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陶水與顧漠所在的沙區(qū)離北部還遠(yuǎn)得很,位于聚集地、南面部落和沙丘頂三點連起來的三角形最長那條邊上。
若是白日時長正常,他們回去最多也就兩天一夜的功夫。
可現(xiàn)下白晝縮短數(shù)倍,留給兩人趕路的時間本就不夠,若再碰上極夜突然徹底造訪,屆時沙地里一片昏黑,饒是顧漠認(rèn)得路,也很難成功尋到準(zhǔn)確方向回到駐地。
顧漠抿了抿唇角,沒有對陶水表現(xiàn)出太著急。
他放棄了沿途做標(biāo)記這件浪費時間的事,只是牽著野駱駝,越發(fā)加快了趕路的腳步。
陶水雖然對沙漠里的生活知之不詳,但聽了顧漠跟她簡略提過的極夜科普,也下意識認(rèn)為這是一個不好的天象。
她能力有限,幫不了其他的忙,只能在路上時不時伸出細(xì)嫩的手指,穿過顧漠的面巾,往他嘴里喂點靈泉井水解渴。
免得他走路時,脫卸面巾喝水囊里的水時會吃到風(fēng)里的沙礫,多少也可以節(jié)約一點時間。
就這樣,兩人一路不停,逐著駱駝匆忙趕路。
可即便如此,在離北部駐地還有小幾百里的時候,天色又極快地暗了下來。
這回顧漠沒有再帶陶水原地駐扎過夜,而是繼續(xù)往天黑前看好的方向又繼續(xù)前進(jìn)了一大段,直到再沒辦法做出明確判斷,才帶著她臨時棲身。
返回駐地途中的第二晚比第一晚氣氛凝重得多,顧漠抱著陶水哄了好久,才將她淺淺哄睡著。
極夜將臨,酷寒荒野中的威脅性不可同日而語。
兇狠野物的出現(xiàn)是一種,更嚴(yán)重的是完全失去回族方向,只能在荒蕪空寂的沙地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要么力竭,要么原地待命,不管怎樣,時間一長都是過饑或過寒而亡的結(jié)局。
更何況已經(jīng)沒有駱駝糞干能用來燒火取暖了。
顧漠想到這里,忍不住擁緊了陶水。
他們才在一起,他絕不能讓她有事。
可能是顧漠擁抱的力氣稍稍有點大,陶水不舒服地吟嗚了一聲,動了動身子,但是沒有醒。
她的原本櫻色的唇肉發(fā)干起白,由于凈水太涼的緣故,她也不敢喝下太多,頂多只潤潤唇。
而沒有火源,陶水也只好吃顧漠撕下的肉干,勉強解決腹饑的問題。
沒有熟食進(jìn)肚,她胃口不好,吃的就更少了,兩天的時間似乎又瘦了些。
顧漠想到這里,心口就沉重得很。
他被陶水的動作打斷了注意力,忙松開了一點,輕撫著她的背繼續(xù)哄抱。
一夜過去,趕路的第三天到來,然而天色卻始終沒有亮起,一直都是黑著的。
很顯然,永夜到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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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極夜生活◎
第四十九章極夜生活
寂寥無人的沙地里,
寒峻的冬風(fēng)依舊暴虐。
陶水一覺醒來,哪怕被裹在顧漠溫實寬闊的懷里也又冷又凍,眼前還是一片黯淡無光,與深夜無異。
她揉了揉眼角,
忍不住向顧漠問詢:“是天還沒有亮嗎?”
顧漠未曾睡著,
一直掐著點在數(shù)時間,
天光沒有亮起,他的心情也一點一點沉重起來。
“是極夜來了�!彼嗣账鶝龅男∈�,捂在自己掌心中暖著,
選擇對她實話實說,
“可能不會再天亮了……”
極夜的驟降意料之外,
也在情理之中。
饒是陶水提前做過心理準(zhǔn)備,
也驚愣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我們要怎么辦?”
