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姜月上前抱住他，語氣輕快，話是安慰聶照，也是安慰自己：“我十一歲的時候上吊沒死成，大抵老天就是留著我有用的吧。我走之后，三哥你不要傷心，快點(diǎn)振作起來，我等著你成為三軍統(tǒng)帥，到時候你想我了，就用我的香爐點(diǎn)一炷香，我會看到的。
將來寫族譜了，可不可以把我寫進(jìn)去，我知道我還未及笄，是早夭，不能進(jìn)族譜的，可是我想和三哥寫在一起，我們就一直是一家人�！�
他喉舌被堵，姜月就當(dāng)他是同意了，她把頭發(fā)上的絲帶拆下來，連帶著兩個銀蓮蓬放進(jìn)他掌心還給他，利落起身，毫不回頭地離開，掀起帳外一片煙塵，生怕再多看一眼就又貪生怕死了。
聶照眼前一片模糊，死死盯著她的背影，卻不得挽留，只能瞧見那縷隨著她離去時卷入眼前的塵土沸騰、模糊、消散，他仰在地上，接連嘔出兩三口血，卻吐不出姜月騙他喝下的藥。
最后藥效終于完全發(fā)作，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聶照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日清晨，他的帳中圍滿了人，皆是神色莫測，他們一副不敢與自己對視的模樣，他就知道，姜月被放出去了。
他怔忡著起身，藥效未過，人倒在地上，小瓦前來扶他，他卻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將人推開，嘶吼著質(zhì)問：“你們?yōu)槭裁匆判校∫獨(dú)⒘怂龁�？！�?br />
眾人不言，聶照撐著身子跌跌撞撞站起來，發(fā)絲混著汗沾在他的臉頰上，他憤怒過后，只剩下茫然和脆弱，跑去拿自己的盔甲：“你們明知道霍停云不會幫逐城，卻要放她出去，為什么？為了用她的血挑起將士的恨意重振士氣嗎？這和殺她祭旗有什么區(qū)別？”
小瓦含著淚上前又要扶他：“哥，妹妹是為了百姓，為了全軍將士，也是為了你去的，她不去，早晚那些心懷不滿的人會逼著她去，到時候你也完了。”
聶照瞪著他，眼底滿是血絲，扣上盔甲：“我？我的命又如何？你們現(xiàn)在去撫西�。∪グ。∪ソ谢敉Ｔ�！看他會不會支援逐城！她沒有錯！我只剩她了，我只剩下她了，你們?yōu)槭裁匆阉龔奈疑磉厞Z走？”
他的兄長、嫂嫂、侄子他一個都護(hù)不住，他只有姜月了，為什么也要把她奪走呢？
少時大祭司為他們占卜命格，說他七殺坐命，極兇極險，六親緣薄，坎坷半生，若世上有七殺，只管索他的命，不要索他愛的人命。
小瓦搖頭，淚如雨下：“哥，妹妹一去撫西，我們就與霍停云交涉了，他不僅不還人，甚至連之前的承諾也不愿意履行，膽敢前進(jìn)一步者，皆射殺，我們退而商議，只把百姓送進(jìn)撫西安置，他們還是用箭矢作答，只把牛力將軍放回來了。
哥，妹妹回不來了，百姓救不了，逐城也守不住了！”
劉方志還不死心，在撫西城下和霍家據(jù)理力爭，喉嚨險些喊破。
消息在昨夜傳得飛快，沒多一會兒就繞遍了整座逐城，李寶音本是隨著父親來押送糧草的，如今聽說消息，恨得咬牙牽馬，跑出營中。姜月是為她才遭這么大罪的，要去也應(yīng)該是她去！
去撫西免不得要穿過逐城，李寶音才騎馬到城門，就見城內(nèi)已經(jīng)站滿了或粗布麻衣，或衣衫襤褸的人，他們有幾百個，舉著火把，在夜色中好像燎原的星火。
阿泗站在最前面，他上前道：“姜月為災(zāi)民施粥，救濟(jì)過災(zāi)民，也保護(hù)過百姓，他們想一同前去，哪怕力量微薄，也想能盡一份力，不管是跪下請命還是什么，只要能有希望幫到她�！�
姜月原本的養(yǎng)母姚金娣夫婦也眼眶通紅，互相攙扶著點(diǎn)頭。
胡玉娘撫著心口，亦是氣憤：“他們?nèi)羰且X，老娘我有的是錢！”
李寶音眼眶紅了，翻身下馬，向他們跪謝，然后默不作聲地上馬，百姓跟在她身后出城，一支支火把在山路上蜿蜒，像一條微弱卻光明的螢龍。
逐城到撫西有四十里路，他們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到。
撫西城門緊閉，守衛(wèi)森嚴(yán)，不許他們?nèi)雰?nèi)，他們嘩啦啦地集體跪下，錯落不齊地呼喊：
