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王滇的目光越過窗外的寒梅,望向了北邊的天,好像隔著千山萬水,望見了坐在龍椅上沉冷肅殺的梁燁。
目光交匯糾纏之下,燃著火油的長箭破空,廝殺聲漫山遍野,蒼茫大地之上已是戰(zhàn)火紛飛。
北梁定安十八年末,紫雁城破,北軍十萬戍邊士兵盡遭屠戮坑殺。
定安十九年初,東辰樓煩兩國聯(lián)兵攻梁。
三朝元老聞宗之死,仿佛暗示著北梁一個時代的終結,支撐著大廈的孤木已無力為繼,整個梁國一片風雨飄搖。
第117章
絕望
原本應當定于上元節(jié)后的開朝,
提前到了大年初一。
昨夜收到聞宗薨逝的消息沒多久,幾位重臣甚至沒來及驚訝,便被一道圣旨召進了宮。
紫雁城破,
十萬將士被盡數(shù)屠殺,
剩下的北軍七零八落,
朝廷至今尚未收到任何將領的消息——事實上,若不是楊無咎那道陰差陽錯的求救令及時被梁燁派去盯著他的人發(fā)現(xiàn),
等消息傳到大都,
恐怕早就為時已晚。
北梁少將才,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焦文柏之子焦炎接了急詔令帶著人往大都趕,但趕到大都少說要半月,
更不要說繼續(xù)北上。
朝中武將青黃不接,
能上朝的被百姓的油水養(yǎng)得肥頭大耳,鎧甲都難套上,這會兒個個抱病稱恙,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慫,
有幾位早已賦閑在家頤養(yǎng)天年的老將自請出征,
梁燁看他們跟聞宗差不多的年紀,
顫巍巍地跪在地上請命,實在開不了口答應。
東辰這招實在猝不及防,
遠在眾人意料之外——東辰和樓煩結怨頗深,
之前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如今東辰已經(jīng)快要打到樓煩王廷,
斷沒有收手不干的道理,
可偏偏東辰不僅收手了,
還能攛掇起樓煩來攻北梁。
雖說北梁這些年烏煙瘴氣,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東辰啃肉也容易崩牙,這樣迫不及待地想打,實在不明智。
可不管是申堯老糊涂了還是在搞什么陰謀詭計,頭一戰(zhàn)北梁就死了十萬人,北邊對著樓煩的防線被豁開了個大口子,要不是梁燁生性多疑派人盯著楊無咎,這小子命又大發(fā)了信號出來,不用等上元節(jié),樓煩的大軍就能直接踏破大都來拜個晚年了。
老天爺好像終于眷顧了北梁一次,但也沒完全眷顧,皇帝本人伙同朝中要員抖了大半夜口袋,愣是沒能找出一個能帶兵出征的將領。
如果一年之前是這種情況,梁燁大概會覺得開心,瀟灑利索地拍屁股走人,說不定還會放個煙花慶祝一下,但現(xiàn)在幾十雙眼睛巴巴地盯著他讓他拿主意,北梁數(shù)百萬百姓的性命壓到他肩膀上,他連煩躁的表情都得克制一下。
他原本還想著歇兩天,再去趟南趙和王滇一起看舞獅,趁其不備將人弄回來。
計劃全都成了泡影,于是梁燁更煩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底下吵成一鍋粥的大臣們,輕飄飄砍了兩個嚷嚷著要割地求和的慫貨,耳朵終于清靜了下來。
吵得熱火朝天的臣子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終于想起了龍椅上坐著的是個什么玩意兒,頓時覺得大梁前途愈發(fā)灰暗。
梁燁耐心告罄,支著頭睨著跪了滿地的臣子,笑吟吟拍了板。
“朕御駕親征。”
這五個字的殺傷力簡直堪比紫雁城破,大臣們的膝蓋仿佛在地板上扎了根,哭天喊地地求著他要三思。
沒了聞宗,晏澤因為“棄暗投明”的身份在不好勸,即便沒有這身份他也不太熟悉該怎么對付梁燁這個小瘋子,崔運繃著臉無條件贊同皇帝的一切決定,卞滄擰著眉欲言又止,三位大佬都搞不定,底下的人也只能干嚎。
皇帝御駕親征的情況通常是去鼓舞士氣,戰(zhàn)場上拼殺的自有將帥,可現(xiàn)在是要皇帝親自帶兵打仗,那要是跟圣武皇帝一般雄韜武略熟讀兵書戰(zhàn)無不勝也便罷,但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梁燁書都沒讀完過兩本,他不發(fā)瘋能當個人大家就謝天謝地感恩戴德了。
