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通過手機傳聲筒清晰地傳過來，即便倒扣著屏幕，姜聿白耳尖上的熱意仍未徹底消褪。
陸錦延最近在他面前完全放下了戒備，
好像已經(jīng)不當他是同性戀。
也根本不怕他對自己，
有什么別的企圖了。
“穿好了，
小白�！标戝\延老老實實穿上了浴袍，這才重新將手機舉到面前，“還在嗎？”
“在的�！苯舶啄闷鹗謾C，
用眼角余光確定對方?jīng)]有再露胸肌和腹肌，這才正眼瞧向他。
“剛才真的是一時著急�！标戝\延抬手捋了一把劉海，
露出深邃含笑的眉眼，“不是故意不穿衣服的�！�
“嗯�！苯舶仔帕怂恼f法，
忽又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浴袍，身后的環(huán)境也不像是宿舍，不由好奇道，“你不在宿舍嗎？”
“對，我在外面住酒店�！标戝\延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今天不是東區(qū)聯(lián)賽嗎？打完比賽后有點晚了，就沒回宿舍�！�
“原來是這樣。”姜聿白往后退了兩步，
退到床沿邊坐下，
“今天的比賽，贏了嗎？”
陸錦延微一挑眉：“你猜？”
“贏了。”姜聿白毫不遲疑地回道。。
“那當然，你昨天都給我加油了，
我怎么能不贏呢？”陸錦延揚唇笑了起來。
姜聿白單手撐在床單上，身體微微往后仰了仰，
發(fā)自內心道：“恭喜你，
陸錦延�！�
“謝謝小白�！标戝\延唇畔笑意更深，
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語氣微妙地變了一下，“對了，我們今天打敗的是體院的球隊�！�
話音落地，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對面的神色，同時在心中醞釀著接下來要說的話。
然而，姜聿白聽后神色并沒有一絲波動，只是回道：“那你們真的很厲害。”
想說的話堵在嗓子里，陸錦延一時沒辦法說出口了。
但是小白明知道他今天打敗了那個渣男，竟然還愿意真心為他高興，這是不是說明……
渣男在小白心中的地位，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了？
想到這里，唇角凝澀的笑容重新流暢起來，陸錦延轉移話題道：“你的寫生怎么樣？還順利嗎？”
“順利�！苯舶c了點頭，“裴教授說得沒錯，大自然的恩賜會給予我們新的靈感�！�
“那就好�！标戝\延眼神溫柔地凝視著手機屏幕，不知不覺被發(fā)尾落下的一滴水珠吸引，順著濕漉漉的痕跡一道滑進寬松的衣領里。
姜聿白今天穿的T恤很大，或許是他又清減了，圓圓的領口露出大半精巧凸起的鎖骨，那顆小小的紅痣也完全顯現(xiàn)出來。
喉嚨莫名變得有些干渴，但視線卻像是被膠水牢牢黏在了鎖骨上，陸錦延嗓音微澀：“小白，擦干頭發(fā)再睡，不然會偏頭疼�！�
姜聿白抬手摸了摸發(fā)尾：“剛才已經(jīng)擦過了�！�
“乖，半干也不行�！标戝\延強迫自己收回亂飛的目光，“酒店有吹風機吧？記得吹干再睡�！�
面對他的執(zhí)著，姜聿白只好妥協(xié)：“好，我待會兒吹干。”
陸錦延剛想回話，就聽屏幕那頭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小白，你知道吹風機放哪了嗎？”
嘴角上揚的弧度直轉而下，陸錦延眉頭一皺：“小白，你房里有人？”
“是同屋一起住的同學�！苯舶缀唵谓忉屃艘痪�，回過頭看向牧新羽，“抱歉，我也不知道，你找找看吧。”
“好嘞，那我自己找一下�！蹦列掠饝�，這才注意到他正在打視頻電話，好奇地走過去，“小白，你在和誰打視頻？”
姜聿白猶豫了一下，結果手機里直接傳出陸錦延的回答：“你好，我是陸錦延，是小白的……室友�！�
“哦你好你好！”牧新羽熱情地回應，站在姜聿白身后和屏幕打招呼，“我叫牧新羽，是小白的同班同學�！�
頓了一下，他猛地提高了嗓音：“陸錦延？你就是那個金融系的陸錦延？”
陸錦延保持禮貌的微笑：“你也聽過我？”
“你可是A大最風云的人物，那我能沒聽過嗎？”牧新羽往前湊近了些，無意識抬手往姜聿白肩上搭，“我們班就有好幾個女生喜歡你呢！”
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動作，屏幕那頭的俊臉，卻倏地沉了下去。
察覺到肩上的重量，姜聿白也反應過來，條件反射般往一旁挪了挪。
用來支撐的力道消失，牧新羽身體歪了一下，差點撲到床上去。
“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跟別人身體接觸�！苯舶灼^臉道歉，身體又往旁邊挪動了一下。
“沒事沒事，是我一時沒注意……”牧新羽撓了撓后腦勺，“那我先去吹頭發(fā)了，你們聊吧！”
姜聿白微一點頭，重新看向手機屏幕時，對面的臉色儼然多云轉晴。
“怎么給你們訂了雙人間？”陸錦延恢復了正常，又不滿地挑剔道，“都是你們自費了，怎么還這么摳？”
“因為老師想讓我們集中住在一家民宿。”姜聿白笑了一下，“房間條件還好，有一個陽臺，可以看日落�！�
