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姜月就上前抱住他的腰,晃他:“才不會才不會,三哥就算不管自己也會管我的。”
聶照拼命揉搓她的臉,在她鼻尖親一口:“慣會裝模作樣哄我開心�!�
此時下人來報,說胡玉娘前來拜訪第五扶昌,且?guī)碓S多名貴藥材。
“太子殿下若是肯見,那就帶玉姨去吧�!苯路愿老氯�。
聶照怪聲怪氣,夾著嗓子揶揄她:“玉姨~叫得可真親啊,出去一趟她給你灌什么迷魂湯了?”他可沒忘記姜月初到逐城的時候,胡玉娘還同他搶過孩子。
“當年若非我據(jù)理力爭,半步不讓,你恐怕早就奔著她去了吧�!彼曇衾锔鷬A了一壺醋似地,酸得冒泡。
姜月回想起聶照所謂地“據(jù)理力爭,半步不讓”,一言難盡地拍拍他的臉頰:“三哥的據(jù)理力爭,半步不讓,果然與眾不同,要不要我也去阿榮那里買半個豬腦給三哥你補補�!�
聶照臉皮厚,渾然不知羞愧,胳膊搭在她肩上:“你記錯了,就是據(jù)理力爭來的,不過你別離胡玉娘太近,她見著個十幾歲出頭的孩子就瘋魔,恨不得據(jù)為己有,變成她的孩子。”
“不對哦,三哥,你怎么知道的?”姜月肉眼可見聶照面上閃過幾絲不自在,一氣撒嬌癡纏,逼得他不得不吐露實情。
“當年我背著骸骨到逐城,她一見我就兩眼放光,跟個瘋子似地撲上來喊我的兒,死活非要我做她孩子,那勢頭恨不得要將要嚼碎吃了,我不小心用我哥的腿骨把她的腿骨打折了�!�
“……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故意的,”聶照絲毫沒有愧色,抱著肩撩了下頭發(fā),“她要是喜歡,就自己去生,總惦記著別人的孩子做什么?她這些天來回跑的這么勤快,恐怕又是打上了第五扶昌的主意�!�
姜月勸他:“你別對玉姨有偏見,我覺得她是個十分好的人,出城的那些日子,她的確像我母親一樣對我,或許她只是喜歡孩子。況且阿昌的身體你也知道,他沒幾年日子了,我看他同玉姨在一起的時候也很開心,沒那么苦大仇深了�!�
“你還來勸我,我反倒要勸你,不要和第五扶昌走太近,最好少見他,”見姜月目光中頗有異議,他嘆氣解釋,“不止是第五扶昌,那些明知道很快就要死的人,最好都不要同他們產(chǎn)生什么感情上的牽絆。感情越深,生離死別的時候就越痛徹心扉,就如沈憐青……”
姜月難得不贊同他的觀點,正色:“不對,正因為知道會經(jīng)歷死別,所以才要珍惜活著時候相處的每一個當下,我知道三哥是因為經(jīng)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所以想讓我盡量避免這樣的痛苦,可比起午夜夢回時因為沒有和對方好好相處而產(chǎn)生的懊惱,我寧愿承受這樣清醒的痛苦。
我現(xiàn)在還常常慶幸好好認識了沈憐青,他喚我名字時候的語調(diào)至今清晰地刻在腦海中,我想象不出如果記憶里失去了這個人,該是多遺憾的事情,因為我沒能好好認識一個很善良的人,他是個英雄�!�
聶照的眼神中先是充滿了驚訝,繼而變成了淡淡的溫柔和驕傲:“斤斤遠比我想的更勇敢,更有自己的想法,這很好,三哥現(xiàn)在不如你了�!�
“三哥你這么正經(jīng)地夸我,雖熱我覺得很驕傲,但是總有點不適應(yīng)�!苯�?lián)蠐项^,干笑了兩聲,聶照寵溺地敲了一下她的腦門。
漸漸邁入年關(guān),各家往來的賀禮和信件紛至沓來,第五扶引還特意單獨寫信慰問聶照,信件總而言之的內(nèi)容就是問他為什么還沒動靜,是不是不行,沒法給他們家傳宗接代,不行的話就換人。
聶照冷淡回信:不好意思,不識字,看不懂。
第五扶引倒也沒真催他們,收到回信在預(yù)料之中,單純是閑了一年了,臨近年關(guān)給聶照找點不痛快。
他們不急,府上下人有些按捺不住悄悄議論,幾個小廝丫鬟聚在假山后竊竊私語。
“你說這主君和家主成親馬上一年了,怎么半點動靜沒有?”