讓他御駕親征,簡直就是上趕著給樓煩東辰送菜,亡國指日可待。
底下的臣子們恨不得去將聞老太傅從棺材里揪出來,求他老人家晚兩天死,管管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子。
甚至之前縮著腦袋裝病的為了阻止他都哆嗦著表示可以自己上。
梁燁眼皮都沒掀一下。
做皇帝的鐵了心送死,朝中上下一片愁云慘淡,只能退而求其次,請梁燁出征前立太子。
散朝之后,梁燁坐在議事殿的臺階上出神,他看著門外紛紛揚揚仿佛下不到盡頭的雪,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銅錢。
他沒看過幾本兵書,也沒帶兵打過仗,在深宮里活了二十多年,無師自通學會的都是陰謀詭計和算計人心,大部分時間都在想著自己怎么活或者怎么死。
就連治國理政他也不過是這幾個月磕磕絆絆地跟著聞宗和王滇學,還沒學明白,倆人就死的死走的走,不肯再教。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人死,但卻沒辦法讓人活,在這方面的運氣實在差得很。
梁燁煩得想撂挑子不干,這皇帝做起來實在麻煩,他正這般想著,目光忽然一頓。
一截帶著白絨的袍角忽然從蟠龍柱后露了出來,又被小心翼翼地拽了回去,柳葉刀在空中快得出了殘影,將那袍子釘在了柱子上,“滾出來�!�
從蟠龍柱后面哆哆嗦嗦爬出來了個白糯糯的小團子,扒拉著柱子上的龍爪子紅著眼睛要哭不哭地望著他。
想起要立這么個玩意兒當太子,梁燁頓時頭更疼了。
“過來�!绷簾钅椭宰诱辛艘幌率帧�
梁寰嚇得眼淚吧嗒就掉了下來,梁燁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滾吧�!�
梁寰聽懂了,但也怕極了,兩只小手扯住自己毛絨絨的小袍子,使上了吃奶的勁憋紅了臉也沒能將袍子從那片薄薄的刀片下拽出來,又急又怕,眼淚頓時流得更兇了,小腳都蹬在了柱子上,急出來了個哭嗝,在空曠的大殿里聽著格外響亮。
梁燁無情地嘲笑出聲,眼看小東西要把自己給急死,終于紆尊降貴地從臺階上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了他跟前,蹲下來目光陰鷙地盯著他,“梁寰�!�
梁寰只記得這個恐怖的大家伙會吃小孩,被他這樣看著嚇得連眼淚都不敢掉了,袍子又被釘在柱子上扯不下來,跑也跑不掉,本來就白的小臉這會兒連點血色都不見,磕磕巴了半晌憋出來幾個字:“我……我不好吃……”
大梁確實沒救了。
梁燁陰惻惻道:“朕準備立你為太子,若朕死了,你就是皇帝�!�
梁寰瑟縮了一下,大概是怕狠了,哇得一聲哭了出來,白嫩嫩地小手不管不顧地抓住了柱子上薄薄的刀片,拼了命地往外拽,竟還真讓他拽出來小半截,鮮血滴滴答答落在了地板上。
梁燁挑了挑眉,不著痕跡地用點內(nèi)力幫了一下,讓他將那片柳葉刀拔了出來。
梁寰攥著刀轉(zhuǎn)身就跑,結果被身后的大家伙惡劣地揪住了小袍子的一角,跑了半晌還在原地蹬腿兒。
梁寰抽泣著,忽然轉(zhuǎn)身攥著那柳葉刀就往梁燁的眼睛上扎去,結果刀片被梁燁一根手指輕松彈走,深深扎進了另一邊的柱子上,正中金龍的眼睛。
剛才還試圖弒君的準太子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剛才差點被戳瞎眼睛的是他自己。
梁燁拎起面前的小糯米團子,頗有些一言難盡,“再哭朕就割了你的舌頭�!�
梁寰打了個哭嗝,登時不敢再哭,眼淚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兩只小手血淋淋的,將雪白的小袍子染得通紅。
梁燁提溜起小孩兒,將小孩兒扔到了寬大的龍椅上,仔細端詳了半晌,還是覺得這只小兔子太漂亮,沒有半點威嚴,冷颼颼道:“兇一個給朕看看�!�
梁寰蜷縮在龍椅的角落里,抱著自己的血呼哧啦的小手吧嗒吧嗒掉淚,傷心到了極點,“疼……要阿叔……”
難得從他嘴里聽見點別的詞,梁燁來了點興趣,“你阿叔是何人?”
梁寰對他又懼又怕,頂著對方要吃人的威脅啜泣道:“阿叔……阿叔叫王滇……我、我叫梁寰,今年五歲半……阿叔叫王滇……十九叔叫梁燁……爹爹叫梁炫……老師叫劉策……住在北梁、北梁大都……郊外三十里……五谷田莊,嗝,你要是吃了我……我十九叔會武功,我就讓梁燁殺、殺了你!”
