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以前他只以為她只是有些嬌氣,不大聰明罷了�?烧l曾想到她有朝一日就只因夢到一個預知的夢,便膽大妄為,不聽他的勸阻,愣是想要利用這預知走捷徑。
就算是走捷徑,那也得走一條風險不大,不會牽連家人的捷徑。
可她竟敢去威脅一個東疆的探子?!
不被發(fā)現(xiàn),或許尚能因此得來富貴,可若被發(fā)現(xiàn),那可是被牽連全族人的災禍。
她怎么敢?
而前邊的教訓她還沒記牢,她竟然還敢與沈家三郎,更想與太子說出她做了能預知未來的夢?
劉語馨并未告訴父親自己是重活一世的,只說了自己在跌落池子中,九死一生之時夢到了往后八年大概會發(fā)生的事情。
其中便包括了裕王造反未遂的事情。
劉尚書心想既然是造反未遂,那定是有人阻止了,也或者是裕王的心思,皇上早就看得明明白白了的。
裕王造反他沒有證據(jù),且也注定是造反失敗,他又何必淌這渾水?
可偏有個讓人不省心的女兒!
劉尚書抬起頭看向她:“五丫頭,就當父親求你了,你就什么都不要做,安排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錦衣衛(wèi)正緊盯得咱們家呢,稍有些風吹草動,都能要全族人的性命�!�
劉語馨聞言,低垂下了腦袋,不安的絞著手指。
劉尚書繼而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道:“五丫頭,父親對你已經(jīng)完全生不起氣來了。父親別的不求,現(xiàn)在只求你做任何事情前都得用用腦子,你那腦子不是用來當擺設的�!�
劉語馨眼眶含淚,萬分愧疚的哽咽道:“父親對不起。”
“莫要與我說對不起,你便是比旁人不一樣又如何?難不成因這些際遇就能讓你變得聰明,變得諸事順遂?你要真的對不起,現(xiàn)在就忘記掉那些際遇。”
話到最后,劉尚書又道:“你與那吳珂的事情,我也已經(jīng)知曉了�!�
一聽到吳珂,劉語馨頓時驚慌失措了起來,手指緊緊的摳著另外一只手的手指。
又怕,又驚慌,又羞恥。
“我早說過那吳珂心術不正,你偏不信,還覺著是為父嫌貧愛富,棒打鴛鴦。而你竟然還想著與他私奔,若是沒有預知夢,你是不是就已經(jīng)和他私奔了?”
劉語馨咬緊了嘴巴,眼淚從眼眶低落到了地上。
看她的反應,劉尚書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五丫頭呀,你何其自私,才會想著與他私奔?才會不顧你母親,不顧你嫁了人的姐姐,和未嫁人的妹妹,乃至堂妹表妹名聲?你若真私奔了,你可想過她們怎么活?”
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樣,戳進了劉語馨的心窩中,眼淚也像是斷了線一樣,簌簌落在地上。
片刻后,她跪了下來,邊哭邊抹淚,泣不成聲的道:“父親,往后我絕對不會再任性,也不會再自詡與旁人是不同的了,會好好聽父親的話的�!�
劉尚書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皇上可以放過我們劉家,但前提是把你嫁到東疆去�!�
聽到這,劉語馨驀地抬起頭,掛著眼淚驚愕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劉尚書看向她,語重心長的道:“你以為皇上只知道你威脅調(diào)香閣的事情?不,錦衣衛(wèi)有什么調(diào)查不出來的,所以皇上更知道你與那吳珂的腌臜事?你若是不愿,你便只能去姑子廟待一輩子,或者進入那詔獄。”
聽到父親的話,劉語馨無力的跌坐到地上,面色呆滯。
直到這一刻,她才醒悟。
上輩子她百般篤定與吳珂私奔后會幸福,從未多想會給親人帶來什么樣的影響,最終自食惡果。
