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可以說晉王穩(wěn)操勝券,也可以說他輕敵狂妄。
楚焦平打從心底不希望是后者,聞言笑了笑,并未說話,垂眸時掩去了眼底不易察覺的擔憂:“我聽聞北邊鬧了蝗災,共牽連鄰地二十四州縣,圣上不日便將下旨派人賑災,這件差事殿下爭否?”
晉王緩緩吐出一口氣:“賑災募糧這種事是吃力不討好,百官平日揮金如土,一到了緊要關(guān)頭卻又開始挨個哭窮。那些商賈更是不談,重利輕義,一毛不拔的人物,本王有心想接,卻怕這燙手山芋傷了自己�!�
他微微擺手:“此事罷了,莫要再提,本王便依你的意思靜心禮佛,賑災募糧的事說什么也不能接,若能扔到太子頭上,再好不過�!�
楚焦平思索一瞬:“此事倒也不難,找?guī)讉門下人往上遞請折子,舉薦太子去,陛下應當會同意。太子不知曉此事棘手,說不定便自己接下了,只是……”
晉王追問:“只是什么?”
楚焦平微微皺眉:“只是賑災之事總歸要有人來解決,否則北地餓殍遍野,遲早會蔓延至京城�!�
他是在擔心北地的流民。
晉王一直覺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更何況死區(qū)區(qū)幾個流民,笑了笑,嘴上卻還是寬慰楚焦平:“無礙,等太子接下這樁差事,最后收不了尾的時候,父皇自會另外派人去收拾局面。”
他們?nèi)詢烧Z便直接定下了這樁事,于是一口黑鍋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太子頭上。燕帝見不少臣公都上折子舉薦太子籌備募糧賑災一事,加上近日晉王風頭太盛,實在需要壓一壓,便準允了此事。
“承昊,在京中募集錢糧的事便交由你去辦,這件差事辦好了,朕自然有賞�!�
太子站在朝臣首位,一直低著頭,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燕帝大抵也覺得這個兒子近日實在沉默,不免出言關(guān)切了幾句:“你是太子,便該拿出一國儲君的氣度來,底下的流言蜚語不必理會,這天下朕還是說了算的。”
他一向如此。瞧見哪個兒子飄了,便踩一腳,瞧見哪個低了,便抬一手。
此番話落在眾臣耳朵里,都品出了些許不一樣的意味。晉王站在下首,臉色微不可察變了變。
父皇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根本沒打算廢太子?還是說在旁敲側(cè)擊的警告自己?
這兩個結(jié)果無論是哪一個,對晉王來說都算不上好。
“兒臣遵旨�!�
迫于諸多因素,太子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了這份倒霉差事。也不知為何,他領(lǐng)完旨連府都沒回,直接去了將軍府。
九庸見太子來訪,猶豫一瞬,沒像往常一樣任由他胡闖,而是將他引到了待客的前廳:“殿下請等,將軍稍后便到�!�
語罷便轉(zhuǎn)身去內(nèi)院通報了。
彼時楚熹年與謝鏡淵閑來無事,正在房內(nèi)對弈下棋。謝鏡淵棋勢洶洶,楚熹年老謀深算,幾番廝殺,到最后還是楚熹年險勝了半子。
謝鏡淵盯著棋盤看半天,最后發(fā)現(xiàn)已成死局,將手中僅剩的幾顆棋干脆利落扔至一旁:“我輸了�!�
楚熹年輕輕揮開棋盤,指尖微微用力,便將謝鏡淵拉到了懷里,聲音低沉帶著笑意:“將軍這便認輸了?”
謝鏡淵順勢枕在他腿上,心想死都死了,不認輸還能怎么辦,自己又不是那種耍賴的無恥小人,勾唇反問道:“那你剛才怎么不讓一讓本將軍?”
“將軍怎么知道我沒讓?”
楚熹年摸了摸他的臉,對著那些傷總是愛惜萬分,低頭親了親。謝鏡淵卻反手勾住他的脖頸,直接加深了這個吻,從來不知矜持為何物。
“唔……”
楚熹年在短暫驚訝過后,幽深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反手將謝鏡淵攬得更緊,廝吻間不知不覺便倒在了榻上,白色的衣袖不慎帶落棋盅,墨色的棋子散落得到處都是。
情竇初開的人總是喜歡死纏在一起,落在他們二人身上也不能免俗。
楚熹年掌心落在謝鏡淵腰間,有一下沒一下的按揉著,卻更似某種曖昧撩人的挑逗,須臾便軟了腰身。
謝鏡淵將臉埋在他頸間,眼皮都懶得掀:“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
楚熹年怎么老喜歡大白天的做這種事。
“白日,那又如何?”