小孩兒說殺的時候兇得很,像小白兔子急眼了要咬人,這古怪的自我介紹想也知道是王滇教的,畢竟沒哪家小孩兒會這般大膽直呼長輩名字。
十九叔本人勉強滿意了些,戳了戳他白嫩的小臉,兇神惡煞地呲了呲牙,“朕就是梁燁�!�
梁寰懵了一瞬,大概因為喝過白玉湯,腦子不怎么靈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恐又無措地望著他,哭著道:“我、我讓我阿叔……殺了你。”
“你阿叔愛朕都來不及。”梁燁恬不知恥地沖小孩兒炫耀,得意道:“你阿叔最聽朕的話,連你都是他送來的�!�
他手賤去戳小孩兒軟綿綿的臉蛋,結果被逼到了絕路的梁寰一口咬在了手掌上,死活哆嗦不下來,用大了勁又怕給小兔子捏死了,只能臭著臉出了大殿讓宮人幫忙。
宮女太監(jiān)們大驚失色,手忙腳亂著急忙慌地想把這小祖宗從這大祖宗手上扯下來,奈何梁寰雖然哭得凄慘可憐,卻拼著跟梁燁同歸于盡的架勢死活不肯松嘴,議事殿前雞飛狗跳。
太醫(yī)院里,李步正配著藥,就看見陛下黑著臉拎了個大白包袱進了門,趕忙出門跪地迎接,卻猝不及防對上了小孩兒哭得通紅的眼睛,險些忘了行禮。
“給朕弄下來�!绷簾畈荒蜔┑�。
李步看著一大一小俱是血淋淋的爪子陷入了沉默。
第118章
驚雷
梁寰這一咬,
就咬穩(wěn)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戰(zhàn)事在即,再從宗室里挑個孩子出來不知要費多少功夫,里面牽扯的利益不知凡幾,
現(xiàn)讓崔琦再生一個也來不及,
梁燁三分看這小兔子還有點狠勁,
三分為他喊王滇的那聲阿叔,勉強定下了他的太子之位。
被一聲阿叔保送上位的梁寰尚且懵懂,
倉促又隆重的典禮上頂著梁燁的威逼利誘,
好歹是忍住了眼淚,沒在當上太子的第一天就丟臉。
小袍子上的金龍張牙舞爪,但還沒有梁燁兇惡,他悄悄的摸著金龍的小角,
繃著臉站在梁燁身邊,
被身后的柳葉刀威脅著戳了戳肩膀,糯糯地喊了聲父皇。
梁燁沒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獎勵給了他一塊糖。
梁寰自以為隱蔽地悄悄塞進嘴里,發(fā)現(xiàn)是阿叔經(jīng)常放在桌子上讓他吃的那種糖的味道,
雖然他也很怕阿叔,
但挑挑揀揀,
阿叔是他遇到的所有大家伙里最和善的一個,其余的都讓人怕得要命。
勉強搭伙的“父子”兩個顯然不是很熟,
比起皇帝小太子顯然更喜歡議事殿的蟠龍柱,
恨不得離梁燁八丈遠,
底下的群臣不僅不奇怪,
還十萬分理解,
換他們跟梁燁挨著也恨不得爬柱子上去。
就是這小太子實在白凈漂亮得過分,
瞧著更像個可愛的小公主,
奈何沒人敢說,畢竟按梁燁之前干得那些事,能有個太子他們就感激涕零了。
典禮之后,梁燁上了點將臺。
從來都是錦衣玉袍的天子換上了厚重肅殺的黑甲,腰側配上了寬而厚重的劍,同之前細長殺人不見血的軟劍不同,這把劍不是要殺人,而是去救國。
高聳矗立著的高臺之下,梁燁俯瞰著黑壓壓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軍隊,口中說著振奮激勵軍心的話,聽著耳邊熱血沸騰的陣陣吼聲,長劍出鞘,劃破蒼穹,直指大都正北紫雁城,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中:
“將士們,隨朕殺敵衛(wèi)國,報仇雪恨!”
“殺敵衛(wèi)國!報仇雪恨!”
