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話頭剛起,那箭就破空而來,謝珩卻因為胳膊受傷,動作慢了許多。
謝苓來不及反應,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謝珩現(xiàn)在不能死。
她快速抬手抓去,那支箭狠狠擦過她的虎口,巨大的沖擊力幾乎將她拉扯帶倒,還好箭被她一擋,偏移幾分避開了謝珩的后心,緊接著被反應過來的謝珩用劍擊落在地。
而那個僥幸活下來偷襲的山匪頭子,則被谷梁將軍甩出的長槍釘在雪地上,跪地不起。
謝苓呼出口氣,后知后覺虎口一陣劇烈的疼痛。
她抬起手看,才發(fā)現(xiàn)虎口處被箭擦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溫熱的血順著傷口淌到手心和袖口,染紅了一片。
她輕輕“嘶”了一聲,正要撕一角干凈的布料簡單包扎一下,就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在雪色下又白又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交織著干涸的血跡,紅白相間,有種攝人的美。
她抬頭看向這只手的主人,疑惑道:“堂兄?”
對方眉頭皺得很緊,漆黑的眸子倒映著她流血的手,眸光沉冷,隱隱帶著怒氣。
“為何如此魯莽?”
“我還用不著你來救�!�
謝苓聞言,頓時火冒三丈。
這叫什么話?她出手相救還有錯了?她用力想收回自己的手,結(jié)果腕間那只大手紋絲不動。
她惱怒開口:“堂兄說得是,是我多管閑事�!�
謝珩嘆了口氣,從腰間掛著的荷包里拿出一個瓷瓶,打開塞子后灑了些藥粉在傷口處。
謝苓只覺得傷口一陣冰涼,很快血就止住了。
他解開衣襟,從里衣上撕了一塊布條,輕輕纏繞在謝苓的掌心,嗓音低沉:“日后,不必如此�!�
謝苓沒有回應,垂眸不言不語。
謝珩松開了手,目光從她的裹著布條的手心,落在了她有些凌亂的發(fā)頂。
她低垂著頭,濃卷的睫毛輕顫,紅唇抿出委屈又倔強的弧度。
謝珩心里說不出的悶堵,還有些愧疚。
他慢慢收回視線,抬手用大氅將人裹住,擋住谷中呼嘯的寒風。
谷梁老將軍看看謝珩,又看看他懷里那個嬌弱貌美的女郎,露出了然的笑。
早就聽聞謝珩有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堂妹,長得貌美如花不說,還頗得謝珩重視,時常帶在身邊。
朝中不少人說他帶著堂妹,可能是抬高對方的身份,好給她找個好夫家,得以反哺謝家。
要他看啊,什么堂妹,分明是情妹妹。
他活了幾十年,見多了愛恨情仇,敢篤定謝珩對他堂妹心思不純。
只不過…這漂亮的小姑娘,似乎對他無意。
谷梁不懷好意地掃視著謝珩,心說叫你天天的那么狂妄高傲,總有人會讓你栽跟頭。
謝珩感覺谷梁老將軍的眼神有點奇怪,卻又不明白為何。
他不欲多計較這種閑事,對谷梁道:“山匪的老巢已經(jīng)摸清楚了,里面人手所剩無幾,趁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一網(wǎng)打盡�!�
谷梁點頭稱是:“是,總督!”
這算是認可了謝珩。
兩人帶著隊伍繞路上山,走了約莫不到半個時辰,就在一處深林里看到了山匪的寨子。
寨子很大,相當于一個大型村落,里頭燈火通明,門口的哨亭上站著放哨的人,正在毫無知覺的打盹。
謝珩的人摸過去后,他們還未來得及提醒里頭的人,就被士兵射殺在亭中。
這場戰(zhàn)役速度奇快,不一會就把留守的山匪一網(wǎng)打盡。
謝珩留下了二當家,讓他帶路放了被擄掠上山的女子,又拿到了糧倉和寶庫的鑰匙。
可謂是收獲得盆滿缽滿,足以面對荊州缺衣少糧的情況。
這次出行,雖說是賑災,圣上卻不愿意給太多糧食,只推脫是雪災,又不是旱災水災。
謝苓當時還在疑惑,謝珩真就帶這么點糧食去賑災了?
