīng)過來的沈既欲抓回主動權(quán),輾轉(zhuǎn)成一波又一波的熱吻,四下依然夜深人靜,一把暗火在無聲燒著,燒到理智快失控的邊緣,宋再旖推他,“……不行�!�
凌晨那會兒做得太狠,她還沒緩過來。
沈既欲也懂,所以抱著她平復(fù)幾秒后啞聲說:“嗯,不做。”
嘴上這么說,腰卻彎下,手穿過她的膝窩,把她攔腰抱起,宋再旖嚇一跳,沒忍住低呼,緊接著又自己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驚到了樓上的任何一個人,沈既欲看笑,覺得她這個樣子好可愛,邊往外走,邊低頭親她,從一樓親到三樓他的房間,門落鎖的時候宋再旖掙扎著讓他放她回去,他置若罔聞,還問她怕什么。
“答應(yīng)你了不做�!�
但該占的便宜一點沒少占,把她壓在床上親了不知道多久,親到宋再旖耳紅臉也紅,又把她抱進(jìn)房間自帶的浴室,水聲淅瀝的時候窗外也開始下起一場小雨,但無人在意,兩具赤裸年輕的身體緊緊相貼,喘息間熱水淌過,卻燙不過彼此體溫,本來就因為陳西廷下午那些話怪心動的,現(xiàn)在又因為他的連哄帶騙,除了真的進(jìn)去,他想要怎樣都配合,折騰到最后洗完澡上床,宋再旖累得倒頭就睡,沈既欲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老婆�!�
……
一夜好夢,睡到第二天自然醒,雨還沒停。
聞梔知道她昨天落地南城,就主動約了她今天中午吃飯,這事兒不在宋再旖的意料之外,因為就算聞梔不找她,這頓飯也是要吃的。
她想看看她進(jìn)了大學(xué)過得好不好。
地方原本是要訂到中心商圈的,但宋再旖考慮到下著雨,就改到了南師大附近,聞梔出行方便,沈既欲有車可以送她,遠(yuǎn)一點沒關(guān)系。
導(dǎo)航綜合路況和雨天因素,顯示車程大約有四十分鐘,宋再旖不急,叮囑沈既欲慢慢開,與此同時雨刮器也在擋風(fēng)玻璃上慢慢刮,她雖然睡飽了,但是架不住陰雨連綿,窩在副駕打了好幾個哈欠,指尖在手機上懶洋洋滑著,到車程過半的時候,她放了手機,專心和沈既欲聊起天。
聊到元旦過后她就要出國了,雖有不舍,但仍是笑著的,說:“我不在的日子呢,你就記著兩點,少抽煙,有害健康,另外就是多想我�!�
沈既欲當(dāng)時沒應(yīng),等到打完轉(zhuǎn)向燈拐入大學(xué)城方向后才嗯一聲,然后慢悠悠叫她。
“嗯?”
“我對你就一個要求,”沈既欲目視前方,沒看她,也沒笑:“少招惹別人�!�
宋再旖的笑也隨之慢慢收住,“我知道了�!�
……
五分鐘后,車停在約好的茶餐廳前,透過門店玻璃,宋再旖看到那時已經(jīng)坐在窗邊的聞梔,幾秒的注視,聞梔意有所感地撇頭,兩人在灰青雨幕里對上一眼,但很快被斜下來的傘面擋住視線,沈既欲攬一把她的肩頭,推著她進(jìn)去,說外面冷。
她輕聲應(yīng)。
店里確實暖和很多,沈既欲功成身退地想走,被聞梔叫�。骸凹热粊砹�,一起吧�!�
沈既欲聞言看著她,片刻后點頭,“行,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就這樣,沈既欲在宋再旖身旁落座,聞梔招服務(wù)員添了一副碗筷,菜單翻過,又點了一桌的菜,全程沒問宋再旖想吃什么,但點的全是符合她口味的。
也是到了等上菜的間隙,宋再旖的目光才再一次,扎扎實實地往聞梔身上放。
她的黑發(fā)長長很多,柔順地披在肩后,臉上沒有了新生的痘,印子也淡了很多,看起來很干凈,一件米白色針織毛衣,氣質(zhì)因此變得更柔和,也更內(nèi)斂,擱在桌邊的手機時不時亮起,似乎有很多消息,而她似乎并不想看,在菜陸陸續(xù)續(xù)上齊的時候,她將手機倒扣在桌面。
宋再旖?jīng)]忍住問了她一句不回嗎。
聞梔搖頭,“課程群的通知,不重要�!�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輕,最后三個字卻咬得重。
宋再旖聽出來了,但沒有在意,沈既欲往她碗里夾一個蝦餃,她就更分心了,嘗到味后問起聞梔這是哪里找的店,味道很正。
聞梔說她室友剛好是港城人,推薦的這家,“我覺得你會喜歡�!�
“我很喜歡�!彼卧凫叫Α�
接下來一頓飯,聞梔看著宋再旖碗里很滿,沈既欲很忙,倒茶夾菜,宋再旖讓他自己吃,他也應(yīng),但是應(yīng)完又盛了半碗豬雜粥推到她手邊,宋再旖無奈地看他一眼,然后不自覺地淺笑,兩人的肩膀也曾在某些時刻因為店里喧鬧而緊挨起來,宋再旖側(cè)身去聽沈既欲講話,幾縷發(fā)絲滑到他的下巴,會被他抬手自然地別回她耳后。
這不是聞梔第一次見到兩人在一起的狀態(tài),早在一中的時候,她就無數(shù)次親眼看過兩人牽起來的手,不算太親昵的,可就是讓人硬生生在那一幕里感受到翻涌的愛意。
沒人能比沈既欲更愛宋再旖。
包括她。
所以飯吃完,也更加釋然,臨別之前她借口要給室友打包一份西多士,讓他們先走,宋再旖點頭,只是在走出幾步后回頭,叫她:“聞梔�!�
“嗯?”