如今又何嘗不是像上輩子一樣,她堅定自己重生了,會與上輩子走向不同的道路。堅信自己與旁人不一樣的,所以未多加思索威脅調(diào)香閣東家的事情被揭穿后,又會有什么樣的惡果等著自己。
渾渾噩噩之間,她只聽見了父親的一句話,“凡事得三思而后行�!�
——
宮宴這日,金都城下雪了。
迎新年辭舊年,一場瑞雪,是極好的兆頭。
每年皇宮的年宴,都是極其熱鬧的,臣俯于大啟的番邦都會在這個時候派使節(jié)進金都歲貢。
而這些番邦中,便數(shù)東疆實力最為強硬。
溫盈才進到偏殿中,便被顧芙華拉去說話了。
落座小茶桌,上邊擺著各樣精致的點心茶菓,瓜子花生。
溫盈才拿了塊點心,顧芙華又把她拉到了珠簾后邊,與她說正殿之中坐著的那些番邦是那里的,還有那些番邦的風土人情,穿衣打扮。
溫盈與沈寒霽成婚的今年是第三年,也是第一回
進宮,且往日多在后宅中固守那云霽苑一畝三分地,也從未見過這么多異邦人,所以聽著也有趣。
正殿之中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輕歌曼舞,看著一派熱鬧之象,但便是后宅婦人的溫盈也看得出來,不過是表面而已。
一支歌舞罷,這時有一個番邦使臣出了位置,向座上的皇上一拱手,然后用帶著異族口音的大啟話說他們來了個身手極好的武士,便央求皇上派個將軍與之交手助興。
顧芙華小聲的與溫盈道:“那是丹苧人,來自草原,力氣出奇的大,最為爭強好勝,每年都是丹苧最會來事�!�
溫盈看了四周后,便也小聲問:“那往年比試,誰贏?”
“都有,但若是丹苧贏了,回去后我父親的臉色都難看得很,也不知今年會是誰上去。聽太子哥哥說他早已向皇上推薦了人選,神神秘秘的,也沒與我說是誰。”
溫盈聞言,也來了興趣,目光在正殿中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了表兄也在。
靳琛再過兩個月就要與七公主成婚了,欽點的皇家女婿,會在宮中年宴上,倒也不奇怪。
溫盈正要收回目光時,座上的皇上便笑道:“將軍便不必了,我便在年輕一輩中挑一個出來與貴邦勇士過過招,助助興�!�
那丹苧使臣愣了一下,隨而問:“不知皇上說的是哪位青年才��?”
皇帝看向靳琛的方向,道:“正是朕的準女婿,大理寺評事靳琛�!�
靳琛似乎早已經(jīng)猜到了一般,并沒有太過驚訝,鎮(zhèn)定的沈寒霽身旁的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的時候,沈寒霽在他旁邊低聲道:“丹苧人力氣大,主要靠下盤穩(wěn),若比不過力氣,看智取,攻他下盤�!�
靳琛耳力好,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微微頷首以示聽清了。
番邦的人都有些詫異,心想這大啟皇帝怎么會把公主許給一個小小的大理寺評事,還讓他與那丹苧高手過招?
莫不是這大理寺評事有什么過人之處?
目光都不免在靳琛的身上探究。
何止是番邦人驚詫,便是大臣也很是不能理解皇上為什么有將軍不派,偏要派這么一個小評事上場。
再這么捧自己的女婿,也不是這么捧的吧?
若是以一個年輕小評事就能贏了丹苧高手,確實能狠狠地銼一銼丹苧的銳氣。
可別到最后不僅沒有銼對方銳氣,便先丟了皇家的面子,也丟了大啟的面子。
但皇上話都落下了,也沒有人敢勸,只是都提起一口氣。
正殿之中的氣氛似乎變了,溫盈也跟著緊張了起來。這時候手不知碰到了什么,嚇了她一跳,轉頭一看,便見七公主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她的身旁,伸著脖子往正殿望了出去。
李幼儂看到了正殿臺上那魁梧壯碩的丹苧人,臉上有些急道:“那人那么可怕,拳頭都快有我的臉大了,靳評事要是不小心被打到了,怎么辦?”
這時芙華來了一句調(diào)侃:“都還沒成婚呢,就這么擔心靳評事?”
