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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王滇忽然真覺得自己的這條命有點懸。

    兩個時辰后。

    議事殿。

    整座宮殿被禁軍守得水泄不通,然而宮門處卻岌岌可危,高聳的宮墻外時不時傳來廝殺聲,被倉促安置在大殿中的諸位官員都噤若寒蟬。

    梁燁坐在龍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手里細長的柳葉刀。

    李步幾個暗衛(wèi)護送著,拎著藥箱匆忙地趕來,需要租上還沾著不知是誰的血,他剛想請梁燁移步后殿看傷,原本緊閉的宮門忽然被人推開,吱呀的聲音讓人頭皮發(fā)麻。

    “陛下,快要頂不住了!”魏萬林提著長刀進來跪在地上,聲音悲愴又憤怒,“我們中了黑甲衛(wèi)的計,他們意圖謀反多時,如今太皇太后的黑甲衛(wèi)和崔家的私兵已經(jīng)將議事殿外面團團圍住了!末將請命護陛下離開!”

    話音落,大殿之中一片嘩然。

    “怎、怎么會這樣?”許修德癱軟在地上,喃喃道:“黑甲衛(wèi)之前不是已經(jīng)被殺光了嗎?”

    “太皇太后手底下的黑甲衛(wèi)遠比明面上的多!而且崔家身為人臣,竟敢私自豢養(yǎng)私兵,恐怕早就想謀反多時了!”文玉怒聲道。

    “豈有此理!”崔運冷聲道:“他們這是逼宮造反!”

    底下的人群情激奮,龍椅上的人卻出奇地平靜,仿佛已經(jīng)知道大勢已去,他聲音低沉道:“太皇太后逼宮篡位,禁軍堅持不了多久,事到如今,諸位去留隨意�!�

    霎時大殿中陷入了一片難言的寂靜。

    梁燁不是個傳統(tǒng)意義上合格的君主,從前殘暴瘋癲的行事和幾日前在壽宴上大開殺戒之事還歷歷在目,然而許多人又不免想起了這幾個月他勤勉和氣的表現(xiàn),日日按時上朝一次都沒有錯過……

    聞宗從座位上起身,顫巍巍地跪在了地上,“陛下受崔氏挾制多年,為求自保被迫同崔氏轉圜多年,不惜背上一身罵名,老臣有愧先帝重托……老臣愿意誓死追隨陛下�!�

    “臣愿誓死追隨陛下!”崔運和卞滄等人也緊跟著跪了下來。

    很快大殿中便跪了一大片,許修德謹慎地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晏澤跪下來之后,也緊跟著跪了下來,老老實實趴在了地上不敢動彈。

    有一個小官員驚惶失措地喊出聲:“不……不,我還不想死!你們?yōu)槭裁丛敢馀阒@個瘋子去死!瘋了,都瘋了!”

    他一遍喊著一遍往議事殿外跑去,魏萬林想攔,卻被梁燁抬手制止。

    很快沒有跪下的人開始猶豫起來,有人大著膽子往外跑,梁燁只是坐在龍椅上安靜地看著他們,“君臣一場,朕權當積些陰德,想走的朕絕不攔著,諸位隨意�!�

    話音落,便又有數(shù)十人攜著家眷慌忙離開。

    宮門外很快傳出投誠的聲音,緊接著便是為表忠心對梁燁破口大罵,文人罵起人向來不留情面,梁燁在他們口中從一個瘋子徹底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梁燁姿勢放松地倚靠在龍椅上,哪怕一身雪白的衣袍早已被鮮血浸透,威儀也絲毫不減,他睥睨著殿中跪著的眾人,淡淡問道:“還有要走的嗎?”

