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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但緊接著,那黑袍男人抬起他赤紅色的眼珠向張順一看——

    張順立馬被一股無邊無際的森寒氣息定在了那里,仿佛血液都被凍住一般僵直,椅子腿哐當(dāng)從手上掉了下來。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他認出了這個男人,他曾經(jīng)見過這個人——鬧鬼的那天晚上,楚河趕到他房間后,惡鬼消失無蹤,而房角突然出現(xiàn)了這個男人的影像。

    當(dāng)時他冷冷的看了張順一眼,什么都沒說,緊接著就消失在了空氣里。

    那個時候張順以為自己出了幻覺,或這個男人也是鬼,但此時此刻卻突然福至心靈:“你你你——你是——”

    李湖喉嚨發(fā)出可怕的咯咯聲,男人一邊手上用力,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望向張順。

    張順難以置信:“你是我哥的——男朋友?!”

    男子:“……”

    李湖:“……”

    黑衣男子似乎突然聽到什么十分愉悅的事情一樣,剎那間張順甚至看到他真的笑了一下,然后他改變了要殺李湖的主意,順手把這女人像扔口袋一樣甩了出去。

    “男朋友,”他覺得很有意思的重復(fù)道。

    砰的一聲李湖摔倒在地,披頭散發(fā)狼狽不堪的捂著脖子狂咳,咬牙切齒嘶啞道:“魔尊梵羅……!”

    “不愧是修出了第九條尾巴的狐貍,那個守門陣擺得還挺有意思,可惜被這愣頭青稀里糊涂破了陣膽�!蹦ё鹋d味盎然打量了張順一眼,“小兄弟,你要是真能忍住不開門的話,搞死了這條狐貍我都進不來……真可惜�!�

    張順怒道:“你是誰?你想干什么?”

    魔尊并不回答,只向病床上的楚河走去。李湖本來在要死不活的咳嗽,這時突然像打了雞血般一骨碌爬起來:“放手,你走不掉的!周暉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

    魔尊說:“所以呢?”

    “你能搞死我,你也能搞死周暉?!”

    魔尊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的話——直接從病床上把楚河打橫抱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就算是周暉,順著那個僵尸使童的氣味找到陰陽師藏身的地方,再發(fā)現(xiàn)那個日本人是幌子,最后才趕過來,起碼也得小兩個時辰吧。你說兩個時辰夠不夠我把你從一只狐貍變成一條狐皮披肩?”

    李湖的臉色頓時就慘白起來,直勾勾盯著楚河問:“你就看著你姘頭這么威脅我?”

    楚河在魔尊懷里昏迷不醒,當(dāng)然沒法回答他的話。

    魔尊笑道:“剛才還說我是男朋友呢,現(xiàn)在就成姘頭了。話說回來,你倆一邊彼此挖苦,一邊又能為對方拼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很奇怪的關(guān)系……”說著他轉(zhuǎn)過身向李湖走去,那架勢連張順都看出來,那句“狐皮披肩”竟然真的不是開玩笑!

    “云南六組九尾狐,”魔尊緩緩道,“當(dāng)年圍剿地獄道的仇,今天就拿你先報了�!�

    他一只手扛著楚河,一只手伸向腳下連連咳嗽不止的李湖,只見半空中那手上突然冒出無數(shù)詭異的紅紋,緊接著發(fā)出一陣陣奪目耀眼的蛇形電流!李湖瞬間就直了眼,這女人也是悍利,下一秒直接飛退,大吼一聲:“——鳳四!”

    楚河還是沒反應(yīng),但魔尊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憑空出現(xiàn)在她身后,一拳重重擊在她后心上!

    李湖狂噴出一口血,身軀飛來把被定住的張順重重砸倒,順勢又在病房墻上撞出了一整面的龜裂紋!魔尊落地,穩(wěn)步走來,李湖在漫天墻灰中哆哆嗦嗦的想爬起來,試了兩下又摔了回去,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張順,一口就咬在他后腦和脖頸相連的那個部分。

    “��!”張順一聲慘叫,只覺得自己肉都要被咬下來了:“你干什么!”

    “干你妹!”李湖顫抖道:“快去��!不能讓他帶走你哥!你哥一入魔,天道就完了!”

    “但是我……”張順話沒說完突然覺得自己能動了,似乎李湖那一咬還真咬到了他的某個穴道,慌忙爬起來就向前沖——沖了兩步又傻了眼:“我我我,我什么都不會怎么辦?!”

    李湖聲嘶力竭怒吼:“你傻嗎?!你哥把那口佛息都還給你了!意思就是叫你幫他對付魔尊的��!”

