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暗衛(wèi)都被吩咐到外面,
王滇偶爾也不戴面具透透氣,
見他悶不吭聲跪在門口,撩起袖子坐在了門檻上,
“你主子喝了藥,
這會兒正睡著呢�!�
“主子的傷好些了嗎?”充恒問。
“肚子被人捅了個對穿,我說好些了你也不會信�!蓖醯犴斨菑埜簾钜荒R粯拥哪樥f:“不過比上次被一箭穿心好多了。”
充恒頭垂得更低了,“是我害了主子�!�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蓖醯嵴讨念^被包得跟木乃伊一樣不能動彈,肆無忌憚地摸了摸他的白布腦袋,
“年輕人嘛,
都有頭腦發(fā)熱的時候,這個年紀(jì)不沖動以后就沒機會了,權(quán)當(dāng)張個教訓(xùn)。”
“我……萬死難辭其咎。”充恒吸了吸鼻子。
“少說什么死不死的,千辛萬苦給你救回來你再去死,
遛誰玩呢�!蓖醯嵴Z重心長道:“感情這玩意兒吧,
就是個一時沖動,
荷爾蒙過去也就好了,你現(xiàn)在覺得愛得死去活來,
再過兩年長大了,
就會發(fā)現(xiàn)也不過如此。”
充恒懨懨道:“那你和主子呢?”
“我和你主子?”王滇嘶了一聲,
糊弄小孩兒的話張口就來,
“看著我這張臉了嗎?你主子純粹就是貪圖他自己的美色,
我倆這屬于見色起意找刺激,
你這種傻不愣登的小孩兒就別學(xué)了,
要是再來個比你主子更厲害的,我指定……”
他看著對面充恒瘋狂轉(zhuǎn)動的眼珠子,逐漸開始消音,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就看見梁燁蹲在門口笑瞇瞇的看著他們,“指定怎么樣?繼續(xù)說啊。”
王滇默默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充恒道:“我指定是不會變心的�!�
充恒小心翼翼地看了梁燁一眼,低聲喊道:“主子�!�
梁燁將王滇往旁邊擠了擠,跟他一樣坐在了門檻上,瞇起眼睛看向充恒,對王滇道:“誰給他捏的餃子皮兒?怎么這般丑。”
“李木畢竟年紀(jì)小,不如他爹的手藝�!蓖醯釗P了揚下巴,“哎,方才跟我說得那么情真意切,怎么你主子真來了就啞巴了,說話�!�
充恒紅著眼睛看了梁燁一眼,砰砰得往地上磕頭,“充恒私自外出,連累主子受傷,請主子責(zé)罰!”
梁燁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人,手里玩著王滇腰上的玉佩穗子沒說話,任憑他在地上跪著,起身拽起王滇道:“你方才不是喊餓么?走,朕帶你去吃包子。”
王滇看著充恒腦袋上都磕出了血,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你不吃朕自己去吃�!绷簾罾湫σ宦暎D(zhuǎn)身便走。
王滇一把薅住他的腰帶將人扯了回來,看向地上跪著的充恒,用眼神示意他。
梁燁輕嗤了一聲:“沒腦子的蠢貨不配吃飯。”
“你他媽腦子好都被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他被你養(yǎng)得連話都聽不明白到頭來你嫌他沒腦子?”王滇怒道:“非得讓他磕頭把自己磕死你才痛快是吧?”
“……”梁燁被他罵得往后仰了仰頭,抬手摸了摸鼻子,心虛道:“又不是朕讓他磕的,再說不罰不長記性�!�
“你非得這時候罰是不是?他脖子差點讓卞鳳那個王八蛋踹斷!”王滇越說越生氣,一把將地上磕破了頭的充恒拽了起來,“起來!”
