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并無什么不同,我做掌權(quán)之人,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手里,我要你們死,你們就活不了,包括你梁燁�!北鍦婺樕蠜]什么表情,“梁琮之死,梁華和王煦遂的死,談家兵變,魏萬林叛國,十萬北軍被坑殺,甚至東辰出兵都是我說服的申玥儷,挑起戰(zhàn)火,全部都是我所為。”
“卞滄!”崔運(yùn)憤怒又震驚地瞪著他,厲聲質(zhì)問道:“你為何要這么做!?”
“看著北梁這個龐然大物一點(diǎn)點(diǎn)衰落,讓自己暢快些許罷了�!北鍦嫘Φ溃骸按薮笕�,你為國為民,我惡事做盡,也不過是求個問心無愧�!�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晏澤皺眉道:“人有私心無可厚非,但你不該讓無辜之人為你的仇恨鋪路!陛下圣明,豈會不為你平反?”
“平什么反?”卞滄自嘲一笑,“梁琮迷信邪道,聽信胡言,認(rèn)定了我夫人是不祥之人,我的孩子名號就是救他命的良藥,他說有,豈能無?”
卞滄一抬手,隱藏在暗處的士兵紛紛現(xiàn)身,數(shù)不清的刀劍齊刷刷的對準(zhǔn)了朝臣和龍椅上的梁燁。
“卞滄!你這是謀反!”有人高聲喝道:“你就算殺了陛下也得位不正!”
卞滄道:“大人怕是誤會了,我并不想當(dāng)這個皇帝,我也不需要,只要你們都去死就可以了�!�
坐在龍椅上的人發(fā)出聲輕蔑的笑,“那你也得有這個本事�!�
“陛下以為自己能走得出議事殿?”卞滄看向過分從容的梁燁。
“為何要走?該走的是你�!绷簾钗⑽⒁恍�。
燈火通明的議事大殿周圍,高墻轟隆作響,四散而開,露出了里面森然的機(jī)關(guān),無數(shù)利箭紛然而至,徑直穿透了叛軍的心臟,刀劍相撞的聲音刺耳又尖銳。
驚雷暴雨之下,皇宮各處高聳的宮門轟然而動,巨大的沖車將宮門撞得四分五裂,身著黑甲的帝王親兵如決堤之水洶涌而入,同世家聯(lián)合的叛軍廝殺在一起,血染宮墻。
大都以西,待命已久的西軍同鬼魅般出現(xiàn)的北軍兩相對峙,呂恕高高舉著帝王虎符和圣旨高聲喝道:“陛下親筆在此!西軍各部,待守各郡,如有違者,格殺勿論!”
在他身后是數(shù)十萬裝備精良的北軍,他們剛從沙場之上浴血而歸,煞氣正重,一聲聲低吼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如猛虎低吟,威懾著蠢蠢欲動的對手,手中的兵器在雨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馬蹄聲烈烈,大都東南西北十六處城門在廝殺聲和暴雨聲中改旗易幟,漆黑的軍旗上繡著的梁字被金龍纏附,替換了世家華麗又繁復(fù)地昂貴旗幟,一時之間,大都的各大世家在兵戈聲中亂做一團(tuán),百姓們聽著馬蹄聲刀劍聲惶惶不安,緊緊地閉上了門窗,更有甚者跪在佛龕神像之前誠心禱告,只盼不起戰(zhàn)亂苦求平安。
焦炎握著刀站在城墻之上,目光越過了兵荒馬亂的大都,落在了皇宮那座龐大的陰影之上。
十載山上,梁寰努力地踮起了腳尖,試圖看清大都那點(diǎn)幽微不明的火光,龍?bào)J將他抱了起來放在了肩上,站在旁邊的百里承安看向暴雨中看不清輪廓的大都,神色凝重。
在安漢郡忙得焦頭爛額的許修德拿著大都傳來的急信神色大變,本就消瘦的肚子瞬間小了一圈,愁眉苦臉焦急踱步,和他同樣,各處消息靈通的大郡都陷入了惶惑不安之中。
陛下若贏了自是皆大歡喜,可若陛下輸了,整個北梁恐怕要徹底變天。
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已經(jīng)再經(jīng)不起任何波折,搖搖欲墜支離破碎的高墻房梁不過是被梁燁以帝王的身份艱難地支撐著,梁燁一死,整個北梁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分崩離析,不可避免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淖呦驕缤龅慕Y(jié)局。
黑沉的雨夜終于泛起了微光,迎來灰暗的黎明,議事大殿中,卞滄和梁燁一站一坐對峙著目光,哪怕殿內(nèi)殿外早已血流成河,如同執(zhí)棋的雙方,并不在意廝殺著的棋子的死活。
朝臣百官被聚攏在一起,等待著最終命運(yùn)的揭曉。
繡著金龍的黑旗沖破了雨幕,無數(shù)鐵騎黑甲將議事大殿團(tuán)團(tuán)包圍,厚重的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帶進(jìn)來了凜凜寒風(fēng)和冰冷的雨。
“陛下,叛軍已盡數(shù)剿滅!”充恒半跪在地上,臉上的血還未來得及擦干凈,眉眼冷冽。
殿中的叛臣們神色驚恐,頹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梁燁不急不緩地從龍椅上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卞滄,卞滄面不改色地抬起頭,那雙清明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一絲笑意,“陛下雖渾渾噩噩這么多年,但還是有些本事的。”
梁燁攏起袖子,臉上緩緩浮現(xiàn)了個陰鷙的笑,“卞大人過獎了,朕總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前車之鑒已經(jīng)夠多了�!�
卞滄笑了起來,“可惜陛下雖有長進(jìn),卻還是算不透人心,我真正要的從來都不是你身后的那把龍椅,你殺盡叛軍又如何!”