排山倒海的聲音響徹大都上空,長天之下軍旗獵獵作響,巍峨的宮門轟然而開。
除夕的煙硝味尚未散去,紅聯(lián)白幡黑鎧甲,大軍開拔。
梁燁騎在馬上,溫熱的銅錢緊貼在心口,馬蹄踏出大都城門的那一刻,被迎面而來的風雪撲了滿臉,嗆了口鼻。
他遺憾城墻之上不見王滇身影,卻又慶幸他在千山萬水之外。
只是不知道王滇有沒有將對聯(lián)貼正。
紅紙被漿糊貼得有些皺,劣質(zhì)的紙加上并不怎么好看的字看起來和這宅子格格不入,被開門的風刮起了一角又服帖落回。
王滇接了長利遞上來的信,邊走邊拆,一目十行地掃完,神色逐漸凝重。
廳堂中等著他的許修德崔琦等人朝他看了過來,王滇將信遞了出去。
薄薄一張信紙在幾人手中傳閱,楚庚年輕,大驚失色,許修德拿著信紙的胖手微微顫抖,“魏萬林叛變,紫雁城十萬北軍被坑殺……魏萬林他怎么敢��?”
“魏萬林性貪。”崔琦淡淡道。
“他再貪也不能叛國��!我這么貪我都——”許修德臉上的肉在顫抖,猛地止住了話頭,訕訕的沖王滇笑了一下,“我自是清正廉潔之典范,這魏萬林當真罪該萬死!”
楚庚焦急道:“紫雁城在大都正北,河道四通八達可直通大梁,幸而如今隆冬,北面河水結冰,若入了春冰化,樓煩人便可沿河而下直抵大都,梁國危矣。”
文玉在旁邊沒說話,只是看向王滇。
在王滇的印象中,魏萬林一直都是大大咧咧又忠心耿耿的形象,畢竟之前十載山遇刺,魏萬林中箭之后拼死護他突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此人忠厚老實,不然梁燁也不會放心將北軍交給他。
然而最難測是人心,轉(zhuǎn)頭魏萬林就叛了國,十萬將士慘死在自家統(tǒng)帥和敵人手中。
這樣一來他們之前和趙國談的合作又不知會添多少變數(shù)。
“陛下御駕親征……”許修德雖油滑貪婪,但到底是老臣,深知其中利害,“朝中竟無將可用!”
梁燁接手過來的爛攤子里,竟挑不出個能打的,焦文柏要鎮(zhèn)守南方,有他在威懾著南趙和東辰,起碼東辰不敢貿(mào)然在梁國東南出手,焦炎帶兵護衛(wèi)大都,再往北卻是不妥,父子兩個一南一北,就算他們無意,梁燁也得掂量掂量這天下怕不是要改姓焦。
雖說用人不疑,但王滇站到梁燁的角度,竟覺得他這樣做也無可指摘,他甚至明白梁燁也需要用這一仗來打出個名頭,震懾朝野上下,將位子坐得更穩(wěn)。
但他面對的是樓煩和東辰兩國聯(lián)兵,自己又從沒帶兵打過仗,外加上他出征前立太子的舉動,王滇心里給他狠狠捏了把汗。
梁燁這粗暴的行事作風從來沒改變過,有利可圖就敢拼死一搏,壓根就沒猶豫不決這個流程。
這般決絕獨斷,當皇帝很合適,但是作為戀人,王滇很想捶他。
“仲清,咱們?nèi)缃竦帽M快趕回梁國才是�!背_口道:“我們何時出發(fā)?”
“對啊,我們是不是得趕緊走了?”許修德也等著王滇拿主意。
王滇捏了捏空蕩蕩的信封,沒應聲。
在他的計劃中,兩年之內(nèi)他并不打算回梁國的,他需要時間去做自己的事情,他也有辦法和梁燁糾纏下這兩年,畢竟梁國就是栓住梁燁最牢固的鐵鏈。
然而現(xiàn)在局勢危急,梁燁除了信上寥寥幾句話再無只言片語送到,似乎就是在明晃晃地問他,你來是不來?
是罕見的“尊重”,也是赤裸裸的“陽謀”。
于公于私,王滇都不想回去,雖然嘴上跟趙岐說得情真意切,也親眼見過民生凋敝,但從根本上他對這個封建落后的時代沒有多少共情,是會難過和觸動,也只是浮于表面,哪怕和梁燁山盟海誓——且不說還沒到這份上——他也不想因為對方放棄自身利益。
一個骨子里就刻滿了涼薄自私的商人,從頭到尾都高高在上輕視著這個世界和世界之下的所有人。
包括梁燁。
梁燁御駕親征生死難料,北梁也危在旦夕,王滇能說服南趙出兵相助已是仁至義盡,他該及時抽身,另行下注,然后再想辦法將梁燁收入囊中,或者更明智一些,適當?shù)赝簢@爛攤子上添柴加火,更完美地將梁燁從皇帝這個身份里剝離出來,徹底變成自己的。
成王敗寇,天時地利人和都不站在梁燁這邊,他應該作出利益最大化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