充恒磕頭腦袋還懵著,就被王滇一把架住胳膊抱住,“給他磕頭還不如不磕,越磕越他媽的來勁。”
充恒驚恐地?fù)u頭,想接著跪,被他半扶半抱給拖回了房間里按在了床上。
充恒掙扎了兩下想起來,王滇就頂著梁燁那張臉陰惻惻地盯著他,“你傷養(yǎng)好了把地跪個窟窿老子都不管,現(xiàn)在老實待著養(yǎng)傷�!�
充恒下意識想反駁,但是對上王滇那雙跟主子一樣的眼睛,頓時就沒了反抗的勇氣,甚至鼻子有些發(fā)酸,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甚至從王滇眼里看出了一絲后怕,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你那么罵主子,他會生氣的�!�
主子最不喜歡別人忤逆他,即便是王滇他也會想方設(shè)法報復(fù)回來。
“隨他�!蓖醯徇@會兒怒意還未消,他拿帕子把充恒額頭上的血抹掉,“那紙條上寫得什么讓你消息都不留一個就敢自己往外跑?”
充恒噎了一下,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是談亦霜的筆跡,她說去北疆前有要事相告,事關(guān)主子生死,請我務(wù)必前去一敘�!�
“……你就沒懷疑一下?”王滇忍不住道:“她被軟禁宮中,既然能順利逃出來,背后定然有人相助,她為何不直接走非要來川南自投羅網(wǎng)?倘若她真要投誠,該聯(lián)系的也應(yīng)該是梁燁,她的人摸準(zhǔn)了梁燁去何談,顯然是故意針對你設(shè)了圈套,退一萬步講,萬一有人模仿她的筆跡故意詐你呢?單憑張來歷不明的紙條你就敢娶赴約?”
“我、我只想抓住她送回大都�!背浜懵牭靡荒樸�,磕巴道:“很生氣,沒想這么多。”
王滇嘆了口氣,“你跟在梁燁身邊,真是他的半點手段都沒學(xué)到�!�
“……我學(xué)不明白。”充恒張了張嘴,“主子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結(jié)果第一次自作主張,險些將主子坑死。
王滇對上他眼睛里貨真價實的茫然和清澈,無奈笑道:“算了,這樣也挺好的�!�
總得有人中和中和梁燁那跟馬蜂窩一樣的心眼。
“你……”充恒有些別扭的看著他,“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他雖然腦子不好,但是可以本能地感知,其實王滇除了他主子,對其他人的性命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甚至帶著種高高在上的漠視。
結(jié)果王滇不僅給他擋刀,還不怪他連累,甚至還攔著主子罰他,就算喜歡主子愛屋及烏,也沒必要做到這種份上。
“可能是因為來這里之后從來沒碰到過這么傻的人�!蓖醯釕z愛地拍了拍他的木乃伊腦袋,“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熟悉�!�
充恒不喜歡被人摸頭,別扭地推開他的手沖他呲牙。
“性子倒是跟你主子學(xué)了個十成十�!蓖醯峁室庥滞^上摸了兩把,喜氣洋洋地走了,只剩充恒一個人抱著腦袋苦想。
學(xué)了,但沒學(xué)對方向。
王滇被自己心里給小孩兒配的表情包逗樂,背著手溜溜達(dá)達(dá)就下了樓。
方才被他罵得不輕的皇帝陛下正兇神惡煞地吃著桌子上的蒸包,看這架勢像是企圖把自己撐死。
王滇施施然坐在了他對面,拿起筷子準(zhǔn)備吃早飯,剛要伸筷子夾,就被另一雙筷子給夾走了,他再夾,梁燁就再搶,不消片刻一屜包子全摞他自己碗里了。
“……你幼不幼稚?”王滇抬頭看向他。
“呵�!绷簾罾湫σ宦�,大約是將那包子當(dāng)成了王滇的腦袋,一口一個,兇殘至極。
“充恒都跪了一早晨,你還要他磕頭,李木都說他差點救不回來,你真不怕他磕死。”王滇道。
梁燁繼續(xù)啃包子。
“子不教父之過。”王滇眼疾手快夾了個包子過來,“你平時不好好教,犯錯了怪他笨,實在過分�!�
梁燁咽下嘴里的包子,涼涼道:“你這么護(hù)著他,認(rèn)他當(dāng)兒子算了�!�
“我要認(rèn)他當(dāng)兒子,他管我叫爹,管你叫哥。”王滇慢悠悠道:“那你該叫我什么?”