    話音剛落張順就發(fā)現(xiàn)魔尊臉色變了——雖然這表情的變化非常微小,在煙灰彌漫中幾乎難以看清,但張順還是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一點。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像被本能指引一樣,沖上去一手擋住魔尊,一手就去搶他哥!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fā)生,就像電影快進般令人眼花繚亂。

    張順的手接觸到魔尊的瞬間,金色卍字從他掌心流出,和魔尊身上紅色妖異的紋路相激,發(fā)出連串令人牙酸的爆炸聲;與此同時魔尊抓住張順,隨手甩開,張二少飛出去的身體把剛剛勉強爬起來的李湖當(dāng)頭砸倒,砸得這條狐貍差點直接去見了佛祖。

    李湖:“你妹——”

    下一秒,金色佛印戰(zhàn)勝了魔紋,魔尊整條手臂皮膚爆開!

    ——憑良心說,這一下對魔尊這種阿修羅王級別的人來說實在不算致命傷害,但確確實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連張順自己都愣了一下。只見血霧如噴泉般爆發(fā),剎那間把魔尊染得一身紅,活脫脫像是剛從地獄里脫身而出!

    “……果然不愧是……”魔尊梵羅緩緩道,狹長的眼睛望向張順:“不愧是佛骨……”

    他抬腳向張順走來,似乎覺得很有意思般說:“小鬼,確實應(yīng)該把你當(dāng)個男人來看了�!�

    這個時候張順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他身后的虛空中出現(xiàn)了一扇門,門上黑霧氤氳,白骨森森,隨著魔尊走來的腳步,那門漸漸在半空中打開,里面?zhèn)鞒鰺o比尖銳凄厲的鬼哭聲。

    李湖一邊吐血一邊抓住張順:“跑……跑吧,快跑!”

    “我哥!我哥還在他那!”

    李湖都急紅眼了:“你哥不作不會死,讓他去死吧!魔尊要祭他的阿修羅王法相了啊啊啊啊——!”

    就在那一瞬間,魔尊向虛空伸出手,一道足以能灼傷人視網(wǎng)膜的電光化作長劍,裹挾著毀滅一切的電光向張順的后背襲去——

    同一時刻,楚河睜開眼睛。

    他伸手按住魔尊強壯的手腕,抬頭只見臉色蒼白如紙,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淬過了冰:“誰準你對我弟弟動手?”

    刷的一聲巨響,狂風(fēng)平地而起,張順愕然回頭!

    只見以楚河的腳為中心,風(fēng)刃狂卷如萬丈漩渦,而他的背影就在風(fēng)眼中迅速發(fā)生變化,白袍及地長發(fā)飛舞,如九天飛翔的鳳凰般,袍袖一振露出修長的手臂,左手抓一串青色佛珠,右手提一把長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魔尊當(dāng)空斬下!

    ——轟!

    張順被兵刃相撞引發(fā)的氣流掃得橫飛了出去,哐當(dāng)一聲背后撞墻,差點沒當(dāng)空吐出一口血!

    他好不容易勉強爬起來,只見李湖趴在他身邊,掙扎著從口袋中摸出個手機開始錄像。

    張順:“???”

    “你不錄嗎?”李湖一邊咳血一邊道,“你哥的法相被稱作天道十大美景之一,很難得呢。”說著艱難的打開微信開始發(fā)朋友圈。

    張順:“……”

    ·

    李湖打開一個微信群,哆哆嗦嗦發(fā)了幾句話,半晌才叮咚一聲出現(xiàn)了回答。

    張順眼角瞥過去,角度太偏看不清屏幕上寫了什么,只仿佛看見是幾個不同的人紛紛回復(fù),手機屏幕光映得李湖的臉有點詭異,抬頭幽幽看了張順一眼。

    張二少被看得心下發(fā)毛,所幸李湖這一眼過后也就不再理會他,對著手機嘶啞道:“別開玩笑了,鳳四在前面賭命呢,周老大還在路上怎么辦?”

    刷拉一條語音發(fā)過來,李湖沒力氣把手機舉到耳邊,順手點開公放,只聽一個帶粵語腔的聲音說:“你才開玩笑吧狐六,我剛跟北京通過話,周暉在大會堂地下守乾坤陣都第三天了好嗎?”

    張順只見李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顫抖道:“你說什么?!”

    另一邊,長槍和劍鋒相抵,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

    魔尊瞇起狹長的眼睛,這個動作讓他顯得更加森冷無情,倏而一翻腕,猛然將楚河逼退數(shù)步!

    張順失聲道:“哥!”