宋再旖又笑起來,眉眼彎著,舉起手機朝她晃了晃,“常聯(lián)系�!�
聞梔看著她。
門外那場雨已經(jīng)停了,甚至漸漸放晴。
聞梔突然想起最初被宋再旖撞見她狼狽模樣的那個傍晚,也是這樣的大雨驟歇,她們有過三秒的對視。
只是那時的世界陰冷灰暗,而現(xiàn)在,天光大亮。
眼眶因此發(fā)酸,深吸一口氣卻是緩緩笑出來,很用力地點頭,“好�!�
……
回程路上,宋再旖仍是靠著副駕椅背,犯著困,昏昏欲睡的時候聽見沈既欲叫她,然后說:“抬頭。”
她瞇眼照做,然后就看到窗外,高架橋上,稀薄云層里出現(xiàn)的一道雨后彩虹,那么美,那么壯麗,當(dāng)下整個人愣住,很久都說不出話。
沈既欲也沒作聲,只是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而這個下午,和彩虹一起降臨南城的,還有周肆北一家。
算起來她有很長時間沒見過周渡了,他和裴枝一樣,是南城人,但后來把戶口遷到了北江,周肆北才得以和他們一起長大,這幾年又把商業(yè)版圖擴到了國外,周肆北才能夠在LA混得風(fēng)生水起。
那聲周叔叔叫得還有點不順口,周渡卻不以為意,把準(zhǔn)備的一堆禮物給她,笑著打量,至于那面露遺憾嘆的那口氣是什么意思宋再旖不得而知。
晚飯依然是熱熱鬧鬧的三家人。
宋再旖卻因此徹悟,縱使她左邊的人再怎么換,陳西廷也好,周肆北也罷,還是別的誰都行,右邊的人永遠(yuǎn)是沈既欲,永遠(yuǎn)不會變。
真好。
吃完飯周肆北找到宋再旖,問她明天有空嗎,宋再旖反問他要干嘛。
周肆北就直說了:“丁梵明天的飛機過來,但我得跟我爸去見幾個他的老朋友,你先幫我陪陪她唄�!�
“就這事兒?”
“不然你以為什么事?”
“那誰知道,你以前可沒少賣我。”
周肆北聽笑,沒忍住揉一把她的頭,“咱倆彼此彼此好吧。”
宋再旖嫌棄地拍掉他的手,“我不管�!�
周肆北只能妥協(xié)地點頭,“好好好,以前都是我的錯,宋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幫我這一回唄。”
宋再旖這才滿意,擺擺手,“知道啦知道啦。”
周肆北得了準(zhǔn)信是高興了,沈既欲卻挺不開心的,說她馬上就要出國,本來就沒剩多少二人世界的時間,還要分給別人。
宋再旖為此哄了他半天,甚至都哄到床上了,才勉強把人哄好。
隔天是個大晴天,陽光明媚。
暖洋洋地灑在身上,連心情都變好,宋再旖按照周肆北發(fā)來的航班信息,先盡人道主義地去機場把丁梵接上,車從郊區(qū)一路往城里開,她問丁梵來過南城嗎。
丁梵搖頭,“一直想來,沒機會�!�
“那你想去哪兒,我可以當(dāng)導(dǎo)游�!�
丁梵思考了兩秒,“我還挺想去音樂臺的�!�
“行。”
宋再旖二話沒說地應(yīng),在前面一個路口調(diào)頭,徑直往音樂臺開。
……
到達(dá)目的地是下午兩點,驕陽正盛,人頭攢動間灑滿點點金光,宋再旖之前跟裴枝來過一次,對里面的一草一木都還熟悉,帶著丁梵穿過步道,視野豁然開朗的瞬間,也看到天際飛旋的白鴿。
元旦假期景區(qū)人很多,卻不算喧囂,宋再旖有點意外。
丁梵看了會兒景說想去喂鴿子,宋再旖點頭,要陪她去買鴿糧的時候收到周肆北的微信,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嬉皮笑臉,問她要個定位,宋再旖忍住一個白眼,回他:
話是這么講,但還是給他發(fā)去一個實時定位。
至于他回什么就懶得理了,手機收進(jìn)口袋,抬頭掃一圈卻沒看見丁梵,售賣鴿糧的攤位前也沒有,眉頭微皺的時候心內(nèi)咯噔一下,覆蓋了那時周圍悄然靜下去的聲息。
連風(fēng)聲都輕了一些。
然后,她聽見有人叫她,連名帶姓的三個字,卻不是丁梵的嗓音,而是來自一道男聲。
一道她到死都不會認(rèn)錯的男聲。
