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周暉顫抖道:“鳳凰……”
他的聲音帶著奇怪的戰(zhàn)栗,聽起來嘶啞而怪異,甚至有一點可怕。然而他的眼神卻充滿了讓人一看就很難過的情緒,仿佛下一刻,就要從眼眶里滿溢出來。
周暉走到小鳳凰身前,跪下來,向他伸出手。
周暉的手指很長,指關(guān)節(jié)凸出,掌心被汗浸得透濕,虎口和手背還殘留著沒有完全消退的傷痕;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那都不是一雙讓人看了就很想親近的手。
但當(dāng)他五指微微伸展,向小鳳凰攤開手心的時候,這個動作是如此的毫不設(shè)防又堅定不移,恍惚間竟然有種非常安心、可以依靠的感覺。
“……”小鳳凰認(rèn)真打量半晌,終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了周暉的一根食指。
“……嘛?”他歪著腦袋疑惑道。
周暉一把將他抱起來,緊緊擁在懷里。
那是一個毫無距離、緊密炙熱的,仿佛連骨血都要融合在一起,仿佛從此連為一體再不分離的擁抱。小鳳凰的頭枕在周暉肩膀上,開始有點不適應(yīng),但很快似乎找到了讓自己安心的熟悉氣息,反手也抱住了周暉結(jié)實的脖頸。
“周……周……”他咬牙含混不清地說。
周暉不發(fā)出半點聲音,全身肌肉繃緊,只有肩膀在奇怪地抖動著。
“周……暉……”
小鳳凰終于努力發(fā)出了完整的音節(jié)。他咯咯笑起來,低頭在周暉耳朵上吧唧親了一口。
第73章
小鳳凰探險記
第二天早上,一輛黑色錚亮的賓利車駛向特別處灰撲撲的大樓,繼而車穩(wěn)穩(wěn)停下,周暉抱著小鳳凰鉆了出來。
周老大機車皮衣,墨鏡,長腿,站在哪都自帶好萊塢大片美光及BGM。和平常不同的是今天他一手拎著幾個購物袋,一手抱著個孩子,約莫五六歲大小,整個裹在一件周暉的襯衣里,露出的小臉蛋兒上戴著一副成人墨鏡,因為鏡架太大而只能斜斜掛在臉上,仿佛隨時都有掉下來的風(fēng)險。
門口倆警衛(wèi)員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韓劇八點檔狗血猜測,眼底頓時放出了八卦的精光:“周老大,這小孩是你的……”
周暉肅然道:“叫四組長好�!�
警衛(wèi)差點把眼睛瞪脫窗,只見四組長在墨鏡后茫然回望,一歪頭,無辜道:“……嘛?”
周暉抱著小鳳凰一路穿過單位大廳,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隨著他的腳步,無數(shù)悲歡離合光怪陸離的緋聞以他周身為中心,從四面八方滋滋飛向547單位的每一個角落,速度快得如同10TB每秒的光纖網(wǎng)絡(luò)信號。周暉的腳步還沒踏進(jìn)辦公室,他門口的兩個小伙子就放下手機,用充滿驚詫的目光看向小鳳凰:“周老大,這是……”
周暉說:“四組長。”
周暉在手下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走進(jìn)辦公室,呯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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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坐好,不要動,咱們來換個衣服……小鳳凰!”周暉拎著童裝頭疼道:“回來坐好!”
小鳳凰剛被放到高高的扶手椅里,就跐溜一聲滑下來開始到處瘋跑。這個年紀(jì)的小神禽已經(jīng)充分顯露出了活潑好動、好奇心強的潛質(zhì),雖然周暉的大襯衣拖到地上嚴(yán)重影響了行動方便,但小鳳凰的身影簡直是帶飛的,呼哧一下就從辦公室飛到了茶水間,又從茶水間呼哧一下飛到了配套的休息室,周暉趕過去的時候只見他正試圖往衣柜上爬,站在門口恰好能看到他的小屁股,隨著攀爬的動作一扭一扭的。
“小鳳凰!”周暉試圖把他抱下來:“別爬了,先換衣服!”
