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大多數(shù)唐家女眷,都是飽讀過四書五經的。
她們有自己的見解和理想,即便她們如今嫁做人婦亦或者將來要出嫁,都不曾有什么東西能成為桎梏她們的枷鎖。
柳枝感慨,這讀過書的女子,眼界和格局就是不一樣。
只是這個世道,不是每一位女子都能有幸讀書。
許是這樣的氛圍下,柳枝難得變得很善談,她跟在世子身邊學到的東西,在與唐家的女眷們交流時,竟也有了用武之地。
女眷們不善飲酒,大家閑聊了一會兒便也散了去。
唐老夫人則是親自帶著柳枝去了今晚留宿的廂房。
跟著唐老夫人一起來的,還有蘿娘。
她們是私下有話要跟柳枝講的。
蘿娘身邊的丫鬟遞上了一個紫檀木盒子。
盒子其實并不算沉,但是蘿娘的表情卻有些沉甸甸的。
在唐老夫人的示意下,她輕咬著唇,把那盒子雙手奉上了。
“這就是天山雪蓮,是……”
后面的那句話,她到底是沒有再說下去,眼里盈盈帶著幾抹淚光,像是有些不舍。
柳枝一下子就察覺到了異常,總覺得這里面或許有什么隱情。
她沒敢收下,真誠的問道:“可是這東西對你們極其重要?若真是如此,我豈敢橫刀奪愛?”
柳枝知道唐家重情重義,必定知恩圖報,但她也不是個挾恩求報之徒。
唐老夫人見柳枝問起,也便沒再隱瞞,指了指蘿娘道:“實不相瞞,這天山雪蓮是她千辛萬苦尋來的,為得就是救她的女兒。”
蘿娘的女兒,就是柳枝今日救下的女童,名叫唐珍兒。
“珍珍是早產生下的,因娘胎里不足,整個人有些遲緩……”
說好聽點叫遲緩,說難聽點就是個傻子。
難怪今日她站在馬路中央,不閃不躲,就只知道哭。
其實蘿娘找了兩株雪蓮,一株已經給珍珍用下了,卻沒有起什么作用。
雖然也猜到了,這天山雪蓮可能并不是什么神藥,能恢復一個孩子的智力,但手里留得一株,也是蘿娘心里僅存的一點希望了。
萬一呢,萬一再吃一株就有了效果呢?
當然,蘿娘也知道這種萬一,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第285章
收做干女兒蘿娘抹了抹眼淚,把那盒子往柳枝懷里一塞,狠了狠心道:“你拿走吧!免得我再心存幻想……”
這么多年,她求醫(yī)問道,求神拜佛,都換不來女兒的正常。
可今日這一遭讓她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強求,只要女兒能平安活著,傻便傻著吧!
或許傻人有傻福呢?
柳枝看蘿娘如此傷心,倒有些不忍。
她把那盒雪蓮推了回去。
金貴妃要雪蓮,不過是想出難題為難她。
這株雪蓮,對于唐家來說更為重要。
見柳枝不肯收下,唐老夫人倒有些詫異。
柳枝解釋道:“其實這株雪蓮是貴妃想要買下,我不過是替貴妃辦差尋個線索�!�
“不過雪蓮價值幾何,兩位都該明白,非要讓你們以還恩情之由白送,即便你們心甘情愿,那我也是沒臉去接過的�!�
“不如這樣,我就當自己是個給買賣雙方牽橋搭線的,唐老夫人您盡管按照市面價格開個價,我再給貴妃傳話回去。”
“若是貴妃覺得價格合適愿意買下,您們也不算是虧太多,當然,貴妃也有可能一時興起,這買賣也不一定能做得成……”
柳枝暗示的很明顯。
以這天山雪蓮的價值,若按照正常的市價購買,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額。
貴妃雖不至于買不起,但是真要靠她那點月銀買下,也夠她肉疼半天了。
雖然金貴妃看著得寵,可她母家全是罪臣,除了皇帝的賞賜,根本沒有別的家底了。
所以柳枝想,只要她真找到了雪蓮的賣家,就相當于能交差了,至于貴妃最后買不買,那就不關她的事兒了。
唐老夫人懂了柳枝的意思后,立馬就讓侍女取來筆墨,親自給貴妃寫了一封手札。
意思表達的也很明確,她們唐家有天山雪蓮,若貴妃誠心想要買下的話,可以回信約個日子詳談。
這封手札也是變相的幫柳枝證明了,她完成了貴妃的任務。
隨后柳枝又與蘿娘詳細聊了下珍珍的病情。
唐家原本是隱居江南的,這一次來到京城,除了走親訪友就是為了給珍珍求醫(yī)。
他們聽說神醫(yī)歐陽先生,也來了京城,便也跟了過來。
只是沒想到她們才來幾日,還沒安定下來,就出了這樣的事兒。
聽聞她們要找歐陽先生,柳枝便知道自己是能幫上忙的,“歐陽先生,我倒是與他有幾分交情,到時候我跟九爺說一聲,讓人帶你們過去尋他�!�
聞言,唐家人自然是喜出望外。
要知道歐陽先生行蹤不定,也不是愿意給誰都看病的,若是有人能搭個關系遞個話,那著實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唐老夫人更是拉著柳枝的手老淚縱橫。
柳枝不僅救了唐珍兒的命,還給了她們能治好唐珍兒的希望。
她實在是喜歡柳枝很,便提議道:“柳枝,我不知道該拿什么來報答你的恩情了,你若是不嫌棄,便將我認作干娘如何?”