楚熹年漫不經(jīng)心的笑了笑,不甚在意。指尖一勾一挑便解開了謝鏡淵的腰帶,衣衫半敞,最是一片好光景。
謝鏡淵被他撩得也有些情動,正準備回吻過去,就在這時,外間卻忽然傳來了九庸的聲音:“將軍,太子殿下到了,正在前廳等候�!�
楚熹年聞言動作一頓,淡淡挑了挑眉。
謝鏡淵的回答則干脆利落,擰眉道:“讓他等著!”
太子不知何時偷偷溜到了后院,聽見謝鏡淵的話,站在門外喊道:“好你個謝鏡淵,居然敢讓孤等著,孤要治你的怠慢之罪!”
楚熹年也有些不上不下的。他捏住謝鏡淵的下巴,給了一個深吻,而后氣息微亂的道:“走吧,太子還在外面等著�!�
謝鏡淵纏著他的腰不肯松,漫不經(jīng)心道:“他都已經(jīng)治我怠慢之罪了,出去有罪,不出去也有罪,舒舒服服躺著多好,讓他在外面等著吧�!�
楚熹年知道他在說笑,將謝鏡淵從地上拉起來,整理好衣衫,這才推門出去。
太子伸長了脖子等著,見他們終于出來,立刻上前道:“孤今日上朝,圣上命孤募錢集糧,以救北地流民,這可如何是好?”
謝鏡淵皺了皺眉:“這種燙手山芋你也敢接?”
太子:“孤也不想接,可圣上擺明想抬著孤壓一壓晉王的氣焰,此事橫豎都躲不掉。孤今日來找你,便是想尋個法子。”
他說話時雖然在問謝鏡淵,眼神卻落在了楚熹年身上。
第73章
募糧
太子對楚熹年眨了眨眼,
好似在不著痕跡暗示什么,想讓他幫忙支個招。偏偏楚熹年垂眸整理著袖袍,全當沒看見。
謝鏡淵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他雖然有兵,
但總不能把刀架在別人脖子上逼著別人捐。這種差事是出了名的吃力不討好,得罪人。
謝鏡淵皺了皺眉:“你先回去吧,
等我想出了法子再告訴你�!�
太子摸了摸鼻尖:“孤沒指望你能想出法子……”
他想找的是楚熹年。
謝鏡淵聞言瞇了瞇眼,皮笑肉不笑道:“叫花子還嫌飯餿了。那你就別指望我,
自己去挨家挨戶的募糧吧�!�
太子心想這可不行,那他不真成要飯的了:“怎么,
孤就不能在你將軍府喝杯茶再走?”
謝鏡淵冷笑:“行啊,
你要喝便喝,喝完了就走,
我盯著你喝�!�
于是最后的結(jié)果就變成他們?nèi)藝蛔溃笱鄣尚⊙邸?br />
楚熹年垂眸思忖著太子剛才說的事。募糧這件事著實棘手,但若辦好了也是大功一件,
百官精明狡猾,
自然不可能從他們身上找出破綻,
那么就只能在那些商賈身上撈油水。
轉(zhuǎn)瞬之間,辦法便已浮上楚熹年的心頭。然而他不知是不是故意作弄太子,
眼見對方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茶水,
偏偏就是不吭聲。
謝鏡淵在桌子底下推了推楚熹年,語氣嫌棄:“你快想個法子將他打發(fā)走。”
否則太子這個不要臉的真能住在他們府上過夜。
楚熹年按了按謝鏡淵的手:“好法子也需時間想,
將軍莫急,
會有辦法的�!�
謝鏡淵咬牙切齒:“你再想下去,
他就要將我的將軍府搬空了�!�
楚熹年下意識抬眼看去,
只見太子喝光了茶水,
正拿著屋內(nèi)的古董擺件嘖嘖稱奇。說一看就是前朝古物,賣出去必然值不少錢,一邊說一邊遞給身后的隨從,美其名曰就當謝將軍替災民捐的一份心意。
只是他拿一個就算了,接二連三的拿是什么意思?