小鳳凰喜愛高處幾乎是本能,立刻掙脫周暉又開始往上爬。
周暉簡直都無奈了,把小童裝塞在口袋里,雙手強行把小鳳凰抱下來按在大床上,膝蓋虛虛地壓著不讓他掙脫,好不容易才打架一樣把他那件不合身的大襯衣扒下來。
那是今早出門時周暉隨便裹在他身上的,一大早趕著商場開門就進(jìn)去買了幾套童裝,到辦公室才有機會換上。誰知小鳳凰對有周暉氣味的衣服非常有依賴性,一邊竭盡全力推周暉的手一邊大聲哭鬧,打死不愿意穿新衣服。
這邊鬧騰得正歡,那邊外間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于靖忠探頭進(jìn)來道:“周同志,外面人都在說你背著鳳四勾勾搭搭,帶了個私生子來上班……”
聲音戛然而止,于靖忠目瞪口呆望著內(nèi)間大床上光著身子大哭大鬧的小鳳凰,以及手里舉著衣服,正居高臨下壓著他的周暉。
“這不是我的私生子!你來干什么?有話快說我這正忙著呢!”
“……”于靖忠整個三觀都被刷新了,半晌才哆哆嗦嗦道:“周、周暉你不能這樣,這是犯法的,太變態(tài)了……”
“怎么啦怎么啦?”張順從于靖忠身后探出頭:“我就說周暉他不會干出……周暉!你特么在干什么?!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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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后,周暉用蘸了涼水的毛巾捂著鼻子,坐在沙發(fā)上長長出了口氣。
小鳳凰終于換上了童裝,乖乖坐在他懷里,眼巴巴抬頭望著他。
“張順你太沖動了,總要問清楚情況再動手嘛,萬一周暉其實并不戀童……”于副突然想到周暉戀不戀童還真難說,于是摸摸鼻子尷尬地咳了一聲:“……萬一他其實并不是在做你想象的事情……貿(mào)然出手傷人總是不好的嘛,下次千萬不要這樣了喲�!�
張順一個人占了對面一整座沙發(fā),指著自己的黑眼眶悲憤無比問:“那我這個又怎么說?!”
于靖忠安慰:“你是被你哥親自出手教訓(xùn),有什么好說的?”
小鳳凰立刻回頭對張順齜牙,威脅意味十足,大有你再敢動周暉一指頭我就教你花兒為什么這樣紅的架勢。
人類的世界就是這么殘酷,張二少為捍衛(wèi)他哥的后院平穩(wěn)出手教訓(xùn)疑似紅杏出墻的周老大,結(jié)果立刻被他哥出手教訓(xùn)了一頓,玻璃做的佛心頓時碎成了一片片。
“乖,不疼了,真不疼了……”周暉抱著小鳳凰親了又親,仔仔細(xì)細(xì)把他凌亂的鬢發(fā)理順,柔聲道:“我和于副商量點事情,你自己先去玩好不好?”
小鳳凰抱著周暉的脖頸,偷眼回頭看張順,意思是如果這個人再欺負(fù)你怎么辦?
張順?biāo)榈舻姆鹦念H有化作齏粉的趨勢,周暉連忙許諾:“沒事的,他被你揍過就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他要是敢來我就對他不客氣,怎么樣?”
張順一張帥臉頓時黑成鍋底,心說這姓周的果然不是好東西,這么快就又把我哥騙跑了,釋迦想滅掉他真是情有可原的……媽的,釋迦怎么就沒成功呢?搞了這么多年還沒把這頭魔物搞死,偽佛這弱逼被干掉真是一點也不冤��!
然而小鳳凰完全不能get佛祖的心理活動,周暉哄了半天他才委委屈屈點頭,被抱起來往辦公室外走,臨出門前還充滿戒備地盯了張順一眼。
“我哥瞪我!他還瞪我!”張順抓著于靖忠不可思議道:“他已經(jīng)完全被周暉蒙騙了!他竟然為了周暉瞪我!”