現(xiàn)在才知道,他早就盯上了廬西山這塊肥肉。因此才故意從這么個崎嶇又危險的地方抄近道,而不是從官道行進。
此番作為,不僅為民除害,還繳獲了一堆東西。
這些糧食和衣物還有財寶,足以讓他們?nèi)ゾ戎G州的百姓。
謝苓不得不承認,這次剿匪,讓她學到了頗多,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布局的缺陷不足。
*
處理完山寨的事宜,天色就蒙蒙亮了。
謝珩叫人收拾出來了一間屋子,又綁來了山寨里的老大夫,給她清理了傷口,重新上了藥,隨后就不見人了。
謝苓經(jīng)歷了一晚上的奔波受驚,早都又累又困,心頭的恐懼還未完全消散。
雪柳比她狀況還差,兩人也沒有洗漱,就躺在一張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正午。
腹中饑餓不說,還隱隱約約聞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謝苓有些反胃,掀開被子坐起來,輕手輕腳推門出去,想去伙房要些熱水沐浴洗漱。
入目一片銀白,天上出了點淺淡的太陽,把雪照射得閃動著星星點點的光芒,亮晃晃的,有些刺眼。
謝苓瞇了瞇眼,用手遮擋著刺目的雪光,朝遠處看去。
她昨夜是被謝珩抱進屋里的,壓根沒看清路,因此并不知曉伙房在哪里。
謝苓環(huán)顧四周,朝不遠處一個正在打包行裝的士兵走去。
“這位小哥,請問伙房在哪里?”
那小哥站起身來,看到謝苓面容的瞬間,呆愣了一下,隨即趕忙垂下眼回道:“回苓娘子的話,您朝前走百步,再左轉(zhuǎn)走五十步左右,就能看到伙房了�!�
謝苓點點頭,笑道:“多謝小哥,你繼續(xù)忙吧�!�
她踩著雪慢慢往小哥指的方向走,轉(zhuǎn)彎時,無意間瞥向一旁的窗子。
屋子此時正好照不到陽光,窗紗微微發(fā)黃,屋內(nèi)昏暗。
她依稀可以看到里頭燃著一豆昏黃的燭火,映出兩道影影綽綽的身形。
除了謝珩。
還有名身形陌生的女子。
她似乎穿著飄逸的紗衣,勾勒出婀娜的身形,彎腰走動間細腰纖若無骨,胸口豐滿撩人。
而謝珩端坐在桌邊,手中似乎捧著個書卷,看得認真,對于身側(cè)時不時撩撥靠近的女郎,并不阻止。
燭火晃動,她看到那女子俯身靠近謝珩,長長的發(fā)絲垂落在謝珩的肩頭,傳出了嬌若鶯啼、酥香入骨的嗓音。
“大人,奴家為您研墨可好?”
謝珩沒有拒絕,淡淡應了。
紅袖添香,美人在側(cè)。
謝珩還挺有閑情雅致的,她還以為他不近女色呢。
謝苓心中感慨一聲,看得無趣,收回視線提著裙擺準備離開。
誰知那蓬松的雪窩下竟有一塊開裂的瓦片,被她一腳踩碎,發(fā)出清脆的“咔嚓”聲。
她有些尷尬,想加快腳步離開,就聽到屋里傳來一聲嬌媚婉轉(zhuǎn)的:“誰呀?”
謝苓平靜道:“路過而已�!�
正準備離開,謝珩卻說話了,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進來,我有事與你相商。”
謝苓只好收回邁出去的腳,推開屋門。
屋里有股淡淡的香氣,像是花香混合著脂粉香,有些甜膩。
她好奇地看向婷婷立在謝珩身邊磨墨的女子。
第54章
別碰她
那女子峨眉淡掃,
烏眸仿佛凝了半江秋水,發(fā)如云堆,體態(tài)豐腴,
水紅色的紗袖垂搭在雪白的臂彎,格外打眼。
謝苓在看她,她也在謝苓。
雙方眼里頭透出了幾分驚艷之色。
謝苓將視線從對方研墨的手上移開,看向一身玉色長袍端坐在桌邊,
唇色微微發(fā)白的謝珩。
她柔聲道:“堂兄有什么事嗎?”
謝珩擱下筆,抬眸看她,
目光順著她略微蒼白的臉,
落到了包扎著紗布的虎口。
他招了招手,
緩聲道:“過來�!�
那女子頗有眼色,
放下墨塊主動讓開了地方,沒骨頭似地靠在了一旁的窗根前。
謝苓不明其意,慢吞吞挪過去,
就聽得謝珩說道:“換藥了嗎?”