    “臣等誓死追隨陛下!”大殿里的聲音震耳欲聾。

    不管是虛情假意還是局勢所迫,又或者為了自己一身清名,總之是打算跟梁燁這個倒霉蛋一塊死了。

    梁燁臉上露出了個極其淡漠的笑容,“諸位愛卿忠心可鑒,朕知道了。”

    不等眾人細思他話里的意思,議事殿的大門被轟然撞開,跪在地上的大臣們被沖進來的黑甲衛(wèi)和崔家私兵團團圍住,兵戈相向。

    數(shù)不清的黑甲衛(wèi)如潮水般散開,讓出了一條路,前面精兵開道,崔語嫻氣定神閑地被人攙扶著走了出來,掃了那些大臣們一眼,才將目光落在了梁燁身上,聲音關切道:“子煜,你受如此重傷,哀家實在放心不下,這才來看看你,莫要怪祖母�!�

    梁燁面色蒼白地坐在龍椅上,冷冷的盯著她,“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向來聽話,哀家知道你是受奸人蠱惑才會犯下糊涂�!贝拚Z嫻笑道:“如今哀家已經(jīng)將罪魁禍首找了出來,你我祖孫二人切勿因此落下誤會,將人帶上來�!�

    話音剛落,便有數(shù)名黑甲衛(wèi)推搡著一個戴著枷鎖和腳鏈,身著囚服的人進了殿,他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鞭痕,血跡在灰白的囚服上格外刺眼,脊背卻挺得筆直,凌亂的頭發(fā)后眼神銳利,對上了梁燁驚愕的目光。

    梁燁猛地站起身來,卻又搖搖欲墜,扶住了龍椅,怒道:“皇祖母這是何意!?為何要動朕的人!”

    “子煜!”崔語嫻驟然抬高了聲音:“此人心術不正,奸邪惑主,正是因為你受他迷惑,聽信讒言,才會犯下大錯!哀家今日若不殺他,愧對先帝,愧對梁家的列祖列宗!來人——”

    梁燁雙目赤紅,吐出了口血來,大喝道:“朕看誰敢動他!”

    崔語嫻?jié)M意地看著周圍人的反應,放緩了語氣道:“陛下,你不過是受此人迷惑失了理智,如今一切都塵埃落定,你下旨將此人賜死,哀家便既往不咎,你依舊是大梁的皇帝�!�

    王滇看向梁燁,高聲道:“陛下!崔語嫻伙同崔氏擁兵謀反,臣一人死不足惜,可他們卻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臣與陛下引為知己,清清白白,絕無半點私情,蒼天可鑒!他們以此來要挾陛下實在可笑!臣愿以性命證陛下清白!”

    梁燁死死盯著王滇,掩在寬袖里的手攥成了拳頭。

    王滇喊得嗓子有點疼,身上的傷也疼,眼底卻狠勁未褪,對上了梁燁陰沉狠戾的目光,挑釁似地扯了扯嘴角。

    “朕做不到�!绷簾钔篚咱劻艘徊�,跌坐在了龍椅上,面色頹然。

    “子煜,你身為一國之君,怎可如此優(yōu)柔寡斷!”崔語嫻?jié)M臉失望地看著他,“沉迷男色日夜廝混也就罷了,還不務朝政,聽信奸佞之言在壽宴上誅殺忠臣,大梁在你手中朝不保夕……哀家絕不能坐視不理,你德不配位,今日哀家便替先帝廢了你這國君之位!”

    聞宗忽然掙開旁邊的黑甲衛(wèi),怒聲道:“崔氏,你不過是太皇太后!沒有遺詔和圣旨,你有何權力廢帝!”

    “閉嘴!娘娘的話如今就是圣旨!”崔連如今已經(jīng)被勝利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大聲呵斥聞宗。

    崔語嫻臉色微變,狠狠的瞪了崔連一眼,崔連卻已經(jīng)顧不上她了。

    “先帝并無其余子嗣,這可如何使得!”也有頭腦清醒地質問。

    “先帝駕崩時,皇十六子梁炫體弱被送去寒山寺修養(yǎng),哀家為保他平安,便謊稱他已經(jīng)病死,但其實他一直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著,而且還為先帝生下了長孫,如今已五歲有余�!贝拚Z嫻微微抬起下巴,冷聲道:“無論是皇十六子還是皇長孫,都有資格繼承大統(tǒng)!梁炫如今就在宮中!”

    在一片嘩然聲里,王滇和梁燁的目光倏然交匯,又不著痕跡地移開。

    他終于知道梁燁演這出戲的真正目的所在了。

    恐怕那梁炫在崔語嫻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就徹底暴露了身份。

    興慶宮地底的密室中,有暗衛(wèi)匆忙跑了進來,“公子,有數(shù)萬精軍攻破了北城門!”