“他剛才還為了周暉揍你呢佛祖�!庇诰钢野参康溃骸暗删偷砂桑院竽憧偰芰�(xí)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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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暉不想抱小鳳凰上樓,引起更多人圍觀,就把他抱到了以前鳳四的辦公室。
國安四組長辦公室是眾所周知的禁區(qū),有內(nèi)部電梯直達(dá)。之所以是禁區(qū),是以為以前鳳凰明王偶爾駕臨辦公室點卯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有軍委的老首長們顫顫巍巍過來上香、許愿、求簽,以至于辦公室常年香煙繚繞,很有搞封建迷信活動的色彩。
雖然很久沒用了,但于靖忠經(jīng)常叫人打掃,辦公室里還是非常干凈。地上鋪著灰色地毯,靠墻一排大沙發(fā),窗臺上幾盆半枯的植物。桌面上隨意扔著經(jīng)書和幾只龜甲——那是鳳凰明王以前無聊,用來算因果打發(fā)時間的東西。
周暉把小鳳凰抱到沙發(fā)上,塞給他一本剛才從童裝店買的兒童畫冊,笑道:“我半小時就過來接你,好不好?”
小鳳凰揉著手指頭,扭著溫軟的小身體,半晌輕輕點點頭。
周暉站起身,退后兩步突然又站住了。
“這里是……你以前的辦公室。摩訶天譴后我們來到人界,開始慢慢幫你還功德,跟于副加入特別處后你的辦公室被安排在這里,咱們以前經(jīng)常在這里關(guān)著門約會……”
“后來有一次你在這里種人參,被司徒英治和九尾狐兩個人溜進(jìn)來偷吃光了,回頭在土里埋了截蘿卜企圖蒙混過關(guān),被你發(fā)現(xiàn)后追著打出去幾里地……”
小鳳凰呆呆望著周暉。
“算了�!敝軙熜ζ饋�,說:“想不起來也無所謂,你開開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他彎腰揉揉小鳳凰柔軟順滑的頭發(fā),又在他頭頂親了一口:“半個小時就回來啊,你乖乖的。”說著轉(zhuǎn)身走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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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噠一聲,小鳳凰望著關(guān)起來的門板,目光中充滿疑惑。
半晌他才抬起頭,茫然環(huán)顧周圍。
國安六組的組長辦公室都很有個人風(fēng)格,比方說周暉看似那么跳脫囂張的個性,辦公的地方卻是一板一眼,紅木桌椅屏風(fēng)山水,乾坤陣設(sh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隨時看守,關(guān)鍵時刻不出岔子。吳北雖然常年待在東北當(dāng)黑社會大哥,但每次上京都會帶點稀奇古怪的大殺傷性法力武器,久而久之辦公室就成了個槍支器械展示廳,連于副有時候都溜進(jìn)去偷點兒家底出來。
司徒英治辦公室里有兩個衣櫥,一個巨大無比,里面全是各種各樣的大牌衣物及歐洲高定,因為過于騷包而常年被神完天司嘲笑;另一個小衣櫥則終年鎖住,從未當(dāng)著人面打開過,特別處一度風(fēng)傳那衣櫥里其實是個大冰箱,塞著犼三囤積來當(dāng)食物的人肉和血漿。
后來周暉進(jìn)去偵查過,出來偷偷告訴于副那里面其實是仿人皮——僵尸每過一段時間皮就不能用了,犼三秘?zé)捔藥滋住般~皮鐵骨”,預(yù)備以后自己外皮老化的時候備換。
神完天司的辦公室兩極分化,外間是絕版動漫及周邊手辦展示大廳,里間被構(gòu)建成了蜂窩般一個個的小空間,全是藏經(jīng)洞,用帶靜電的特殊恒溫環(huán)境貯存著很多珍貴經(jīng)書及字畫。據(jù)傳五副組長央金平措伏誅后,神完天司親自去西藏抄了他家底,運回一大批藏傳佛教珍寶藏辦公室里,堪稱國安六組頭號倉鼠癥患者。