好像是在印證他所說的話,無數(shù)爆炸聲從皇宮各處傳來,議事大殿的地面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卞滄!你究竟想干什么��?”叛臣之中終于有人反應(yīng)了過來,慘白著臉色質(zhì)問他。
“當(dāng)然是讓你們都去死!”卞滄的目光掃過殿中諸臣,“你們?yōu)榱舜罅焊文X涂地,可大梁給了你們什么!?皇帝給了你們什么��?說肝腦涂地都是抬舉你們,你們?yōu)榱四屈c(diǎn)權(quán)勢不擇手段地往上爬,互相猜忌利用,搜刮著民脂民膏,用百姓的血肉和性命堆砌起金屋玉床,享樂無度!而那些愚昧無知的百姓卻絲毫不知反抗,麻木地供養(yǎng)著你們這群蠹蟲!你們都該死!來給你們的大梁陪葬吧!”
“至于你——梁燁!”卞滄猛地轉(zhuǎn)過身來指向龍椅前的帝王,“你就是整個北梁最愚蠢最可恨之人!你生來便是梁華和王煦遂留下的棋子,是崔語嫻操控大的傀儡,你分明有能力結(jié)束這一切,卻偏偏無動于衷,放任北梁敗落至今到頭來又裝模作樣試圖力挽狂瀾,實(shí)乃沽名釣譽(yù)第一人也!”
梁燁負(fù)手在上冷嗤了一聲,冷漠地看著殿門外升騰而起的火光,“是又如何?朕的天下,朕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朕是皇帝,何事都做得!”
“你果然跟梁琮一模一樣!”卞滄大笑出聲:“無情無義,陰私卑鄙!梁琮求仙問道多年苦求不得,而你天生仙骨卻被人活活毀了根基前程,這就是你們梁家的報(bào)應(yīng)!”
梁燁倏然瞇起了眼睛。
大殿的朝臣看卞滄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你還不知道吧陛下,你生來就有仙骨,出生時祥瑞滿天,當(dāng)日便有數(shù)位仙士現(xiàn)身,更有批命者言北梁將在你手中輝煌鼎盛,你來日會一統(tǒng)四國,人皇得道成仙�!北鍦娴纳裆兊脽o比暢快,他笑得心滿意足:
“但是可惜啊,他們干涉不了人間事,崔語嫻厭惡極了這些神鬼之說,我同樣如此,你本該死在出生當(dāng)日,但梁華和王煦遂拼了命地護(hù)住你,不惜犧牲你所有的兄弟姐妹,他們保了你八年,讓你在卞云心那個蠢婦人受盡折磨八年,可惜功敗垂成,都死在了我手里,連你那所謂什么仙骨,也被一瓶毒藥生生葬送,在崔語嫻手底下被折磨成了個不人不鬼的瘋子!”
“陛下啊陛下,你看看,命好又如何,只要我樂意,你命再好,也會死無葬身之地——就像梁琮對我的兒女所做一樣�!北鍦骖H為惋惜地看著他,“人皇得道成仙,哈,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不能活過今日午時!我會跟梁琮一樣,讓你受盡萬箭穿心之痛,再將你剝皮剔骨,讓世人看看你這好命之人的下場!”
