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沈寒霽輕佻眉梢,雖有不解,可還是把香拿到首中。
溫盈隔著一層紗�?聪蛲忾g,是金大夫的身影。
“這香,給金大夫查一查,看看是否放了麻黃草�!�
外邊的金大夫聽到麻黃草幾個字,神色一沉,神色頓時緊張了起來:“三娘子怎會知道麻黃草的?”
沈寒霽還未曾去了解過麻黃草,所以現(xiàn)在也不怎么清楚,便問金大夫:“麻黃草是何物?”
金大夫道:“麻黃草本是長在西域的藥草,少有人知道�?捎米鏊帲部勺龆�。其種子有毒,少量使用不會有太大的反應(yīng),但長久以往的使用,會讓人上癮,輕則食欲不振,夜不能寐,重則會變得意識失常,焦慮不安,煩躁,如同患上心病,久而久之也藥石罔效……”
聞言,沈寒霽的眼神頓時沉了下來。
他把溫盈扶到了床邊坐下,拿了一旁架子上的帕子。
打開香的盒子,倒了一些香在帕子之中,從而包裹住。再而撩開紗幔走出了外間,把包著香的帕子遞給了金大夫。
“你且回去研究一二,看看此香是否有問題。此事莫要聲張,只你我二人,和娘子知曉�!�
金大夫應(yīng)了一聲“是”,隨而出了屋子。
沈寒霽回到內(nèi)間,便看見溫盈閉目養(yǎng)神。
他沉吟半晌,問:“你是何人?”
此人不像那沉默寡言,總是低著頭,沒有什么存在感的妻子。
溫盈睜開了雙眸,抬起了頭,看向他,神色冷淡。
沉默了片刻,淡淡開了口:“彌留之際,忽然醒悟。”
沈寒霽走到了她的身旁,坐在了床邊,只靜靜地看向她。半晌后,他問:“你還知道些什么,比如,誰要害你?”
溫盈想,她夢里的自己實在是死得太冤了,若這不是夢,而是劉語馨上一輩子,她便給自己討個公道。
如今的沈寒霽依舊待人冷淡,但他知曉誰人害她性命,定然會為其討回公道。
想到這,溫盈開了口:“裕王府,清寧郡主�!�
沈寒霽垂眸思索片刻,再而抬眸看向她:“若是她所害,我必然會為你討回公道�!�
溫盈聽到他的話,有一瞬間的恍然�;蛟S,夢中的他也不是那般的無可救藥。
她先前夢中所見,皆是被熏香所影響后,滿是怨念的自己角度所視,且容易把他看成了無可救藥,冷漠可惡的混蛋。
思索了幾息后,溫盈道:“其實我嫁給你數(shù)年,過得并不開心。我因在溫家時,便怯弱,故而嫁到侯府后更是顧忌,如履薄冰,怕說多錯多,總是畏首畏尾不肯往前,故而主母不喜,二娘也看不上我,府中的人都不怎么尊重我,因此我心里憋悶,委屈�!�
說到最后,溫盈的眼眶逐漸紅了。
沈寒霽征愣許久后,才復(fù)雜的道:“你從未與我說過這些。”
溫盈輕嗤了一聲:“我不說,你就不知曉了?”
說到這,溫盈笑了笑:“也罷,其實你也是在等我開口尋求你的幫助罷了,我若一直不說,你便會一直不問�!�
聞言,沈寒霽陷入了沉默。
后來溫盈也想清楚了。夢中的沈寒霽不是不知道她的困境,也不是不幫,而是他這清冷的勁,不求到他,他可能也不會出首相幫。
許久后,沈寒霽淡淡的開了口:“幫過。”
溫盈詫異地看向他,有些驚訝。
沈寒霽目光直視于她:“溫燕鬧出有毀清譽(yù)之事,成為整個金都的笑話之前,我去了梁府威脅了那梁公子。可溫燕自縊,再有流言蜚語來勢洶洶,未能把這丑事遮住。之后,你繼母和父親也尋到了侯府來,但你已病,我便不讓他們來吵你,只能應(yīng)允他們,會想辦法讓你父親進(jìn)金都為京官,因此才把他們打發(fā)走了�!�
溫盈一怔。以前做的夢,總似走馬觀花一般,且每一件事情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也不完全的,故而很多事情都是不清不楚的。
沈寒霽:“還有,母親和二娘因你三年無所出,且性子沉默,幾次三番讓我與你和離,我并未同意�!�
“我不曾幫你,因人總是要自己成長的,但我不知,你竟如此在意�!�
溫盈嘆了一口氣:“誰對誰錯,如今說這些也沒用了,我也不在意�!�
沈寒霽與她相似,看得出來她的眼神非常的淡然,的確沒了任何的執(zhí)著。
眼前的人,像是阿盈,卻又不像是阿盈,沈寒霽素來聰明,怎能感覺不出來。
相互沉默了許久,他問:“你可還知道些什么?”
