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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刻之前。

    候在岸邊上的青竹是最早發(fā)現(xiàn)自家主子的,起初還以為自己思念主子過度出現(xiàn)了幻覺,但轉(zhuǎn)而一想,自己這幾日也沒咋想自己的主子,又怎么會出現(xiàn)幻覺?

    待主子喊了一聲青竹后,他才知道——主子真的到淮州來了!

    青竹疾步走來后,沈寒霽看進湖上的游船中,與姊妹們聊得開心的溫盈,淡淡的開口詢問:“娘子回娘家的這幾日,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青竹活似主子的蛔蟲一般,回道:“也就回來的第二日在親家堂兄家與靳表兄見過一次。而回淮州的途中,靳表兄也沒有單獨尋娘子說過話。”

    沈寒霽瞥了一眼他,隨而面容淡淡的看回那言笑晏晏的溫盈,嘴角拉平,臉上毫無溫色。

    他自是能看得出來她何時是假笑,何時又是真的開心。

    在這里看得雖不真切,但也隱約看得出來她此時的心情很輕松很愜意,開心也是由內(nèi)而外的。

    看到畫舫中的一個小姑娘指向自己,沈寒霽看向溫盈,笑了笑。但下一瞬間,只見她手中的杯盞落了下來,隱約可見她露出來的驚愕之色。

    看到他,就好似震驚得被晴天驚雷給嚇到了一般。

    通俗一些來講,就好似是見了鬼。

    這一瞬間,沈寒霽的臉色暗暗的沉了下來,心頭竟有些不是滋味。

    第40章

    有辱斯文

    沈寒霽身姿挺立的站在湖岸邊的榕樹下,雪白的長袍廣袖隨風擺動。零星日光透過扶疏的枝葉落到了他的發(fā)上,白袍上,光澤溫潤。湖光瀲滟,遠遠望去確實有那等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如同不可褻瀆的謫仙。

    溫府最小的庶女道:“看見了沒,那是不是神仙!”

    這樣的沈寒霽,任誰見了,都不禁的被其表象所迷惑,也難怪清寧郡主能偏執(zhí)得似瘋魔了樣。

    這樣的樣貌和氣質(zhì)融合在一塊的,世上著實難尋。

    溫盈曾經(jīng)也被他迷惑過,可時下卻是一點都沒有他被迷惑,反而有些煩躁和怒意在心底滋長。

    難能偷得余生半日閑,他竟然在她最閑適愜意的時候出現(xiàn)在淮州!

    也是他答應過她的,讓她回淮州靜一靜,可如今呢?

    他這個人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跟前了,他當初還不如不應她要獨自回淮州的要求呢。

    她這才回來的第三日。余下還有一日半加上回途的三日,她還有余下的四天半呢。愜意的時光竟這么白白的浪費了。

    船上的溫燕看清了岸邊的人,驚呼道:“那不是姐夫嗎?!姐夫怎么會在淮州,不是說了不來了嗎?!”

    溫盈聽著溫燕吵鬧的聲音,只覺得頭痛,一口氣堵在胸口處,呼不出來,更咽不下去。

    因姊妹幾人都往岸上看去,誰都沒有注意到溫盈有片刻的不對勁。

    船靠岸的那半刻,溫盈強迫自己調(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起碼,在姊妹的面前不能露出一絲端倪。

    上到岸上,溫盈自船上下來之時,船搖晃了一下,身子也跟著一晃。這時在岸頭的沈寒霽幾步邁了過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溫盈抬起頭看向他,微怔了一下,但隨即掛上了在旁人眼中無可挑剔的驚喜笑意。

    從船上下來,站穩(wěn)后,佯裝驚喜道:“夫君不是說不得閑嗎,但怎么來了?!”

    溫盈的驚喜之意似乎是溢于言表,若非在湖岸上看到她見到他那一瞬間的表情,沈寒霽都差些相信了她是真的很驚喜。

    沈寒霽面上也是掛著溫柔的笑意,解釋道:“圣上來了口諭,下個月初七在宮中設下宮宴,宮宴時再另行安排官職,如今我還有小十天的空閑時日,所以便來了�!�

    “可夫君不需應酬了嗎?”