梁燁剛喝進(jìn)嘴里的茶險些一口噴出來。
第157章
人間
這個提議過分大逆不道,
梁燁看他的目光充滿了譴責(zé),然后吃掉了所有的包子,皮兒都沒給他留。
王滇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搶來的那一個,
又喝了半碗粥,
便放下了筷子。
梁燁擰眉,
“你吃得太少�!�
王滇胃口好的時候飯量比他小一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每次郁癥發(fā)作之后,
飯量就少得可憐,總讓梁燁覺得他會被餓死。
“我倒是想吃,您也沒給我留啊�!蓖醯嶂噶酥缚湛杖缫驳谋P子。
梁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端過他剩的那半碗粥兩三口喝了個干凈,
“餓著吧�!�
王滇只攏著袖子笑。
待上了馬車,
剛坐下嘴里就被塞塊溫?zé)彳浐醯狞c心,他挑眉看向梁燁,嚼了兩口,里面的流心微微發(fā)甜。
“餓你兩天就什么都肯吃了�!绷簾钜娝氏氯�,
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個,
“真難養(yǎng)�!�
王滇不覺得餓,
卻還是心情很好地吃了幾塊,“安排回大都的人有消息了嗎?”
梁燁搖了搖頭,
將剩下的點心包了圓,
“崔琦之前來信并沒有交代詳情,
估計只是察覺了不對,
但四盤山的動靜鬧得這般大,
卞滄肯定已經(jīng)動了手�!�
“你們北梁這朝堂真是已經(jīng)爛透了�!蓖醯釃@了口氣,
靠住后面的軟枕。
“是我們的北梁�!绷簾罴m正他,
“你是北梁的丹陽王。”
王滇意有所指道:“我這王爺做得惡名昭彰,比起他,大都那些世家恐怕更不希望我回去,縱然回去了,恐怕也做不長久�!�
“那些世家心思不純,朕回去不正是要替你主持公道么?”梁燁慢悠悠地伸手抬起了他受傷的那條腿放在了自己膝蓋上,撩起褲腿來給他上藥,“要不是丹陽王留的這后手如此漂亮,咱們現(xiàn)在也不必著急忙慌往回趕�!�
王滇明知道談亦霜和祁明背后有人卻住了手,一方面是為了維系暫時的穩(wěn)定,另一方面就是將最后的爛攤子留給梁燁自己,讓他即便回去大都也騰不出手來對付自己,很明顯的算計,但他又的確親自押送糧草到前線解了北梁大軍的燃眉之急,就算兩人私底下沒有這層關(guān)系,作為皇帝梁燁也尋不出他什么錯處。
但就是讓人很憋屈。
“世家死而不僵,除之未盡,陛下這么放心將我架在火堆上烤,讓我來當(dāng)這個靶子,我總得替自己打算�!蓖醯崾种卑椎溃骸笆且膊皇牵俊�
梁燁給他的傷口換完了藥,卻沒有將他的腿放下去,撥弄了一下他腳繩上的小黑骨塊,眉眼沉郁道:“朕既放權(quán)給你,便是信你,自然也能保你�!�
王滇哼笑了一聲:“這是現(xiàn)在,四盤山之前你想著保我了嗎?”
“……”梁燁被他問得噎了一下,四盤山之前,他想的是用王滇除了世家,繼而用朝臣削了王滇丹陽王的名號——再喜歡王滇,他也不可能真把手上的權(quán)交給對方。
但他只是頓了一下,神色坦然道:“自然,你從南趙回大都,朕就徹底信你了�!�
“撒謊都不帶臉紅的�!蓖醯崽_踩住了他的心口,似笑非笑道:“既然陛下這樣說了,那就當(dāng)是吧。”
梁燁握住了他的腳踝,自鼻腔中發(fā)出一聲輕哼,“得寸進(jìn)尺�!�
王滇抽了抽腳沒抽動,看向腳繩上那黑色的骨頭塊,“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雖然是梁燁送的,但他怎么看怎么有點邪性。
“之前從你身體里取出來的子蠱�!绷簾铑D時來了興致,“我用了些手段將它煉化了,又摻了些我的血進(jìn)去,好看嗎?”
“……你弄這東西作甚?”王滇覺得他腦子有病,單是想這玩意兒戴在腳上他就能想到之前蠱蟲發(fā)作的疼痛。
“多有意思�!绷簾钆隽伺瞿莻小骨塊,陰森森笑道:“朕要讓它時時刻刻都看著你,你要是不聽話,朕就——嘶�!�
王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人拖近,瞇起眼睛問:“就怎么樣?”