“什么動靜?府上天天雞飛狗跳的還不夠動靜?”
“小少主啊,這么大的家業(yè),他倆心真大,都不見著急的。”
“這急有什么用?又不是急就能有的�!�
“倆人看著都挺健康的,真是……”
“咳咳~”姜月不是故意要打斷他們,只是她已經(jīng)等了許久了,他們從天談到地,她實在等不下去了。
下人嚇得臉色蒼白,姜月?lián)]揮手,幾個低著頭一哄而散。
姜月原本是從來沒想過這件事的,他們冷不丁一提,她才好像想起來,好像人家夫妻成親之后,是會生孩子的。
她掐指一算,一個月里有二十天是會做的,沒小孩好像真的有些奇怪,可是醫(yī)師次次把脈,都說她的身體沒有問題,該不會是三哥有問題吧……
她想著,咬著手指,陷入沉思。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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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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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一勞永逸的法子◎
夜里,
聶照時隔多月,口是心非地看完了《斂香》后半冊,書蓋在臉上,
整個人平躺著,有一種死得安詳?shù)拿馈?br />
姜月想起白天假山附近下人的議論,心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每次都能鏖戰(zhàn)到天亮誒,
不能有問題的;另一個說,
不確定不肯定,
小心問一下吧,別傷了人家自尊心。
她小心翼翼湊過去,
把他臉上的書掀開,聶照目光呆呆地看她片刻,
才聚焦,
貼過去在她嘴角親了一口,
問:“困了?睡覺?”
姜月咽咽口水,思及他每次事后都較為好說話,畢竟事情關(guān)乎尊嚴,
她得小心維護一下,打算等結(jié)束再提起,于是摟著他的脖子蹭了蹭,
嗅著他皮膚上的香氣,
一路在他的皮膚上留下蜿蜒的水漬,
他果然按捺不住,發(fā)出動人的喘息。
正當她的唇印上聶照的下巴時,
他才好像突然驚覺,
一把將人推開,
道:“不行,今晚沒吃藥,”說罷他連忙逃似地裹緊被子,滾到床的最里頭去的,生怕和姜月沾到一點關(guān)系似的,然后啞聲道,“睡吧,明日再說�!�
姜月無言,只能乖乖點頭,僵硬地抓起被子,聶照動了動,悶聲悶氣說:“你蓋另一個�!�
她眼淚幾乎都要流下來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分被子睡,她默默蓋好另一床被子,心中的驚濤駭浪久久難以平息,心中反反復(fù)復(fù)回想著他方才的那句話“不行,今晚沒吃藥”。
也就是說,沒吃藥,不行。
天吶,她以前竟然絲毫沒有察覺這些,不過細想想,確實每次親吻的時候,都能嘗到他唇上微苦的藥味。
姜月咬著被角,生怕自己情緒太激動出了聲,被他察覺。
不過她又一細想,覺得三哥真的好愛她,就算明明不行,每個月還是要有二十幾天喝藥,強行行,怕她察覺,努力給她一個正常的丈夫,對他這種情況來說,一定很痛苦吧。
姜月越想越感動,眼淚嘩嘩往下淌,揪著被子擦了擦,淚眼朦朧之間看見香軟紅帳之中聶照愈發(fā)艷若桃李的半張臉,覺得其實這件事也沒什么大不了,三哥生得這么漂亮,世上又沒有人比他對自己更好,不行就不行嘛,到時候找遍天下神醫(yī)總能治好,就算治不好也沒關(guān)系,她也一樣最愛三哥了。
三哥好愛她,三哥真是太不容易了。
聶照側(cè)躺著半蜷縮身子,終于等到熱意平息,姜月竟半點動靜沒有,她好不容易主動一次,自己拒絕了是不是會傷她的心?