謝苓搖搖頭:“還未,
方才準備去尋些飯食,
再要些熱水�!�
謝珩頓了頓,
清冷的嗓音低了幾分:“是我疏忽了。”
他示意謝苓坐下,起身從一旁長條木柜的抽屜里拿出瓷瓶和紗布,隨后對著一旁的女子道:“白檀,去端盆溫水來。”
白檀裊裊一禮,
嫵媚上挑的眼含著笑,
秋波似的眼風拋向謝苓,嬌聲道:“奴家這就去�!�
說完,
便扭著腰推門出去了。
謝苓被著酥媚的眼神看得有些臉頰發(fā)熱,她定了定神,
想要拒絕謝珩的好意。
她覺得跟對方待在一起是件很煎熬的事,更不用說昨天晚上他還不識好歹,兇了自己。
可謝珩好像看出了她的抗拒,一雙漆眸凝視著她,淡聲道:“正好我也還未用飯,稍等會有人送來�!�
“一起吃吧�!�
謝苓只好咽下拒絕的話,點頭稱是。
二人靜默無言,只有屋外時不時有人路過,踩踏積雪時響起咯吱咯吱的聲音。
窗外光線淺淡,被泛黃的窗紗遮得所剩無幾,蓮花銅座上的蠟燭燒了一半,蠟油淌在桌上,凝成一團紅色的痂。
燭芯漏出長長一截,火光暗了不少,謝苓坐在謝珩旁邊,兩人就隔著半臂距離,她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雪松香和血腥味。
她有些坐立難安,索性站起身,拿起來燭臺旁的剪刀,準備將燭芯剪短。
謝珩卻忽然說話了,謝苓似乎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像是眼前燃燒流淌的蠟油一樣,凝固在她后背上。
“白檀是一個月前被擄掠至此的,正是荊州人士�!�
謝苓微愣,將燭芯剪短后放下剪子,有些詫異地看向謝珩,問道:“看她模樣,似乎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
謝珩點點頭道:“沒錯,她是荊州治中從事差點娶進門的第七房小妾,被抬進門的當夜卷了錢財,一路逃至廬西山,不幸又被山匪擄上山寨。”
謝苓有些心疼白檀,她看起來年紀分明跟她差不多,卻受了這么多苦。
她不敢想一個容貌艷麗的弱女子,是如何孤身顛沛流離至此。
她感嘆道:“好在堂兄救下了她�!�
謝珩頓了頓,說道:“白檀不簡單,在山寨中整整四天,那些山匪都未動她�!�
“昨晚我從地窖放出那些女子時,她正拿著把匕首,刺死了三個看守�!�
謝苓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白檀如此厲害,不由得眼睛亮了幾分。
“堂兄將她帶在身邊,是想收做婢女還是屬下?”
謝珩長睫一掀,輕輕瞥了眼謝苓,聽起來有些不太高興。
“都不是�!�
謝苓還要繼續(xù)問,就聽到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她止住話頭,坐回了凳子上。
白檀端著盆溫水進來,又穩(wěn)又輕地放在謝苓腳邊。
她忽然俯下身,將里頭干凈的帕子擰了半干,笑盈盈仰頭看著謝苓道:“奴家替苓娘子清理傷口吧�!�
聲音媚得滲骨。
謝苓目光一個不查落在對方胸口的衣襟處,看到了里頭的起伏的雪膩。
她臉騰地紅了,慌忙別開眼道:“姑娘客氣了,我自己來就行�!�
白檀呵呵一笑,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搭在謝苓膝頭,微微起身,緊接著就要摸向謝苓的手。
謝苓要被白檀的行為嚇死了。
她不是沒跟女子親密接觸過,可白檀給她的感覺,十分怪異。
與尋常女子根本不一樣。
她正猶豫怎么拒絕才不傷眼前美人的心,就聽到謝珩聲音冷冷的,宛若凝了霜雪:“別碰她�!�
說著他拿過了對方手里的帕子,眉眼壓得很低:“我來處理,你出去�!�
白檀慢悠悠直起腰來,也不生氣,福身一禮后道:“奴家下去了,大人記得咱們得約定呦�!�
說完,她又看向謝苓,水眸含情,語氣幽纏:“苓娘子,若不嫌棄,您可要多來看看奴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