梁燁攏在袖中的手緩緩地攥緊,他冷眼看向卞滄,笑得陰冷森然,“你這些瘋癲話還是留著去地下跟梁琮說吧�!�
他抬手一揮,然而未及落下,大殿門口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
眾人的目光倏然轉(zhuǎn)向身后,數(shù)不清的冷箭也對準(zhǔn)了笑聲的主人。
來人穿著身灰色的披風(fēng),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半截冷白的下巴,腰間墜著枚流云仙鶴紋路的玉佩,無視周圍劍拔弩張的身份,緩緩地抬起了頭。
兜帽滑落,露出了張年輕又陌生的臉,他看上去生得極好看,眉心一點(diǎn)紅痣妖冶陰邪,看眾人的眼神仿佛在看地上的螻蟻,輕蔑又嘲諷。
然而最令眾人驚愕的,是他身前推著的輪椅,輪椅上坐著面色蒼白的青年正是崔琦。
崔琦一如既往地神情冷淡,只是再看向梁燁時目光帶上了幾分擔(dān)憂。
“哥,我不太喜歡你這樣看別人�!蓖浦喴蔚娜烁┥砦孀×舜掮难劬Γ聪蛄她堃吻暗牧簾钚Φ溃骸氨菹乱苍S不認(rèn)識我,我姓聞,名鶴深�!�
“是你們北梁皇帝親封的第一任國師�!�
第181章
甕中
議事大殿外暴雨如注。
卞滄聞言面色瞬間扭曲,
“你是國師��?不可能,國師明明已經(jīng)被殺了!”
當(dāng)初聞鶴深主動找來,分明只是一個落魄的書生,
外加年紀(jì)尚輕,
以致于他根本沒有往國師的身份上想過,
而他也從未見過國師真容,竟被誆騙了數(shù)十年之久。
“一個替死鬼而已�!甭匉Q深笑道:“卞大人,
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你以為拿捏住了荀曜就能拿捏住我,但我真正要找的人是這位崔琦崔大人,不過你大費(fèi)周章去找荀曜也有點(diǎn)用處,起碼拖住了那幾個煩人的臭道士。”
卞滄怒不可遏,
“當(dāng)初就是你蠱惑梁琮殺我兒女和夫人!”
“我只是在尋找兄長的轉(zhuǎn)世,
可惜他們都不是�!甭匉Q深頗有些遺憾道:“所以只能物盡其用,這些年你們斗得不是非常開心么?雖然遲了許久,但還是多謝卞大人幫忙�!�
卞滄聞言面色慘白地往后踉蹌了幾步,被旁邊的荀陽慌忙地扶住。
“大人?”荀陽看著將他們包圍的士兵和利箭,
有一瞬間的慌神。
現(xiàn)在的情況卞滄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優(yōu)勢,
他看著滿地的尸體,
聽著外面愈發(fā)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又不著痕跡地松開了扶住卞滄的手。
卞滄這個瘋子根本就是要拖著所有人去死,
雖然眼前這個聞鶴深目的為何,
但絕對不會是為了救他們,
他還年輕,
他還有大好的抱負(fù)沒有展露,
他必須……他必須趕緊找機(jī)會逃走。
荀陽白著臉往后退,
混進(jìn)了手足無措的百官之中。
聞鶴深看向了高階之上的梁燁,
“陛下看起來一點(diǎn)都不好奇我的來歷?”
“你身為國師,蠱惑惠獻(xiàn)帝求仙問道,又殘害大臣妻子兒女,如今伙同卞滄謀逆叛亂,挾持朝廷重臣。”梁燁冷笑道:“不管你從何而來,是何目的,現(xiàn)在只有死路一條�!�
聞鶴深的目光掃過周圍逐漸逼近的士兵,輕蔑道:“就憑你們?”
梁燁抬起的手倏然落下,“殺!”
