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蕭硯丞眉頭發(fā)皺,皺得像是擰不開的線結(jié)。
少女的香玉雙肩在細(xì)細(xì)打顫,他愛憐地用胳膊護(hù)住,在她玫瑰褐調(diào)的發(fā)頂重重落下一吻。
“聲聲,我一直在�!�
“我知道,我知道……”
額鬢拱著他的堅(jiān)實(shí)胸膛,宋暮阮喃喃又喃喃。
氣息逐漸平穩(wěn)下來,一個尖角的缺口心臟正在對著眼前的男人細(xì)細(xì)顫抖著。
雖然他自始至終都讓她深刻知道,陷于落拓人生泥潭時,除了哥哥一人在潭底托舉她,還有一雙手執(zhí)拗堅(jiān)定地在岸邊等待多年。
雖然這一次,她終于知道不再是自己一個人孤獨(dú)地走那狹長狹長的甬道了。
但她還是不敢愈合。
因?yàn)橛狭�,她就會成為另一個令人討厭的以愛為名掌控捆縛別人身與心的二號阮姍玉。
“蕭生�!�
闔了闔潮濕眼睫,她把下巴尖擱在他心房上。
他的胸部肌肉微微起伏,她窄細(xì)靡麗的鵝蛋臉也細(xì)細(xì)一跳一跳的。
“我好像無法愛上你,怎么辦?”
她詢問的語氣極其認(rèn)真,蕭硯丞默了兩秒,單手脫下象牙黑西裝外套。
兩只絲綢制衣袖繞過她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在平坦的小腹前打了個漂亮柔軟的單邊蝴蝶結(jié)。
理順蝶翅的褶皺,然后他微微鞠身,一手撈過她的小巧膝彎,另一手穩(wěn)穩(wěn)環(huán)住她細(xì)顫著的雪肩。
宋暮阮兩手掛上他的修立直頸,一雙輕紅的柳葉眼輕輕瞇蹙著,躊躇、愧疚,交織成一種細(xì)細(xì)的矛盾的目光凝舉著他。
他步履不停,幾步跨出掛號大廳。
如火如荼的日光從偏西的角度舔舐上他的豐挺眉弓,密黑而直垂的長睫在他的峻拔山根處斜斜拉出兩片松煙灰的菱形睫影。
車道旁側(cè),楠木葉的圓橢影與鋒銳睫影重迭交匯于他的臉龐,宋暮阮心神一動,不自然錯開眼去,心臟里的怦——怦,轉(zhuǎn)幻成怦咚咚——咚咚通通!正獨(dú)奏著一闕美妙而華麗的樂章。
她瞬間蹙深了眉。
這時,男人的話聲抵至:
“沒關(guān)系,寶貝,你不必為我苦惱�!�
“我認(rèn)為我無法讓你愛上,問題在于我本身�!�
她微微發(fā)怔,一雙略含疑慮的水亮眼瞳觸上他的雋昳面容。
“可是……”
蕭硯丞眸深如晦,也垂下眸。
安靜而專注地描繪著她幼圓嬌美的臉蛋,從光潔額心到江南丘陵起伏的秀美鼻骨,再到——
飽碩喉結(jié)在皮肉里來回升墮,他俯頜。
兩片繃得略直的溫?zé)岜〈綉z惜地碰了碰她露出櫻粉底色的潮濕唇珠。
與此同時,一道寬慰而繾綣的嗓聲陳述進(jìn)那只粉白柔軟的耳朵里——
“蕭太太,有的花終其一生都是花苞,但它并未離開它是花的本質(zhì),而我們之間不對等愛情結(jié)合的婚姻,何嘗不是另一種恰如其分的相愛。”
宋暮阮緩緩合上眼,偏了偏白中透粉的臉頰,去挨貼他的薄唇,正要說什么,一息熾燙的薄荷味滾拂過耳——
“噓,寶貝,現(xiàn)在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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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且以無盡的喜悅愛你。”◎
墨藍(lán)夜的天,
璨星點(diǎn)點(diǎn),一汪上弦月點(diǎn)綴其間,
輪廓分明。
“來,再干一杯!”