顧漠揉著她睡僵的臂肘與腰背,聞言頓了頓,
嘗試開口回答:“別怕,我會去周圍探探看有沒有路,
你先和駱駝待在這兒,
等我找到就回來……”
兩人說話的功夫,荒野里呼嘯而過的凜風(fēng)變得更大了,
竄入耳中像是驚悚的鬼哭狼嚎。
更說不定,
真的是有虎視眈眈的野物在沙風(fēng)里嚎叫。
顧漠想到這里,
留下陶水獨自去尋路的想法一下子凝滯起來,
他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讓陶水只身留在原地。
他立刻停下了話頭,改口道:“還是我們一起去找吧�!�
“好啊�!碧账c點頭,
她都無所謂,
只要是同顧漠在一起就好。
況且沒有顧漠替她捂手取暖,
她在帳坑里越待越冷,還不如跟著一起出去走走活動舒展下身體。
兩人做好了計劃,卻沒立即動身,而是先吃起趕路前的早食來墊墊肚子。
提前煮熟的狼肉干已經(jīng)沒剩多少,顧漠撕下一些肉絲喂給陶水,又從懷里取出被他體溫暖著的水囊遞給她喝。
而輪到他自己吃的時候,那塊熟肉剩下的部分卻沒舍得再動用,而是趁著陶水沒注意,隨意啃吃了一些生的狼肉骨飽腹。
顧漠不在乎生熟,他能吃生的,可陶水不行,那些剩余的熟狼肉都得留給她。
兩人快速解決完朝食,這回陶水沒再坐駱駝,而是要求下來陪著顧漠一起走,讓野駱駝馱著筐里的重物,以便給他減輕負(fù)擔(dān)。
漫布空中的風(fēng)沙濃密混沌,沒有東升西落的太陽或夜空中的星斗可以指路,兩人前往北部駐地只能全仰仗唯一具備方向感的顧漠謹(jǐn)慎探路。
陶水被顧漠牢牢牽著,緊躲在他身后側(cè)避風(fēng)行進(jìn)。
饒是如此,她還是被肆虐的峻風(fēng)刮得踉蹌不已,短短一小段距離里差點被吹跑好幾次,再被顧漠穩(wěn)穩(wěn)牽抱回來。
與此同時,顧漠的探路也并不那么順利。
他只能在狂風(fēng)走石的頻繁變換風(fēng)向中,乘隙找到風(fēng)沙略微變清明的短暫時機,再借由幽微復(fù)明的光線快速判斷出下一次前進(jìn)的準(zhǔn)確方向。
這種寶貴的時機甚少,因而陶水和顧漠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滯留等待,幾乎沒走多遠(yuǎn)便又要停下,進(jìn)度相當(dāng)緩慢。
走走停停許久,又到了該吃午食的時候。
滿面沙霜的顧漠將野駱駝栓系在一處下坡,與陶水側(cè)坐在它的腹側(cè),拿出筐里的肉干開始簡單解決今日的午飯。
沒有帳坑可以遮擋,這回陶水瞧得清清楚楚,顧漠喂完她,轉(zhuǎn)過身自己吃嚼的是還沒有煮烤過的生狼肉。
狼肉很柴,沒有烹制過的風(fēng)干狼肉更是肉質(zhì)硬柴離譜,味道還又腥又沖,令人難以下咽。
陶水抿喝著水囊里溫水的動作一停,心里渾不是滋味起來。
另一頭,避著她大口吃完生肉的顧漠擦抹了下嘴角,將剩余的生肉骨又放回筐里遮好,方才回過身來看陶水。
卻發(fā)現(xiàn)陶水睜著一雙剪水秋瞳般水波瀲滟的杏眸,正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霧蒙蒙的眼眸里泛著水汽。
“在看什么?”顧漠笑了笑,將她抱進(jìn)懷里。
他沒想得到陶水的同情,也沒把自己吃生肉的舉措當(dāng)成邀功的托辭,甚至都沒當(dāng)成一回事。
“顧漠……”陶水抬手碰觸了下顧漠因頂風(fēng)走在最前頭,而被吹得凍硬發(fā)干的冰冷面頰,小手被凍得一縮,“如果我們一直不回去的話,族里的人會來找我們嗎?”