數(shù)不清的士兵蜂擁而上,然而聞鶴深身法詭譎,尋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哪怕旁邊還有一個不良于行的崔琦拖累,也絲毫沒能阻攔住他往前的腳步,遍地都是斷臂殘肢。
充恒帶著暗衛(wèi)自四面八方?jīng)_了過來,然而不過是稍微阻攔了一下他推著輪椅的腳步,便被強(qiáng)橫的掌風(fēng)帶倒了一大片,內(nèi)力不足者直接吐血身亡,哪怕是高手都受了重傷,再也爬不起來。
充恒被他的掌風(fēng)連連逼退了數(shù)步,被身后的長盈一把托住了肩膀,在長盈身后,是九星閣的眾多殺手,他們手中的武器千奇百怪,更有組合而起的殺陣,鋪天蓋地的殺招利器層出不窮,卻仍然阻擋不住聞鶴深的腳步。
充恒不甚被他一掌擊中,甚至清晰地聽見了肩膀上骨頭碎裂的聲音,一口污血噴了出來,長盈的鎖鏈被聞鶴深纏在手中,竟是一截截全都化作了齏粉,他長袖一掃,武功最高的兩人便重重撞在了粗壯的蟠龍柱上,空曠的大殿中甚至能清晰地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原本跪在大殿中央的百官早就四散到了兩旁,哪怕前面有士兵護(hù)衛(wèi),也絲毫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安全感,只能慌張地看向龍椅前的梁燁。
不管是士兵暗衛(wèi)還是殺手都完全擋不住,聞鶴深的武功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種完全碾壓式地?fù)魯∩踔磷屓松怀鋈魏味分�,只能從心底感受到恐懼�?br />
哪怕陛下武功再高,也是個人,遠(yuǎn)不會是這個妖道的對手,這次恐怕必死無疑!
而大殿外的爆炸聲越來越近,濃郁的硝煙味道透過了厚重的雨幕飄散進(jìn)了殿中,瀕臨死亡的恐懼自四肢百骸開始逐漸蔓延。
聞鶴深推著輪椅停在了玉階前,右手甚至從來沒有離開過輪椅,他笑著看向了梁燁,“陛下,北梁的氣運(yùn)和您身上的仙骨,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梁燁扯了扯嘴角,“狗屁不通。”
聞鶴深臉色微冷,身形極快地倏然逼至了梁燁面前,五指成抓便要扣住他的脖頸,臉色卻驟然一變,“你不是梁燁!”
只是一瞬間的遲疑,對他來說卻是致命的破綻,早已埋伏多時的岳景明跟肖春和自梁燁左右的蟠龍柱現(xiàn)身,兩柄拂塵死死纏住了他的胳膊,蹬住玉階猛地往下一躍,徑直將人扯離了梁燁面前。
梁燁——或者說假扮成了梁燁的王滇攏著袖子,垂眼看向遠(yuǎn)處的聞鶴深,嘴角勾起了個陰鷙的弧度,輕笑道:“我不是梁燁,難道你是?”
“你身上的仙骨呢��?”聞鶴深死死盯著王滇問道。
“什么仙骨不仙骨的,我們大梁不搞封建迷信這一套�!蓖醯嵝Σ[瞇道。
武功高強(qiáng)又如何,遠(yuǎn)超普通人極限又如何,就算不是“人”,只要活生生在這里,總有辦法能弄死。
一切虛無縹緲的恐懼都來源于未知,但聞鶴深現(xiàn)身,那就變得不足為懼,他再能耐,用的還是人的陰謀詭計(jì),那就一定存在弱點(diǎn)。
王滇居高臨下地看著滿殿活人與尸體,不過是一盤廝殺起來血流成河的棋局,而他只需要落子保帥,哪怕利用他自己。
“又是你們兩個臭道士!”聞鶴深看向岳景明跟肖春和,“自尋死路!”
“聞鶴深,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如今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還掙扎什么!”肖春和手中的拂塵倏然收緊,“不人不鬼的東西,國運(yùn)仙骨豈是你可撼動的!”
“世間萬物都有其運(yùn)行的法則,你強(qiáng)橫干預(yù)已經(jīng)遭受了巨大反噬�!痹谰懊骼渎暤溃骸艾F(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
“愚蠢的凡人!”聞鶴深冷蔑一嗤,“分明是你們自己內(nèi)斗致使國運(yùn)衰落,我不過是稍加挑撥,人心惡毒,卻非要將罪名強(qiáng)加給我!”
“冥頑不靈�!痹谰懊鏖L劍出鞘,高聲喝道:“春和!”