太子又盯上了一尊孔雀大明王像,指著東西驚奇道:“哎,這一看就是好東西,栩栩如生,巧奪天工,到底還是謝將軍府上好東西多,孤就笑納了�!�
語罷正準備故技重施,塞到侍從的懷里,一只修長的手卻忽然按住了那尊佛像,赫然是楚熹年,只聽他似笑非笑道:“好好的佛像,殿下卻要將它賣了,豈不是褻瀆神靈,受了天譴可怎么是好�!�
謝鏡淵則直白的多,睨著太子譏諷出聲:“你也不怕遭了雷劈�!�
語罷直接將那尊佛像搶了回去。
太子手中一空,神情訕訕:“反正文武百官都要捐銀捐糧的,孤就當你提前捐了,瞧你那小氣勁�!�
謝鏡淵掀起衣袍,重新落座:“本將軍就算把整個府邸掏空了,只怕也填不上北地的蝗災窟窿�!�
太子恨恨道:“那些老東西守著金銀財寶,恨不得帶到棺材里去,孤今日就派暗衛(wèi)去挨家挨戶的偷,有多少偷多少!”
楚熹年笑著撫掌,看熱鬧不嫌事大:“太子殿下英明,真是個好主意�!�
謝鏡淵語氣冷冷:“分明是餿主意,他胡鬧便算了,你也跟著瞎起哄�!�
一國儲君去偷東西,像話么。
楚熹年這才斂了笑意,身形懶懶倒入椅背,支著頭道:“我倒有一計,不僅能讓百官和商賈出錢,還能暗中讓晉王跌個跟頭,不知太子愿意聽否?”
太子立刻腆著臉湊了過來:“你說你說,孤聽著。”
楚熹年淡淡挑眉,笑著反問:“殿下就不怕我是晉王府派來的奸細?”
他舊事重提,難免讓人訕訕,就連謝鏡淵也看了過來,低咳一聲沒有說話。
太子卻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孤與鏡淵日后若真栽在你手中,那也只怪我們識人不明,日后生死由命,怨不得誰�!�
他和謝鏡淵都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一個不怎么聰明的太子,一個身陷囚籠的將軍,就這么組成了《千秋封侯》中的反派聯(lián)盟。
謝鏡淵有滅門之仇,太子亦有殺母之恨。
楚熹年太過關(guān)注謝鏡淵,以至于有時會忘了太子身世也好不到哪去,他曾經(jīng)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被父親活活勒死。
謝鏡淵不知是不是和他想到了一處,狹長的眼眸緩緩垂下,睫毛打落一片陰影。恰逢太陽西沉,光影游走,自眉眼中間將他的臉分割成了兩半,
一半毫無瑕疵,尚屬人間;一半冷鐵覆面,早已歸屬地獄。
太子蹲在楚熹年跟前,好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謝鏡淵,一時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么都不說話了。
太子生性跳脫,高興或者不高興全寫在臉上。全然不知自己日后會造反失敗,幽禁東宮,自縊而亡。
楚熹年見太子一身明黃蟒袍,腰系龍佩,一時間有些難以想象這個天潢貴胄日后的落魄樣子。索性不再逗他,將自己的法子低聲一一道出,末了做下總結(jié):“……百官顧及顏面,商賈追名逐利,世家大族自視甚高,介時你哪怕什么都不做,他們也會想破了腦袋將銀錢往你這里送。”
太子聽得眼中精光連連,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文武百官真的會往孤這里送錢?”