“只要你愿意,日后你便也是我們唐家女,雖不至于有多大的排面,但總歸有人能護著你給你撐腰不是?”
其實她私下也去找人調查過柳枝。
一開始聽說她是揚州的瘦馬還有些意外的,后來又聽說她服侍過侯府世子,品性純良為人端正,這才被太后賜給了謝瑾懷做了貴妾。
雖是貴妾,但終究只是個妾,柳枝又是個孤女,沒什么背景,唐老夫人怕柳枝日后在侯府的后宅吃虧,便想著給她的身份抬一抬。
最起碼明面上看著她是唐家的干女兒,也不好叫人隨意欺負了去。
柳枝知道,唐老夫人此舉是真真實實的想護著她,想報答她,絕沒有摻雜別的什么目的,她便也欣然接受了。
況且唐家這一劫躲了過去了,日后保不齊還要昌盛許久,若真做了唐家的干女兒,占便宜的也只會是她。
于是在唐老夫人的期待下,柳枝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干娘。
唐老夫人倒是喜歡女兒的很,她一輩子順遂,生了五個兒子,唯獨就缺了個女兒。
不過說來也奇怪,唐老夫人一直生兒子,她的媳婦們鉚足勁卻個個生的都是女兒。
不過也正因為唐家的孫女多,孫兒少,以至于唐家就把女兒當成兒子養(yǎng),家里的女兒基本上都繼承了父輩的衣缽,在讀書上下了苦功。
蘿娘也笑的開心,對著唐老夫人恭賀道:“恭喜婆母終于如常所愿,有了個女兒了!”
她也對柳枝友好的笑道:“日后我家珍珍,就又多了一個疼她的姑姑了�!�
柳枝也笑著回道:“那說到底,還是我更賺,從孤身一人,到如今有了一大家子的兄弟姐妹,嬸伯親人�!�
柳枝的回答,讓蘿娘愈發(fā)的喜歡她了。
大大方方的接受,不刻意討好,也不諂媚,真誠的讓人很是舒服。
第二日一早。
柳枝便與謝瑾懷辭別了唐家人。
謝瑾懷昨夜跟唐家的老爺們喝的有點多,大早上起來身上都還飄散著一股子酒味,顯然是宿醉后還沒完全醒酒。
一上馬車,他就靠在窗邊瞇著眼休息。
柳枝笑話他道:“平日瞧著九爺慣是能喝的,怎么被唐家?guī)讉書生給灌趴下去了?”
謝瑾懷雖然腦袋暈乎著,但也不傻,知道柳枝這是在調侃他。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無奈道:“是啊,我也小瞧了他們,那幾個說是軍中出來的悍匪也不為過,看著斯斯文文的,個個都是個酒壇子成了精的!”
“是我大意了!”
馬車外的風吹了進來,似乎能讓頭腦更清醒了些。
謝瑾懷半瞇著眼看柳枝,問道:“本來我是不想喝那么多的,沾一點酒便罷了,可偏偏昨個他們找了個話頭,堵得我不能不喝,說這是規(guī)矩�!�
柳枝疑惑,“這唐家人都挺隨和的,咋喝酒還能有規(guī)矩了?”
謝瑾懷笑道:“還不是因為你!”
“你說說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兒,他們怎么昨個都管我叫姑爺了?”
柳枝傲然回道:“那是因為,妾身如今是唐家的干女兒了!”
謝瑾懷聞言有些不服:“人是我們一起救下的,怎么就你得了唐家人的青睞?到最后你跟他們是一伙的了,我倒是成了他們眼中要敲打的姑爺了?”
“若是我對你不好,怕是日后他們個個都要來找我的麻煩咯!”
第286章
謝昭癱了其實謝瑾懷說這話的時候,是挺為柳枝高興的。
柳枝能被唐家人看中,也該是她善心所得。
回了城內,謝瑾懷便帶著柳枝來到了一家木材店,問店主尋一位老木匠。
柳枝原以為謝瑾懷是要尋老木匠定做點什么東西,卻不曾想那老木匠被店主扶過來的時候,竟然是個癡呆的。
老木匠是店主的兒子,店主雖不知道謝瑾懷找他父親做什么,但看在了對方給了那么多錢財?shù)姆萆�,還是把他父親從家里給帶了出來。
柳枝一臉疑惑的看著謝瑾懷,并不清楚他的意圖。
直到謝瑾懷問那老木匠,“聽聞老先生曾經修建過碧泉山莊?”