至于九尾狐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各種買買買吃吃吃衣服裙子首飾包包,沒有辦公區(qū)域,用她的話說是:“我的存在就是工作!”事實上她的存在有時候確實給別人增加了很多工作……
楚河在國安駐留的時間其實很短暫,而且中途兩次叛變,待在辦公室的次數(shù)更加屈指可數(shù)。他對辦公室似乎是最不上心的,全是平常環(huán)境,書櫥沙發(fā)茶水間,窗邊有個高高的花架,休息室里也有個衣柜,但比司徒英治的那個小很多,里面也只寥寥掛著幾件襯衣和兩套替換用的休閑西服。
小鳳凰爬到花架頂端,俯視整個辦公室。
陽光從窗外照進(jìn)來,仿佛一層淺薄的金紗,在靜寂的房間內(nèi)飛舞,連空氣中漂浮的輕微塵埃都清晰可見。
日光中的窗棱在桌面上投下縱橫的光影,隨著日頭漸漸移動、拉長。辦公桌邊的扶手椅隨意拉開到一半,空空蕩蕩,仿佛有個人走了就再也沒回來。
小鳳凰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情緒,如同深水一般,瞬間就淹沒了他。
那么沉重,那么冰涼。
甚至有瞬間讓他忘記了呼吸。
小鳳凰并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孤獨,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靈魂之前留在這里的情緒太強烈,以至于時隔數(shù)年,幽幽不絕,穿越時光來到了現(xiàn)在的他面前。
他愣愣看著那把扶手椅,漸漸覺得空氣中浮出一個虛影,正背對著他坐在書桌前。
——那是個非常好看的男子,哪怕從身后看不到臉,僅僅是一個背影,都能給人這種清晰的感覺。
他的坐姿挺拔,烏黑的發(fā)梢后露出一段白皙到幾乎透明的后頸,肩膀自然微垂,包裹在白袍里的身形清瘦,腰封上用白色暗線繡著隱約繁復(fù)的鳳凰紋路。
他伏在桌邊寫著什么,半晌終于放下筆,嘆了一聲,合上本子。
小鳳凰趴在他身后的花架上,使勁才看清那是個非常破舊發(fā)黃的線裝本,封面是那種褪了色的暗藍(lán),上面用毛筆寫著三個字——抱尸子,因為年代久遠(yuǎn)的原因連墨色都已經(jīng)轉(zhuǎn)淡了。
那男子把線裝本扔進(jìn)抽屜,站起身,離開書桌走向內(nèi)室。
他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小鳳凰終于看到了他的臉,剎那間有些恍惚。
并不只是因為他的臉有種精雕細(xì)刻、難以言描的美,仿佛一件在黑暗中都能熠熠生光的藝術(shù)品;也不是因為他眼底那種潮涌般讓人窒息的,隱忍又克制的悲哀。
而是因為,那張臉讓小鳳凰很熟悉。
他知道那是他長大以后自己的臉。
男子走到內(nèi)室,站在落地鏡前,伸手在光滑冰涼的鏡面上輕輕撫過,長長地、徹底地出了口氣。
下一秒他的臉突然像是戴上面具般發(fā)生了變化,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張面孔!
小鳳凰愕然睜大眼睛,只見他變化后的眉眼疏淡,膚色蒼白,嘴唇有種失血般的輕微干裂;他的面部骨骼都發(fā)生了輕微的錯位,讓側(cè)臉看上去有種平淡又涼薄的感覺。
唯一沒變的是他的眼神,盡管連眼睛的形狀都發(fā)生了變化,但他的目光卻和之前一樣銳利清晰,于深處隱藏著讓人很難察覺的沉重。
男子解開外衣,白袍逶迤墜地。
他就這么光裸站在鏡子前,一絲表情都沒有,從衣柜拿出替換的衣物。那是一套不打領(lǐng)帶敞開的黑西裝,白襯衣下稍微開了兩個扣,非常普通的寫字樓上班族穿著;又從床頭柜上拿起卡夾塞進(jìn)褲子口袋里,并沒有穿鞋,光腳站在地板上。
他看上去如同換了一個人,就像正準(zhǔn)備出門去上班的公司主管,面貌嚴(yán)肅而又寡淡無趣。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來了,都未必能認(rèn)出他本來的面目。
“你準(zhǔn)備好了嗎,明王殿下?”