顧漠將她被凍到的手藏到自己溫?zé)岬拿\里,顧忌著嘴里的肉臭味,也不敢低頭去吻她。
他認(rèn)真地想了想,搖了搖頭:“極夜太黑了,他們就算出來,也不好來找我們�!�
陶水小聲地再次問道:“那如果光靠我們自己,可以順利找到方向回去嗎?”
極夜環(huán)境太惡劣,回族的路途遙遙無期,這回顧漠沒再回答,他只是充滿歉意地抱著陶水,收攏雙臂擁緊了她,替她擋著風(fēng)。
坡上,肅風(fēng)又大了起來,夾雜著的無數(shù)細(xì)沙石礫劈頭蓋臉直往陶水和顧漠的臉上身上敲打。
臥沙的野駱駝不適地動了動,干巴巴地咀著自己的三瓣唇。
雖然駱駝是耐饑性沙地動物,在駝峰脂肪貯備充足的情況下,大半月不吃不喝也不會有事,但還是會感到饑餓。
不過此時,陶水與顧漠都自顧不暇,根本管不了它。
陶水藏進(jìn)顧漠的衣領(lǐng)里,左思右想了一會兒,還是邁不過生死大門的坎兒,決意向他透露靈乳和靈石的事。
她貼著顧漠的脖頸,聲音又放低了許多:“顧漠,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有跟你說……”
說話間,陶水口中一股股馥郁好聞的氣息撲灑在男人的脖子上,勾得后者喉結(jié)不斷上下滾動著,咽下了好幾口口水。
顧漠聲嗓啞啞的,低頭去看她:“什么?”
陶水咬著唇,從靈泉井里渡出一塊井壁上新分泌的靈乳和井底一顆靈石,單手放在掌心伸給顧漠看:“就是,這個……”
這二者都是乳白色,唯有質(zhì)地不同,一個是膠體,一個是固體。
剛拿出來的一瞬,兩人背靠著的野駱駝嗅到熟悉味道躁動起來,伸長著脖頸想夠陶水手里的好東西吃。
陶水沒給它,而是塞進(jìn)顧漠的嘴里,給他吃了。
趁著顧漠怔愣的時候,她順便簡單向他講解了一下靈石靈乳能夠治療傷痛與吸引野物等效用。
陶水向顧漠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顧漠,其實這些東西我還有一點,你說如果我都拿出來,會不會引得族里的那些駱駝出來找我們?”
但顧漠明顯有些發(fā)愣,他一下子想起了從前的種種違和之處,比如陶水腳上全消的傷痕,突然變得出奇好用的油膏,再比如只會攻擊他手腳的兇惡狼群等等。
“所以家里的油膏也是你放了這些?”
陶水不好意思地點頭。
“那我去駐邊捕狼的時候,那些狼群?”
陶水繼續(xù)點頭,嗓音清軟,聲若蚊蚋:“我擔(dān)心你,害怕你會出事情,所以在你的衣袖和衣角里都提前放了靈石,想著如果你碰到駱駝的話,它們就會親近你,這樣也好捉一點……”
“……我不知道那些狼群會逮著你咬,對不起啊。”說到這里,她眼尾微紅地道歉。
顧漠卻內(nèi)心大受觸動地把陶水緊抱在了胸前,不住地親吻著她冰潤潔白的額角,聲音低沉:“我知道,這些都是你對我的心意,我怎么可能會怪你?”