    “應酬再多,也須得來看看岳父�!鄙蚝V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很真誠。

    聽著他這道貌岸然的話,本就因那什么熏香而情緒容易陷入焦躁的溫盈,心下更是煩躁。

    溫家姊妹已全部從船上下來了,拘謹?shù)恼驹诹艘慌裕几A烁I沓蚝V喊了一聲:“姐夫�!�

    沈寒霽朝著她們溫和的笑了笑,問:“我是否掃了你們的雅興?”

    幾個姊妹連忙搖頭:“沒、沒有�!�

    幾人都是見過沈寒霽的,唯有七妹記不大清他長什么樣了,所以才會錯把他當神仙的。

    沈寒霽看向溫盈,淺淺微笑:“那我可掃了阿盈的興致?”

    溫盈心底煩躁,面上若無其事的笑回:“未曾�!�

    因沈寒霽的到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也沒有繼續(xù)游湖,更沒有按照原先打算定好的計劃,先去游湖再去青山寺賞睡蓮。

    回府時,自是夫妻二人同坐一輛馬車。

    上了馬車后,溫盈的笑意就有些掛不住了。索性轉(zhuǎn)頭卷起窗口的帷簾,用窗鉤掛住,手肘再支著窗楣,手背支著下頜,面色淡淡的望出窗外。

    沈寒霽也未曾在這個時候與她說話,只是她看著窗外,他看著她罷了。

    沈寒霽知道她不喜。

    他答應過她,讓她自己一個人來淮州,現(xiàn)今卻是他出爾反爾,她有所不悅也是應當?shù)摹?br />
    只是沈寒霽未曾想過,她竟如此的不希望在淮州見到他。

    思及到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一路無話,約莫小半個時辰后回到了溫府。

    因早已有下人回府中通報大姑娘的夫婿來了,所以季氏也讓人把這消息快快的送到了溫父那里。

    溫府看重沈寒霽,所以等溫盈他們回來時,溫父與季氏都已經(jīng)在府外等候了。這架勢比起溫盈回來的那日不知隆重了多少。

    沈寒霽現(xiàn)在雖只有功名在身,還未有官職在身。且哪怕日后有了官職,可能品階也不高。

    但架不住他是永寧侯之子,架不住他那連皇上都贊嘆過的才華。

    如此,還望著女婿能幫一把的溫父,自然是把這女婿當成了座上賓。

    溫盈見他的父親態(tài)度熱絡,看在眼里好似沈寒霽才是他親生的,而她則是他那兒子娶回來的。

    溫盈面上含笑,心底卻是冷漠旁觀。

    “賢婿不是說不來了嗎,怎又來了?”入了廳堂,落了座,溫父疑惑的詢問。

    沈寒霽莞爾一笑,語調(diào)閑適:“先前未來,是未能確定圣上何時有面圣的圣諭,如今圣諭已下,也有了空隙來拜訪岳父�!�

    溫父笑容滿面,心底因女婿這話而大悅,可嘴上依舊說道:“賢婿若是忙的話,心意到了便可,也不一定要親自前來。”

    婢女適時的上了茶水,沈寒霽端起茶水淺飲了一口,放下杯盞,理了理寬袖,不疾不徐的道:“岳父是娘子的父親,更是小婿岳父,來拜訪也是作為晚輩的禮節(jié)�!�

    站在一旁的溫盈低眸看了眼從容自若應對自己父親的沈寒霽,思索也飄遠了。

    方才只顧著沉悶了,也未多加思索沈寒霽為什么也來了淮州。他方才說的理由,她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若他真的是看重禮節(jié),那么夢中三年也不至于只來過一次淮州。

    且說他在金都有所應酬,不能前來,這也不過是她要求自己一個人回來,不要他前來的理由罷了。

    那他現(xiàn)在來淮州的原因是什么?

    溫盈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有下人通傳靳家姨母與靳表公子,還有表姑娘一同來了。

    大家都有些意外。

    季氏反應了過來,在一旁笑道:“今日怎就這么湊巧,都一塊來了�!�

    沈寒霽聽到靳表公子時,眸中劃過一絲不悅。但嘴角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詢問季氏:“靳表公子可是去金都考入了大理寺的那位?”