小鳳凰嚇了一跳,這才發(fā)現(xiàn)內(nèi)室里不知何時又多出了一個人!
——只見那是個全身黑袍身形高大的男子,斜斜倚在門框上,明顯是阿修羅王級別的大魔。那全身的魔息如有實質(zhì),在空氣中散發(fā)著黑色火焰一樣的影子,陰冷氣息讓神性還未完全恢復(fù)的小鳳凰非常不舒服,立刻往花架上縮了縮。
只見明王殿下淡淡道:“好了,走吧。”
“你不去跟你那些朋友們告?zhèn)別?這一去可就回不來了噢�!�
“沒必要�!�
鳳凰明王走出房門,和阿修羅擦肩而過。
阿修羅扭頭只見他走到門口,彎腰換鞋,連頭都沒回。
“一年到頭都這么高冷的樣子不累嗎?”阿修羅王摸著下巴,似乎饒有興味問:“還是說端習(xí)慣了就放不下來了,連注定一去不回的事情,都懶得跟別人打一聲招呼?”
鳳凰明王道:“你又這么感興趣做什么�!�
“因為我感到奇怪啊。一向高高在上的鳳凰明王是真如傳言般冷漠自閉,在訣別之際都懶于告別呢——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還暗中保留著一條回來的路?”
鳳凰換好鞋,直起身,足足好一會都沒有回答。
阿修羅王就這么盯著他的背影,似乎連每一絲呼吸的變化和肌肉的繃緊都不放過。
“……你想多了,”半晌后鳳凰終于道。
“我只是沒有朋友而已,哪怕有一天涅槃了也不會有人記得�!�
他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在他身后,那個阿修羅王面上浮現(xiàn)出有點詫異、懷疑,最終又變成微妙惡意的表情;最終他嗤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大步跟著他,也走出了辦公室。
·
門再次合上,咔噠一聲,把小鳳凰從恍惚如夢境一般的狀態(tài)中突然驚醒。
他愣了半天,心想這是什么?是我自己嗎?
這是我涅槃之前的回憶嗎?
小鳳凰眨巴著眼睛,腦海中一片茫然。無數(shù)紛紛揚揚記憶的光影似乎從靈魂深處一掠而過,剛想伸手捕捉時,卻如同鏡花水月一觸即碎,瞬間所有感覺都消失了。
“……”
小鳳凰突然想到了什么,呼吸一頓,只覺得胸腔中心跳輕微又急促。他立刻輕手輕腳地爬下花架,跑到辦公桌邊,拉開椅子爬了上去,緊接著打開抽屜——
小鳳凰的瞳孔瞬間縮緊。
只見那抽屜里靜靜躺著一本舊書,赫然是《抱尸子》!
第74章
請等我從記憶的長河中溯流而上,以故人的姿態(tài)回到你身邊
辦公室。周暉反手關(guān)上門,立刻伸手:“快快快,給我根煙!”
于靖忠連忙摸了根小熊貓遞過去,周暉啪地點燃,深深抽了一口:“呼……憋死我了。你們看著我啊,就抽這一根�!�
小鳳凰從蛋到小鳥崽,這個過程中途都不能離人,周暉于是強忍煙癮直到現(xiàn)在,總算能讓小鳳凰稍微脫離視線半個小時了。就這樣怕半個小時后煙味散不盡,他還不敢抽多,最多一支到頂。
于靖忠和張順都用一種無言的目光盯著他,半晌張順突然幸災(zāi)樂禍道:“……我突然想起來,我哥從幼年到成人中間可能還需要上千年時間,所以你這獨守空閨的時間嘖嘖嘖……”
“內(nèi)弟,”周暉陰霾道,“老子可是弒過一次佛的人,你確定還要撩嗎?”