“而且狼群那一回,要不是有你幫我,我們那群人只怕都回不來了……”
兩人把話都說開以后,陶水明顯感到更自在了。
雖然說到底,她其實只是想找到辦法隨顧漠回北部駐地而已。
顧漠吃下兩塊靈石靈乳,明顯感到身體狀態(tài)好上許多,就連渾濁的口氣也重新變得清新,愈發(fā)明白陶水擁有的這些靈物的珍貴之處。
那是比陶水自動吸收水汽轉(zhuǎn)變?yōu)榧儍麸嬎哪芰要更稀少罕見的存在。
他伸出拇指揩拭干凈陶水眼角處濕潤的水光,捧著她的小臉,謹(jǐn)慎地再三叮囑道:“這件事情除了我,再不能跟其他任何人說了,包括顧井和顧山他們,知道嗎?”
陶水看向他點了點頭,輕抿了抿唇瓣:“其實除了你,我從沒有跟任何人講過,以后也不會跟別人說。”
她的話完全沒有一點異議,說的都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
可聽在顧漠耳中,卻怎么聽怎么覺得悅耳,連他的心里也像吃了一大口蜜液一樣甘甜。
他伸手將陶水按進(jìn)自己肩頭,輕啄著她圓潤小巧的白皙耳廓,鷹隼般的銳利褐眸里眸光深邃,暗自打定主意必須要保護(hù)好陶水,幫她保守住這些秘密。
午后,兩人啟程又趕了一段路。
天色一直昏黑無常,人處在這樣的單一境況下很容易感覺到疲倦無力。
走不動路的陶水被顧漠帶著在沙地里挖坑休整,至于她袒露的靈石也在這時派上了用場,被顧漠用來在遠(yuǎn)處做了一道誘餌陷阱。
二三十顆油潤乳白的靈石被裹扎進(jìn)小袋里,再被男人丟到一處底部被大片鏟空了的沙地上。
空坑上事先鋪了一層薄布,又均勻地撒上碎沙,瞧起來就跟周圍的平坦沙地是一樣的,這也是為了防止在吸引到聚集地的駱駝群前,先引來了沙狼鬣狗等野物。
趁它們掉進(jìn)陷洞里的時機,他們好找機會離開。
陶水坐在坑洞里,一邊死死拽著要往靈石陷阱那邊跑去的野駱駝,一邊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直到顧漠回來,將韁繩輕而易舉拉近纏在手心,又把怕冷的陶水護(hù)在胸前,用沙狼皮遮蓋好,她才稍微好受些。
陶水打了幾個噴嚏,遠(yuǎn)遠(yuǎn)看向顧漠走來的方向,當(dāng)然以她的目力根本看不到陷阱所在位置。
顧漠伸手輕柔地蒙住她的眼睛和耳朵,哄她入睡休憩:“你放心睡吧,我會看著的。”
有他的這句話,陶水放心地縮在幾層狼皮下進(jìn)入了淺眠。
恍若天塌下來也不用怕,因為有顧漠會甘愿替她頂著。
極夜降臨,沙野里時間變化不太明顯,唯有寒凍低溫的氣候一如既往,甚至變本加厲。
陶水和顧漠累了歇,歇了再走,沒有固定的休息與深睡時間。
饒是顧漠體質(zhì)上佳,在有陶水需要額外照顧的拖累下,久而久之也漸漸吃不消起來。
陶水見狀,不愿讓他再去花費力氣挖坑做陷阱,而是將那些靈石都塞給顧漠,讓他全部吃掉補養(yǎng)身體:“你都吃掉吧,我估計離得太遠(yuǎn),聚集地里的駱駝聞不到,是不會有人來了……”
一袋靈石用了幾次,期間有被沙鼠沙兔等嚙齒動物偷摸消耗掉的,也有趕路前不慎被野駱駝咬到袋子化成乳汁,只能給它吃的。
陶水的靈泉井只出不進(jìn),收也收不回來。
眼看沒什么用,平白帶著還顯累贅危險,還不如都給人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