李幼儂軟軟的瞪了一眼她,然后嘟囔道:“靳評事救過我,我怎么不能擔心?”
本來還有些緊張的,溫盈被她們逗笑了,便問:“殿下覺得誰會贏?”
李幼儂往外邊往了出去,道:“靳評事會贏,但那人那般壯碩,靳評事若是挨他一拳,肯定會痛得很。”
誰說不是呢,吃那一拳,恐會得內(nèi)傷的。而且靳琛的身高在大啟已然算是高的了,可那丹苧高手竟比靳琛還高一個頭,儼然像是一個巨人,誰能不膽戰(zhàn)心驚的?
溫盈的笑意也斂了下來,露出了擔心之色。
因要比試,其他女眷也都紛紛走到了珠簾后邊,翹首望出正殿。
殿中舞姬跳舞的平臺為圓形,除卻一前一后是通道,周圍是水深一尺的池子。
靳琛已經(jīng)與丹苧高手站在了方才舞姬跳舞的臺上,規(guī)矩言明,誰先落到池子中,誰便輸。且不能傷人性命,點到即止。
鼓聲起,二人一拱手,隨即便開始拳腳向搏。
丹苧高手力氣確實很大,起先靳琛擋住那拳頭的時候,都會被逼退幾步。
開始的十數(shù)招,靳琛確實先落于下風,但逐漸摸清了丹苧高手招式路數(shù)。
東疆高手力氣大,也靈活,但招式還是過于單薄了。
靳琛眼眸微微一闔,眼神瞬間銳利了起來,好似方才是準備,現(xiàn)在才是正場。
一刻下來,被逼落到池子中的,是丹苧高手。
皇帝和文武百官嘴角都勾了起來,便是腰板子也不約而同地微微一挺。
反觀好勝心強烈的丹苧使臣,面色有些不大好,但還是強顏歡笑。
若是今日與他們比的是一個將軍,他們也不至于臉色那么難看。
此次比試也是有若得頭籌,也有所獎勵,是一把黑鋼腰刀,鋒利至極,能砍斷普通的刀劍,再配上靳琛的伸手,絕配。
這獎賞似乎就是為靳琛準備的。
殿中不能持刀劍,等宴會散去,明日再送到府上。
靳琛回了座,沈寒霽問:“無事吧?”
方才丹苧高手的拳頭在他的胸膛落了一圈。
靳琛摸了摸胸膛,道:“還能扛到年宴散后,方才多謝提醒�!�
沈寒霽道:“不用我提醒,你也很快便能察覺到,再者換做其他人,便是知曉這丹苧高手的弱點,也不見得是其對手�!�
沈寒霽自己斟滿了杯盞,提起對靳琛一敬,靳琛也端起酒杯與他一碰,隨而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的時候,沈寒霽看到東疆使臣,也就是東疆三王子的皇叔從座上起來,微一瞇眸,隨即道:“看來,我也得遭殃了�!�
靳琛放下杯子,有些不解的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往年都是丹苧來事,但今年東疆竟然也要摻上一腳。
東疆內(nèi)斗,暗中分成了三派,主和,主亂,中立。
前來的是東疆親王,東疆太后的人,主亂。
東疆親王行到大殿,抱胸行禮后,便與皇上道:“素來聽聞大啟皇朝文武并重,今年所取狀元更是三科狀元,還會些許武。而東疆今年正好與有以為三科及第的狀元,這狀元來時便想與大啟皇朝的狀元切磋文韜武略,不知大啟皇上可恩準給他一個切磋的機會?”
殿中文武百官的笑意緩了,便是皇上的笑意都淡了。
今年這個年,不想讓人好好過了是不是?
珠簾后邊,幾乎所有女眷都看向了溫盈。
溫盈:……
她也莫名呀,也擔心呀。
這時李幼儂小聲問:“溫娘子,你覺得沈司直能贏嗎?”
溫盈:“……能吧�!北任模瑴赜X得沒有人能比得過沈寒霽,但若是比武的話,有些懸。
畢竟沒有些把握,那東疆人敢說文武皆比嗎?