溫盈思索了一息,隨而道:“你與那劉家女……”
沈寒霽立即解釋:“我已說過許多次,我與她并無私情。我與她之所以聊得來,是因她似乎知道些尋常人不知道的事情,甚是古怪。”
溫盈笑了笑:“我知道,她確實古怪得很,有一個人,你不妨查一查,查了之后,興許你能從劉家女口中聽到你想知道的�!�
沈寒霽眼眸微瞇,問:“誰?”
溫盈緩緩地說出了一個人名:“吳珂�!�
吳珂,與劉語馨私奔的那個書生。
“好�!鄙蚝V應(yīng)下,沒有追問她為何會知道這么多,也沒有問她到底是誰。
許是身子虛弱,溫盈不過醒了一會,便有些困意涌了上來,眼皮似有千斤重一般。
在睡著之前,沈寒霽問她:“你,過得可幸福?”
溫盈意識已經(jīng)迷離了,想起熙哥兒,還有未出生的孩子,以及那待自己如珠似寶的沈寒霽,嘴角微彎,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她很幸福。
看著溫盈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笑的睡了過去,沈寒霽坐了許。直到那雙眼睛再度睜開,是渾渾噩噩的眼神。
她看著他,眼中有很深的怨念。
沈寒霽把她輕摟到了懷中,聲音很輕:“阿盈,對不起。”
懷中的人,有一瞬間的征愣,但眼眶逐漸紅潤,含著淚道:“若有下輩子,我不想再嫁給你了。便是嫁了,我也要與你和離�!�
沈寒霽沉默了片刻,隨后無聲地嘆息了一口氣:“若能讓你過得好,那便如你所愿�!�
*
夢外,溫盈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
溫盈看了眼今晚鬧著要和爹娘一塊睡的熙哥兒,幫他把被子拉上來了些,再而看了眼外邊的沈寒霽,嘴角的弧度更彎了。
坐了起來,輕首輕腳地把熙哥兒挪到了里邊,她睡到了中間。
這些動靜,沒弄醒熙哥兒,倒是把沈寒霽弄醒了,他睜開眼睛,看向溫盈,聲音有些剛睡醒的低啞:“怎么了?”
溫盈搖了搖頭,隨而窩進(jìn)了他的懷中。
沈寒霽便把她圈了起來,抱在懷中。
溫盈小聲道:“我剛剛夢見了我去到了劉家女的上輩子,變成了夢里邊的那個自己,更是看見了夢中的你�!�
沈寒霽聞言,皺眉道:“不許再夢到他了,你的夫君只有我�!闭f著,便挑起溫盈的下巴,讓她看仔細(xì)了。
溫盈“噗呲”一聲笑出了聲,隨而道:“夫君放心,我沒給他好臉。”
聽到這,沈寒霽才滿意。隨而道:“天色尚早,再睡一會�!�
溫盈輕“嗯”了一聲,隨而在他的胸膛中蹭了蹭,閉上了眼睛。
在睡過去之前,她柔聲道:“我現(xiàn)在很幸福,有夫君,有熙哥兒,還有腹中的孩子,日子很美滿,我沒有任何的遺憾�!�
沈寒霽輕蹭了蹭她的發(fā)頂,嘴角微勾,溫聲回應(yīng):“亦然�!�
二人相擁而眠,二人最后一次同做了一個夢。
夢中那本話本,翻開了最新的一頁,也是最后的一頁。
話本上方,題的是——權(quán)臣沈相紀(jì)傳。
永安侯有子,名為沈寒霽,文采過人,年少時成名。二十二成婚,娶淮州通判之女溫氏。
二十四三元及第。
二十五妻病逝。
二十六送和親行伍至東疆,救出齊豫親人,得齊豫忠心效力。終讓東疆三王子爭得太子,使其大啟與東疆太平。
二十七在裕王造反一事立下功績。為亡妻討公道,求得皇上賜死清寧郡主。
三十五病逝,與其妻合葬。
為官多年,為國為民造福無數(shù)。
沈相死后,坊間多了許多文人以他們夫妻二人為原型,寫下了許多纏綿繾綣的話本。
夢境到此,天亮了。
夫妻二人在熙哥兒的一聲“爹爹娘親”中醒了過來。
二人睜眼,只是為了了一息,隨即相視一笑。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可誰也沒有再在意那夢境之中的事情,畢竟過好時下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熙哥兒皺巴著小臉,奶聲奶氣道:“爹爹,我要噓噓�!�
沈寒霽輕聲一笑,隨而把他給抱下了床,帶著笑意訓(xùn)道:“都這么大的人了,還要爹爹陪,羞不羞?”
