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柳枝卻執(zhí)意邀請道:“怎么就去不得?興榮大哥也在府中對我格外照拂,我都是記在心里的,況且今日是我做東,又不是在府中,你是我請去的客人,怎么就不合規(guī)矩了?”
“這……”
見興榮還在猶豫,柳枝又小聲央求道:“興榮大哥,你就當是幫幫我,到時候九爺若真要胡亂點的菜的時候,你也好攔著點,我今兒就帶了一百兩銀票出門,多了可真就沒有了,總不能讓我把人抵在這里吧?”
“行吧,既然你都盛情邀請了,我就不客氣了�!�
興榮只覺得柳枝這傻姑娘真好騙,他不過也是隨口一糊弄,嚇的柳枝還真以為九爺要獅子大開口。
就算今兒真的格外破費,以九爺?shù)男宰�,他那么要臉面的人,怎么可能真要女人付錢。
不過就是瞧見柳枝剛剛對世子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他吃了味兒,故意為難,想逗柳枝玩的。
謝瑾懷一回頭,瞧見興榮也雄赳赳氣昂昂的跟著,疑惑道:“你不去喂馬,跟著做什么?”
興榮伸長脖子,笑的一臉得意,“奴才今兒也是受了柳枝姑娘的邀請,來吃酒的�!�
謝瑾懷掃了一眼柳枝,冷哼道:“你今兒不是單獨請爺吃酒,居然還要請他?”
柳枝輕咳一聲道:“興榮大哥常年跟在您身邊,這沒有功勞那也是有苦勞的,更何況,他還經(jīng)常照拂奴婢,幫忙也是盡心盡力,奴婢請他,也是在情理之中不是嗎?”
謝瑾懷不爽極了,他盯著柳枝看了半晌,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照拂你的是爺,幫忙的也是爺,他一個跑腿的你都記得那么清楚,爺待你的好,你怎么就記不清楚?”
興榮訕訕一笑,“爺,瞧您這話說的,奴才雖是個跑腿的,但跑腿也算是幫忙�。×媚镞@么盛情邀請,奴才哪好意思駁了柳枝姑娘的面子……”
謝瑾懷黑了臉,“你別以為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明明是饞這望江樓的香酥鴨,想著法子來蹭吃的。”
“果真是啥事兒也瞞不住您�!迸d榮嘿嘿一笑,跟在眾人身后也朝著望江樓走去。
柳枝也是第一次去望江樓,進門時還有點緊張。
謝瑾懷故意笑問道:“怎么,這還沒進門就把你嚇退了?”
“這爺要是把這望江樓里的珍饈佳肴都點上一遍,你怕是待會要腿軟到扶著墻走了?”
正說著,望江樓的掌柜便已經(jīng)上前迎接。
“二位爺,今兒來咱們望江樓想要吃點什么呀?”謝瑾懷是望江樓的�?�,掌柜自然是認識。
而謝瑾鈺雖然看著面生,掌柜也不認識,但瞧他一身華服氣質(zhì)斐然,又能跟謝瑾懷并肩而立,想必也是個大人物,便熱絡(luò)的奉承起了二人,唯獨無視掉了跟在一旁的柳枝。
“咱們望江樓里來了個江南廚子,一手松鼠鱖魚做的那叫一絕,不知二位爺要不要嘗嘗鮮?”
掌柜殷勤的跟在謝瑾懷身邊,每走一步,就能報出一個經(jīng)典菜名,供人挑選。
這掌柜的跟了一路,那謝瑾懷卻連一個菜都沒有點,反而是淡定自若的往樓上包廂走去。
掌柜有些急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問道:“二位爺,不知道您們到底喜歡吃什么,小人就不胡亂推薦了,不如您說出來,小人吩咐廚子給您做?”
謝瑾懷輕輕搖頭,然后又指了指一旁的柳枝道:“今兒做東的可不是爺,爺我要吃什么,不如你問她想要點什么。”
聞言,掌柜的這才注意到謝瑾鈺身邊跟著的柳枝。
他對著柳枝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有些詫異,“您是說,這位……小姐?她做東?”
柳枝的確是貌美,可她穿著一身普通至極的衣衫,宛如一個丫鬟跟在一旁,掌柜的怎么也把她和世家千金聯(lián)系不起來。
第219章
打腫臉充胖子掌柜的見狀,只能讓小二把食單拿了上來遞給柳枝。
望江樓果然是京城最氣派的酒樓,這些食單的冊紙都用的是澄沁堂的灑金宣紙。
看見上面的價格,柳枝握著食單的手都在抖。
見柳枝翻了半天也沒點一道菜,掌柜的便好言問道:“不知這位小姐如何稱呼,您可是頭一次來望江樓?是否需要小人為您介紹下菜品?”