肖春和縱身一躍,將手中的拂塵扔給了他,接過了一分為二的長劍,兩個人身形變幻極快,動作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殘影,聞鶴深臉上瞬間便多出了幾道血痕,眼底浮現(xiàn)出了幾分惱意。
然而正當(dāng)此時,他余光瞥見了靠近崔琦的王滇,不管不顧掙斷了纏在胳膊上的拂塵,在漫天白須中一躍而起,徑直沖向了王滇。
王滇抓住輪椅猛地往后一撤,長盈和充恒自兩邊拖住了聞鶴深的腳腕,聞鶴深登時大怒,手掌剛要拍向兩人的顱頂,就被飛身而至的岳景明跟肖春和阻攔住,兩柄長劍將他的去路退路全都堵死。
“不自量力!”聞鶴深怒喝一聲,周身灰色的斗篷被揚(yáng)起,露出了內(nèi)里,王滇倏然瞇起了眼睛。
這人身體的一半竟然全是森冷的白骨,難怪肖春和說他不人不鬼。
他的速度陡然加快,岳景明跟肖春和接連被他踹中,自半空重重摔落在地上,長盈和充恒也已經(jīng)力竭,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再起不能,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長鞭破開半空,纏住了聞鶴深的小腿,將人死死往后拽住。
項(xiàng)夢將鞭子纏在蟠龍柱上,對王滇大聲道:“殺了崔琦!”
“我看誰敢!”聞鶴深雙目赤紅,竟不顧長鞭擰纏下淋漓血肉,沖向了崔琦,而身后的項(xiàng)夢被巨大的沖力直接撞到了殿墻上,砸出了個可怖的深坑,整個議事大殿開始搖搖欲墜。
王滇猛地轉(zhuǎn)身將輪椅交給了離自己最近的一位大臣,厲聲道:“都離開這里!”
楚庚一臉懵逼地抓住了輪椅,旁邊的劉賓白同他一起抓住了輪椅,“那個妖道就是想要崔大人,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想活命的就跑!”一直畏縮成團(tuán)的曾介忽然福至心靈,抬高聲音怒吼了一聲。
楚庚發(fā)誓,那是他生平經(jīng)歷過的最刺激也是最荒誕的一次逃亡。
滿殿的大臣,哪怕之前他們還在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哪怕現(xiàn)在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這一刻求生的本能戰(zhàn)勝了所有的恐懼。
不管年長的還是年輕的,都一窩蜂地沖著議事大殿外面跑去,在不斷坍塌碎裂的殿墻和砸落的磚瓦中拼命地往前跑,沖入了暴雨之中。
聞鶴深怒吼了一聲,試圖尋找出崔琦的身影,然而周圍各處都是強(qiáng)盛又刺眼的深紫色的官氣,崔琦混雜在其中,根本無法準(zhǔn)確地鎖定,貿(mào)然出手反而會傷到人。
他憤怒地一掌拍向了王滇,岳景明及時現(xiàn)身,拽住王滇一把將人扔向了大殿之外。
王滇踉蹌了幾步卸力,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往前跑。
聞鶴深縱身去追,然而岳景明肖春和等人緊追不舍,極大地干擾了他的速度,哪怕已經(jīng)力竭也發(fā)狠要阻攔住他的腳步。
朱紅色的宮墻在暴雨中染上了層氤氳的厚重,王滇跑得氣管火辣辣地疼,眼前的宮道也看不太清晰,但又仿佛跑了千百遍,腦海中閃過了無數(shù)凌亂錯雜的記憶碎片,后頸傳來的劇痛好像刻入了靈魂深處,熟悉的恐懼和強(qiáng)烈的憤恨與不甘再次涌上了心頭。
不能停下,停下就會死。
他不能停。
他要去找——梁燁!
第182章
捉鱉
碎雪園的牌匾在雨中恍若鮮紅的血滴,
他縱身越過了園門,緊接著就被人一把攬進(jìn)了懷中。
岳景明胸口挨了一掌,自宮墻之上摔下飛出了數(shù)十丈遠(yuǎn),
肖春和從后面抵住了他的后背,
自己卻咳出了大口的血,
滴在了被暴雨摧折的海棠花上。
聞鶴深站在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螻蟻之輩也敢阻攔我�!�
岳景明撐著劍站起身來,
“逆天而行,
天道不容。”
聞鶴深臉上露出了個輕蔑的笑,長袖一掃,數(shù)百骨鏢自他袖中飛出,哪怕岳肖二人抵擋速度極快,
也不可避免地被骨鏢射中,
鮮血浸透了道袍,重重跪在了地上。
“省得再來我跟前礙眼,臭道士!”聞鶴深長劍刺破雨幕,眼看就能取兩人性命,
下一瞬長劍卻被細(xì)長的銀絲纏住,
巨大的力道使得劍尖方向陡轉(zhuǎn),
薄如蟬翼的柳葉刀在雨中發(fā)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亭子下,身著龍袍的青年眉梢微動,
對上聞鶴深的目光之后一臉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