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絲毫不計較成本。
人人都知道京市二環(huán)是什么樣的地方,而他在那里不僅有地,甚至拆了原價值上億的老房子,直接重新搭了一座徽派建筑。
門外出去就是京市最繁華的路段,而院子里卻安靜的聽不到一絲喧鬧。
各種透過竹林照在圍墻的層層光影,清凈的仿佛另一個世界。
那是蘇清意第一次覺得金絲楠木那么不值錢,成堆成堆壘砌在院子里,跟批發(fā)市場似的,她從前一直以為她接觸的圈子已經(jīng)是京圈的TOP,直到那一刻才知道,能代表京圈的人根本就不在富豪榜上。
雖然她從來沒接觸過這位先生,但是能從他裝修的風(fēng)格和平時的喜好,能感覺到是一位嚴(yán)肅卻和善的老者。
他從不苛刻給他干活的人,甚至給出的價格比市場價還要高出十倍。
讓正在做這件事的人都能心無旁騖。
蘇清意由衷的希望這個人可以長命百歲,百歲無憂。
也知道她所處的位置,哪怕只是拜訪,也是一種冒失的打擾。
所以能用這種方式表達(dá)自己的感謝也挺好的。
蘇清意選好長明燈以后,一旁的師父拿起手邊的福紙道:“那請問你要寫得名字是?”
蘇清意臉上有剎那的遲疑。
但很快恢復(fù)?如常:“陸景成�!�
寫名字的師父拿著毛筆輕不可聞的應(yīng)了一聲。
蘇清意也在全神貫注的看著他。
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正常。
可是原本若無其事她身旁走過的年輕男人,聽到她這句話卻忽然回過了頭,蘇清意也不禁抬眸看去。
這一眼。
驚為天人。
她見過許多被稱為人間絕色的人,可是在這個人面前也黯然失色,清冷的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情緒,一雙眼睛無悲亦無喜,渾身彌漫著游離在人群之外的漠然。
可是這人又偏偏生了一副深邃濃郁的皮囊。
刀鑿斧刻的骨相和他眉眼間的淡漠,形成了極致的反差,明明是那么野心勃勃的一張臉,卻又最是澹泊無求。
蘇清意足足愣了兩秒鐘才回過神,隨即禮貌性的牽起唇角對他笑了一下,而他依舊是那張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不知在想什么。
蘇清意正想詢問的時候,一旁寫名字的師父開口問道:“具體是哪兩個字?”
蘇清意聞聲收回視線:“景色的景,成功的成�!�
其實具體是哪兩個字,她也不太清楚,但是他那個年齡應(yīng)該大差不差,等再度抬起頭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jīng)走了。
蘇清意不禁回頭凝望。
他長得比周圍大多數(shù)人的都要高,挺拔清瘦的身形走在人群中有一種鶴立雞群的醒目,襯著跟在他身后的小師父都落了俗。
蘇清意的視線不禁落在盤在他手腕的多串佛珠,應(yīng)該有一百零八顆,松松垮垮伏在他冷白的手背,懸在他修長的指端。
這一看,蘇清意心都碎了。
不用問了,這一看就是到寺廟里出家的,也不知道這么年輕的小帥哥有什么想不通的,非要出家才能解決。
蘇清意短暫的心碎了幾秒。
隨即便打起精神,將那盞近一米高的長明燈放在她之前停駐過的大殿里,出來的時候,壓在云后的陽光隱隱顯出輪廓,在云層渲染上金邊,她不由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等再度睜開,不遠(yuǎn)處的七葉樹下多出一個人。
澹泊寡欲的男人穿著黑色的棉麻盤扣襯衫,棱角分明的下顎微微抬起,系在樹上的祈福紅帶隨著風(fēng)輕舞,那一刻,蘇清意不知是風(fēng)動還是心動。
仿佛看到了大殿那尊佛像的具象化。
他肅穆的神色間滿是悲天憫人的慈悲。
俯視眾生的同時,又在聆聽眾生。
蘇清意生出一種這個人很好說話的錯覺,就算他不喜歡,但是他的善良也不會讓他拒絕。
可是——
蘇清意看著他盤在手里的多串佛珠,頓時又心碎了一遍。
蘇清意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正準(zhǔn)備移開視線的時候,只見一只
小貓順著樹干緩緩爬了出來,望著相距兩米的地面發(fā)出喵嗚的叫聲。
他依舊是那張沒有什么表情的臉。
卻抬起手,輕托著小貓的腹部,將它放回到了地面。
第4章
高
臺
倒
“哥哥,你這家就一定非出……
蘇清意看著他彎下的腰,閉著眼睛暗自深吸了口氣。
別看了別看了,這
依誮
種男人再看下去也只是徒惹傷悲罷了。
而站在七葉樹下的人顯然感覺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回頭向她看來。
蘇清意讀書的時候,不是沒喜歡過人,可是這種看了兩眼就這么喜歡的還是前所未有。
蘇清意故作鎮(zhèn)定的移開目光。