雖然柳枝穿著不顯,但是掌柜瞧她跟在謝瑾懷身邊,還能請客做東,只當她是哪家小姐,怕是偷穿了丫鬟的衣服跑出來的,對她也格外客氣了不少。
柳枝連忙雙手接過,然后解釋自己的身份,“不不不,掌柜誤會了,我不是什么小姐,只是個丫鬟�!�
“��?您說什么玩笑話呢……”掌柜顯然沒反應過來。
或許他是從不覺得,哪里能有丫鬟敢在望江樓這種地方請主子吃飯的?
若真有此事兒,要么是那丫鬟缺心眼,要么就是主子心眼兒黑!
謝瑾懷不耐煩的揚了揚手,“食單留下,你們幾個先出去,等爺商量好點什么菜了,再叫你們�!�
掌柜帶著小二走后,包廂里才安靜下來,柳枝也松了一口氣,不似剛剛被人捧著那么的緊張了。
謝瑾懷輕哼一聲,“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掌柜不過是照例捧了下你,讓你也體驗下做東家的尊貴,可你倒好,嚇得跟什么似的,什么大實話都往外說�!�
柳枝努了努嘴:“奴婢本就是丫鬟,何必打腫了臉充胖子,裝什么千金小姐,簡直臊得慌�!�
謝瑾懷嗤笑一聲,“你沒打腫臉充胖子嗎?剛剛不知是誰在那大放厥詞,要讓爺在望江樓隨便點菜的?”
“奴婢不會食言的,您喜歡吃什么,點便是了�!北恢x瑾懷這么一激,柳枝就把食單遞給了謝瑾懷,看似豪爽,實則內(nèi)心在滴血。
謝瑾懷見狀,玩味一笑,“你當真?”
柳枝點頭,“當真,不過有一條,不可以故意鋪張浪費,點一堆吃不完的食物�!�
她之前瞧過食單,上面最貴的幾樣加在一起,那也還勉強在她承受范圍之內(nèi),倒也付得起那些銀錢。
可誰知,謝瑾懷真是憋了一肚子壞水。
他直接把守在門口的店小二叫了進來,“去,把你們這樓里的另一本食單拿來。”
柳枝瞪大了眸子,詫異道:“怎么還有一本另外的食單?”
小二熱情的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您剛剛看的那一本食單,只是日常菜式,另外一本,則全是本店的金字招牌,是珍饈級別的頂級佳肴,價格也自然不菲。”
柳枝本還在心里安慰,這再貴還能貴到哪里去,難不成比那地契還值錢?
可直到柳枝看見另一本食單時,才知道什么叫貴人們的一頓飯錢,就能吃掉一座小宅子。
謝瑾懷拿起食單,有模有樣的點起了菜:“燕窩冬筍燴糟鴨,山珍刺龍芽,清燉蟹粉獅子頭,叉燒鹿脯,龍井蝦仁,胭脂鵝肝,人參雞湯,鮮蒸鱸魚……”
謝瑾懷每念一個菜名,柳枝的心就狠狠揪著疼一次。
菜名念完了以后,謝瑾懷又裝模作樣的看向了謝瑾鈺,“哦,剛剛只點了些我愛吃的,二哥還沒點吧?你也順便瞧瞧想吃點什么?”
謝瑾鈺搖頭,“我倒是不餓,隨意就行�!�
謝瑾懷又把食單丟在柳枝身上,“怎么也是你做東,總得點幾個你自己喜歡的菜式吧?”
柳枝咬著牙,笑道:“奴婢不餓,您吃好就行。”
謝瑾懷點頭,然后又對小兒招手,“剛剛忘了點酒,把你們這里,最好的梨花春給爺拿上來�!�
這一刻,柳枝的腿差點真軟了下去。
那梨花春,可比剛剛那一桌子菜還要貴!
“瑾懷,差不多得了�!敝x瑾鈺出聲制止。
謝瑾懷聞言,卻只看向柳枝,“爺什么身份,讓她請吃個酒,總得講點牌面吧?”
“今兒不點上一桌好的,不然旁人還以為我謝瑾懷的恩情是那么的不值錢�!�
柳枝耷拉著腦袋沒吭聲,謝瑾懷這是暗中點她呢。
很快,一桌子山珍海味便上齊了。
旁人聞到的是美味飄香,柳枝卻覺得索然無味,心痛到有些吃不下了。
謝瑾懷盛了一碗人參雞湯在柳枝面前,笑問道:“怎么,爺點的菜不和你胃口?”