“請都督放了姜月！”
“請都督放姜月回來！”
“……”
卻無人應(yīng)他們。
聶照扶著柱子，強(qiáng)撐著走出去。
外面陽光刺目，紅色的血，灰色的墻，藍(lán)色的天，鳥雀騰飛，安靜祥和，好像與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外面密密麻麻站著的人。
他們見到聶照，齊刷刷跪倒在地，發(fā)出一片轟隆隆的，鎧甲觸碰到地面的悶響，都低著頭，不敢與他直視，齊聲道：“我等悉聽將軍差遣�！�
呼聲沖破云霄，豪氣干云，其中含著幾分惱怒和愧疚。
聶照后退一步，有種痛徹心扉的可笑，不由得僵硬扯了扯嘴角。
他的威望，他的軍心，是姜月替他換來的，有什么用呢？姜月沒了，他也不會茍活。
劉備為子龍肯摔阿斗，他心中無如此大義，萬舍不得姜月。
姜月說她該死在十一歲，聶照他自己何嘗不是多活了幾年？人有兩條命，一條在軀干，一條在魂魄，魂魄上的命一死，軀干上的命就是行尸走肉。
姜月救活了他魂魄上的命，他的命是她的。
聶照握緊拳頭，把姜月留下的絲帶纏在腕上，舉劍：“點(diǎn)三千精兵，隨我攻下遠(yuǎn)城！”
撫西與逐城通向的道路已經(jīng)全部堵死，且有重兵把守，唯有遠(yuǎn)城迂回，方能進(jìn)撫西。
姜月無論是死是活，他都會把她帶回來。
劉方志身中數(shù)箭，奄奄躺在床上，聽到外面的喊聲，就知道聶照到底是要南下遠(yuǎn)城，這一步走出，那就是謀反！但如今除此之外，再無別的法子能保全逐城百姓。
他以為只要忠君愛國，就算有閹黨作亂，延誤戰(zhàn)機(jī)，逐城保不住也沒關(guān)系，他們只要留有一息，帶著百姓退而避之，早晚能攻回去，所以他不肯把姜月交出去，可是他未曾想到這些權(quán)宦如此心狠，竟然連滿城的百姓都不要了，他們要把百姓留在城中等死啊！
若非姜月這次去的決絕，恐怕等到逐城真的守不住后退之時就晚了。
他抬起手，招呼副將：“如今聶將軍南去遠(yuǎn)城，我們要想方設(shè)法拖住勒然，籌集一些金銀，假意降之，待攻下遠(yuǎn)城，百姓移之再行決戰(zhàn)�！�
副將猶豫：“可假意獻(xiàn)降，使者可就有去無回了，誰做使者……”
賬外傳來一疊疊問候聲，是城里的人來了，劉方志語氣暫歇，傳道：“請進(jìn)來�！�
門氈被掀起，般若一身白裙，持扇走入，巧笑倩兮，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晃了眾人的神：“將軍不如考慮考慮我？我不過一介男娼，死不足惜�！�
……
姜月被押入獸園，扔進(jìn)一間空籠子里，四周犬獸沸騰，聽得人心肝發(fā)顫，霍停云咬牙切齒，忽然發(fā)出獰笑：“你終究是落在我的手里了，我兒之痛，必叫你百倍受之！”
姜月既然來了，就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她抱著肩蹲坐在地，輕蔑一笑：“你知道你的兒子霍明愛最后是什么結(jié)局嗎？他被扔下懸崖了，好多野狗啊，把他咬成一塊一塊的，如今應(yīng)該都變成糞便了吧，他作惡多端活該！”她說完，忽然忍不住似地笑起來。
霍停云被她笑得怒火中燒，狠狠朝她砸了茶杯，繼而陰狠道：“來人，放野狗進(jìn)去！今天先放一只，明日兩只，后日三只，我看看到底能挺過幾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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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第
43
章
◎我有事想拜托方太守和公子◎
狗被放進(jìn)去之后，
霍停云扔給了她一根棍子，明擺著想看她在絕望之中掙扎。
他身穿靛青色五蝠捧壽云紋杭緞直裰，腰纏麒麟玉帶鉤，
配容臭，紫金嵌寶石盤絲發(fā)冠豎起一頭斑白的發(fā)，搓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張口接過侍女奉上的葡萄，
身側(cè)堆著四方冰鑒，
興致盎然地躺在長椅上，
就像看逐城那些人做困獸之斗一樣。
姜月跪坐在籠子里，摸起棍子，