    張順跌跌撞撞沖上前,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脫臼的手肘一動就發(fā)出劇痛,但緊接著就被他哥一抬手,硬生生橫攔住了。只見楚河還是背對著他,鬢發(fā)之下露出的那邊側(cè)頰白得幾乎發(fā)青,幾乎要斷氣一樣急促的喘息著。

    魔尊面對面盯著楚河的臉,一字一句道:“你現(xiàn)在真身被毀,元神耗空,心血幾乎都沒了,還敢跟本尊拼法相,就這么想死嗎?”

    ——魔尊顯然是真火了,只聽楚河喘了好一會才勉強止住,直起身來看著他,疲憊道:“那你就來殺我吧�!�

    這話里的心灰意冷連張順都聽得出來。他剛條件反射想說不要,就只見魔尊轉(zhuǎn)向他,露出一個很明顯的冷笑:“我殺你干什么?但這一世佛骨的命,今天我就收下了�!�

    張順頓覺不妙,千分之一秒內(nèi)正想是轉(zhuǎn)身就跑還是迎難而上,就只見萬頃雷電當(dāng)頭而下,瞬間就到了眼前!

    這一切發(fā)生的簡直太快,張順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一股大力推得飛了出去。緊接著身后飛來一人把他當(dāng)空接下,重重落到地上,一把按著他的頭就俯到地面!

    下一秒火流如巨龍的吐息,擦著他后腦勺轟然卷過,將他身后的碎磚瓦礫剎那間燒得焦黑!

    張順后腦發(fā)梢被全數(shù)燒焦,知道再遲零點零一秒頭就整個燒沒了。他哇的吐出一口炙熱發(fā)焦的血,只覺得肋骨劇痛無法動彈,回頭只見半空中接住了自己的人是李湖,而一把將自己推走的是他哥。

    ——楚河最后擋住了這一擊,后背重重砸到墻上,推力之強甚至讓他整個瘦削的身體反彈了一下,緊接著噗的直直噴出一口血!

    撲通一聲楚河摔倒在地,臉頰貼著地面,幾次用力想爬起來卻都失敗了。

    魔尊走上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真狼狽啊……”他低聲道,似乎還帶著笑,俯下身去抓住楚河的下巴。

    從張順這個角度望去,魔尊強壯的背影擋住了他哥的臉,只能看到委頓一地的白袍和長發(fā)糾纏在一起,角度微微上仰,應(yīng)該是被魔尊扳著下巴硬拎了起來。

    雖然如果現(xiàn)在還覺得這個男人是他哥“男朋友”的話張順就是白癡,但這個動作和角度,還是給他帶來了一種古怪而曖昧的感覺。

    “我知道你是不想死的,不然不會跑來找我,借我的力量躲避天劫。”

    魔尊俯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現(xiàn)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是跟我走,雖然我不能幫你復(fù)活摩訶,但我總能讓你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了,一切都還有可能;第二是殺了你弟弟�!�

    楚河面容青白毫無血色,眼睫低垂,痛苦的輕微喘息著。

    這張終年冷淡如同冰雕一般的臉上出現(xiàn)這種表情實在是太難得了,魔尊幾乎是欣賞的看了一會兒,才在他耳邊含笑道:“我勸你最好快點做決定……我再看你這么喘一會兒,就得硬了�!�

    楚河稍微一僵,止住了呼吸。他這么做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喉嚨里接連被血嗆了好幾下,才勉強咽下一口帶血的唾沫,說:“我……”

    “他肯定選第一種,”門口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但我替他選第三種�!�

    楚河突然重重閉上眼睛,而魔尊愣了一下之后,笑了起來,回頭問:“第三種是什么,周暉?”

    張順忍著肋骨的劇痛猛然回過頭,同一時刻只覺得李湖長松一口氣,整個人幾乎立刻攤了下來。

    門口站著一個年輕人,機車夾克,身材高大精健,正摘下墨鏡露出英俊非凡的臉,那張臉上掛著他一貫有點痞,又萬事不放在心上的那種笑容。張順以前總覺得這種笑容太惹人厭了,但此時此刻又是那么令人安心,讓那張帥臉看上去都順眼了無數(shù)倍。

    “第三種就是他留下,他弟弟也活著,你自己回阿修羅道去。別以為我今天是一個人來就沒法弄死你,老子只是剛才被那陰陽師小美人耗去太多精力了,今兒個不太想陪你玩�!�

    周暉說著還對張順揮了揮手,特別真誠的問:“怎么樣,現(xiàn)在看到你哥的男朋友了,有沒有發(fā)現(xiàn)還是我好?”