    坐在輪椅上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書簡,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那張昳麗蒼白的臉,冷淡問道:“北軍的旗?”

    “回公子,是……是南軍焦少帥的旗。”那暗衛(wèi)道。

    崔琦看向桌子上的書簡,語氣中帶上絲微不可察的遺憾,“這本書讀不完了,好好收起來吧�!�

    第81章

    大葬

    大殿之中眾人神色各異,

    梁燁強撐著站在高階之上,良久之后才緩緩抬起頭,一步一步地走下了臺階。

    其余人屏息凝神,

    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他停在了離王滇幾尺之外,

    崔語嫻的士兵拿劍將他團團圍住,

    卻又畏懼他身上的氣勢,被逼得連連后退。

    “朕在位十余年,

    的確庸碌無為�!绷簾钐痤^,

    看向崔語嫻,“但你強加罪名逼朕退位,朕若答應,那才真是愧對大梁,

    愧對百姓!”

    崔語嫻臉色一變,

    “你——”

    “朕同王滇引為知己,惺惺相惜,卻被你扭曲成了寵幸孌臣,倘若朕真得心悅于他,

    那必然要明媒正娶聘為皇后!”梁燁笑著看向王滇。

    王滇先是愣了一下,

    旋即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眾目睽睽之下說這種話,

    就算是假設,以后也有得是機會讓人拿來做文章,

    傻逼。

    梁燁突然抬高聲音道:“皇祖母,

    朕昔日念祖孫之情,

    對你一忍再忍,

    退讓許久,

    可你不僅不知悔改,

    先是縱容黑甲衛(wèi)刺殺弒君,

    今日又謀反逼宮,篡權奪位,朕就算是擔上這個不孝的罪名,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混淆皇家血脈!壞我大梁百年基業(yè)!”

    崔語嫻沉下臉道:“你什么意思?”

    “梁炫早已于五年前病死在寒山寺�!弊h事殿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便看見崔琦推著輪椅進來,大約是風涼,他艱難地咳嗽了兩聲,青白虛弱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薄紅,頂著崔語嫻驚愕的目光道:“我同十六殿下乃是至交好友,親眼見他病逝,而你連他的幼子都不肯放過,逼他喝下白玉湯那等陰詭之藥,如今又要我假扮十六殿下……崔語嫻,就算你騙得了天下人,也騙不了你自己!”

    “胡說!你明明就是梁炫!”崔語嫻眼底終于浮現(xiàn)出了一絲慌亂,但很快她就鎮(zhèn)定了下來,“梁炫,你竟然敢背叛哀家?!你那幼子——”

    “事到如今你何必再強撐�!贝掮裆溃骸澳阒\害先帝十余名皇嗣,殘害嬪妃,又縱容崔氏兄弟仗勢行兇,侵吞良田皇莊,賣官鬻爵,建立內朝使得朝廷烏煙瘴氣,更于前不久主謀科舉舞弊一案,若非陛下力保,多少無辜學子將命喪你手,如今你謀反逼宮,崔氏,你做的惡事天理難容�!�

    “滿口胡言!”崔語嫻厲聲道:“來人!把他給哀家?guī)氯�!�?br />
    話音剛落,議事殿四面八方的窗戶被人破開,數(shù)不清的士兵身披重甲手持箭弩,齊刷刷地對準了大殿之中的黑甲衛(wèi)。

    一位著紅衣黑甲的少年將軍手執(zhí)長槍大步踏入殿中,朗聲道:“焦文柏之子焦炎率南軍鐵六部奉皇命入宮平叛!叛軍殺無赦!”

    他眉眼明亮,然而周身都是血腥肅殺之氣,圍住了議事殿的士兵也俱是渾身浴血,顯然早已經(jīng)歷了場惡戰(zhàn),然而最令人心驚的是,人都被殺完了,崔語嫻竟半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崔琦,“是你!你竟敢攔住消息!”

    崔琦神色淡淡,“娘娘憑空栽贓人的本事還是如此精湛。”

    崔語嫻恨恨的望著他,又滿是怒意地看向梁燁,“好啊,你們竟然聯(lián)合起來算計哀家!梁燁,你真是好本事!”

    梁燁嗤笑了一聲:“崔氏,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罪么?”