梁燁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道:“就讓它吃了你�!�
“神經(jīng)病�!蓖醯嵊袝r候?qū)嵲诶斫獠涣怂X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東西,“你都煉化了吃個屁�!�
梁燁黏黏糊糊地湊上來想要親他,被王滇抵住下巴推開,“少撩撥我�!�
兩個人每次談?wù)驴偰苣涿畈脸龌饋恚醯峤z毫不懷疑就算馬上天塌了了,梁燁也能興高采烈地拽著他先廝混一番再死。
十分具有昏君的潛質(zhì)。
可悲的是他對梁燁同樣也沒有自制力。
梁燁不過是委屈又不甘地看著他,還在掐住梁燁脖子的手就變了味道,兩個人挨得極近,呼氣聲都近到清晰可聞,王滇半垂著眼睛,目光滑過他的鼻梁,落在了他的嘴唇上,他親過許多次,溫?zé)�,柔軟,覆在他皮膚上時卻又滾燙熱烈。
梁燁的手摸到了他的下頜處,揭開了那層假面,看著王滇真正的眉眼顯露,因為他過重的力道,臉上的皮膚泛起了細(xì)微的紅。
兩個人同樣坦蕩又不加掩飾地盯著對方,鼻尖因為馬車的晃動時而擦過時而遠(yuǎn)離,王滇喉結(jié)微動,偏頭吻住了梁燁,犬齒不輕不重地碾過唇角,又稍稍離開了一些,滿意地感受到梁燁陡然加重的呼吸。
“誰撩撥誰?”梁燁順著他的力道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垂著眼睛,手掌在他腰間狠狠摸了一把。
“你撩撥我……”王滇輕聲笑著,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他的嘴角,聲音干凈清冽,說出來的話卻粗俗得很,“我他媽總有一天得跟你死在床上。”
梁燁受不了他這種挑逗又細(xì)致的親法,手指用力地插進(jìn)了他的頭發(fā)里,將人按向自己狠狠吻住,大有直接將人吞了的架勢,身上的外袍被王滇扯開,王滇一寸一寸摸著他后背上的傷口,微涼的觸感讓他下意識繃緊了肌肉。
“要親一遍嗎?”王滇喘氣的功夫,仿佛在很認(rèn)真地問他,指腹戲謔地點在他的傷口上,“給你親好。”
梁燁的喉結(jié)重重滾了一下,親得他愈發(fā)兇狠。
正在興頭上,馬車驟然一停。
王滇的后腦勺被他伸手護(hù)住,嘴唇卻沒能幸免于難,腥甜的血瞬間就溢到了舌根。
梁燁低頭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卷走了他嘴里的血,才伸手將凌亂的外袍從腰間扯上來,沉聲道:“怎么了?”
趕車的暗衛(wèi)視死如歸地出聲,“主子,我們好像遇到了山匪。”
該死的山匪!就非得!挑這種時候!劫道!
梁燁不爽,王滇更不爽,撩起簾子冷眼望了過去。
“主子!”暗衛(wèi)看見他的陰森的臉,還以為是梁燁,趕忙跪下請罪。
王滇這才想起來自己沒戴面具,猛地甩下簾子回身要找面具,卻發(fā)現(xiàn)梁燁這廝已經(jīng)把他的面具樂滋滋地戴上了。
“這上面的膠終歸傷人,臉都泛紅了,我替你戴幾天�!绷簾铐槃輰扇说耐馀垡粨Q,頓時皺巴巴的外袍就到了王滇身上。
“……”王滇抽了抽嘴角,“你這跟掩耳盜鈴有什么區(qū)別?”
“我也試試做寵臣的滋味�!绷簾钺蜿堑赜H了親他的耳朵,“陛下。”
雖然王滇隱約猜到了他什么心思,卻還是無法否認(rèn)自己十分受用,從前梁燁能任由他頂替身份,是因為蠱蟲在隨時都能掌控他,但現(xiàn)在沒有蠱蟲,卻仍然將主動權(quán)交到他手中,不過是想借此表明態(tài)度讓他安心。
你還想讓朕怎么信任你呢?
以退為進(jìn)的招數(shù)用得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