    “……”張順問:“你裝逼的姿態(tài)能再多維持兩分鐘不?”

    魔尊笑了起來,只用一只手就輕輕松松抱起楚河,繪著骨鏈的黑袍下另一只手提起劍,還滴著血的劍鋒向周暉一指,戲謔道:“尊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挑男人這眼光實在是……能看著自己親生骨肉被天譴打得魂飛魄散還無動于衷的人實在不多,你在六道中也算獨一份兒了�!�

    不知道是不是張順的錯覺,他只覺得周暉脊背一僵。

    但周暉表情控制得很好,一點異狀都沒有,只有目光移到楚河身上。

    從他剛才進來起,楚河就一點動靜也沒有,既不說話也沒動作,臉被魔尊埋在自己懷里,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從衣袍上結(jié)了塊的血和五個指尖都在往下滴血的手看來,已經(jīng)真正到了強弩之末了。

    周暉呼吸深長起來。

    魔尊梵羅笑道:“我選第一種,你要不要試試看,能不能攔住我?”

    話音剛落周暉向前一步,身側(cè)毫無預(yù)兆的刮起了狂風(fēng)!

    這風(fēng)不像剛才祭出鳳凰法相那樣嚴密成螺旋狀,而是極為肆意狂妄,幾秒鐘內(nèi)就把整個病房轟然壓塌!張順拼著一口氣抓著奄奄一息的李湖迅速退到房角,只見剛才腳底所在的地面瞬間土崩瓦解,周暉憑空變出丈二金身,提森然雙刀,如天幕倒壓一般向魔尊劈去!

    ——轟��!

    半棟醫(yī)院大樓像推倒多米諾骨牌一樣,簡簡單單輕而易舉的完全倒塌了。暴雨般的大塊磚石中,周暉的法相如頂天立地上古神獸,張開足以吞天的血盆大口向魔尊吞噬下去——

    而魔尊身后陡然變高十丈的地獄道門開啟,無數(shù)冤鬼魂魄裹挾著著萬頃血海,直直沖上了天空!

    張順緊緊抓住斷桓斷壁邊緣,瞳孔因為極度震驚而擴大:“這……這是周一……”

    “這是周老大的天道法相,”李湖虛弱道,“你是不是覺得非常可怖,跟鳳四完全不同?”

    張順不知道說什么,點了點頭。

    ——楚河的法相完全是人,魔尊還有一半稱得上是人。而周暉雖然號稱天道法相,但完完全全就是個上古神話中占據(jù)天地的可怕魔物。

    其兇猛殘酷之處,哪怕數(shù)萬人在眼前,都不過是蒼茫大地上的一盤血肉罷了。

    “天道法相,隨心意變化萬千,完全的法相比這還高大一千倍呢。”李湖疲憊道:“老子今天太吃虧遇到魔尊了,哪天我有精力給你露個真身看看,我的真身可是……等等,這是什么?”

    李湖突然起身,踉踉蹌蹌向露出無數(shù)鋼筋,對著半空斷成兩段的地板走去。

    張順愕然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周暉巨大的法相突然頓在半空,猶如被定住了一樣,緊接著急速退變成人。

    風(fēng)雨頓收,鬼哭終止,周暉站在滿目瘡痍的空地上,臉上表情難以形容,只有身體奇怪的戰(zhàn)栗著。

    楚河站在他對面。

    楚河已經(jīng)退去法相,成為張順熟悉的那個樣子,一手抓住周暉的刀刃。

    血像水管被割斷一樣順著他手臂流滿全身,但他連動都沒動,看著周暉,面色漠然沒有一絲表情。

    ——他擋在魔尊梵羅的身前。

    第9章

    組長你私家珍藏春那個啥藥,不是說路上碰見不肯就范的壯漢就來一支嗎……

    周暉的強悍李湖深為了解,不說別的,張順加楚河再加一個在妖怪中已經(jīng)修煉到頂級地位的自己,都不過是魔尊手中的一盤兒菜,但遇上了全盛時期的周暉,半封印狀態(tài)的魔尊也不過是另一盤菜而已。

    最多魔尊這盤菜骨頭難啃一點,刺多扎手一點,總體強弱地位還是不會變的。話說回來,現(xiàn)在九天十地中除了正牌子神佛之外,還有誰是周暉的對手?