    “哀家沒錯!哀家是大梁的太皇太后,是先帝嫡母,哀家為大梁做了這么多事——”她往后踉蹌了一步,癡癡笑道:“當年你登基時不過是一八歲稚兒,你懂什么?你會什么��?若不是哀家撐起來,你以為會有現(xiàn)在的大梁��?梁燁,你當真是忘恩負義!”

    “當年先帝子嗣十余人,太子早已能繼承大統(tǒng),更有底下數(shù)位皇子,若不是你下毒手,如何會逼得陛下八歲登基!”聞宗怒聲道:“崔氏,你已至窮途,還不快伏首認罪!”

    “哀家沒錯!”崔語嫻環(huán)視周圍一遭,忽然奪過了旁邊黑甲衛(wèi)手上的長劍,抵在了王滇脖子上,冷笑道:“好啊,梁燁,你要哀家死,哀家也要帶著這個佞臣死!哀家養(yǎng)了你這么些年,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般在意別人,你跟你那個爹一樣,都是癡情種,哀家倒要看看,王滇死了,你還能活多久!”

    王滇本來戴著枷鎖鐐銬動彈不得,脖子上還架著兩把刀,這會兒脖子上又多了把利劍,他連喘氣都變得小心翼翼,頗為離譜地看著崔語嫻。

    不是,爭權奪利失敗,這種時候坦然認輸多瀟灑大氣,拿他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棋子撒什么氣?

    崔語嫻拿劍沒個輕重,王滇脖頸瞬間一涼,轉眼就見了血,梁燁瞇起了眼睛,冷聲道:“崔氏,你若認罪,朕可以饒你不死�!�

    崔語嫻笑道:“哀家知道你恨,你覺得是哀家殺了你父皇,逼死了卞馨,天真!子煜啊子煜,你渾渾噩噩這么些年有什么不好,有哀家在一日,你這皇位便穩(wěn)一日,卻非要學你父皇自作聰明,你且看吧——看著這梁國如何分崩離析!”

    “朕如何做是朕的事�!绷簾钐а勖鏌o表情地看向王滇,袖中的柳葉刀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掌心。

    王滇瞥見他細微的動作,不贊同地沖他皺了皺眉。

    崔語嫻該死,也殺得,卻唯獨不能由梁燁來殺,縱使她罪孽滔天,可名義上終歸是梁燁的祖母,若崔語嫻死在梁燁手里,弒親的罪名就會被永遠釘在他身上,天下人的唾沫會將他淹死。

    不能殺,殺了就白費功夫了。

    梁燁下頜緊繃,死死地盯著王滇,忽然笑道:“王大人忠君愛國,若祖母殺了他,朕定然會讓他風光大葬。”

    饒是王滇知道他在說反話,但聽見“風光大葬”四個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好你個梁燁,真是嘴抹了蜜。

    崔語嫻不確定地攥緊了手里的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原來此人也不過是你拋出來的棋子,哀家還當你們多么情深義重,讓他受刑時半個字都不肯吐露,早知如此,哀家便不該用鞭刑,合該用酷刑讓這等愚忠之人開開眼!這就是他忠心的帝王!”

    梁燁淡淡地看了王滇一眼,面不改色道:“拿下�!�

    王滇脖子驟然一涼,緊接著頸上的枷鎖就應聲而裂,下一瞬就被人死死箍進了懷里,身上的傷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疼,疼得他面容猙獰又扭曲。

    崔語嫻低頭看著穿心而出的長劍,往后踉蹌了兩步,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拿劍的人。

    楊滿哆嗦著松開了手,聲音顫抖,老淚縱橫道:“娘娘……娘娘您走好�!�

    崔語嫻“嗬嗬”地倒抽了兩口氣,嘴里吐出的血沫子讓她連話都說不清,最后重重摔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下一瞬,整個大殿血花四濺。

    朝陽自天際緩緩升起,初冬的清晨帶著股肅殺的冷意,霞光透過破敗不堪的窗戶照射進來,高階之上的龍椅染上了層淡淡的血色。

    大殿之中粗暴的殺戮看得王滇有些反胃,他轉過頭,不著痕跡地推了梁燁一下。

    哪怕大殿中的朝臣剛剛死里逃生,這會兒正處在驚懼之中,眼神也照樣好使。

    梁燁卻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面色陰沉地瞪了他一眼,將渾身都是血的人打橫抱了起來,快步往后殿走去。

    “梁燁!”王滇這會兒恨不得直接暈過去,偏著頭低聲咬牙道:“瘋了嗎,快放我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這不是擺明了想告訴別人他倆有一腿?