原本老木匠有些癡呆渾濁的眼睛,仿佛一下子有了神韻似的,然后點頭憨笑道:“對,碧泉山莊,我修建的……”
“我修建的!”
謝瑾懷又問:“那你知道碧泉山莊的建造圖紙嗎?”
老木匠愣神片刻,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然后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了一點,“地宮,下面有地宮……”
柳枝和謝瑾懷都是一驚。
面面相覷后,謝瑾懷又問道:“地宮的入口在哪里?你可知道?”
一開始,柳枝只猜測那五皇子是把人關在哪個地窖里了。
可若是碧泉山莊下面藏著地宮,又不知道地宮的入口,五皇子想把人藏起來那可就太容易了,他們根本找不到的。
但老木匠畢竟是年紀大了,又癡癡呆呆的,隨后不論謝瑾懷怎么問,都問不出什么有用消息了。
謝瑾懷又付給了店主一大筆錢封口,叮囑他今日的事情務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否則會有殺身之禍。
那店主瞧謝瑾懷一身權貴打扮,自然是不敢不信他的話,便連忙點頭表示會守口如瓶。
二人離開了木材店,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柳枝問道:“九爺是怎么尋到那老木匠的?”
謝瑾懷如實相告,這消息算是意外得來的。
說是差人采買木材時,那店主聽說是用于擴建碧泉山莊,便隨口聊了一句,說他父親曾也是碧泉山莊的建造者之一。
碧泉山莊修建是在先皇時期,如今已經多年過去,當年那批修建的匠人,如今大多都已經不在了。
能找到當初的修建匠人,也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
謝瑾懷想著,柳枝與三皇子在碧泉山莊里找人這事兒,或許能從以前這些工匠口中尋得一些線索。
果不其然,他們得知了一個較為震驚的消息。
那就是看似普普通通的碧泉山莊,下面居然還藏有一個巨大的地宮。
兩人正唏噓著,卻不曾想馬車突然被人截停了。
謝瑾懷剛撩開車簾子,就見武德侯府的管家?guī)е邢氯藝Я笋R車。
他眼眸微冷,不悅道:“這是幾個意思?”
管家雖是奉命行事,但也還是拱了拱手,很是客氣道:“九爺,侯爺請您回府一趟�!�
“不回�!�
謝瑾懷想都沒想,放下簾子又坐回了馬車里。
管家依舊帶著人不肯散去,站在車前勸道:“九爺,您就別為難奴才們,實在是這事兒讓侯爺無比震怒,這才不得不……”
謝瑾懷勾唇冷笑,“他哪次找我不是震怒的?”
“再怒,也讓他憋著,我現(xiàn)在有皇差在身,沒空搭理他們。”
謝瑾懷一貫囂張,從不把武德侯放在眼里。
畢竟他覺得,這做老子的也不見得把他放在了心里,何必在意他氣不氣呢?
雖然侯府的管家沒有明確說是為了什么事兒,但是柳枝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昨天謝瑾懷當街斬馬,謝昭怕是摔的不輕,昏死過去后就抬回了侯府。
只怕是一夜過去了,謝昭的情況不大好,不然侯府的管家也不會如此興師動眾的跑來攔謝瑾懷的馬車。
謝瑾懷叫來興榮,問了下情況。
這才得知,昨天那謝昭被抬回去以后,宮里就來了幾位太醫(yī)。
不過無一例外都是搖頭,說謝昭這一摔不得了,整個人算是摔癱瘓了,下半輩子已經沒有希望站起來了,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趙如媚得知這個消息,當即就哭天抹淚的叫冤,說是謝瑾懷故意殘害手足,要武德侯給個說法。
侯爺自然是聽說了謝昭當街縱馬一事兒,也知道徐鳳武等人也被京兆尹押回了府衙等候發(fā)落。
若說這事兒的對錯,肯定是謝昭有錯在先,可趙如媚聽不進去,只質問武德侯,那么多人都在縱馬,怎么謝瑾懷旁人的馬腿不斬,偏偏砍了謝昭的馬腿?
分明就是趁機報復,公報私仇!
武德侯是個耳根子軟的,趙如媚尋死膩活的喊了幾嗓子,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也覺得這事兒謝瑾懷是存了私心的,覺得以謝瑾懷的本事,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完全可以避免讓謝昭受傷的。
謝瑾懷聽完這些,面上無悲無喜。
他對著管家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回去告訴侯爺,我便是故意的又怎樣?”
“他要想定我的罪,隨意�!�
“只是別忘了提醒他,等謝昭恢復好了,就去府衙把該挨的板子給領了�!�
“畢竟縱馬是他們幾個人一起的,旁人都挨了板子,就他一個人不挨,怕是有失公允�!�
原本管家還想再攔著,可看九爺那決絕的態(tài)度,以及九爺身邊那些不好惹的護衛(wèi),終究是退到了旁,目送著謝瑾懷離去。
柳枝對此事倒是有些忐忑。
她緊張的看著謝瑾懷,“九爺,還是妾身連累了你。”
“若是謝昭真癱了,只怕趙姨娘是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