他抱著被褥,悄悄轉(zhuǎn)了頭,正瞥見姜月抹眼淚,心臟猛地被揪起,忙抬手給她拭淚:“怎么哭了?不哭了……乖乖�!�
他哄人的時候,這樣難以啟齒的昵稱都叫得出來。
姜月掩耳盜鈴似地捂住眼睛,怕他瞧見,直說:“沒哭,就是困得打哈欠了,睡吧三哥�!�
聶照想是他令姜月不高了,難堪了,可不得盡心哄好了,他惹得她哭,他心里就跟亂麻似地,哄不好這幾天晚上恐怕都睡不著了,便微微扯了她的被角,順勢從自己的褥中滑進姜月的,自己的胳膊墊在她頭下,抱著人唱曲兒。
“唱好了就不準生氣了�!�
姜月悶悶“嗯”了聲:“我原本就沒生氣,”她想了想,又勾住聶照的脖子,變著法兒地旁敲側(cè)擊安慰,“不管怎么樣,三哥都是好的,三哥不必介懷。”
聶照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戲謔:“今晚這嘴可真甜,”清了清嗓子,就七拐八拐地唱起掛枝兒,民間說這是靡靡之曲,他嗓音清冽,又不在調(diào)上,唱得像樓里的學(xué)子唱詩:“約情人,約定在花開時分,預(yù)把牡丹臺芍藥欄整葺完成,等著那花發(fā)芽,便是奴交運~”
姜月悄悄在被窩里掐自己大腿,生怕再感動的哭了,真讓他有所察覺,明明都不舉了,只能靠吃藥維持,還在強撐著給她唱歌,三哥心里現(xiàn)在恐怕不是那么好受吧,他真的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著。
聶照唱了半段,兩個人就著歌,不知道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著的,再醒來時候天光已經(jīng)大亮,姜月惦記著給聶照找個好的男科大夫那事兒,早飯沒怎么吃就走了,拐道去了府醫(yī)那兒。
“主君的事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苯乱娝南聼o人,才遮掩道。
薛醫(yī)師疑惑:“主君還有什么事兒是您不知道的嗎?”以他看來,聶照對姜月是沒有秘密的。
姜月輕咳兩聲,沒想到薛醫(yī)師竟然還要幫聶照瞞著,便再進一步挑明了道:“就是藥的事兒,我都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了,總依靠藥物不是個好法子,薛神醫(yī)您得幫忙想個一勞永逸的好法子。您要是不精通此道,宮里的太醫(yī)匯集天下大能,總有精通此道的吧,您幫忙打聽打聽�!�
“啊?”薛醫(yī)師大吃一驚,就連手里的藥杵都掉了,“這不好吧?”
“是藥三分毒,總不能一直吃藥,恐怕對身體不利。”姜月彎腰,幫他把藥杵撿起來,吹了吹遞給他。
薛醫(yī)師臉都皺在一起,像個苦瓜了。
這可不妙,那藥原本就是男子房事前半個時辰服下,十二個時辰之內(nèi)都能起到避孕的效果,對身體也并無損害,現(xiàn)在家主要問問宮里太醫(yī)要個一勞永逸永遠不能使女子有孕的方子,宮里的太醫(yī)倒是精通此道,不過這是給要入宮的宦官凈身用的,斷不能給主君用。
哎呦,這平日里看著如膠似漆恩愛非常的小夫妻,怎么會鬧到如此地步。
“萬萬不可啊,還是與主君商量商量吧,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或許其中有誤會了,就算再恨,也不能用這種法子懲罰對方啊�!�
姜月急了:“那一輩子不舉,總不能吃一輩子的藥吧,這對心理健康也沒好處。”
“姜化吉!你在胡說什么鬼話。我數(shù)到三,你最好給我滾出來說清楚�!贝岸溉槐磺玫煤V篤響,聶照暴怒地聲音自窗外傳來。
昨晚的藥沒了,遂他今日再來與薛醫(yī)師尋藥,不想竟然聽到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胡話。
薛醫(yī)師大抵是明白兩個人產(chǎn)生了誤會,急忙和姜月小聲說:“藥是避孕的�!比缓蠼o她使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姜月尷尬的頭皮都發(fā)麻,硬著頭皮也硬著臉皮走出去:“三哥,真巧啊�!�
聶照氣得抬手作勢就要打她,她是不信真要挨打的,站著不動,聶照的手果然高高抬起,輕輕在她腦門上落下:“你的腦子里裝得都是什么?漿糊嗎?”
姜月揪著他的袖擺:“那你好端端的吃什么藥,害我誤會了,以前我就當是凝氣安神的,結(jié)果你昨晚說沒吃藥不可以,我就當……”她又問,“你不喜歡孩子?”
“你真得從阿榮那煮點豬腦來補補,這件事我記得我們在成親之前談過一次�!甭櫿展枪�(jié)分明地手指按住姜月落在自己衣擺上的手,順勢包裹住。
姜月略有一些印象,大抵是談過,但那些日子說過的事情太多,到今日她實在記不起就此事他們談了什么。
聶照依照當時的場景,用同樣的問題問她:“你喜歡孩子嗎?”