    季氏笑著應:“正是我那大外甥�!�

    回答了之后也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

    待沈寒霽目光移開后,季氏心里頭有些忐忑的看了眼溫盈,又看了眼她的夫婿。

    應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

    便是盈丫頭都不知道她自己當初差些就要與靳家定親的事情,她的夫婿更不可能知道。

    兩年前,靳琛母親見溫盈長得好看,性子又溫順,是適合做兒媳的人選。在問過了自己兒子后,便時常讓季氏回娘家時把溫盈也帶上,讓兩個年輕的人多些相處。

    溫盈去過兩次靳家后,季氏準備把這事告訴她前,金都永寧侯府就派了人來提親。

    權衡之下,自然是侯府的親事靠譜,再者這永寧侯府的親事,誰敢輕易的拒絕?

    為了個繼女,著實沒必要得罪永寧侯府,更何況是一門她求都求不來的好親事。若是她女兒當時有十五了,這婚事也輪不到溫盈。

    故此,溫盈與靳琛也就是這般的有緣無分。

    如今她的這姐姐和兒子都來了,可別說漏嘴才是呀。

    溫父不察妻子的心思,而是問:“靳琛和溫霆沒有給賢婿添麻煩吧?”

    一口一個賢婿,叫得好不親切。

    沈寒霽回道:“未曾,我二位也極為聊得來,既然靳表兄也來了,不若也把溫堂兄請過來�!�

    這時季氏道:“我現(xiàn)在去吩咐人去把阿霆和大嫂請來,晚上一塊吃個飯。再順道也與我那姐姐聊聊,讓阿琛來與你們一同聊�!�

    季氏自廳中離去。

    廳中也就沈寒霽與溫父聊。但基本是溫父說,沈寒霽聽。

    不一會,靳琛自廳外走了進來,朝著溫父拱手一拜:“外甥見過姨父�!�

    沈寒霽自位上站了起來,待他行禮后看過來,二人相互一拱手作揖。

    溫盈見他們?nèi)硕嗔似饋�,也不便再留下,便說了聲去見姨母后,退出了正廳。

    出了屋子,去了季氏的院子,發(fā)現(xiàn)靳家表妹在院子中與溫燕說話,便走了過去,靳表妹喊了聲表姐。

    溫盈點頭后,問溫燕:“姨母與母親呢?”

    溫燕道:“母親和姨母在房中說話呢,讓我們兩個在外邊聊天�!�

    二人想必在說些私密的話,溫盈思索了一下,道:“那我晚些時候再過來與姨母請安�!�

    隨而回了所居的院子,回了房。

    溫盈有些疲憊卸下了帶著笑意的面具,隨后坐在床上,依靠著柱子閉眼緩一緩現(xiàn)在的情緒。

    也不知是不是那香的問題,她幾乎從未有過像現(xiàn)在這般想要罵人的沖動。現(xiàn)在何止想要罵人,都有種想要把扇子砸向他那笑臉的沖動。

    門扉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音傳來,溫盈以為是蓉兒端了水進來給她凈手,便沒有理會。

    可人進了屋中片刻后卻沒有聲音,隨即有清清冷冷的氣息拂來,溫盈睜開眼眸,與那雙清潤卻蘊含著冷清的目光對上。

    溫盈站了起來。

    沒了旁人,溫盈才面色平靜,語氣淡淡的問:“夫君答應過我,讓我自己回淮州的,今日又怎的出爾反爾了?”

    沈寒霽在床邊撩袍坐了下來,望著她,問:“我來,你不高興?”