拿著請燈時送她的線香往殿前的石雕香爐走去。
香爐旁邊是插放蠟燭的燭臺,蘇清意在線香上沾了油,正在蠟燭上點得時候,忽然感覺一道陰影從身后投了下來,穿著黑色盤扣襯衫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拿著和她一樣的線香。
他依舊是沒有那張表情的臉。
濃密的睫毛自然垂下,寬薄的眼瞼遮住些許瞳仁,鼻梁高挺自然,宛如雕塑般俊美分明。
他也在打量著她。
只是不同于她的心碎,他深邃的眼睛里多了一絲審視的意味,蘇清意心跳的賊快,但面上不動聲色,見自己的香半天點不著,默默移到一旁,“你先來吧�!�
“不用,你慢慢來�!彼穆曇粝袼娜艘粯�,清冷,溫和,像是佛殿里的磬聲,讓人不自覺就放下了心底了浮躁。
蘇清意掃過他手里的線香。
和她一樣,似乎也是寺廟贈送的。
蘇清意嘴唇微動,正要說話的時候,一個小孩突然笑著從大殿里跑了出來,結(jié)果沒注意到前面的燭臺,一頭撞在了上面的鋼架上,小孩當(dāng)即被撞得坐在了地上,而插滿蠟燭的三角燭臺也開始搖搖晃晃,向著蘇清意站得方向傾斜。
蘇清意回神迅速意識到了不對勁,但是為時已晚,只能直直望著燭臺倒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結(jié)實用力的手臂抓住燭臺的中間,將倒塌的燭臺撐在距離她一臂之外的地方。
蘇清意清晰的看著燭臺上的火燭跌落墜毀。
紅色融化的蠟油也悉數(shù)滴落在那人黑色的衣衫和冷白的手背上,形成一個個鮮明圓點。
蘇清意詫異的看著眼前替她撐著燭臺的男人,男人眉頭微蹙,意識到這個燭臺比他想象中還要沉,徑直收回?fù)沃鵂T臺的手,用肩背擋撐著傾塌的燭臺,將她護(hù)在了自己懷里。
這一刻,雪松夾雜著鈴蘭的味道撲面向她涌來,宛如一場北國的初雪。
蘇清意眉眼發(fā)怔,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啊——”周遭傳來驚呼的聲音,回過神的廟里的僧人和香客紛紛上前將鐵制的燭臺抬起,籠罩在蘇清意頭頂?shù)年幱耙搽S之一淡。
蘇清意看到他寬厚的肩頭全是殘留的鐵漬,不由擔(dān)憂的問道:“你沒事吧?”
他松開緊促的眉頭,輕輕搖了搖頭。
似乎真的沒什么事。
蘇清意沒忍住抓著他胸前的衣襟道:“哥哥,你這家就一定非出不可嗎?”
別的不說,就他這張臉?biāo)钦嫦矚g。
看一眼就淪陷一次的程度。
男人似乎也被她的話驚到了,俊美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解的困惑。
而讓他更困惑的時候
,顯然是她拉著自己的手,他低頭看了一眼,隨即又抬起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說出“女施主,請你自重”的話。
蘇清意舍了又舍,才念念不舍的松開了手。
他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唇,最終無奈的倒吸了口氣,越過她徑直往一旁的小孩走去。
詢問而來的小沙彌心急如焚,脫口而出道:“這燭臺在廟里幾十年了,從來沒有晃過,今天這是怎么回事?”
其實有過工作經(jīng)驗的人都能看出原因,就是年久失修,平時沒出事的時候就覺得沒事,等出事了才知道著急。
蘇清意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唇,而未等她多言,只聽單手抱起小孩往外走去的男人神色嚴(yán)肅的開口道:“出問題就解決問題,不要一上來就想著怎么推卸責(zé)任�!�
小沙彌被說的臉紅,只是連連點頭。
蘇清意頓時又心碎了一遍,難怪世界上沒好男人呢,好男人都出家普度眾生了,但是他就算出家,以后也一定是一個優(yōu)秀的住持。
年輕男人淡淡掃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加快著步伐離開了。
小孩的家長也隨之跟了出去。
蘇清意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正是心碎的時候,王珍鳳忽然拉著江月竄了出來,對著蘇清意狠狠啐了一個:“你不是說你年紀(jì)大,受不了那種酷刑嗎?那你拉著江哥干什么?”
“什么江哥?”蘇清意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你剛才拉著的不就是江哥嗎?”王珍鳳一想到摯友剛才的表情,頓時著急白臉的吼了起來,“你知道小藍(lán)姐姐都要被你氣哭了嗎?她暗戀江哥都要一年了,連話都沒和他說過,結(jié)果你倒好,上來就……你個心機(jī)婊,死綠茶!”
蘇清意對她所有的形容詞都不在意,只抓著問題的核心道:“你說剛才那個人是江景野?”