腦海中回著昨夜的場景。
她出帳后奪了匹馬沖出去，小瓦和幾個人不顧威脅把她攔下：“哥會有法子救你的，
也會有法子救逐城，
他在努力了�！�
夜色里，
少年清秀臉上的表情格外悲愴，他沒說話，彼此都知道沉默中的意思。
姜月拍拍馬頭，
說：“放我出去吧，如今形勢，非我所愿。
三哥今年才入伍，
只是軍中一員偏將，
在他之上的，
除了還在病床上的統(tǒng)領(lǐng)將軍王野，還有兩名副將軍，
一名是劉方志，
一名是荀全彪，
以及四個正偏牙將，牛力，孫武，周敬軒，孫傳家，與他平級的也有五人，他本就根基不穩(wěn)，如今再失人心，豈不愈來舉步維艱�！�
若換一大義之人，早就為了全軍將她送去撫西了，她茍且偷生至今，已是萬幸。
小瓦搖頭，還是執(zhí)拗地看著她，姜月不再多言，勒馬直接沖了出去，小瓦跌倒在地，愣了片刻，急忙跑去劉將軍的牙帳。
劉將軍帶人追她過了涂江，卻只能被攔在城外。
她被人扭綁著進(jìn)了城，聽到都督府的人和霍停云的副將交談，他們還在找借口，不愿意送輜重兵甲去逐城，甚至對收留逐城百姓也語焉不詳，擺明了是拿他們當(dāng)傻子。
姜月聽得一時忘記了走路，身后霍家仆推了她一把，她才回神，踉踉蹌蹌地抬頭，想著幸好，幸好她來得早，愿三哥及早振作，能勸劉將軍帶著逐城百姓南下遠(yuǎn)城。
野狗低低地吠叫了一聲，姜月回神，看著霍停云，她叫不出他那身穿戴的名字，只知道她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裝扮，如此絲滑絢麗的衣料，這些東西，她恐怕在逐城給人寫上一百年的信，也換不來。
如果她也能給三哥買來這樣一身衣服就好了，他穿著一定很好看。
霍停云見她遲遲不動，卻看著自己，放肆大笑：“你難不成也怕死？”
姜月才起身，向著他微微一勾唇：“邈爾之魂，何懼幽壤？”
……
遠(yuǎn)城并不比逐城和撫西是軍賽要地，它大半被撫西擋在身后，唯有半數(shù)地方與逐城接壤，因此駐兵不足一千人，在逐城失守之前，它的防備松散，易攻難守，聶照帶三千精兵足以。
方回和李護(hù)交手多年，自然知道他性格純正剛直，所以對他并未多加防備，但白日渡江攻城過于明顯，聶照只遣一隊(duì)先行分散喬裝入城，再準(zhǔn)備竹筏夜間渡河，里應(yīng)外合，奪下遠(yuǎn)城。
阿泗在逐城將百姓安置的差不多了，又被聶照薅來隨他們一起渡江。
“等到夜中攻下遠(yuǎn)城，我會留下大部分人協(xié)助你，你務(wù)必調(diào)度好全城，不許任何人進(jìn)出，泄露一絲風(fēng)聲，然后秘密攜逐城百姓渡江進(jìn)城，你在逐城做了八年班頭，這點(diǎn)事能做得好對吧？”
阿泗在重要時刻從不馬虎，此次關(guān)系到逐城百姓存亡，他沖著聶照重重點(diǎn)頭，拍胸脯道：“憑借咱們倆的默契，你放心就是，豈不是手舞足蹈？”
聶照這次卻沒有被他的亂用成語逗笑，只是依舊說：“逐城與撫西和遠(yuǎn)城之間有一江之隔，若只攻下遠(yuǎn)城，則會將我們分而化之，兵力分散反而不妙，就算有兩座城池，也不過杯水車薪。依我之見，不如手握都護(hù)府來得穩(wěn)妥�！�
小瓦越聽，瞳孔愈發(fā)顫動，他記得聶照和劉將軍說的時候，并不是這樣兇險的計(jì)劃，而是說要以遠(yuǎn)城和逐城互為犄角，共御勒然。
可轉(zhuǎn)瞬，隨著聶照的講解，他就知道了，不拿下?lián)嵛�，還是一死�；蛟S聶照從一開始抱著這個念頭，他知道劉將軍連圖謀一個遠(yuǎn)城都猶豫不決，若提撫西，恐怕更避之甚遠(yuǎn)。
聶照指著低頭上的江河山說：“遠(yuǎn)城地勢較撫西稍高，雖也低于逐城，只要趁其不備渡江，于逐城是易攻難守，但對撫西來說就是易守難攻，若是逐城與遠(yuǎn)城呈前后夾擊之態(tài)，我們一舉攻下?lián)嵛鞫甲o(hù)府，則無需兵戈，撫西六城中有三城就能盡收囊中。
屆時三城互援，可抵勒然百萬雄兵�！�
阿泗就算再不通兵法，也大驚：“可撫西屯兵六萬，盡歸霍停云所管，要攻下這六萬人，就憑我們這三千人嗎？”
聶照手指緩緩指向涂江：“撫西的六萬人，盡數(shù)都在涂江邊界，為抗勒然而設(shè)，往年早該援兵逐城，今年未有主帥軍令只得按兵不動，已經(jīng)略有躁動，待潛入撫西都督府將霍停云殺之，屆時取他手令調(diào)兵逐城，再佯以勒然大軍進(jìn)犯消息傳之，慌亂之中，他們未必能明辨真假。