    溫盈也不看他,垂眸道:“如今夫君也來了,我自是高興的�!�

    “可你并未笑意。”

    委屈至此,溫盈外人面前能笑出來便已然不錯了,在他面前還要強顏歡笑那才難。

    溫盈索性也不說話了,在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

    誰還沒有些小脾氣呢?沒有脾氣的那是圣人。

    屋中沉默了半晌,溫盈勸自己莫要與他這等不守承諾的人計較。正要轉(zhuǎn)頭說些敷衍應付他的話之時,她的肩膀上略微一沉。

    他把手放到了她的肩頭上,溫盈把要應付敷衍他的話壓了下去,暫且聽聽他都說些什么。

    “這次是我失信于你,往后你可向我提一個條件,我能做到的,絕不反悔�!�

    話落,默了默,嗓音低了些許:“莫要氣了�!�

    溫盈眸光微閃,思索了一下。沈寒霽難能第一次服軟,她也不是那等拿喬不知好歹的人。

    轉(zhuǎn)過頭,仰起頭看向她。下頜到頸項,再到衣襟之處,纖細優(yōu)美,看得沈寒霽眸色微深。

    溫盈認真應付敷衍的溫婉一笑:“夫君多慮了,我并未生氣,只是想夫君哄一哄我罷了�!�

    嘴角彎彎的,杏眸中也都帶著笑意,便是細究也看不出真假。

    沈寒霽心下暗暗的嘆息了一聲,當做不知曉真假的露出釋然一笑:“沒生氣便好,余下兩日,我會在淮州陪你,再一同回金都�!�

    有那么一瞬間,溫盈想把扇子砸向他的臉,但到底是忍住了。

    “有兩日時間,夫君便好好在淮州游玩。”

    沈寒霽頷首,淡淡的笑意中透露出一絲疲憊。

    “游玩前,我先休息片刻,我睡個兩刻,你再喊醒我。”

    溫盈愣了一下,隨即看見他眼底下的疲容,心想他應當是在這幾日趕路疲憊了,也沒說什么。

    這時有蓉兒送來了清水,身后還有一個拿著沈寒霽行李的婢女。

    把東西放下后,都退了出去。

    沈寒霽問:“可有凈面的帕子?”

    溫盈想了想,隨之去取了一方新帕子過來。

    回途在船上過一日,甚是無聊,溫盈便做了些針線活,這個便是新做的。

    沈寒霽接過,看到帕上的海棠花,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眼溫盈。

    溫盈被他看得莫名,問:“怎么了?”

    沈寒霽問:“這是阿盈你自己繡的?”

    溫盈點頭:“可是帕子怎么了?”

    沈寒霽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走向了梳洗架旁,動作優(yōu)雅閑適的洗了臉,再用帕子擦拭臉上的水漬。

    清洗帕子后,掛到了架子上的橫木上,海棠花的那面露了出來。

    轉(zhuǎn)身過來,眸子噙著淡淡的笑意:“阿盈的刺繡確實好,海棠繡得栩栩如生,好似還有些淡淡的馨香,似你身上的香�!�

    忽然夸贊她這海棠花繡得好看,也夸她身上有香,溫盈覺得莫名,但也沒把他的贊許當成一回事。

    沈寒霽換了一身衣裳,然后才上了床。

    溫盈這幾晚都睡在這床上,沈寒霽一躺下便聞到了淡淡的馨香,是溫盈身上的香味。

    沈寒霽不過片刻便睡了過去。

    溫盈看了眼,隨即起身,放輕動作的開門,從屋中出去,去了繼母的院子,給隔著輩分的姨母請安。

    畢竟以往,這沒有什么關系的姨母待她也算挑不出錯來,她既然來了,就不能避而不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溫盈才回去喊沈寒霽起來。

    ——

    下午,溫霆和溫大伯母也都過來了。

    溫家開了三張桌子,庶子庶女與妾室一桌,溫盈與大伯母等一桌,而留了一桌給那翁婿二人,還有溫霆和靳琛。

    四人一桌,吃酒閑談。

    沈寒霽言談自若,仿佛沒有就沒有他不知曉的。

    飯后,他們幾人還在飲酒,溫盈陪著大伯母在院子中散步。

    大伯母問她:“你家夫婿不是說不來嗎,今日怎又來了,而且聽她們說你好似也不知道?”

    溫盈挽著大伯母的手,按照沈寒霽與父親的說詞又說了一遍:“先前是未能確定圣上何時有面圣圣諭,如今圣諭已下,也就能來了。他未派人來與我說,估摸著想要給我個驚喜�!�

    “原來是這樣,他既然能來,便說明你在他心中還是有分量的�!闭f道這,大伯母壓低了聲音與她道:“你成親也兩載有余了,你這肚子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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