    想起方才他還信誓旦旦說自己跟梁燁清清白白,這樣豈不是啪啪打臉。

    梁燁大步往前走,“李步!”

    李步提起藥箱趕忙跟上。

    直到拐進了后殿王滇才松了口氣,緊接著眼前一陣發(fā)昏,他后知后覺想起梁燁身上的傷,“你不要命了!放我下來!”

    梁燁置若罔聞,大步走到床邊將人放到了龍床上,“李步!”

    “老臣在。”李步小跑著跟了上來,心驚膽戰(zhàn)道:“陛下,您身上的傷不宜用力�!�

    “看他�!绷簾詈谥樀溃骸半逕o事�!�

    王滇身上大部分都是鞭傷,肚子和胸口上有大塊淤青,像是被人踹出來的,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淌血,整個人看著傷痕累累,茍延殘喘。

    偏偏他本人還無所覺,皺著眉道:“死不了,給你省了筆喪葬費�!�

    梁燁瞇了瞇眼睛,正要說話,云福忽然進來通傳,“陛下,焦炎將軍在外求見,聞太傅等人也想求見陛下……”

    “趕緊去,別耽誤正事�!蓖醯崤牧伺乃母觳�,對李步道:“你先幫他把胸口的洞處理一下�!�

    梁燁饒是再不滿意,最后也不得不匆忙離開了后殿。

    王滇這才算真正松了口氣,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李步小心翼翼地給他處理著身上的傷口,安慰道:“大人,這些鞭傷雖看著嚇人,但都沒觸及根骨,不會有大礙�!�

    王滇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那人打得時候收著力道,他幾乎瞬間就判斷出對方很可能是梁燁安插進去的人——梁燁這般心思縝密,若真不想讓他死,哪怕做戲也是要做足準備的。

    不過就是很讓人不爽罷了。

    他在一片混沌中恍然想,梁燁果然是個心狠手辣思維縝密的帝王,其余的事情他都能勉強猜個八九不離十,唯獨崔琦的事情,他是萬萬沒想到。

    崔琦就是梁炫,崔語嫻一直將人養(yǎng)在崔家,卻故意放出梁炫之子出來擾亂視線,她真正要推上位的是崔琦,可他卻單純地將崔琦當成了個郁郁不得志的世家公子,甚至還試圖拉攏……梁燁倒是好耐心,竟耐著性子陪他做戲去勸說崔琦,實際上卻早就暗中將崔琦策反了過來,打了崔語嫻一個措手不及——

    同時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他讓權寧帶走那個小孩,梁燁半點都不著急,甚至故意不管借此來穩(wěn)住他。

    梁燁藏在瘋癲乖張的迷霧里,精細巧妙地利用著所有人,半真半假地落子,虛虛實實,用一個崔語嫻完全來不及反應的速度,迅速而又血腥地實現(xiàn)了權力的更迭。

    設身處地的想,若他坐在梁燁的位置上,完全做不到如此迅速。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梁燁說不定已經(jīng)布好了更多的局。

    身上的傷和腦子一陣陣地發(fā)疼,王滇拒絕再去想這些東西,從梁燁瘋瘋癲癲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開始,他就下意識地將對方當成了個沒人疼沒人愛被活活逼瘋的傀儡皇帝,此后再多陰謀與算計,都沒能讓他擺脫這個刻板印象。

    真他媽牛逼。

    王滇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過去的,睡夢中都在渾渾噩噩地分析梁燁到底是從什么時候、如何巧妙地布局,怎么將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奈何睡夢中智商有限,還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最后就只能逮住梁燁暴揍一頓來發(fā)泄。

    他是被人活活親醒的。

    睜開眼,剛才在夢里被他暴揍的人正笑得一臉無辜乖巧,“醒了?怎么不多睡會兒?”

    “……”王滇嘴唇被親得刺痛,他麻木的抹了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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