張順立馬轉(zhuǎn)過頭不說話了。
于靖忠哈哈哈地打圓場,把國安六組的當(dāng)前情況跟兩個長期缺席人員介紹了一遍,討論了下以后大家怎么輪值、地理分布的問題,著重推出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了的第五組和連組長都沒了的第四組。
周暉理所當(dāng)然道:“迦樓羅啊。迦樓羅就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以后招人培訓(xùn)出外勤的任務(wù)都交給他就行了,工資要適當(dāng)漲一點,每個月再漲五百塊就行……”
于副說:“我正想要問你,上面那天把我找去問迦樓羅和鳳凰明王相比如何?”
“啥如何?我二小子是個傻逼,怎么如何?”
“……”于副嘴角微微抽搐,道:“是說許愿的應(yīng)驗程度如何……鳳凰不是正牌明王嘛,那幫大佬們沒事來上個香許個愿,問下發(fā)改委該不該漲油價,幾次都挺靈驗的。就想問下大鵬金鳥是不是也有相應(yīng)的功能,畢竟頭上沒官銜,大佬們心里沒底嘛。”
周暉說:“哦那這個找迦樓羅不管用,應(yīng)該去找小鳳凰。把他放幼兒車?yán)镉冒踩`帶拴住,不然他會亂跑,下面設(shè)個蒲團(tuán)來讓人上香……記得貢品要新鮮牛奶、糖果和蜂蜜,巧克力不敢讓他多吃,怕晚上吃了不睡覺�!�
于靖忠嗯嗯點頭記下,一邊張順卻突然不干了:“為什么不能吃巧克力?”
“……��?”
“我小時候我哥經(jīng)常買巧克力給我吃!牛奶巧克力吃了明明不會有事!”張順激動道:“舍不得花錢就直說,為什么連巧克力都不給吃?!”
“你這樣能照顧好我哥嗎!我哥就是現(xiàn)在太小不知道,男人有再多錢都不管用!給他花才是真的!”張順頂著一只漆黑的眼眶,立馬抓住機會把氣撒在了周暉頭上:“連巧克力都舍不得買就把我哥騙走了,這么小氣的男人明明應(yīng)該是注孤生的節(jié)奏啊!”
周暉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對勁,久久地盯著義憤填膺的小舅子。
半晌他轉(zhuǎn)向于副,說:“告訴他們來上香的時候可以帶巧克力……盡量帶白巧。”
于靖忠:“……”
這時候門被咚咚敲了兩下,緊接著推開了。迦樓羅探頭進(jìn)來好奇地看了看烏眼雞似的佛祖和滿頭黑線的于副,轉(zhuǎn)而問:“父親?你把母親辦公室的鑰匙拿走了?”
迦樓羅終于不穿他那件舊運動T恤了——但大鵬金鳥節(jié)儉、克己,拿了他爸的信用卡也只去商場刷了套打折襯衣牛仔褲,在餐館挑挑揀揀清蒸了一條最便宜的蛇,剛剛吃完回來,發(fā)現(xiàn)被反鎖在了四組長辦公室外面。
“哦,”周暉漫不經(jīng)心道,“你媽在那里學(xué)畫畫,沒事別去打擾他……樓下餐館開門了嗎?給我弄份外賣回來。”
迦樓羅轉(zhuǎn)身就走,走了兩步回頭狐疑:“母親在里面學(xué)畫畫?”
“嗯哼。”
“母親化形了?!”
周暉還沒反應(yīng)過來,迦樓羅抬腳就向樓上狂奔,周暉立刻跳起來怒道:“你媽是我的!沒事別老去找他!喂,不準(zhǔn)在你媽面前亂說話!”
迦樓羅身上那套在周暉眼里簡直就是過季老頭衫,誰知道小鳳凰會不會看在眼里,記在心上,等哪天突然恢復(fù)記憶了,把周暉扒光了趕出家門為小兒子報仇。無奈迦樓羅跑起來跟他媽一樣帶風(fēng),剎那間刷的一下就不見了人影,周暉正想要追出去,突然頭頂一聲沉悶的——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