    但現(xiàn)在周暉的樣子,讓他覺得,就像是被人照臉打了一拳。

    不,應(yīng)該說是他隨便打了別人一拳,結(jié)果那個貌似弱不禁風(fēng)逆來順受的人突然變成超級奧特曼,瞬間一腳把他踹出了幾百米遠——就是這種感覺。

    所幸那種雄性求偶遭拒的狼狽幾秒鐘內(nèi)就從周暉身上消失得干干凈凈,他甚至還笑了起來,對楚河說:“把刀放下,我不上來……你先把刀放下,再這樣下去血要流干了。”

    李湖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不妙。

    周暉并不是真讓這事風(fēng)淡云輕就這么過去了,他眉梢眼角中分明藏著一種更加隱忍而陰森,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勁。

    楚河搖搖頭,抓著刀刃沒動,頭也不回的吩咐魔尊:“別管我,你先走吧。”

    梵羅的狀況不比周暉好多少:“但你……”

    “周暉現(xiàn)在狀態(tài)全盛,而你在地獄道被封印了一半,你當(dāng)你是他的對手?快走!”

    魔尊瞇起眼睛盯著周暉,后者正以同樣的表情冷冷盯著他。而在他們中間的楚河連站立都已經(jīng)很困難了,他甚至連喘息的力氣都沒有,失血正讓他的體溫急速降低,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盡管他的脊背還是極度挺直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也就這最后幾秒鐘的事了。

    “……好吧,”梵羅最后說,但周暉一眼就能看出他毫不掩飾的不甘心。

    “別忘記你請求我的事情。”

    魔尊身后的地獄之門大開,萬鬼盡出,天魔亂舞,無盡的黑暗瞬間吞沒了他。

    最后地獄之門一收,血腥和鬼號都瞬間遠去,仿佛從沒來過一樣完全消失在了萬頃虛空中。

    空地上,楚河搖晃了一下,刀尖當(dāng)啷落地,隨即整個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哥!”張順起身就往下跑,隨即周暉抬眼向李湖打了個眼色。

    李湖二話不說,手起掌落,咔的一聲重重把張二少劈昏了過去!

    “這根佛骨讓我如鯁在喉很久了,”周暉半跪下身,盯著楚河茫然散亂的瞳孔緩緩道,“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都被人干擾到興致……”

    楚河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只是微微喘息著,目光沒有焦距的望著空氣。

    他人身的狀態(tài)還是那身白色睡袍,是當(dāng)初住院換的,眼下已經(jīng)被血染得十分斑駁了。因為手掌血管幾乎被隔斷,身下很快就積了一個小小的血洼,反襯他憔悴的臉色有種驚心動魄的冰白。

    他一直是個很鎮(zhèn)定、守禮而禁欲的人,此刻卻像是白色的花苞被人強行剝開了層層包裹一樣,無可奈何露出了最里層從未示人過的蕊。

    這種殘忍、病態(tài)而妖異的感覺,讓周暉的目光漸漸熱起來。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抓住楚河一只冰涼的手,掌心相貼,緊接著使力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周老大!”李湖扛著沉重的張二少,從醫(yī)院樓層斷了一半的縫隙中探出頭,苦笑問:“現(xiàn)在怎么辦,滅掉日本人,把‘地生胎’帶回北京?”

    周暉回頭一言不發(fā)的盯著他,月光正好穿過烏云的縫隙,映在他半邊臉上,李湖幾乎立刻打了個寒戰(zhàn)。

    ——那眼珠是猩紅色的。

    和魔尊一模一樣。

    “地生胎沒你想象得那么簡單�!敝軙煵恢朗菦]發(fā)現(xiàn)自己的變化,還是知道卻毫不在意,只冷淡的道:“把設(shè)在這里的異度空間恢復(fù),我有點事要辦�!�

    李湖張了張口,沒能發(fā)出聲音。

    周暉知道這只九尾狐想說什么,但并不準備搭理。他轉(zhuǎn)身徑直向夜色深處走去,居高臨下盯著懷里的楚河,嘴角緩緩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下面……該算算我倆之間的帳了,”他輕聲道,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殘忍:“別擔(dān)心,你跑不了,我慢慢算�!�

    ·

    張順在半睡半醒之間做了很多夢,其中一個是他回到了很小的時候,約莫只有七八歲,發(fā)高燒躺在床上,全身滾燙神志不清,自己都有一種只要睡過去應(yīng)該就不會再醒來了的感覺。

    一個白衣廣袍、有著很長黑發(fā)的人坐在自己床邊,把他輕輕抱到大腿上,一下下?lián)崦麧L燙的臉。他的手指非常修長而冰涼,讓張順感到十分舒服,盡管看不清這個人的面容,但他卻能感覺到這個人非常美,那是一種超脫了性別認知且無法形容的美,而且有種水一樣讓人十分心動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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