復(fù)古綠高腳酒杯被宋暮阮握在手里,她伸出手,非要用光滑拱胖的杯壁去挨另一個靜置在大理石餐桌上的同款高腳杯,“�!币宦暣帏Q,她兩片梅子色唇瓣輕張,瓷白鵝頸微微后仰,
咕嚕咕嚕喝下了杯中的幾滴寶石紅酒液。
“我的酒喝完了。”
她晃了晃細(xì)直杯腳,確認(rèn)無一滴酒液。
“可我還要喝耶!”
她自顧自地拉彎唇角,抻出兩只纖細(xì)胳膊作勢就要去拿一個裝著酒液的高腳杯,
然而身側(cè)男人卻先一步識破,把紅酒杯挪遠(yuǎn)了一寸。
她夠了夠指尖,
根本摸不到,囫圇著舌頭吵嚷道:
“你給我……”
蕭硯丞置若罔聞,
拾起酒杯,兩片弓形薄唇含住杯沿。
在隔壁少女投來的忿忿目光里,他的兩根冰白指骨屈了屈,慢條斯理地微抬杯角,飽碩喉結(jié)一墮,
飲盡了杯中酒液。
于是,他大度地把空酒杯擱置在少女粉嫩指尖,陳述出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shí)。
“我的也喝完了�!�
宋暮阮扭過粉腮,
赤足悶悶蹬地,
借力起身之際,
膝彎后的胡桃木鏤空雕花餐椅哧拉一聲,
往后退了半尺。
“哼,蕭硯丞你不愛我了!”
蕭硯丞淺眸撩掀,噙著些微笑意。
還知曉他的名字,看來不算醉。
他也直起身,一米九的高闊身軀截斷天花板垂吊而下的五顆胡桃木玻璃餐燈的熾光,淺灰色剪影游刃有余地包裹著少女稚纖的嬌身,構(gòu)成上位者的居高局面。
“愛你就得放縱你喝酒?”
“沒有這樣的道理,蕭太太。”
“啪——”
宋暮阮從睡衣單邊口袋里掏出一個白方塊和筆,拍在大理石桌沿。
“離婚!”
她兇狠狠地瞪著一雙些許朦朧的醉眼。
蕭硯丞勾起一側(cè)薄唇,似笑非笑的眸光盯著她慢吞吞地展開那疊了又疊的白方塊。
“喏!”
她龍飛鳳舞簽了個姓名,然后把兩片輕飄飄的紙張遞到他眼根下,厚度不足一毫米的紙片從他的角度看去,幾分泛白的鋒利。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頃刻沉下的眸色,少女把那兩張幾乎粘黏一起的紙片稍稍挪遠(yuǎn)些,方才霸道的語調(diào)也軟了三分。
“該你簽字�!�
眸光碾壓紙片上的離婚協(xié)議幾字,蕭硯丞伸出一根修纖食指再推遠(yuǎn)了幾寸,唇弧恢復(fù)彎度。
“不簽,除非你給——離婚炮。”
宋暮阮:“!”
右手松了勁,兩片紙張登時墜落在地,她轉(zhuǎn)而也用食指指著眼前的男人。
“你你你……”
她錯愕著一雙微醺的醉眼,實(shí)在憋不出個詞語來表達(dá)此刻又驚又慌的心情。
蕭硯丞笑容如常,攬過她的軟腰,精準(zhǔn)地掐了下腰窩,少女一下子塌匍他胸膛。
他低頜,如弓略彎的美好薄唇貼于她逐漸變粉的耳尖,狀似征詢道:
“這次——還是樓梯?”
宋暮阮被他擁著腰,一步一步往前走,過了幾秒,她從小巧挺翹的鼻間哼出一聲嗯,驕矜的,卻含了不少羞赧。
“上去�!�
剛站定在樓梯前,身側(cè)的男人如是這樣命令。
她眨了眨花蕊絲長鬈的睫毛,微微側(cè)頭,用一雙不太理解的烏亮眼瞳望著他。
然而,男人卻未出聲,雙手合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抱她上了第一步黑胡桃木階梯。
“?”
她眼中的疑惑韞濃,黑乎乎的,成了兩塊水靈靈的寶石。
她轉(zhuǎn)過頭,又去瞧他。
“嗯哼……”
她驟時被懲戒,受到了男人施加的第一下沖擊。
零幀起手?