因為聽出叫她的人是誰,她開始隱隱意識到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轉(zhuǎn)身之后又會是怎樣的局面,前一秒微妙慌張帶起的顫動轉(zhuǎn)變成了更猛烈的震蕩,整個人都有點僵。
可還是沒讓那人等太久,緩緩轉(zhuǎn)過身。
那一秒,陽光近乎刺眼,照著不遠(yuǎn)處慢慢散開的人群,看著沈既欲一步一步朝她走,風(fēng)吹著他額前短發(fā),身段一如既往的挺拔,迎著光,嘴角勾著笑,帥得更不可一世,等走到她面前的時候,插兜的右手隨之抽出。
掌心一個絲絨小盒子。
就算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當(dāng)這一幕真真實實發(fā)生時,還是徹底哽了喉嚨,“你和周肆北故意的?”
故意借丁梵之口,把她騙到這兒。
沈既欲笑著看她,“什么都瞞不過你。”
說完他打開盒子,不同于上次她在天臺玩鬧一樣拿易拉罐環(huán)對他的求婚,這回是正兒八經(jīng)的鉆戒,在陽光下折散燦光,刺進(jìn)眼睛,近乎流淚,好不容易快要壓下去了,又在看到他單膝下跪時徹底沒繃住。
沈既欲見狀無奈地笑一下,“傻瓜,哭什么?”
“我沒哭,你看錯了�!�
“嗯�!鄙蚣扔缫蚜�(xí)慣她所有的嘴硬,沒有拆穿,繼續(xù)說:“雖然那天在一中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你的求婚,但我想,別人有的,你一樣都不能缺,該我來的流程,我們還是得走�!�
……
“所以宋再旖,你愿意嫁給我嗎?”
宋再旖垂眼注視沈既欲。
就是眼前這個人,用他的一身輕狂和意氣風(fēng)發(fā)為她構(gòu)筑了無上的王國,無條件地為她俯首稱臣。
而就在她說出“我愿意”三個字的時候,整個音樂臺的白鴿像是有感應(yīng)般,唰的一聲齊飛,在天空中掠過一道弧,翅膀扇動起一陣冬日暖風(fēng),吹得她又忍不住落兩滴眼淚,但這次被起身的沈既欲抹掉,吻掉,等到后來被他緊緊抱進(jìn)懷里,才看見稍遠(yuǎn)一點的地方,丁梵被周肆北摟著在那兒,滿臉欣慰的笑,許挽喬宋硯辭、裴枝沈聽擇相擁著在那兒,陳西廷吊兒郎當(dāng)?shù)匦χ性谀莾海耐硖谋魂悘?fù)牽著在那兒,多的是她生命里特別重要的人都到了場,還有不少游客,在這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見證著這一場沈既欲向她的求婚。
……
當(dāng)晚,丁梵給宋再旖發(fā)來幾張下午在音樂臺的照片,藍(lán)天,陽光,白鴿,站著的她和跪著的他,畫面美得不像話,越看越喜歡,按保存之后想發(fā)條動態(tài),但打開時發(fā)現(xiàn)卡頓兩秒,到第三秒的時候新消息才全部跳出來,999+的紅點提示,她愣了下,點開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前兩天她心血來潮在一條帖子下回復(fù)的評論爆了。
那是一條關(guān)于青梅竹馬故事分享的帖子,她刷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評論了,其中故事有圓滿的,也有遺憾的,字里行間看得她還挺動容,就也順手發(fā)了一條,內(nèi)容不長,甚至只能算是沈既欲為她做過的很小的一件事,卻引起了熱議。
很多人都在追問故事后來呢。
她因此停住,思緒也因此飄了很久,久到沈既欲問她在發(fā)什么呆呢。
“沒什么�!彼龘u頭笑。
……
半小時后,她更新了一條回復(fù)——
“故事的后來就是我答應(yīng)了他的求婚,在我們相伴的第十九年,相愛的第二年。
我們拉過勾的手指,最終交換對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