撫西的守備軍只要一進(jìn)逐城御敵，那和我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是朝廷眼里的亂臣賊子，就算不想反，也不得不反�！�
“可要?dú)⒒敉Ｔ普労稳菀�？都督府高墻深院，我們……�?br />
聶照打斷他的話，定定看向眾人：“所以這次以命相搏，贏則風(fēng)光無限，輸則舉城皆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垂死掙扎，或許別有生天�！�
阿泗握緊拳頭，所以這次他的任務(wù)遠(yuǎn)比往日更為艱巨，他要在攻下遠(yuǎn)城后，第一時間封鎖所有消息出口，一絲不得外泄，否則計(jì)劃將功虧一簣。
他搭在膝上的手臂滑落，看向聶照：“你當(dāng)真如此信任我？”
聶照支著腿，坐在草地上，他的唇色蒼白，臉頰干裂起皮，沖著阿泗勉強(qiáng)扯扯嘴角：“我信你是個好人。”
姜月此去，是要逐城的百姓活，逐城的將士活，他會盡自己所能，完成她的夙愿，如若不幸計(jì)敗身死，那他們兩個死在一處，也算圓滿。
到時逐城百姓皆遷移到遠(yuǎn)城，霍停云再膽大妄為，他也只敢借勒然之手清理逐城百姓，萬不敢親自下令殺人，否則如此發(fā)指之事令九州民怨沸騰，朝廷鎮(zhèn)壓不住，必要押他回京受審。
就算逐城失守，還有逐城的百姓在遠(yuǎn)城，他們會為守衛(wèi)邊境的將士大開城門，大家都能活。
眾人沉默，等待夜色的緩緩降臨。
聶照捏著掌心中的銀蓮蓬，放在干涸缺血的唇側(cè)輕吻。
遠(yuǎn)城今夜靜悄悄的，靜得令人發(fā)指，只有城中百姓知道，子時有多恐怖的叫喊聲，他們以為是勒然人越過逐城闖了進(jìn)來，嚇得瑟瑟發(fā)抖，躲在家中，只是不到一個時辰，聲音就漸漸消失，好像什么都未發(fā)生過似的。
有些人已經(jīng)卷了細(xì)軟攜老小準(zhǔn)備離城，走到城門口，卻見站著的依舊是身穿大雍甲胄的守城門侯，他們神色如常地站在城門口，夜深了有些昏昏欲睡。
見到這些百姓還一樣驅(qū)趕：“夜深了，不許進(jìn)出城，都回去回去�！�
有人大著膽子，咽了咽口水詢問：“官爺，方才出什么事兒了��？我們這聽著實(shí)在心里不安啊�！�
門侯左右看看，才不耐煩地說：“怎么膽子這么�。坎贿^有些勒然人混進(jìn)來了而已，已經(jīng)被我們殺死了，回去睡覺吧。”
十幾個百姓這才心跳平復(fù)，帶著老小回家休息。
遠(yuǎn)城太守府已經(jīng)被控制，家丁小廝女眷被關(guān)在柴房由人看守，方回和方巡則被押在堂前。
聶照擦著血的刀，垂眸神色厭厭地看向他們父子，渾身上下是藏不住的冷戾，他把刀甩在方巡脖子上，發(fā)出“咣”的脆響，一腳踩在凳子上：“我有事想拜托方太守和公子，不知二位愿不愿意配合？”
作者有話說：
邈爾之魂，何懼幽壤，邈爾，光明正義，幽壤，九泉之下。意思是我死了也是光明磊落的魂魄，不懼去到幽冥地府。
本來想寫兩章的，但吃瓜吃太久了_（:з」∠）_
感謝在2023-08-15
00:14:59~2023-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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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瓶；白糖糯米團(tuán)子
6瓶；dakoubangzhu、紅豆、我愛古言啦啦啦！��！
5瓶；蘿卜青菜
4瓶；貳貳叁、再也不吃魚了、qing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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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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