果然要離婚了,就直接速度與激情了。
她的迷霧美眼里染浸出些許水光。
“轉(zhuǎn)身�!�
他的聲音淡淡的,不攜絲毫情欲。
宋暮阮委屈巴巴地轉(zhuǎn)身,下意識塌腰撅臀,然而她錯估了腳下十七厘米的階梯差,這一次屈膝再支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艱難。
搖搖欲墜里,她覺著自己變成了一鼎鐘。
身后的那截圓木鐘杵哧哧直撞,她右手摳緊了黑胡桃木欄桿,然而仍是被撞得重心不穩(wěn),一頭差點(diǎn)往前沖去,還好一只堅(jiān)實(shí)胳膊快速穿過她頸前環(huán)住她的纖肩。
她嚇得一口涼氣,頓時頭暈眼花起來,仿佛去到了太白金星的煉丹爐里,底下相連的鐘杵也磨出了火星沫子,燙熟了她的雪硬鐘身,也燙紅了她的眼眶。
“嗚哈嗚哈——”
她咬不住下唇,一抽一抽地嗚咽了起來。
蕭硯丞止住動作,輕輕轉(zhuǎn)過她的肩,一雙灰褐暗眸釘在她淚紅的眼睫上,毫不掩映的關(guān)切。
“弄疼了?”
宋暮阮垂著腦袋,搖了搖,幾顆晶瑩發(fā)白的淚花從長睫摔落。
蕭硯丞俯身下去,食指屈彎,用較為細(xì)膩的指背擦拭她眼尾浸出的又一片潮濕。
他緩而慢地引她說話:“是不是不喜歡這樣?”
宋暮阮仍不肯抬頭。
蕭硯丞薄唇翕動,正要說話,卻聽見她的一聲小小嘟囔:“蕭生,我可以喜歡你少一點(diǎn)嗎?”
他短暫地怔了兩秒,隨即給出答案:“可以�!�
一絲驚愕略過眉眼,宋暮阮抬起頭,兩只輕紅濕漉的柳葉眼探進(jìn)他的眸心里,輕輕發(fā)問:“那你也愛我少一點(diǎn)吧?”
“暫時做不到�!�
蕭硯丞未作猶豫。
“可……可是——”
宋暮阮咬了咬唇。
很快,飽滿的唇瓣起了一絲白褶,醉甜醉甜的字音越過唇褶一個一個含糊往外丟。
“你不該喜歡我的……我良心過不去�!�
蕭硯丞的凝注如磁鐵,緊緊吸附在她的眉眼,明晰捕捉到她眼底涌出的愧疚,他撫了撫她的腦袋。
如日光的昏黃燈亮靜靜拂落,她的發(fā)頂顯出既往的玫瑰褐調(diào)。
只是這一次,不灼不熱,溫度潛藏了冷意。
他略一翕唇,依從她的意。
“好,如果這樣做,能讓你心安平愧,我愿意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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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fēng)吹著細(xì)密的針雨,啪嗒噼啪打在半開的明凈玻璃窗面,一朵水花綻開,緊連著又一多層晶瑩水花,短暫而璀璨地綻放后,從花蕊軟淌而下,暈成條條雨線。
“蕭生……蕭生�!�
宋暮阮動了動閉合的烏黑眼睫,憊懶翻過身,右手去尋覓那抹清苦的熱溫。
“!”
她豁然劃開沉困睫毛,黑黝黝的柳葉眼頓時睡意全無。
“蕭生?”
她迅速掀開奶油白羊毛薄毯,白嫩足尖踩踏在地,發(fā)出一串噠噠噠的響聲。
這響聲從床尾到浴室,從西到東,從樓上到玄關(guān),每個角落炸響遍,也不見蕭硯丞的影子。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有事請留言�!�
宋暮阮的指尖開始發(fā)顫,她握著手機(jī)往回走。
朗姆灰的大理石餐桌中心,一個復(fù)古綠高腳杯壓著兩沓紙。
她一步拖著一步走近,終于看清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內(nèi)容——
[甲方自愿放棄所有夫妻共同財產(chǎn),包括但不限于股票、房產(chǎn)、車輛等。]
[甲方自愿放棄名下所有財產(chǎn),包括但不限于股票、基金、房產(chǎn)、車輛等,均歸乙方所有。]
宋暮阮不想再看,鼓著氣白的臉腮,摁出方淀的電話:“小方,樓下等我!”
“太太,我正在回來的路上,但蕭總已經(jīng)起飛�!�
宋暮阮緊了緊手機(jī),另一只手壓折協(xié)議書的頁腳,珍珠貝齒咬著出聲:
“他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