柳枝搖頭,“沒,很好,就是奴婢生來活的粗糙,吃不慣這么精細的糧�!�
謝瑾懷把人參雞湯推了推,“趕緊趁熱喝吧,昨夜落水傷身,歐陽先生說你氣血很差,喝點人參湯補一補�!�
往常都是柳枝給謝瑾懷布菜,她還是頭一次享受這種待遇。
只是這待遇再好,她也高興不起來,只能勉強扯出一抹苦笑,“奴婢謝九爺關(guān)懷�!�
謝瑾懷關(guān)心她,是挺暖心的,可問題的是,這關(guān)心是花的她的銀子,她寧可不要。
菜剛上齊,還沒等眾人吃上幾口,店小二又急匆匆的敲門進來了。
他走到謝瑾懷跟前,壓低聲音道:“謝九爺,包廂外面,有人找您�!�
“誰?”謝瑾懷有些疑惑。
小二回道:“是梁家大小姐�!�
梁思思?
謝瑾懷蹙眉,冷淡至極,“不見�!�
昨夜他已經(jīng)同梁思思說的很清楚了,他不想跟梁思思再有瓜葛,若是她還是不能想明白,那也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小二緊張道:“可是那梁小姐說,今兒不見到您的人,就揚言要把這酒樓給砸了�!�
謝瑾懷依舊淡定吃菜:“砸了,你就去找太師府索賠銀子,同爺說的著嗎?”
“亦或者,你們不想耽誤生意,那就尋你們店里的打手,把人攆出去不就成了?”
小二一臉為難,“您還是別為難小的,那梁小姐可是梁太師的嫡女,又是您的未過門的妻子……”
謝瑾懷慢條斯理的加了一筷子魚肉,“未過門的妻?不,很快,她就不是了�!�
瞬間,席面上安靜到聞可聽針落。
謝瑾鈺率先反應過來,“瑾懷你在鬧什么?”
謝瑾懷把盤中魚肉的刺一根根的挑了出來,然后再夾給柳枝,“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想了很久,做下的決定�!�
第220章
口出惡言柳枝看見自己面前堆疊的起來的魚肉,始終是不敢下筷子。
當然,她更不敢相信的,是謝瑾懷剛剛說的話。
上一世,謝瑾懷雖也是百般不情愿,但照樣在安王妃和老太君的雙重壓力下,娶了梁思思。
那么這一世,又真會那么輕易的改變結(jié)局嗎?
許是見謝瑾懷半天沒有從包廂里出來,梁思思沒按耐住脾氣,帶著自己的護衛(wèi)撂翻了小二強闖了進來。
“謝瑾懷你為何不肯出來見我……”
梁思思憤惱的話還沒說完,卻發(fā)現(xiàn)柳枝竟然也在這里。
而且柳枝并不是以丫鬟的身份在旁邊服侍,而是端坐在桌前,儼然是與主子們在一起用膳。
梁思思不可置信的笑道:“呵呵,一個賤婢,她也配坐在這里?”
“謝瑾懷,你不肯見我,就是忙著在這里陪這個小賤人吃酒?”
聽梁思思一口一個小賤人叫罵著,謝瑾懷的表情愈發(fā)冷冽。
他嗓音低沉,壓著一絲怒意,“我做什么,關(guān)你何事?”
“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早已經(jīng)跟你講清楚了,是你執(zhí)意不肯放下,可怨不得別人。”
聞言,梁思思激動的上前,指著柳枝質(zhì)問,“你說怨不得別人?可明明這事兒就該怨她!”
“怨這些圍在你身邊的賤婢,是她們一個個都存了心思勾引你,若沒有她,你還會執(zhí)意與我退婚嗎?”
沒等謝瑾懷回答,她又傲然的昂揚起臉,額頭上凸起一片青筋,臉上的笑更是陰冷僵硬,她自負道:“我乃梁氏嫡女,生來尊貴,憑什么比不過她們這些賤婢?”
“又憑何要因這些賤婢,讓我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謝瑾懷,你醒醒吧!這柳枝和胭脂,是來自揚州的瘦馬,生母還都是揚州名妓!”
“她們是千人枕萬人騎的婊子和不知名的嫖客生下來的孽種,生來就是以色侍人的低賤之軀,你再怎么寵愛她們,也永遠只能當一個玩意兒,根本上不了臺面!”
“只有我與你門當戶對,只有我才配站在你的身邊!”