熙哥兒撇著小嘴,小聲道:“才不羞呢�!�
溫盈看著父子二人的背影,臉上的笑意一直未淡去。
-完-
第113章
公主與靳琛
李幼儂八歲那年被推下樓梯,
磕破腦袋后,便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所以自失憶以來,
她對一切都感到陌生,害怕。
她對所有的人和事都極其敏感了起來。因敏感,
所以可以分辨得出到底誰笑里藏刀,
誰又是口腹蜜劍,
誰真誰假。
可皇宮里邊的人,人人都有一副算計的心腸,算計來算計去,讓年幼的李幼儂覺得瘆得慌。
因此她不愛與人往來,有時候只一個人坐著發(fā)呆,
也不知想些什么,
久而久之外邊便說七公主摔傻了。
旁人都好奇這傻公主最終花落誰家。有著公主尊貴的身份,
便是再怎么癡傻,也不可能嫁入尋常人家。
但無論旁人怎么猜想,
都沒想到竟然落入了一個小小的評事的頭上。
好似是說,
太子先前在金月庵遇刺之時,
那評事表現(xiàn)得極為出色,
得太子賞識。再者在遇刺的時候,那評事救了公主,皇上再三思索,
便把公主許給了那評事。
那大理寺的評事究竟是何許人也?
在除夕那晚,才算是眾人真正見識到這位準(zhǔn)駙馬的實力。
以極大的身形差異,漂亮地贏了那身高九尺的丹苧高手。
眾人這才明白這準(zhǔn)駙馬是有本事的,難怪會得到皇帝的青睞,因而尚公主。
而這準(zhǔn)駙馬與七公主的婚事,
定在了二月底。
二月的天氣還是濕冷濕冷的,但合了八字后,與二人來說最好的日子,便是在這二月了。
二月天氣寒涼,新娘的嫁衣一重又一重,倒是半點也不冷。雖不冷,可頂著十斤重的鳳冠和穿著一身繁冗的嫁衣,一日下來,差些沒把七公主她那小身板給壓垮了。
旁的姑娘公主成婚時,在洞房之中等著自己夫君的時候,怎樣都會偷偷懶,可李幼儂卻是一點都沒偷懶,嬤嬤讓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嬤嬤讓她端莊地坐著,不要亂動,她就一直舉著扇子端坐著。
好在靳琛還沒待客就先回了房,把她的扇子拿開了。
扇子一拿開,李幼儂的一雙鳳眸委屈巴巴地看著她,靳琛一怔,不知她怎這副委屈的模樣,問她:“怎么了?”
李幼儂軟軟的聲音中帶著委屈:“一直舉著扇子。手酸,麻了。”
約莫是因為手麻得厲害,說話的時候,聲音都輕顫著。
靳琛聞言,看了眼她那垂得僵硬不自然的手臂,沉默了一下,隨而坐在她的身旁,拿起了她的手。
“你、你要做什么?”通臂發(fā)麻,一動可難受了,難受得她的一雙鳳眸都不自覺地盈了淚。
靳琛抬眸與她解釋:“血液不流通,按一下會好受許多�!�
李幼儂聞言,淚巴巴地看著他,好像是在問——是真的嗎?
靳琛點頭:“是真的�!�
隨后從她的身后拿來了一個軟枕,放在膝上,再把她的手輕放在了軟枕之上。
指腹在隔著幾層衣袖,在她的手臂上放輕力道,輕中帶勁地揉按著。
他這般輕柔按著,好似是真的舒服了許多。
一條手臂沒那么難受了,她便主動起了身,小碎步走到了他的另一側(cè)坐下。
靳琛繼而把她的另一條手臂也放到了軟枕之上,才開始揉按,新房的門就被敲響了,傳來嬤嬤的聲音:“駙馬爺,要出去招待賓客了�!�
靳琛頭也沒抬,沉聲回道:“再過一刻,我便出去。”
嬤嬤遲疑道:“可還未到時辰,不宜在新房中坐太久�!�
靳琛面色依舊,還是那句話:“再過一刻,我自會出去�!�
外邊的嬤嬤不怕七公主,倒是怕這整日黑著臉的駙馬爺,被拒絕了兩回,倒也沒敢再喊。
屋中的李幼儂有些忐忑地問:“不出去真的好嗎?”
靳琛低“嗯”了一聲:“晚些出去也沒事�!�
他思索了一下,又邊按邊道:“若是嬤嬤與你說教,你便與我說,我來與嬤嬤解釋�!�
聽到這,李幼儂嬌艷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欣快的應(yīng)了一聲“好”。
靳琛抬起頭的時候,便看到她的臉上又是淚珠又是笑。
本就生得媚,可偏生那雙眼眸又極其的單純,又媚又純。
靳琛眸色有了些許的變化,可下一瞬恢復(fù)如常,繼而低下了頭,給她揉捏著肩膀。
李幼儂看著靳琛,下意識的開口:“靳評事,你長得可真好看。”
靳琛正專心著給她揉按,忽然聽到這么一聲沒由來的夸贊,動作驀地一頓,悶咳了好幾聲。
“靳評事你怎么了?”李幼儂關(guān)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