謝鏡淵在旁邊掀了掀眼皮:“他們送不送不知道,反正將軍府是肯定不會送的。”
太子得了妙計,恨不得立刻就去辦,聞言對謝鏡淵道:“孤早就知道你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孤不與你計較,等募糧完了再與你算賬�!�
語罷對著楚熹年拱了拱手,算是謝過,轉(zhuǎn)身匆匆離去了。
謝鏡淵果然變了臉色,對楚熹年冷笑道:“你就不該幫他。”
庭院四下無人,空空寂寂。楚熹年伸手將謝鏡淵拉到懷中,摘了他臉上的面具,漫天霞色落在他二人身上,平添幾分瑰麗。
“說讓我想法子的是將軍,不讓我?guī)偷囊彩菍④�,到底該如何?�?br />
楚熹年用指腹摩挲著他的下唇,帶著莫名的色氣。謝鏡淵正欲說話,楚熹年指尖便忽然見縫插針的探入了他口中,輕輕攪弄著。
“唔……楚熹年……”
謝鏡淵喉結(jié)滾動,想推開他,這種事來一次就夠了,楚熹年怎么回回都來。
“噓……”
楚熹年笑著在他耳畔低語:“將軍舔一舔……”
他指尖逗弄著謝鏡淵柔軟的舌,靈活至極,然后慢慢的增加至三根,直到完全濕濡,這才輕輕抽出。
謝鏡淵嗆了一下,嘴角因為長時間未合攏,有些發(fā)紅。他攥住楚熹年的手腕,像是終于服輸,過了好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用匣子里的東西�!�
楚熹年動了動指尖:“將軍是指什么,香膏么?”
謝鏡淵覺得他在故意折騰自己:“除了這個還有什么�!�
“好吧。”
楚熹年終于不逗他,笑了笑,將謝鏡淵抱入內(nèi)室,然后輕扔在了床榻上。床頭匣柜里積灰的香膏盒子也終于有了用處。
楚熹年挖了一塊香膏,用起來得心應手,他見謝鏡淵喘息不定,笑問道:“將軍,此物可好用?”
“……”
謝鏡淵說不上來,有些難耐,有些空蕩。他急切吮吻著楚熹年的唇舌,然后纏緊對方的腰身,無聲示意他快些。
體溫急劇升高,
眼睛逐漸通紅。
謝鏡淵渾身緊繃,肌肉繃起,線條流暢分明。只是因為感官刺激,控制不住的顫了顫眼睛,睫毛一片濕濡,急促的喘息聲極為明顯。
他聲音破碎,無意識咬住下唇,帶著鼻音:“楚……楚熹年……”
“將軍要說什么?”
楚熹年從后面輕輕咬著謝鏡淵的耳垂。他實在愛極了這副身軀,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如此剛剛好。
謝鏡淵腦子一片混亂,情到濃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無師自通地說了許多下流話。從前在軍中時,他葷話就聽了一籮筐,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到最后楚熹年聽的都有些耳熱,他沉下身形,掩住謝鏡淵從唇間溢出的悶哼,勾唇道:“將軍在我面前說便罷了,在旁人面前可不許這么說�!�
謝鏡淵被捂著說不出話,只能紅著眼點了點頭,睫毛濕濡一片。
“真乖�!�
楚熹年滿意親了親他的眼睛。
到最后一盒香膏用了大半,剩下的也零星無幾,他們這才鳴金收兵。只能說謝鏡淵不愧為習武之人,耐力就是比旁人強些。
夜晚入眠時,謝鏡淵已經(jīng)累得眼皮子都睜不開了,但想起太子募糧的事,還是問了一句:“你的法子當真有用么?”
他們維持著相擁的姿勢,不曾分開。
楚熹年聞言在黑夜中悄然睜開眼,從后面將謝鏡淵往懷里緊了緊,不知牽扯到什么,引得謝鏡淵低低悶哼了一聲。
楚熹年低嘆出聲,意有所指:“將軍說,這香膏是不是果然好用?”
謝鏡淵不知楚熹年是如何頂著一副風光霽月般的皮相說出這種下流話的,饒是再不拘小節(jié),面色也難免尷尬,睨了他一眼:“誰問你這個了�!�
楚熹年笑著道:“將軍是指太子么,這個法子自然沒問題�!�
楚熹年在布一個很大的局,這個局不僅能把晉王逼到墻角,還能借力打力將燕帝也拉下來。今日太子募糧之事只是個開始。
他會不動聲色削弱晉王的實力,先名聲,后財力,再將對方麾下的謀士一一除盡。
等這些事做完了,局也可以開始收尾了,謝鏡淵的仇自然也就報了。
“蘭亭……”
楚熹年忽然叫了謝鏡淵一聲,然后偏頭親了親他。
謝鏡淵沒說話,后退著落入了楚熹年懷中。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覺得自己心里的恨少了那么一些,不至于帶著同歸于盡般的覆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