梁思思是想了一夜,也沒能想明白自己輸在了哪里。
她是高門貴女,憑何就比不過謝瑾懷身邊的幾個丫鬟?
許是梁思思的話中的貶低和傲慢實在是太過刺耳,柳枝難得冷了臉。
侮辱她可以,但是侮辱她的母親是絕對不可以。
她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擱,語氣低沉不悅,“梁小姐,你說夠了嗎?”
梁思思怔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平日里見了她跟老鼠見了貓的柳枝,敢對她如此放肆。
錯愕轉(zhuǎn)瞬即逝,梁思思勾起嘴角,不屑一笑,“難道本小姐說的不對嗎?你不是個婊子生的嗎?你不卑賤嗎?”
柳枝緊抿著唇一言不發(fā),藏在袖口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頭。
梁思思的話她的確無法反駁。
她是揚州瘦馬,從小在教坊司長大,親生母親也的確是妓子出身。
原本一直靜默不語的謝瑾鈺,卻猛地拍了桌,“梁小姐,之前我不參與你與瑾懷的紛爭,是念在你與老太君還有幾分血脈親情在里面,可這并不代表我會無下限的容許你在這里羞辱我的人�!�
“若要議論尊貴卑賤之分,我倒是有些心得�!�
“如今這世道,每個人既然一出生就被劃分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那么相對應的,每個人的言行舉止也應該有雅俗之別。”
“你自詡是高門貴女,享受了貴族身份,可又明白什么才是貴族?”
梁思思不屑謝瑾鈺的說教,冷哼一聲,“貴族,自然是地位超凡,與那些賤民有云泥之別!”
謝瑾鈺搖頭,“真正的貴族,是具有超高身份地位和影響力的群體,他們通常代表著一定的德行標準,更要承擔起貴族身份所必須要承受的使命與責任。”
“貴族,更應該嚴于律己,德行兼?zhèn)�,而不是像你這般,毫無半點教養(yǎng)在這里大吵大鬧,肆意貶低羞辱旁人,雖披著貴族華麗的外衣,卻遮掩不住你粗陋卑鄙的靈魂!”
“柳枝的身份的確不如你,可你的靈魂卻不比她高貴�!�
謝瑾鈺向來是個好脾氣,難得會對女子說這么重,這么難聽的話。
梁思思氣的發(fā)狂,反駁道:“低賤就是低賤,一個玩物而已,怎么可能生的出什么高貴的靈魂?”
柳枝有被謝瑾鈺的話安慰到,穩(wěn)住心態(tài)后,面對梁思思那些難聽的話,她也能從容不迫了。
“梁小姐,今日是我在這里設(shè)宴做東,你先是不請自來,又是出言不遜,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梁思思倒是沒想到,今日這席面會是柳枝置辦的。
她對柳枝上下打量后,又露出鄙夷之色,“別以為你在這里吃上一桌席,你就能翻身了!”
“賤婢永遠都是賤婢……”
柳枝不想再聽她的咆哮,打斷道:“梁小姐!”
“我本想心平氣和的跟你聊,可你偏偏要毀了我的席面,還要口出惡言,那你也就別怪我說話難聽,要戳你的脊梁骨了�!�
梁思思不以為,對著柳枝露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柳枝向來是一個軟包子的形象,梁思思可不信柳枝一個小小的丫鬟,能掀起什么風浪!
可下一秒,梁思思的臉色就肉眼可見的變白。
只見柳枝給自己沏了杯茶,緩緩開口道:“昨夜宮宴上,那半路塞琵琶給我的宮女,還有胭脂身邊的小喜,都是你收買的吧?”
梁思思眼底閃過一抹慌亂,下意識的反駁,“你胡說,我沒有!”
她發(fā)覺柳枝在盯著她,旋即便調(diào)整好狀態(tài),藏起心中的慌亂,故作鎮(zhèn)定道:“你憑什么污蔑本小姐?你個賤婢,沒有證據(jù)的話不要亂說,仔細你的舌頭!”
上一世,柳枝與梁思思也曾交過手,對她這人甚是了解。
梁思思是絕對受不了一點委屈的人,若是旁人平白無故的冤枉了她,只怕那天都要被她給捅破,要鬧個不死不休!
對此,有一件事兒還讓柳枝的印象十分深刻。
當初六夫人跟梁思思起了沖突,在侯爺面前冤枉了梁思思,以至于侯爺當眾斥責了梁思思,讓其丟了臉面。
梁思思因不甘心就被人這樣冤枉,氣的大發(fā)雷霆,竟然不管不顧的在家宴上掀翻了桌子,讓她的驕縱跋扈一戰(zhàn)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