東疆重武,不重文,便是文狀元,身手也不弱。
比文,毋庸置疑是沈寒霽贏,若比武,沈寒霽懸。
沈寒霽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太過完美了,所以但凡要輸一樣,不管他才能多出眾,在旁人眼中,他身上的光彩便會淡了,便是皇帝也會對他有所失望。
東疆人,在盤算什么?
溫盈目光不自覺的落在裕王那邊。
心中猜測裕王與那東疆親王會不會早就串通好了要落沈寒霽的臉。削弱皇上對沈寒霽的重視,再謀其他?
溫盈心有擔憂,但仔細一想,能見過沈寒霽動武的刺客和水寇,都已經(jīng)被制伏。而那日云麗山刺殺之時,場面混亂,沈寒霽又穿著普通將士的衣服,誰又能知道他是大啟的狀元郎。
再者沈寒霽從未輕易在人前動武,便是她也沒見過幾回,沈寒霽制伏水寇的時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動武。
現(xiàn)在回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想到這,溫盈看向李幼儂,眼里多了些方才沒有的信任,粲然一笑:“肯定能。”
隨而轉頭,視線透過珠簾落在了沈寒霽的身上。
沈寒霽似乎感覺到了溫盈的視線,也轉頭看了一眼她這邊,目光交匯,相視一笑。
這時,座上的皇上思索了幾息,再而看向沈寒霽,開口道:“沈司直,你自己做決定,應還不是不應?”
沈寒霽隨而站了起來,朝著上邊的皇帝拱手作揖:“皇上,臣應下了。”
溫盈眼中更是沒有了任何的懷疑。
他既敢應下,那便是他清楚自己的實力,更清楚那東疆狀元的實力。
沈寒霽目光落在對方的狀元身上,溫潤一笑。
從知道東疆使臣的一行人中還有東疆的狀元,沈寒霽便知曉他們打的是什么算盤了。
當下,若無準備,他自會想旁的法子來阻擋這比試。
東疆狀元看到沈寒霽那溫潤如玉一般的性子,再看他舉手投足間都是溫雅之氣,頓時信心備漲。
親王早有吩咐,文不需要比得過他,只需要武壓過他便成。
如此文弱書生,他怎可能比不過?
第83章
他的才能
因沈寒霽應下比試,皇上心底也有數(shù),便允了。
大啟狀元和東疆的狀元,文武皆比。
比文,以除夕為題,一炷香內(nèi)寫出一篇辭賦。
內(nèi)侍抬上兩張桌子,備好了筆墨紙硯后,二人分別撩袖,提筆蘸墨就落筆,洋洋灑灑絲毫沒有間斷。
終還是沈寒霽先行寫完,然后由內(nèi)侍宣讀。
贊賦宣讀了一半,那邊的東疆狀元才停了筆,面色隱約有些不對。
除夕本就是家家團圓宴,所以沈寒霽的這辭賦由百姓到富貴人家,再到天子的天下之家。
由溫馨到莊嚴,再到蓬勃大氣,終句又歸于平靜。
座上的皇帝聽了,連說了三聲好。
輪到東疆狀元的辭賦,字里行間皆為喜氣,但還是有些索然無味了。
雖然這東疆狀元確實也文采過人,可珠玉在前,他這辭賦便是在一眾文人中是出彩的,與沈寒霽的辭賦一比起來,卻是遜色了不少。
小草包李幼儂問溫盈:“溫娘子,誰更厲害?”
溫盈轉頭與她笑了笑,一旁的芙華道:“估摸著在大啟沒幾個人能比得過沈三郎,更莫說是東疆。”
溫盈目光回到沈寒霽的身上,他朝著那東疆狀元悠然從容的拱手作揖,溫然一哂。
他身上氣度,猶如是身臨戰(zhàn)場上,卻依舊從容不迫,讓人折服。
溫盈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他由里而外的才華和這種氣度。
意氣風發(fā),獨領風騷。
現(xiàn)在回想,自己以前成婚那時對他的那種喜歡——
因他是丈夫而喜歡。
因他樣貌過人而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