“那是還不錯�！标戝\延也跟著笑了，隨即又確認道，“是兩張床沒錯吧？”
姜聿白回道：“嗯，兩張�！�
“那就好�！标戝\延終于放下心來，語氣溫柔似水，“早點休息吧，這兩天爬山一定很累了�！�
姜聿白輕輕搖頭：“沒有很累�！�
往年寫生他確實會腿酸胳膊痛，但不知是不是最近和陸錦延一起打籃球，他的身體素質比以前好了一些，這兩天確實沒有感到特別疲憊。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陸錦延抓緊最后的機會盯著漂亮的眉眼看，語氣依依不舍：“小白，你先掛電話吧。”
“好。”姜聿白應聲，“。”
陸錦延一句“你也”還沒說出口，視頻電話就干脆利落地掛斷了。
他坐在酒店的椅子上，愣愣地看著漆黑的手機屏幕，久久回不過來神。
好半晌后，他抬起左手，深深凝視著手腕上的圖案，最后俯身垂首，親吻了一下蛋糕上的小貓咪。
薄唇正正落在“白”字簽名上。
*
寫生第三天，同學們的熱情依舊不減。
正值初秋，仙云山自山腳下到山頂?shù)闹脖怀尸F(xiàn)一種天然漸變的色彩，美得令人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當然，這樣的色彩跨度對于美術生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
清晨爬上山頂后，姜聿白挑了一個視野很好的觀山臺，坐在最高一層的石階上往下俯瞰。
其他同學沒那么早開始寫生，女生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拍照聊天，還有人假裝在拍風景，實際上連姜聿白也一起拍了進去。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襯衫和牛仔褲，簡單的衣著卻因單薄挺拔的身形顯得極為標致，獨自坐在高臺上凝望遠方，氣質清冷又仙氣，比起仙云山山頂?shù)娘L景毫不遜色。
女孩子們看見拍出來的圖片效果，不由發(fā)出驚艷的低呼。
“小白！”鄭薇薇拿著手機走上石階，迎風說道，“我剛才拍照不小心拍到你了，要給你也發(fā)一份嗎？”
姜聿白垂眸望向她：“不用了，謝謝�！�
“好，那我自己留著啦！”見他沒叫自己刪掉照片，鄭薇薇高高興興地回去和小姐妹們匯合，繼續(xù)去其他地方拍照。
姜聿白收回視線，支起畫板，開始調色。
他定力極好，在觀景臺石階上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耳畔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
“你要一個人霸占觀景臺到什么時候？”楊文杰站在臺階下，不滿地大聲質問道。
姜聿白連眼睫都沒動一下，語氣平靜地回道：“觀景臺很大，誰都可以上來�！�
“你——”楊文杰被他一句話噎住，干脆抬腳往頂上走，想看看他畫得到底怎么樣了。
姜聿白并沒有理會，任由對方站在身旁打量他的畫。
楊文杰看了一會兒，心里發(fā)堵，開始找茬：“聽說陸錦延恐同，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手中畫筆一頓，姜聿白下意識看向其他同學，發(fā)現(xiàn)沒有人在意他們，這才轉過臉：“請你不要胡言亂語�！�
“怎么樣，被我說中了吧？”楊文杰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仿佛又抓到了他不可告人的把柄，“我知道，我們學校十個gay有九個都喜歡陸錦延，你肯定不會是那個例外�！�
姜聿白微微蹙了蹙眉：“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看陸錦延那天還來送你，他不知道你是gay吧？”楊文杰壓低了嗓音，“如果他知道你是同性戀，還對他有想法，你猜會怎么樣？”
姜聿白沒說話，目光冰冷地看著他。
高處的風很大，楊文杰背后一冷，硬著頭皮問道：“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你現(xiàn)在站的位置，背后就是萬丈懸崖。”姜聿白抬起握筆的那只青蔥玉手，遙遙指向他身后，“你猜一猜，假如有人不小心掉下去，會尸骨無存嗎？”
他的聲音輕而空靈，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
楊文杰臉色驟然一變，轉身往下一連跑了好幾個石階，再轉過頭時，語氣堪稱氣急敗壞：“姜聿白！你想謀害人命？”
姜聿白紋絲不動，垂眸俯視著他，冷漠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螻蟻。
仿佛被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楊文杰臉色蒼白，甚至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瘋子，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骨子里就是個實打實的瘋子。