姜月的回答和那日大差不差:“還好,可愛的孩子還是蠻可愛的,但感覺生孩子好痛,其實也沒有那么想要一個�!�
聶照則是依舊說了當日同樣的話:“但凡親自盡心盡力養(yǎng)大過一個孩子,就不會再有心情和精力養(yǎng)大第二個,我的愛沒那么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姜月有點茫然:“你養(yǎng)過哪個孩子?”
聶照松開牽著她的手,用溫?zé)岬氖持钢讣廨p點她的眉心,他的指尖殘存著他身體的溫度,以及姜月手心的薄汗,落在她眉心的時候,姜月冷不丁一顫,似從他觸碰之處鉆進了一道細弱的閃電,沿著她的四肢百骸,經(jīng)脈末梢游走,最后在大腦內(nèi)炸成煙花。
這算是表達愛意嗎?
是他所有的愛都給了自己的意思?
好特別的表達方式。
“可是,可是這好像不是很一樣啊,我又不是你生的�!苯聽孔∷氖�,蹦蹦跳跳跟在旁邊,心情都開朗許多,可還是忍不住問。她猜或許聶照會斥她嘴上沒個把門的,但是聶照并沒有說什么,反而是沉默片刻,幾乎要同地上白得晃眼的積雪融為一體。
她在雪上踩了踩,下面有冰,很滑。
“小心冰,”聶照牽緊她的手提醒她,想了又想,才回答她的問題,“大概是我這個人比較自私吧,我的斤斤受了很多苦,這個世界上必須有一個人,完全愛她,且只能愛她,這個人的愛絕不能分給任何另外的一個人,這樣才好使她得到全天下最純粹的愛,以此作為彌補,即便是他的孩子也不可以分走半分。
到時候無論斤斤走到哪兒,都會知道她是某一個人心中唯一的,且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的愛絕對不能分給任何人�!�
姜月眼睛熱熱的,剛想擦眼淚,聶照就從地上撿了一捧白雪摁在她臉上:“騙你的,當然是養(yǎng)一個你就已經(jīng)很麻煩了,要教算學(xué)什么都要教,再來一個豈不是要累死我?”
他又從地上團了捧雪,在手里掂了掂:“你到處嚷嚷我不舉,我用雪打你一下算是扯平了,快點,來追我。”
姜月磨了磨牙,什么旖旎曖昧都沒了,彎下腰也團雪,追著聶照身后跑,勢必要把雪球砸在他臉上。
但他實在不懂得憐香惜玉,姜月怎么追都差一點,被他靈活地躲過去,她穿著厚厚的皮裘,氣喘吁吁往地上一坐,然后抽氣:“腳,腳崴了�!�
聶照開始還存疑,但見她一副那么難受的樣子,急扔下雪球過去瞧她:“傷著了?我瞧瞧�!�
姜月趁機從背后抓了把雪砸在他臉上:“扯平了!”
聶照不敢置信,抹了把臉:“好啊,姜斤斤你學(xué)奸詐了�!�
兩個人不講什么謙讓地滾在地上,抓著雪往對方身上打,直至最后雪在衣服上滾了糊了厚厚一層雪氈子,都凍得鼻尖臉頰通紅,手指沒了知覺,再蹲在雪地里,互相把對方衣服上的雪拍掉,連拉帶扯地回家烤火。
作者有話說:
那個曲兒沒找到演唱版,我自己唱了一下,果然唱成了二人轉(zhuǎn)……
斤斤前幾年剛來的時候,被打怕了,三兒抬個手她都得蹲下護著頭怕挨揍,現(xiàn)在根本不相信三兒會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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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鄉(xiāng)野村婦◎
今年雪下得格外大,
雪光從窗外照進來,隔著一層窗紙,也能將屋里照得亮堂堂,
屋內(nèi)地龍燒得火熱,聶照前幾日自己在窗邊修了一架矮床,地龍的熱量能很好的通過低矮的床底直達熱床面,床上支了一方小泥爐,
窗外精心移植了兩株紅梅,
踏雪留紅,
圍爐煮茶分外有意境。
但自打這張矮床修好好就沒有什么機會使用,今日打了雪仗倒是正好。
他切了些姜扔進爐子上的小鍋中,
咕嘟咕嘟住姜茶。
矮床旁邊的熏籠上罩著二人的氅衣,雪水化了,
滴答滴答往下淌。
爐子里還扔了半斤栗子,
兩個地瓜,
兩個土豆,間或發(fā)出噼啪的聲響,烘烤時候香甜的氣味驅(qū)散了姜茶的辛辣,
平添幾分溫馨。
聶照向來對姜茶這種難以入口的東西避之不及,也對自己的身體自信非常,但出于表率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