“不然呢?”
“怎么可能?”蘇清意不是沒見過江景野,就算長大以后再怎么基因突變,也不可能會是那種級別的帥哥。
她在看著他的時候,真的能感覺到那種“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的悲憫,整個人會不自覺平靜下來,仿佛走到了平蕪盡處,處處都是象征著美好和新生的春山。
豈止江景野那個非主流的裝逼犯能比的?
“那他不是江景野,還能誰是?”王珍鳳都要被她氣死了,“你的意思是我們所有人都認(rèn)錯了,就你看出他不是?”
蘇清意:“……”
短暫的沉默后,蘇清意漸漸冷靜了下來,不得不說,在剛剛得知那個帥哥是江景野的時候,她的確有點兒破防了。
難怪他剛才一直看她呢
曾經(jīng)對他不屑一顧的女同學(xué),而今對著他各種犯花癡,可不得給他爽死?而這對蘇清意而言,就跟社會性死亡差不多了。
“可他和以前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好嗎?”蘇清意依舊不肯接受江景野變成超級大帥哥的事實,努力做著最后的掙扎。
“就允許女大十八變,不允許我們江哥長大十八變��?我告訴你,你給我離江哥遠(yuǎn)點兒,你要是再敢把小藍(lán)姐姐惹哭,我饒不了你!”
“王珍鳳�!碧K清意對她少有這么嚴(yán)肅的時候。
“王朝顏!”王珍鳳也給她一聲“王珍鳳
”給干破防了,著急白臉喊了回去。
蘇清意此刻也沒心情慣著她,“你信不信我把你剛才說的話告你媽?”
一聽要告訴蘇玉,王珍鳳頓時老實了一半,沒敢和她吼了,但依舊一臉不服氣。
“還有你想改名字的事,要不要我告訴你爸?”
王珍鳳這才徹底老實了,松開牽著江月的手,好聲好氣道:“怎么了,表姐?”
“找個地方吃飯,然后把你江哥的情況仔細(xì)和我說說。”
……
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說的。
王珍鳳知道的一點都不比她多,江景野之前一直跟著父母在國外生活,近兩年才回古城的,而且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經(jīng)常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人,只有在菩薩誕辰的時候,偶爾能在寺廟里見到他。
可是就算見到了,他依舊是端正清冷的眉眼,讓人覺得和他搭話,都是一種冒犯。
蘇清意回想起初見他時的驚鴻一瞥。
差不多也是這個感覺,可是這些都不是蘇清意想問的。
見王珍鳳沉默下來,蘇清意不禁追問道:“然后就沒了?”
王珍鳳點了點頭。
“你們就沒好奇過他怎么從那樣長成了這樣?”蘇清意看著面前的三個小女生問道。
王珍鳳和江月以及旁邊的小藍(lán)面面相覷。
小藍(lán)抱著古箏率先回答道:“我們也不知道他那樣是哪樣��?而且大家都叫他江景野,他不是江景野還能是誰?”
“我和你們形容一下,他初中是什么樣的,首先是那個劉海,”蘇清意用掌側(cè)在自己鼻梁劃了一下,“是一定要遮住左眼的,那個背是一定打不直的,那個眼睛是一定不能拿正眼看人的,然后誰跟他說話,他都晃,跟得了那個帕金森似的,當(dāng)然我這里也沒有說話帕金森患者不好的意思,就是……他不配長成現(xiàn)在這樣,你們明白嗎?”
她們不明白。
但是小藍(lán)率先被她逗笑了,“小顏,你姐姐說話好有趣,不像你說的……”
小藍(lán)忽然意識到這句話不對,就不就等于告訴蘇清意,王珍鳳在背
憶樺
后說她壞話嗎?
立馬閉上了嘴。
所幸兩個人都沒有注意。
王珍鳳不明白蘇清意為什么要在這件事情上死嗑,江景野長成什么樣重要嗎?不由皺著眉頭反問道:“不是,姐,你是覺得假扮成江景野有什么好處嗎?”
蘇清意:“……”
不得不說,王珍鳳這句話點醒她了。
江家在解放前的確算是鎮(zhèn)上的大戶,近幾年窮得祖宅都翻修不起,而他父母雖然在國外,卻是久居越南和柬埔寨,實在沒有值得其他人冒充圖謀的。
可是她不能接受自己對曾經(jīng)嗤之以鼻的男人犯花癡。
“就是你們不覺得他長得太帥了嗎?”
帥到和周圍都格格不入的那種。
“不然呢?”王珍鳳覺得她這句話挺廢的,“他要是不這么帥,就他那要求,我小藍(lán)姐還能考慮?”
蘇清意:“……”
不得不說,王珍鳳這句話說服她了。
她也終于死心了,接受那個大帥哥就是江景野的事實。
頓時覺得更心痛了。
就這還不如出家呢。
**
短暫的心碎以后,蘇清意很快恢復(fù)了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