果然，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楊文杰！”這時，班長秋梓欣無意間發(fā)現(xiàn)楊文杰又去找姜聿白的麻煩了，故意提高聲音喊道，“楊文杰，裴教授找你呢！”
楊文杰一個激靈，從死死壓制他的氣場中掙脫出來，飛快地跑過去：“我來了！”
沒了干擾因素，姜聿白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畫板上。
中午吃飯休息時，裴教授看了一圈大家的畫板，簡單點評指導了幾句，又拿姜聿白的寫生當作模板講解。
往常這個時候，楊文杰總是忍不住發(fā)出不屑的聲音，但今天他一聲不吭地低著頭，甚至沒敢往姜聿白的方向看一眼。
好像生怕他會沖過來，一把將自己推下懸崖。
夕陽漸漸西沉，畫了一天的同學們坐不住了，紛紛掏出零食飲料，一邊吃一邊聊天。
姜聿白仍然坐在最高的觀山臺上，清澈的眸底倒映著天邊連綿不盡的火燒云。
“姜聿白，你要喝水嗎？”秋梓欣走過來，遞給他一瓶礦泉水，“我看你一整天都沒怎么動，也沒補充水分。”
以往對于這種示好的行為，姜聿白總是冷淡地拒絕，但如今他已習慣了室友們的友好，主動走下臺階，接過礦泉水：“謝謝�！�
秋梓欣有些受寵若驚，又從口袋里掏出兩袋小熊餅干：“我還有餅干，你要吃嗎？”
姜聿白點頭，接過餅干后再次道謝：“謝謝你的餅干，你要上來看落日嗎？”
他現(xiàn)在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對方，只能借一下仙云山的落日，聊作回禮。
秋梓欣愣了一下，語氣有些不敢置信：“你邀請我看落日？”
姜聿白一向難以接近，就算她身為班長平時除了必要的作業(yè)和活動，也跟他說不上多少話。
但今天，他居然主動邀請自己看日落？
姜聿白回道：“不想看也可以。”
“不會不會！”秋梓欣一路小跑上最高的石階，和他并排坐在最高處，望向仙云山的夕陽。
“哇……真的太美了！”一眼看過去，秋梓欣立刻被眼前的一幕美得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后，她回過神來，掏出手機對著夕陽拍照：“真的太美了，我要拍幾張照片，給我男朋友看！”
拍了幾張后，她轉過頭問道：“姜聿白，你不拍嗎？”
姜聿白微微一怔，下意識回道：“我沒有男朋友�！�
“噗——”秋梓欣差點笑噴了，努力忍住笑意回道，“你沒有男朋友，總有好朋友吧？這么美好的景色，分享給最重要的人，不覺得很浪漫嗎？”
“分享給……”姜聿白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睫，輕聲重復道，“最重要的人？”
“是啊！”秋梓欣連聲催促道，“快拍快拍，馬上夕陽就要沉下去了！”
姜聿白回過神來，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對準夕陽下的仙云山拍了一段長長的視頻。
*
下山后，姜聿白回到房間，剛一將背包放下，就收到了來自陸錦延的消息。
陸錦延：［小白，回民宿了嗎？］
姜聿白拿起手機，打字回復：［剛回。］
陸錦延：［晚飯吃了沒？今天寫生順不順利？］
姜聿白握著手機，想了好幾秒，把自己今天拍的視頻發(fā)送過去。
視頻時長一分二十秒，掐著看完的時間點，陸錦延撥回語音電話：“小白，這是你拍的日落？”
“嗯。”姜聿白轉過身抵著桌沿，“好看嗎？”
“好看！特別好看！”陸錦延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愉悅，“長這么大，我就沒見過這么漂亮的落日�！�
姜聿白不自覺彎了彎唇，輕聲回道：“你喜歡就好�！�
“如果能拍到你的臉就更好了�！标戝\延得寸進尺地要求道。
姜聿白有些疑惑：“為什么要拍我的臉？”
陸錦延頓了一下，信口胡謅道：“因為只有拍到了你的臉，才能證明你來過這個地方，看見過這樣的風景�！�
姜聿白若有所思，最后答應道：“那我明天拍的時候注意一下。”
“真的？”幸福來得太突然，陸錦延一時沒控制住音量。
姜聿白又笑了：“真的�！�
次日晚上，陸錦延果然收到了視頻。
山頂風大，呼呼的風聲中一張精致漂亮的臉出現(xiàn)在鏡頭里。
微長的發(fā)絲被風吹得有些凌亂，顯得稚氣又可愛，對著鏡頭時眼神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伸出粉白的手在耳朵旁招了招，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陸錦延瞬間被可愛得心肝脾肺亂顫，愛不釋手地拖動進度條，反復觀看心上人出現(xiàn)的那幾秒。
“陸哥，你看什么呢？”沈照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后，語氣驚訝地喊道，“小白！是小白！”
“沒錯，是小白發(fā)給我的。”陸錦延臉上的笑意壓都壓不住，“發(fā)給我一個人的�！�
“小白偏心�。 鄙蛘杖氯缕饋�，“怎么可以只發(fā)給陸哥一個人？”
陸錦延暼了他一眼：“怎么不可以呢？”
打發(fā)走老三后，他按住視頻，逐幀逐幀地截圖保存，越看越像是自拍。
小白主動發(fā)給他的自拍。